《鬼丫头怪谈》
鬼丫头怪谈之一《狐狸·鬼》聊斋中的狐狸遇到鬼,会怎么样?
很多很多年前的一个夜晚,狐狸遇到了鬼。
那是一个无比漆黑的夜晚,初夏,夜风带着微微的香甜味道。
那是一只火红色的小狐狸,她刚刚经历了五百年的修炼,这个夜晚,她学会了变幻人形,学会了洞穿时空。
那是一个忧伤的鬼,他郁郁的游过来,打算去转轮台转世投生,但是他对新的人生实在没有信心,因为上一世留给他的记忆只有孤独和寂寞。
于是在那条窄窄的小路上,在荫荫的大树下,他们相遇了。
狐狸正因变幻了一个美丽的少女而高兴。
鬼正因要重新做一个烦恼的人而悲伤。
他们停住了脚步,互相看着,就爱了。
狐狸爱鬼那忧郁的神色,她知道她会融化在那里面,体味做一个人或者鬼的真正心情。
鬼爱狐狸那灵动鲜艳的身影,他知道如果天地间还有快乐二字,那一定是狐狸带给他的。
可是——偏偏有“可是”来捣乱——可是他们不可以,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样的狐狸和鬼,不可以。
于是鬼轻轻的撕下自己的一片玲珑心瓣,送给狐狸,这样他无论怎样转世轮回,只要走过这里,都会记得那美丽的红色的狐狸。
狐狸不甘心就这样让鬼离开,她决定拼着五百年的道行,去人世寻他,即使不能相认,也要默默的陪伴着他,直到他下一次的轮回。
这一世,鬼投生在一个小富之家,是一个天生丽质的绝代佳人。
他的父母欣喜至极。
而跟来的狐狸却悲哀不已,因为她凭着自己的道行,看出这个女孩正是因为着美貌,而招致家破人亡的结局。她长大后美名传遍天下,有强盗来打劫,由此杀了她的父母,烧了她的家园;她被劫往山寨,路上被一将军营救,他为她大开杀戒,活埋了所有想投降的强盗,而他们还没来得及相爱,她就被皇帝命令送入深宫;邻国正侵犯边界,皇帝却缠绕在她的左右,不理朝政;大臣们说她是红颜误国,三军阵前凌迟处死,却也没能挽回败局;那将军因恼恨皇帝夺爱,反叛敌国,大好江山一朝零落,百姓陷入水深火热,却纷纷咒骂她,千古罪名。
狐狸实在不忍心看心爱的鬼遭此劫难,她于是偷偷在他的脸上留下一吻,朱砂一般火红,破了他的美貌……换他这一世平凡安宁。
然而因为泄漏天机,上天惩罚狐狸失去了五百年的修炼,若想能重新见到鬼,她还要再修炼五百年。
五百年后,狐狸终于重新获得了法力。
还是在一个漆黑的夏夜,狐狸等到了鬼。
鬼仍然是要去投胎,狐狸拿出那片玲珑心,鬼认出了狐狸。
他们讲述了分别五百年的情景,觉得彼此更加心爱。
可是——可是他们仍然不可以。
他们重复着前世的承诺。
这一世,鬼投生为一匹小马。
那是一匹健壮的小马,雪青色,皮毛散发着温暖的气息。
狐狸很高兴,因为她觉得小马与她很亲切,他们可以一起在树林、在草场、在河边奔跑嬉戏……但是,她的五百年道行告诉她,小马还未长成,就会被强行带入军中,他要背负着沉重的辎重走过漫长的道路;在战场上,他会身负重伤,而他的主人在最后被围困的生死关头,只得亲手杀了坐骑,喝他的血,吃他的肉来坚持……狐狸哭了,她不能接受这样残酷的事情。
于是狐狸咬断了小马的缰绳,她带着他奔跑进深山,引他到草色茂盛的山谷,那里荒芜人烟,她宁愿他做一匹清苦的野马,也不愿他陷入人无情的屠刀。
为此,狐狸又丧失了五百年的道行。
五百年后,重新得道的狐狸再一次等来了鬼。
在玲珑心的指引下,鬼认出了一千五百岁的狐狸。
鬼说,他历经轮回,辗转几世,却一直没有得到爱。
狐狸说,那是因为你的心在我这里。
鬼说,这一世,无论我的命运如何,求你陪伴在我身边,一生一世。
狐狸答应了。
这一世,鬼投生成一个男子,面貌如同他做鬼的时候一样俊朗清逸。狐狸遵守了诺言。她一直默默的陪伴着他,直到他长大成人。
可是,即使是离开了阴阳界,在明媚的人间,他们,狐狸和鬼,仍然是不可以。
他的家人为他娶了一个美貌贤良的女人做妻子。
但是他不爱她,他的心在狐狸那里。
他漠视他的妻子,疏远她,冷淡她,甚至打骂她,抛弃她……人们都说他是被狐狸精迷住了心窍。
直到有一天,他的妻子被逼无奈,悬梁自尽。
上天震怒了,如此妄为的狐狸和鬼!
他被重新打回生死界,几世不得为人。
她被彻底剥灭了法术,再也无法修道。
阴阳转世的小路上,天色还是那么样的漆黑。
一个鬼郁郁的游过来,他得到了上天一丝微微的怜悯,准许他这一世投生为一只狐狸,然而生命只得短短的十五年。十五年,哪怕只有五年,他也要去找她,做人有什么意思,他愿意和她做一双山野间跳跃着的精灵,恩爱的夫妻。
路边的树下,一只狐狸毛色黯淡,奄奄一息,她乞求上天终结了她的性命,让她到阴曹地府找寻鬼,她还欠着他一片心,如果做了鬼就能找到他,她再舍弃多少个五百年也心甘情愿,哪怕再无轮回,永堕地狱。
上天啊,可以不可以?
天色太黑了,这一次,他们竟然谁也没有看见谁……
[ Last edited by 粉色小猪 on 2004-11-13 at 04:22 ] 一只狐狸。修炼了五百年。幻化成人。
我们称之为——狐狸精。
当然,是一个美丽的狐狸精。
一个孤魂。飘荡了五百年。凝神聚魄。
我们称之为——鬼。
当然,是一个动人的女鬼。
天地开门的这一时刻,万物不以类聚,混混然一族。
有幸的是,狐狸精与女鬼相遇了。她们惺惺相惜,各自慨叹身世,为对方垂
泪。
不幸的是,她们同时遇到了一个人,而且是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英俊的男
人。
狐狸精与女鬼同时爱上了他。他却浑然不觉,因为他的肉眼凡胎根本看不见
她们。
狐狸精和女鬼都想得到他的爱。
追求爱,是一种本性,不论是人是鬼是动物。
于是她们各自施展本领。
狐狸精生动活泼,她在每一个路口邂逅他,带给他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她同他跋山涉水,在大自然里,她是美丽的精灵,她给他讲从没听过的故事,她带他看从没看过的奇景……她也可以挽着他的胳膊,同他走遍大街小巷,在小吃摊前大啖美食,无论是舞姿和歌喉,她都是无与伦比。她有火热的胸膛迎接他的拥抱,她的妖娆令所有女人黯然失色。
女鬼把一切看在眼里。她并不着急,她等待夜晚的到来。
夜深了,狐狸精倦怠了。她略一放松,蓬松的尾巴就会从裙下显露出来。奔波嬉闹了一天,她的不体面的体味再也掩盖不住。他有些察觉,不经意的皱了一下眉头。狐狸精知道这个夜晚无论如何是不能与他亲近的了,即使再修炼五百年,她的尾巴和狐臭也是无法消除的。因为,这是上天的安排,妖与人,两重天地。
狐狸精寻个借口,乖乖的离开了。但她没有死心,她想,等他爱我爱到刻骨铭心,他就不会在意我的尾巴和味道了,也许,他还会喜欢枕在我的尾巴上酣然入睡呢。
他站在窗下,窗外挂着的月亮冲他微笑,带来了女鬼。
那是一个沉默忧郁的女子。她象月亮一样冰冷。她似乎是在走路,但其实,她的双脚都没有着地,她只是摆动两条修长的腿,借着摆动的微风,她游荡过来。
他被她奇异的步伐迷住了,没有注意到,月光下,她是没有影子的。
她与他隔着梨木雕花的小几相对而坐。她为他斟茶,与他谈古论今,为他抚琴吟唱,歌声幽幽,似怨似诉。是的,她曾经也和他一样,是一个温热真实的人啊,人的感情思想她什么都没有丢下,却惟独丢了那真实的躯体。以至于,她不敢贸然让他接触到自己冰冷虚无的身形,更不能在阳光下执子之手。
因为阳光令她通透消散。
看到他带着觅到知音的快慰醺然而眠,女鬼却不得不归,因为,已经到了鸡鸣的鬼叫门时分了。虽说是人鬼殊途,但毕竟是灵犀相通,他在梦里也在念着她呢??女鬼看到。
一个是太阳般明媚的伴侣,一个是月亮般皎洁的知己。
他迷失了。
狐狸精和女鬼,亦不知何去何从。
她们去祈问上天。
他是谁的?谁能和他在一起?
上天反问她们,你们觉得该如何做才能与他相依?
狐狸精说,为了他,我愿意改变自己,我要努力学习做一个人,过人的生活,
我要放弃狐狸一切的生活习惯,你可以拔去我的毛,砍掉我的尾巴,用艾香焚去我的气味,拿去我的一切灵气,我要做一个最普通的女人。
上天说,如你不是狐狸精,是一个最普通的女人,他还会爱你吗?那样的女人在他的身边,现在就有成百上千,加上你一个,又有什么意义?况且,等你完成人的蜕变,那还要再有五百年,他早已离开人世,不是他了。
狐狸精默然了。她没有做过人,其实不懂人。
女鬼说,为了他,我愿意不接受六道轮回,因为那样我就失去了与他相聚的机缘。我要让他和我一样,成为一个鬼。我做过人,知道人的弱点,人自以为是万物之灵长,他会漠视其他的一切生灵。即使是变成鬼的人,他们也会看他不起。我们都做了鬼,就能在平等中寻求永远的爱。
上天说,让他变成鬼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是,这要你亲手去做。你要去选择一种方法结束他的生命。他是不是能接受死亡放弃生命里的无限乐趣,就要凭你的造化了。就算他一时激情翻涌慷慨赴死,变成鬼之后他若是后悔了呢?你能承担那一份内疚与自责吗?
女鬼也默然了。她做过人,她当初放弃生命接受死亡时无比痛苦,她的内心就隐忍着深深的悔意,她又如何能让心爱的人重蹈覆辙呢?
看到她们两个都垂下头不说话,上天微笑了。
天地的大门又一次打开。
狐狸回归了山野。
女鬼奔赴了地府。
只有他,还在痴痴的等,一个阳光一样的伴侣,一个月色一样的知己……
讲这个故事,其实只是想让你知道狐狸精和女鬼的区别??
1、狐狸精有真实的身体,是温热的;女鬼有虚无的身影,是冰冷的。
2、狐狸精在白天出现,活泼的不遵守一切人类的规章法则;女鬼在夜晚出现,象人一样,有无尽的心事和烦恼。
3、狐狸精的弱点是她会露出尾巴,掩藏不住难闻的气味;女鬼的缺陷是,她不能用双脚踏在地上走路,而且没有影子。
4、狐狸精如果爱上一个人,会想办法和他一样,妄图也变成人,然而真的变成了人,她就不再迷人了。而且,变成人是一件太过艰难的事情;女鬼如果爱上一个人,会想办法让人和她一样,希求让人成鬼,然而人一 旦也变成了鬼,就会对她充满了怨恨,虽然,变成鬼是一件极为容易的事情。
5、狐狸精没有做过人,其实不懂人的心;女鬼曾经做过人,却是苦于太懂人的心。…………
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不知她是狐狸还是鬼,请参照上述几款自行判断。 鬼丫头怪谈之二《我先到》
2003年2月14日,晚上十一点。
小结来到地铁建国门站一线到二线的换乘口。
已经三年了,她每年的这个时候都出现在这个地点。她是来等待的。
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但是她一定要等。
至于这一年中的其他任何时候,只要是乘坐地铁,她都坚持去复兴门站的换乘口换车。
今天她仍然系着那条略有褪色的红纱巾,倚着粗大的石柱,她垂着眼睛并不看任何人,因为她知道,如果他来了,他一定会先跑过来拉住她的手的,如果他不来,那么,明年再来等好了。
列车一辆接一辆,轰鸣着从身边闪烁而过。车站上的人越来越少了。
小结不能不想起往事。
那些画面是自己一帧一帧的硬闯进脑海的,拦不住。
三年前的情人节,小结还是一个将要参加实习的大学生,成双成对的情人节不属于她。她是一个平凡的女孩,羞怯的不敢看男生的眼睛。没有男生给她送玫瑰,她也并不在意,谁知道幸福哪天会降落在她头上呢?
小结自己一个人跑到西单图书大厦,买了几本小说,又在附近逛了一会,看看已经快十一点了,就匆匆跑进地铁。
站在地铁里她犹豫了一下,要去雍和宫,往哪边坐比较近一点呢?以往都是到复兴门去换车,这一回……她忽然的想去建国门换车,尽管从地图上看,两边的距离差不了太多。
建国门站。
从地下二层的一线地铁,换乘地下一层的二线环城地铁,要走过一个长长的通道才能到达,几乎是绕上二百多米的半个圆圈,有左右两个通道,环成一圈的设计,为的是分散人流。
走哪一边更近一些呢?她又犹豫了一下。
这的确太不像她往常的风格,以往她都是一个自己很有主见的女孩子,所以她经常独来独往,没有什么朋友。
但是她今天居然为一个不算问题的问题犹豫了两次。
地铁的红色的大钟显示,时间是十一点整。
小结先是闻到了一阵薄薄的淡香,好象是檀香。接着是一个穿着深蓝色大衣的高大男人从她身边走过,她只看到他的头发很黑。
这个时候,地铁里已经很少人了。这个男人很挺拔的身材,颇引人注目。
他从左边拐了过去,向通道深处走去。
小结转身向右边转去,她不习惯和陌生人同行。
然而,这样一来,到上层环线车站中央的时候,他们正好走到面对面。
还是那阵淡淡的檀香味先飘了过来,小结不由的迎着这好闻的味道走上去。
这下,小结清楚的看到他的脸。
那是一张年轻的脸,在地铁黯淡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他的眼睛很好看,眨眼睛的时候,很慢,很慢。
他似乎是对她笑了一下,好象曾经认识她一样。
但是小结不确定,因为她记得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他。
就这样清风拂面的一见之下,两个人同时站住。他们要等同一方向的车。
她的眼睛不由自主的锁定了那个男人。
刚才,他走路的样子也很好看,飘飘的,悠悠的。
为了克制住自己,小结跑到卖零食的小窗口。
“我要……恩……”实在不知道买什么。
“买巧克力吗?今天是情人节呢,这种金帝巧克力卖的最好。”服务员热情的推荐。
“为什么?”小结傻傻的问。
“因为它的宣传语是:只给最爱的人。”
“那……好吧,我要最小的那种。”
倚着粗大的柱子,小结把玩着巧克力,她并不想拆开包装,她买它只是为了让自己的眼睛有的可看,自己的手有的可玩。 心慌。
第一次有心慌的感觉。
一阵风猛的从黑暗的地洞深处吹来,巧克力掉了,小结弯腰去拣,列车呼啸进站,她的身体越过了安全线……
晕眩中,她已经在他的怀里了。
他及时的扯了她一把。
“对不起……”她说。
“对不起什么?”他问。
“恩……我应该说谢谢你……”小结红了脸。
“恩。我应该的。”他说。
小结笑了,小时侯学雷锋做好事,完了都要这么说。
他却淡淡的,眼睛盯着那巧克力,连列车开走了都没反应。
“那……这个送给你吧……”小结把巧克力递过去,想到情人节巧克力的含意,又很有些不好意思。
他却坦然的接了过去,“我从来没吃过……这个……很好吃吗?”
“听说,这是最好吃的巧克力呢。”
小结看着他,这就是幸福的感觉吗?
他认真的把巧克力收好,然后,也看着小结,叹了口气。
“我叫小结。”
“我……我姓豫。”
“很少见的姓呢。”
“是啊。我们是同路吧?”
“我想是吧。”
……
就是这样了,对,一点都没有错,当时就是这么认识了。小结想。
后来他们约会过,每次都是在地铁里见面,然后在夜色里四处漫步,他的工作很忙,白天根本没有时间。
又是一年的情人节,他们相约在初次见面的地方碰头。
晚上十一点整。
一线到二线的换乘口。
他还穿着那件深蓝色的大衣,她还系着那条红色的纱巾。
这一回,他拥抱了她,把略略湿润的嘴唇凑在她的耳边。
“我从右边走,你走左边,看我们谁先到那一边,好吗?”
“不好啊,我舍不得你,要分开好长一段路呢!”小结已经学会了撒娇。
“听我的,先到的那个,要乖乖的等后到的,后到的一个要赶紧找过来啊……”他紧紧的抱着她说。
“好吧,不过,不许跑啊,我知道我跑不过你,我们只许走哦。”
“恩,我们走……记住我的话啊!”
然后,他们分手,他向左边走,她向右边走。
已经过了一会了,他还没有到。
他不会走的那么慢啊。小结想。也不知道自己是先到的,还是后到的,是该乖乖的等呢?还是该在这个偌大的车站里找一找呢?
先等吧。
然而,她没有等到。
她又在车站里来回来去的找了好几遍,也没有找到。
直到地铁的末班车开过。
小结伤心的,郁郁的走出地铁,在接近地面的时候,那一刹,她好象听到他的耳语——“我先到……”
她猛的回头去找,没有,没有人。
他说他先到,可是,他到了哪里?
他一直没有出现,而且,就这样永远的离开了她的视线,她的生活。
建国门地铁,成了小结的伤心地。
她不相信他会这样离开她,那是一个圆,他们各走了一半,就要圆满的时候,他为什么要离开呢?
小结把一切藏在心里。
她记得他的话:“……先到的那个,要乖乖的等后到的,后到的一个要赶紧找过来啊……”
他如果先到了,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她。
这以后的每个情人节,小结准时在晚上十一点来找他。
现在,地铁又要关门了。
小结随意的登上了一线开往东面四惠站的最后一班列车。
她没有象往常一样去坐二线环城地铁回家,环线没有尽头。她想坐地下最深的一线,一直坐到尽头,坐到地铁车辆最后开出地洞,开上地面。
然后再回家。 这一次,她上了最前面的一节车厢,车门连接着司机的驾驶台。
经过一站,车厢里的四五个人都下去了,只剩下小结。怪闷的。小结走到最前面的车门,透过玻璃,她看到前方黑暗的地洞。
这是她第一次站在这个位置,看到这样的情景。
列车就向着黑暗驶去。
车灯照亮了幽长的地洞。
不知道是车开的慢,还是这一站距离太长,前方总也没有站台,铁轨向黑暗中延伸着。
忽然,有一个穿着蓝色大衣的男人出现在灯光里!站在列车前面的铁轨中间。
小结吓坏了!
那是他吗?正要仔细看,列车已经穿透他的身影。
“我先到……”
小结听到他在说。
很清楚的话音——“我先到……”
回头,车厢里没有别人,只有小结自己。
声音又响起,更清晰——“我先到……”
再回头,看到开车的司机,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大衣。
他慢慢的回过头来,慢慢的眨着眼睛,慢慢的微笑了一下……
列车猛的颠簸一下。车厢里的灯灭了。几秒钟后,愈来愈浓郁的檀香味道弥漫在车厢里。渐渐淹没了一切。
灯很快又亮了。
终于到站了。
车门打开。
小结冲下去,却发现那是一个陌生的站台,挂着写有站名的大牌子,白底黑字,写着很清楚的三个字。她知道这个地方。离建国门并不远,但是,记忆中,地铁一线是没有这一站的啊……
情人节过后,报纸在不起眼的一个角落,刊登了一条很短的消息,也许是怕影响了元宵节的气氛吧,连字数都登的很少。
“一少女在地铁建国门站失足落入铁轨……”
建国门,往东面四惠方向不远处,曾经有个地方,叫做“豫王坟”。 鬼丫头怪谈之三《桃心链》
小蕊在姥姥身边生活了十五年,那年因为要去城里上高中,不得不离开那个桃花掩映的小小院落了。
回到北京的高楼里,有很长一段时间小蕊不能适应。那是爸爸妈妈的家。
她做梦总是梦到姥姥,梦到姥姥就站在那棵山桃树下,冲她笑着。
醒来,湿了枕巾。
爸爸妈妈工作忙,只在春节的时候带她回位于怀柔汤河口小村的姥姥家。
那时候,天还冷,桃花没有开。
小蕊很不开心,记得小时候,每年暖暖的春风吹起的时候,她家院子的桃树总是最早开花,苍苍的山脚下,飘起一片红霞。夏天,核桃大小的山毛桃绿莹莹挂满了枝杈,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一颗,淘气的砸在小蕊的头上,象是跟她闹着玩。即使是光秃秃的冬天,桃树上也招来一窝喜鹊,给小蕊做伴。上学走再远的山路,小蕊也从不迷路,有那山桃树远远的冲她招手,领她回家。
小蕊每年都在生日这一天站在桃树下照一张照片,看看自己长高了多少。
小时候,姥姥逗她:“蕊啊,你最爱谁啊?”
“姥姥!”
“然后呢?”
“恩……桃树!”
“哈哈,我们家小蕊爱上一棵树?”
“是啊。”
然后小蕊就抱着那山桃树,歪头看着姥姥,逗的姥姥开心的笑。
后来,姥姥把山桃的肉剥掉,把桃核洗净,晾干,用红线穿成链儿,戴在小蕊的小手腕上。
姥姥说,这是桃子的心做的,叫桃心链……
现在那链子不知道被扔在哪里了。
小蕊想,等有时间再找吧,或者,等夏天山桃落地以后,再做一个,桃木是有灵性的,能避邪呢。
这一等,就等到了小蕊考上了大学。 小蕊考上的是师范大学中文系。
新生联谊会上,满眼是陌生的面孔,小蕊心慌慌的,直到他走过来。
他是生物系的,一个瘦瘦高高,干干净净的男孩。
他慢慢的分开跳舞的人群,慢慢的向小蕊走过来,慢慢的伸出手……
看到他的手,小蕊的心一下就不慌了。
她觉得她认识这只手……认识这个男孩。
“我是小蕊……”声音小小的。
点头。
“你呢?”
摇头。
“怎么?你不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他楞楞的看了她一会,好象不太相信的样子,很疑惑。
小蕊心一凉,转身想走开,自己是个并不难看的女生啊,连名字都不肯说吗?太没面子了……
走了一步,走不动了。
他拉住了她的手。
“别再走开,小蕊……”
“什么?”没听清楚。
“好吧,”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我姓陶……”
小蕊乐了,“嘘——不管你叫什么,我叫你,桃子!”
他抬起眼睛,深深的望她。
因为不在一个系,他们并不总在一起,大一的功课又很多,两个害羞的孩子只在每个周日的晚上从家里早早赶回学校,在被同学们戏称为“花果山”的小山包上,偷偷的约会一会儿。
很多时候他们仅仅是在树下坐着,听小蕊讲小时侯的事情。
他很爱听,听的时候,他会轻轻攥着小蕊的手。
有一次,他问:“那个桃心链呢?你怎么不戴?”
“找不着了。”小蕊不经意的说。
他不说话了,很久很久。
他原本就是个很不爱说话的人。不说他的家庭,不说他的过去,更不说起他期望的将来。
时间过的飞快,一年又一年。
还有几个月就毕业了,小蕊不知道,她和她的桃子到底是不是在相爱?
他从没有吻过她,只是喜欢在她额头上亲一下,亲过之后,他会很久不说话。
有时候小蕊真的很生气,看到别的女生被男朋友当成宝贝一样的宠着,她真想大声的问他:“你,到底,爱,不爱,我?” 但到了他面前,她就问不出口了。
他总是微微摇头,说,“这样,我很知足,真的,感谢老天……”
可是,要毕业了,总要把关系明确一下啊。
正当小蕊要找个机会问他的时候,他病倒了,住进了医院。
心力衰竭。
这是一种可怕的病,小蕊不明白年纪轻轻的他为什么这么不幸呢?
生命,一点点的从他的身体里流走,他原本就瘦弱的身体愈见枯萎。
但是,他一直对她笑着。
小蕊知道他要走了,心很疼很酸。
最后的几天,小蕊天天去医院陪他。他没有别的家人来看他。
怀柔的姥姥来了信。
信上说,他们的小村就要变成旅游区了,村里的人都要迁走了。院子里的桃树也留不住了。不过那桃树好象也快要死了。从小蕊考上大学那年,桃树一年不如一年,头一年,它不结果了;第二年,它不开花了;第三年,它连叶子都落了;第四年,它耗尽了自己的生命。好象它把所有的生命力都凝结在这四年了,拼了一辈子,过这四年,不知道为了什么,现在都没了魂儿了……原本想再做个桃心链留做念想也是不可能的了。
姥姥问,小蕊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看看呢?还记得你小时侯说的话吗?
你这个傻丫头,曾经爱上一棵树呢……现在,桃树就要死了。姥姥的年岁也很老了,你想不想姥姥啊?别等到姥姥也象那棵桃树一样……
小蕊哭了。想姥姥,想桃树。
病床上的他似乎在沉沉的睡梦中听到了哭声,竟然慢慢的,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小蕊……”他说,“来……”
小蕊把信收起来,坐到他床边,泪水还没干。
他心疼的看着她。那双曾经好看的手,在枕头下费力的摸啊,摸啊……
摸出一串桃心链!
就是那串桃心链!
小蕊惊呆了……
她捧着那手链,手链热乎乎的,每一个桃核都是那么完美,有着各不相同的花纹,浑自天成,发着柔和的光,在小蕊的手中,慢慢的,似乎染上了血一样的洇红……
“那是……我……”他的眼睛闭上了。
昏迷,呓语。
小蕊慌了,大声的喊医生。
在医生赶来,把她赶出病房的一瞬间,她看到他忽然睁开了眼睛,清楚的对她说:“谢谢姥姥……”
同一时刻,在怀柔大山脚下的那个小村庄里,一棵桃树落下了最后一片叶子,枝杈断裂,树干枯涸。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站在树下,抚摩着死去的桃树,望着山外的一片黑蓝的天,叹息道:“傻孩子啊,都是傻孩子……” 鬼丫头怪谈之四《偶之魂》
那只可恶的黑猫又来了,瞪着黄色的眼珠子,狠狠的盯着凡,一声也不叫。凡和那畜生对视了一会,还是莫名其妙的心虚,再也忍受不了,他大叫一声,抓起床下的一只鞋向窗台上的黑猫砸去。
黑猫似乎冷笑了一下,闪身一躲,然后轻盈的跳下窗台,不知去向。
凡心情杂乱的重又躺倒在床上。蒙住脸。
父亲和爷爷,还有爷爷的爷爷一样,都是在五十九岁这一年死去的。
中国人讲究六十岁之后去世叫作“喜丧”,可是他们家却没有一个男人能有这样的福分。现在一脉单传到了凡这里,凡有时候难免要琢磨起这件事。
当然,他最感到烦闷的还不是生命什么时候会突然终结。五十九和六十又有什么区别呢?再说,自己还年轻,那毕竟还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
凡最困惑的是,自己没能继承祖业。
父亲是一个制作木偶的高手,和爷爷,还有爷爷的爷爷一样,被行里人尊称为木偶王。父亲做的木偶形象逼真,只要轻轻提起线,那不到一米的小人就能说能唱的活起来,嬉笑怒骂,各种表情展示出来,让人觉得那不是木偶,而是个有生命的人。但是只要放下提线,它们就会乖乖的合上眼睛,一声不吭的坐在角落里,随时等待主人下一次的召唤。
父亲做的木偶都是精品,一年也许才能做出一个,但是所有的木偶剧院,杂耍剧团都不惜花令人咋舌的高价来求购。
他们家不缺吃喝,但是父亲却很节省,坚决不离开祖上传下来的这个已经很破落的小小院子。他说,他要把钱都省下来,给儿子留着,以后让他不再做这个行当。
但是凡从小就痴迷木偶。
他偷偷看过父亲制作木偶,曾经自己也拿把小刀子想刻一个木偶头,被父亲发现,狠狠的揍了一顿,把刀子,木头都扔的远远的。从此不准凡走进他的工作间。
但是凡还是忍不住,那黑乎乎的西厢房,散发着神秘的香味,吸引着他。
他迷恋木偶还有一个原因,那是因为父亲有一个爱如珍宝,坚决不出售的绝品木偶——凡的母亲。
父亲告诉他,凡的母亲生他是难产,他活了,母亲死了。
父亲爱母亲如同生命,但是,因为儿子,他不能随她而去。悲痛之下,父亲亲手制作了一个木偶,它的面容和母亲一模一样,在父亲的手中,它的神态也一如母亲生前,美丽,亲切。凡小时候,就是在这个木偶母亲的陪伴下慢慢长大的,直到他因为做木偶被父亲痛打那次,这个木偶才被父亲收藏起来,再不让凡见到。
那一年,凡五岁。
失去了这个木偶母亲,凡更加渴望自己能象父亲一样也制作出活生生的木偶。可是父亲不许,他把儿子送进寄宿的学校,从来不跟儿子说起木偶两字。
但是,凡是个孤僻的孩子,他和所有的孩子都合不来。只惟独莎。
凡和莎一直同学到高中。后来,她上了大学,而他放弃了考学,回到了小院。那时候,父亲已经病的很重了。
父亲临终前回光返照,居然自己站起来,趁着凡出去的一段时间,亲手烧毁了他藏在小屋里的所有做好和没做好的木偶,包括凡的木偶母亲。
等凡回来,父亲已经躺倒在冰冷的地上。 他什么话也没有给凡留下,但是他的举动告诫凡——不要,制作,木偶。
为什么呢?
凡躺在床上怎么也想不明白。
他一把掀开蒙在头上的毛巾被,坐了起来。
难道是我资质愚钝吗?才不是,我也能刻出美丽的面庞,缝制精美的服饰,可是,我的木偶,不论是人,还是动物,都是那么死板,没有一丝生气。为什么?为什么呢?父亲的诀窍在哪里呢?
有人在轻轻的敲着院门,听声音就知道是莎,一、二、三,一共只敲三下。
凡跳下床,飞快的捋一下头发,瞥一眼镜子,恩,满意,是个英俊的小伙子!
他奔出门,今天约好了和莎去看电影呢。
莎站在门外,笑盈盈的望着他,把手伸给他。
他犹豫了一下,轻轻的攥住,扯她进怀,想吻。
她躲过了:“坏小子,电影要开演了呢……”
什么好电影能比的过眼前这个亭亭玉立的姑娘呢?
不过凡还是放了手,他是个腼腆的人,不想被街上的人看热闹。
“也许,我们今天可以不看电影……”莎低下头说,“去河边走走好吗?天太热,电影院里人多,我不喜欢那些味道……”
心上人的要求怎么能拒绝呢?再说,电影根本无关紧要。
夜,悄悄降了,正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两个人走了很久,没有说话。
还是莎先开口:“凡,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我想……”
凡的心扑通扑通跳。
“我想去南方,深圳……”
不!这怎么可以!凡在心里喊。
“我认识了一个香港的老板,他很赏识我,希望我去那里开创事业……”
骗人!根本不是那样的!
“我会回来的,我只和他签了三年的合同……”
三年!那么漫长,而且,那是你最美好的三年啊!
“如果你愿意,等我好吗?……”
我不愿意!
凡说:“我……愿意……”
送莎回家后,凡失魂落魄的回到小院。
院门前,那只黑猫蹲在那里,瞪着黄眼睛,一如既往的冷笑着。
凡心中的怒火燃烧着!
你这个畜生,自从我父亲去世的那一天起,你就象幽灵一样来骚扰我,监视我,折磨我!你有什么资格?你就是个畜生!
凡慢慢的走过去,黑猫竟不躲开。
人和猫对视着,突然,黑猫仰头长嚎:“嗷~~~~~~~~”
声音凄厉,带着死亡的潮湿气味。
凡象是被惊醒了,什么也没想,飞起一脚!
黑猫被踢的撞向院墙,滑落的时候,嘴里流出鲜艳的血。
凡上前拎起还没有断气的黑猫,径直进了院子,走进西屋,锁上一道道门。
父亲烧毁了木偶,但是没来得及烧毁那些工具,现在,它们一件件冰冷的摆在木桌上。
凡把垂死的黑猫扔在墙角的一堆木料上,然后在它面前坐下来,冷静的看着它一口一口吐出身体里最后的热气,它的血顺着嘴角淌下来,一滴滴的渗进身下的木头中,木头的颜色渐渐泛黑,润润的。
终于,黑猫咽下最后一口气,临死前的一瞬,它睁大了眼睛,看着凡。这一回,它的眼睛里不再是冷酷,竟然充满了脉脉的柔情。然后,它流尽了血,死了。
凡缓缓的站起来,拎起黑猫已经冰冷的尸体,看了看,甩到一边,然后,抽出刚才浸满了黑猫鲜血的那根木料。
他坐在父亲的工作台前,神使鬼差的拿起刻刀……
那刀子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线牵拽着,凡顺着牵引,行云流水的下刀。
天蒙蒙亮的时候,凡做的第一个木偶成功了。 那是一只栩栩如生的黑猫,有着灵动的黄色眼睛,当凡抖动手里的提线的时候,它摇头摆尾,亲热的向主人“咪咪”叫着,在凡的脚边摩挲着。
啊——凡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一个曾经魔鬼一样的敌人,现在居然变成了温顺的奴仆,操纵在自己的手中。
忽然,他听到一声传自幽冥的叹息——“唉……”
就在自己的身边。
那分明是父亲的声音!
蓦的,凡打了一个冷战,他一个激灵扔掉了手里的提线,黑猫木偶随之闭上眼睛,“啪嗒”一下跌落在地,恢复了木头的死亡状态。
父亲到底没能阻止住凡。
凡终于明白了。
明白了父亲和他的祖辈之所以能做出灵动的木偶的诀窍,也明白了父亲为什么坚决不让他继续从事这个行当。每一个活灵活现的木偶身体里,都流着一个生命的鲜血,禁锢着一个灵魂,祭献上一个生灵,才能做活一个木偶,让它成为被提线操纵的驯良的奴仆。
至于父亲和他的祖辈为什么那么短命,那一定是木偶魂灵的诅咒。
凡一身虚汗,瘫倒在地。
太阳很高了,光线射进窗户,一切明亮了,凡却昏昏睡去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梦里昏昏沉沉,见到了父亲还有母亲。不是那个木偶母亲。而是真的母亲,她抱着一个孩子,正要离开。父亲拦住了。母亲倔强的摇头,把手里的孩子扔在床上。父亲于是举起了手。手里一把斧。血色。然后,他看到父亲抱着母亲哭泣。不是真的母亲,而是那木偶母亲……黑猫跑了过来,用爪子挠挠他,冲他笑了,那笑容活象一个人,莎……
醒来后,凡已经象换了一个人,精神抖擞。
他决心继承父亲的手艺,成为新的木偶王!至于木偶的诅咒,让它见鬼去!
凡精心挑选了一段上好的楠木,小心的放在自己的床上;然后,他把所有的工具——刀子、凿子、刨子、挫刀……一一认真的磨了一遍,整齐的码放在工作台上。其中一把斧子,凡更是把它磨了又磨,极其锋利。他用手指在刀刃上轻轻一碰,血珠冒了出来。
凡很满意。
这把斧子,凡没有把它放在桌上,而是放在门后称手的地方。
一切都准备好了,凡给莎拨通了电话。
“你要走了,我想最后见你一面,来我这里好吗?我做了一个木偶送给你呢。我们家是做木偶的世家啊,我父亲是木偶王,做的木偶活的一样呢。我?我也可以啊,我已经知道怎么做好木偶了,你不信?来看看吧,我会做一个独一无二的绝世木偶!好吧,我等你,你到我家来找我吧,不见不散……”
是的,我要做一个绝世木偶。
就象父亲做的那个木偶母亲,她陪伴了父亲一生一世,无怨无悔,直到灰飞烟灭……莎,我要你也这样,永远不离开我!
凡做了一个深呼吸,把椅子调换了一下位置,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些,然后,就静静的等待敲门声的响起——
那熟悉的一下、两下、三下…… 鬼丫头怪谈之五《追梦人》
妻子在另一间屋睡的正熟,忽然辗转了一下,轻轻呻吟,又没了声音。
他知道,一定是腹中的儿子又在淘气的踢妈妈了。已经做了B超,医院里的熟人偷偷告诉他们,是个儿子。妻子喜不自胜,他却有些许的遗憾,要是个漂亮的小闺女该多好啊,那样,就有两个女人爱他了。
听着妻子匀称的呼吸声,他把目光转回到电脑的屏幕。
西山古墓的挖掘工作已经结束,考虑到他的妻子即将生产,单位批准了他的休假,把复原古尸形象的工作交给了中国刑事警察学院的课题小组。
从苍凉的山沟,阴暗的古墓群,回到明亮温暖的家里,他有些懒懒的。除了做些家务,陪妻子上医院做例行的检查,他就赖在电脑前,上网看些新闻,去一些论坛跟些帖子。毕竟在山里工作的太久了,好多的事情都错过知道了。
妻子怕电脑的辐射,不进他的书房。她已经有了她产前的一系列生活计划,两人各忙各的,倒也相安无事,秩序井然。
夜深了,他却例外的毫无倦意,在网上搜索着,西山古墓群的考古工作还没有向外界公布,网上没有他们的新闻,倒是马王堆汉墓主人辛追夫人的消息引起了很多人的兴趣。那曾经是一个风华绝代的丽人。
不过,他想,也许我们的古墓群里,会有一个比辛追更美丽的女人呢!
无端的,他陷入遐想。
她会比辛追更加年轻,因为她生活在宋代;她会比辛追更加风情,因为她能填写悱恻缠绵的词句;也许,她还会有一个比辛追更加好听的名字呢,叫什么呢?追……追梦?
他笑了。笑自己一时的荒唐。自己是个学考古的,应该严谨治学,怎么能这样凭空的胡思乱想呢?
他插上耳机,点开电脑里存的MP3歌曲,放松一下,又不能影响妻子。
索性把门也关上。
歌声响起,就在耳边絮语。
“红尘往事恍如梦,一重重,醒来不见郎,唯有泪两行。莫忘,莫忘,追郎情愿到天荒……”
正听的入味,耳机里“咯咯”的响起杂音,真是扫兴。
他正打算摘下耳机整理一下,忽然,耳机里断断续续传出一个女子遥远的声音——“你……是你……吗?”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歌手在录音的时候把说话声也录进去了?不可能啊,也太粗心了吧?
等等,声音还在,“你……是你……吗?”
见鬼!
心中一懔。忽然,电脑屏幕黑了,然后,水墨画似的,洇出一片天,一片地,一座山,一群……墓!
一个个奇幻的身影从里面飘出来,随风散了,只有一个白衣的娇弱的女子背影,似乎在寻找什么,迟迟不肯离开,最后,好象是叹息一声,竟又重钻回古墓……
屏幕恢复正常。
耳机里的歌声继续袅袅的响起。
他妈的,他在心里笑骂,一定是哪个同事闲的没事消遣他,弄个整人的文件发过来,病毒恶作剧。
听歌的心情全无,算了,睡觉。
过了几天,妻子住进了医院,就要当个幸福的妈妈了,她很是自豪。也怪,以前妻子是个事事要他照顾,依赖性很强的女人,怀孕以后,竟然变的格外坚强懂事。她告诉他,分娩还有好几天,他不用太紧张,她都准备好了。
回到家,他洗了个澡,实在不喜欢医院里的消毒水的味道。
一边裹着睡衣一边往卧室走,路过书房,一瞥,奇怪,电脑的屏幕亮着?
是我忘了关吗?最近记性真差!
他走过去,本想关机,却不由自主的坐在了屏幕前。
如同那天晚上的情景。
天还是天,山还是山,古墓里,一个女人在找寻。
“你……是你……吗?”
他喃喃道:“你在找谁啊?”
那女人突然站住不动了,好象听到了什么,她侧耳不语,努力辨别着声音的方向。
他好奇的很,“你是谁啊?”
女人缓缓的转身,她听到了他的问候。
那是一张苍白的脸,眉轻目淡,象是有雾拢着,模糊的很。
她说:“你忘了我吗?”
他说:“我看不清你。”
她于是慢慢的移动脚步,向他走来,屏幕上,她的面容渐渐清晰。
他呆住了。那是一张绝美的脸,只是毫无血色。
她说:“你忘了我,我不怪你,已经很多年了,不过我还是追上了你。”
他只顾贪婪的看着她,什么也想不起。
“唉……”她幽幽的叹了口气,“这一次,你要记住我啊……”
他下意识的点头。
一阵风起,吹散了她。
电脑屏幕黑了,自动关机。
他楞了好半天,醒过来后,赶忙拿过纸和笔,把她的模样画了下来。
真美。 电话铃突然响起,他吓了一激灵,是医院的电话,说他的妻子马上就要生了,要他快去。
来不及多想,他穿上衣服赶到医院。
孩子刚刚降生,护士抱出让他看。
“这是我儿子?”他气还没喘匀。
“是你闺女!”护士笑着说,“你还重男轻女吗?”
“怎么会?”他傻傻的问,“不是超出是个儿子吗?”
“B超有时候也不准的。你到底要不要看你闺女啊?很漂亮的一个小丫头呢!”
“当然当然!”
他抱过孩子在怀里,疑惑的低下头——
黑黑的软发,红润的小脸,淡淡的眉,亮亮的眼……
天啊,那么的像她!不,不是像妻子,而是她……
“赶紧给起个名字啊。”护士接过孩子,“一会到病房去看你老婆和女儿吧。”
孩子似乎知道离开了他的怀抱,忽然哭了起来,无助的,依恋的……
追梦,他在心里念叨。
几周以后,新闻里报道了西山宋代古墓群的考古新闻,发布了几张古尸的复原图。
其中一个少女,有着绝美的姿容,和他在纸上画下的速写不差分毫。
他抱着女儿看新闻,小丫头居然举起小手,指了一指那画面上的美女,又抬头望着他父亲,似乎有话要说。
“嘘……”他冲她摇摇头。
妻子看见了,笑道:“你们爷俩,鼓捣什么,女儿这么小就跟你有秘密了?”
他故做神秘的点点头。
什么也不必告诉妻子。 鬼丫头怪谈之六《冤冤报》
天还没亮,二多已经把馄饨挑子担到了南市的鸳鸯斜街。每天早晨,这里都会聚集众多的早点小吃摊,天麻麻亮的时候,这里就成了最喧嚣热闹的场地,而一但太阳越过了蕉兰花园的洋房楼顶,小吃摊子的主人就会收拾家伙,各自东西而散。
二多通常都是最早来,最迟走。他的馄饨卖的特别好,但有时候馄饨早都卖光了,他还是愿意迟迟才退。这一天里,除了卖馄饨,似乎也没别的什么事情可做。
二多并不是他的真正名字,他是外乡人,谁也不知道他的来历,也没人愿意打听,只要他的馄饨做的好就够了。因为他卖馄饨总是笑容可掬,盛满了一碗后,还要再乐呵呵的添上两个:“来,多二个吧,好吃。”于是,慢慢的,人们叫他二多。
闲下来的时候,二多也会想想过去的事情。
他家是北方的,以养孔雀为业。因为起家早,所以很快就成了家乡先富起来的那群人之一。
孔雀多了,二多和娘两个人就伺弄不开了,但是娘又不想有外人插手自家的产业,于是张罗着给二多娶了一个媳妇。
虽说以前没见过,但是二多对媳妇非常满意,那是十里八乡数的着的漂亮闺女。人家都说,这是郎才女貌,天配的一对呢。
媳妇对二多也很好,小两口似乎是前世有缘,这一世遇着了,恩爱情深,竟是谁也离不了谁。
两个人共同伺弄孔雀,她很快就入了门,把一只只孔雀养的油光光的招人喜爱。尤其是一只取名为灵灵的小孔雀,更是跟媳妇亦步亦趋,二多看在眼里,乐在心上,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要说日子有什么不称心,那就是过门三年了,媳妇没有要生养的样子。
婆婆开始还满意自己给儿子配的亲事,可是几个月过去,发现儿子眼睛里全是疼着媳妇的神色,大事小事都是小两口商量,哪里还把老人家放在心上。委屈,不满,愤怒,于是借着媳妇不生养的事,发作起来。
娘要他们散,媳妇坚决不答应,都什么时代了,有婚姻法呢!
于是,两个人矛盾公开了,吵也吵了,打也打了,只有二多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大约是气大伤身,加上日夜忙碌,媳妇病倒了。
病来如山倒,二多的心里也像是“轰隆”的倒了一座山。
眼看着一个水灵灵的小人一天不比一天,二多难过的不想活。
娘冷眼看着,只在窗外甩下一句:“就是一只不下蛋的秃鸡,专来祸害人!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信世上就剩下你一个……”
媳妇的泪顺脸颊淌了下来。
二多心疼的说不出话,也不敢大声吆喝娘。
就是在那夜,媳妇忽然有了精神,她坐起来对二多说:“我明白了,我其实是不该死的。”
二多吓昏了头,“媳妇,你说什么鬼话?”
“就是,我是不该死的。”媳妇清楚的,狠狠的又说了一遍。然后一头栽倒在床上,再没有起来。 办完了丧事,二多把孔雀都卖了,没心情伺弄它们了,孔雀东南飞,各自撂开手吧。二多用卖得的钱把娘送进县上最好的养老院,然后,离了家,走到远远的南方,做起只有一个人的小买卖。卖馄饨。
来到南市这个小城镇已经有半年了,二多的馄饨打出了名声。
最近这三个月,每个月的最后一周,总有一个女人一早第一个来打馄饨。整整买上一个星期,然后,就再不见她的身影。直到再下个月,最后一个星期,她才会又出现在二多的挑子前。
二多开始对她有了兴趣。
为什么吃我的馄饨一个月只吃一个星期?
终于有一天,二多鼓起勇气和她搭了话。
“大姐,我这馄饨还合您的口味?”
她一楞,“哦,不是我吃……是我……先生……”
“哦,可怪啊,大哥吃我的馄饨,每个月只吃一礼拜?”
她笑了,露出雪白的细牙,“你可别乱想,我先生生意忙,到处跑,一个月只有一个星期能回来,一回来就天天闹着吃你的馄饨呢!”
“哦……”二多出了口气,“我还想,是不是我这馄饨让人吃了腻,不敢天天吃呢。”
“看你说的。”
二多舀足了一勺鸡汤,里面飘着四五只晶莹的馄饨:“来,大姐,今不光多添两个,你回去也尝尝嘛。”
“哦,我吃素的。”她笑着转身离开,背影袅娜。
一回生,二回熟,她再来,也能主动和二多搭两句话。不过,只有买馄饨这一个星期,其他时候是无论如何见不着她的。
渐渐的,二多也明白,她大约就是所谓的“二奶”。她的“先生”
在蕉兰花园买了洋房包养她,一个月有一个星期是在她这里过的,其他的时候,她自然是不能随便向外跑的。
略微有些看不起她。
不过时候长了,想她也一定是有自己的难处,再加上她的模样实在可人,二多不由的上了心。
上个月她的神情不太好,来买馄饨的时候,居然头发散乱着,眼睛也红肿着,似是哭过的。二多没敢问,只是特别多给了五六只馄饨。
这个月的月末又到了。
远远的见她来,二多决定问一问。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媳妇死去,他特别受不了看女人受苦。尤其是……好看的女人。
她站在他面前,伸出手,递过钱,什么也没说。
呀,二多看见她手臂上居然有一道道的淤血!再抬头,发现她敞开的领口里面,脖子上,也有一道伤痕,还有血迹。
二多惊的丢了勺子。
“你……你……他欺负你了?”
她忙掩了领口。“没啥,两口子……”
“哼!”二多不屑的,“两口子……”
她低下头,自知自己的身份。
二多发觉失口,忙说:“两口子更不能动手,让女人受委屈算什么男人!”
她忽然抬头看了一眼,是盯了他一眼,眼睛里充满了质疑和不屑。
“大姐你贵姓?”二多转了话题。
“我先生姓吴,我姓孔。”
二多盛好了馄饨,看她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大姐你慢走,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就来找我,我天天在。”
她冲他笑了笑,颇带些妩媚,郑重的点点头。 可是,自己能帮上什么忙呢?多嘴!
下个月还没到月末,她居然在凌晨薄雾还没有散尽的时候就来找他了。
“大姐你真早,我刚撂下挑子,汤还没开,你等一会成吗?”
“我不是来买馄饨的,我只告诉你,我快要走了。”
二多一凛。“你要走?去哪里?”
“不知道。”她幽幽的,“我都告诉你好了,他养我是为了让我给他生一个儿子的。可是,我不成。他说他已经又找了一个更年轻的女人,他不再要我了。我跟他哭,他就打我,说我没用,什么也不给我,我要是不走,他就打死我,他有钱,买的起我这条命。”
二多愤怒了。
她什么也不再说。转身离开。忽的又回过头,“下星期,我会再来给他买最后一次馄饨……”
二多点点头。
明天她该来买馄饨了。
二多一夜未眠。他一闭上眼睛,眼前就象孔雀开屏一样,五光十色的闪耀,他的媳妇隐隐约约在那其间,她抱着一只乖巧的孔雀,向他笑。他记起她的话——我其实是不该死的。
终于,二多颤抖着手,把珍藏着的一小瓶药粉抖到馄饨汤中。
明天,馄饨只卖给她一个人,让那男人一个人吃,吃了以后,她就能过上塌实日子了。或许,二多想,我还可以带她走!
那是孔雀胆研磨的药粉,临出门前,娘给他的。
第二天,他等着她来买馄饨。
等到的却是市场工商和卫生部门的突击检查,他的馄饨汤有问题,问题还很严重,令所有人震惊。
他被带进了公安局,由馄饨汤,问到孔雀胆,问到他媳妇的死……
是他的亲娘,每天下一点点药粉,渐渐加量,毒死了媳妇!
他其实自媳妇死前说出那句话就知道了是娘做的手脚,但是,死了的不能活,活着的不能死啊,那是娘啊!
现在,到了这里,什么也不用瞒了,再说,前天已经接到电话,娘已经不行了,疯癫说胡话,每天惨惨的叫,说是生不如死,不要活了。
他问公安,你们怎么想到查我媳妇的死?
人家说,是有个女人举报的,说是你媳妇远房的表妹,对你媳妇的死很怀疑,她说在这里碰见你。
他又问,那我娘会怎么样呢?
人家说,已经和你们当地的公安局联系了,布控了,法律无情。
他再问起那个先生姓吴,自家姓孔的女人,公安局的人告诉他,蕉兰花园从来没有这两个人,附近也没有人见过二多说的那样的一个女人。
在看守所,二多做了一个梦,梦见媳妇笑盈盈的向他走来,说,我跟你说过的嘛,我是不应该死的……她的身后飞出一只孔雀,是媳妇饲养的最上心的那只漂亮的孔雀灵灵,孔雀叫着,飞舞着,恍然就是那买馄饨的女人…… 鬼丫头怪谈之七《生死判》
原来这一切是真的存在啊?
杜可,准确的说是杜可的魂魄,飘荡荡站在酆都城的高大城门下。他还有点不太明白的样子,记得老师——从小学到大学的很多老师都告诉过他,世界上没有鬼,也没有鬼魂的空间。看来,是他们没有亲身到过这个地方了,自己没有见过的,凭什么那么笃定的告诉别人,尤其是不谙世事的学生呢?
杜可的魂魄摇摇头,有机会,我一定要告诉我的老师们,我见到了迷信传说中的酆都城。
正琢磨着,有人,不,是有鬼拉了拉他的衣袖。
那是一个面目清秀的孩子,他奶声奶气的说:“跟我来,判官爷等你呢。”
杜可这时候对这里发生的什么事情都不再感到惊奇了。他跟着孩子往城里走。孩子的脚步很轻快,杜可竟有点追不上。
“呀,我忘了你还没有学会在这里走路的方法,”孩子发觉了,停住了等他,“记得要把腿抬的高一些,步子一大,走路就飘起来了。”
试了试,果然,有趣。
“你是谁啊?”杜可问。
“牛头。”
“啊?你不是该长着凶悍的牛头吗?就象NBA公牛队那样,红红的。”
“切……”孩子很不屑,“谁说的啊,不过是因为我的脑袋大了一点点,大家给我起的外号罢了,我一直是这样子的,不觉得我可爱?”
看着牛头淘气的样子,杜可乐了:“很可爱,我是没有想到。对了,那你的同伴——马面?”
“嘘……”牛头假装紧张的做了一个鬼脸,其实那本来就是鬼的脸,“她的脸有点长,大家才这么叫她,不过是在背后,你当面可千万别这么称呼她,女孩子,脸皮薄的很!”
什么什么?马面是个女孩子?
杜可咽下后面表示惊奇的话,转口问到:“她怎么没见?是你姐姐还是妹妹?”
牛头羞涩的一笑:“呵呵,我一直在追她,除了脸长了一点,她很漂亮的呢!可是,这许多年我也没有追上,只好跟她做同一工作的搭档,不信追不到她!”
这孩子,天真的可爱!还这么小,就知道追女孩子了。
“我可不小了,”他看出杜可的心里话,“好几千岁了。”
就这么聊着天,判官爷的府邸到了。
好大的宅子,雕梁画栋,斗拱飞檐,五进院子,外带后花园和画楼。
“真气派!”杜可由衷的说。
“那是,级别到了。小心台阶。”牛头领他进门。两边的保安员“啪”
的敬礼,吓了杜可一跳,还以为是泥胎雕塑呢,站的真直!
宽大的会客室。
“不用过堂吗?”杜可想起小时候看的小人书,聊斋里的《席方平》。
心中有点惴惴。
“不用。你又没犯事儿。”
“那我到底是怎么上这来了?我记不清楚了。”
“哈哈哈哈……”屏风后转出了判官爷。
“爷爷好!”牛头有礼貌的叫。
爷爷很慈祥的一摆手,“坐吧。牛头,你愿意在这玩就玩会,马面去接人,还得有会儿才回来。”
“好啊,我陪爷爷玩!咱们打牌吗?三缺一啊!”
杜可有点蒙。 “爷爷有正经事要先办,你自己玩电子游戏先。”转头看杜可,“小伙子,喝点什么?咖啡?还是茶?”
“不用不用,您太客气了!我……我一直以为……”杜可受宠若惊。
“哈哈……”判官很爱笑,一笑声音还很大。“人都那么以为,以为这里很恐怖,这里的鬼都很恐怖,其实,鬼还不是人变的,人什么样,鬼也什么样,人界什么样,鬼界也什么样。不过,我倒情愿人都象你那样‘以为’,这样,干起坏事也会有所顾忌。”
杜可忙点头,想自己有没有干过坏事。
“你不用想了,谁没干过点坏事?不过,这要看是什么性质的坏事,危害有多大。我这里都有记录的,象人界一样,我们这里也有互联网的,谁也逃不过最终的结局。”判官悠悠的说。
“至于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来的吗?”
杜可摇摇头。“想不起来了,脑袋进水了。”
“对了,就是脑袋进水了!”判官抓起桌上的遥控器,一按,对面墙上出现了大屏幕。再一按,开始播放画面。
那是杜可在人间的最后时刻。
天寒地冻,几个孩子在冰上玩耍,突然,冰裂了,一个孩子掉下去。
岸上人们惊呼,有人正待下冰,听孩子的妈妈大哭:“救救我的孩子啊!谁救了我的孩子,我出五千块!不,一万块!”
人们犹豫了。
有的人想等价码继续抬高。
有的人怕因此落下贪钱舍命的恶名。
杜可正路过,他没有听到刚才那个母亲的话,什么也没想,脱了大衣跳进冰窟窿……
孩子被托起来,他却没力气了,眼看着世界在冰层下消失,他只是觉得冷。
那位母亲抱过获救的孩子,趁着人们的慌乱,悄悄的溜走了。她不想付出一万元钱,既然孩子平安……她不知道,杜可是不会要那钱的。
屏幕黑了,杜可的生命结束了。
“哦,是了,想起来了……”杜可点点点头。
“这是一个意外。”判官说。
“就是啊,”一边的牛头接下茬,“你们怎么一点没有自我保护的意识?那些孩子没有,你也没有!你应该首先想到利用工具救人,比如树枝,比如皮带,就算要跳下水,也该把衣服尽量都脱了,活动开了。
而且,先打个报警电话嘛,那样,那个母亲就溜不了了。”
杜可惭愧的低下头,真是的,死的真冤!
“你这孩子!”判官嗔怪道,“人家都死了,够委屈了,你还唠叨!”
牛头一吐舌头,“这不是让他长点经验值吗?省的回了人间再犯傻。”
哦?我还可以回人间?杜可抬起头。
判官点头:“因为是个意外,而且你又是为了救别人的性命死的,所以我们决定,给你重返人间的机会。不过……”
杜可激动的看着眼前这个心慈面善的老人。
“不过,一命抵一命,恐怕你得先选出一个你觉得最对不起你的人来替换你。”
最对不起我的?杜可沉思。
“你慢慢想。”判官说,“牛头,我们来玩一会飞车比赛,正好有时间。”
一老一少坐在电脑前,联机对战。
杜可不去管他们。想自己的心事。谁,对不起,我?
小时侯,才两岁,爸爸有了外遇,带着别的女人跑了。算不算?
妈妈带着他改嫁,有了新的弟弟,再也不喜欢他,把他送进寄宿学校不再管教。算不算?
不成,都是血缘之亲,就别提了。
再想。
小学老师经常体罚他,骂过,打过,站过,饿过……
中学同学结成校园黑帮,劫他的钱,还动手打他……
大学里的女生看不起他,说他又穷又没背景,当众嘲笑他……
工作了,老板压榨他,同事挤兑他,连租房给他的房东老太太都欺负他,三天两头找茬涨价钱……
还有,多了。
打车被拒载;坐公车被偷钱包;走路掉进施工没盖好的井盖;睡觉被楼上的半夜派对吵醒;吃饭被餐厅的米饭中的石头硌坏了牙;到医院看病又碰上个实习医生,花了四百多,不但没看好坏牙,把好牙拔了;女朋友见一个吹一个,不是要他买房就是买车,或者是珠宝首饰;想炒股,跟朋友合作,结果被骗,朋友不见了,钱也没了;说买彩票吧,竟一个号也对不上;想去五台山出家,人家说,你没有佛学院的文凭,尘根未断,不收。想来想去,自己找乐吧,攒好心情逛公园,碰到小孩掉冰窟窿,连命都丢了……
唉,瞧这一辈子过的,要说有谁对不起自己,好象谁都对不起过,可是仔细一想,又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谁不是这样呢?
“想好了吗?”判官刚赢了牛头一局。
“我,实在想不出,谁对不起我。”
“这就难办了,没人替你,你怎么回去呢?”
杜可想了想,“我不回去成吗?我看您这也挺好的。”
“那可不成。谁到了这都这么说,都说不想回去,可是我这里也人满为患呢。”
“我可以在这干活打工!”
判官摇摇头,“没有职位了,我们这就业也特紧张呢。这事我是真帮不上忙。原想让你找一个替身,我发配他去人间转世投胎作动物,现在那边是人多动物少,很多都灭绝了,这样你才能回去当人。可是你要是找不到替身,那就只好你投胎去当动物了……”
杜可沉默不语。
“这样吧,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可以随意挑选当什么动物。来,牛头,我们再打一盘去!”
杜可只好一个人继续思考。
当什么好呢?
猪,会被杀;马,会被骑;熊猫,快绝种了;老虎,会被关进动物园的笼子;就连猫狗都会被人吃掉……唉,当什么好呢?
杜可想了很久很久…… 鬼丫头怪谈之八《廪君剑》
“阿浓,你还没有决定吗?时间不多了啊……”父亲问到。
他已经给部落里的二十个人装上了乌鱼腮,这样,等大水来的时候,他们可以在水中生活,而不必远远逃离我们的故乡——武落钟离山——氏族四千年来盘踞蛰伏的地方。
我们是巴人。
纯正的巴人,而不是生活在外面世界的已经变化了的土家人。
“客有歌于郢中者,其始曰《下里》《巴人》,国中属而和者数千人,其为《阳春》《白雪》者,国中属而和者不过数十人。”
《下里》《巴人》,是当时楚国的通俗歌曲,其实,是从我们巴国流行到楚国境内的,不知道为什么,“下里巴人”就演变成通俗的代名词了,这让我的祖先,甚至于现在的我们一直耿耿于怀。
历经了夏商周三代一千多年,看厌了征战和掠杀,饱尝了侵略与反抗,我的祖先终于下定了决心,在我们神圣的故乡,隐藏而求生存。作出这一决定并不容易,要知道,我们曾是好战的一族,我们最早的姓氏,是“嬴”。
武落钟离山,是一座小山。西北有清江,东南靠汉溪,三面环水,高峻突兀。山上五峰并立,那是因为巴人五姓共同生活在这里,是天赐的玄机。
几千年来,总有人想找到我们,但是都没有成功。
谁能比我们更熟悉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呢?再说,我们有神的庇护!
那就是廪君,我们的祖先。当初有五个姓氏的族人,巴氏、樊氏、曋氏、相氏、郑氏,他们共同生活在武落钟离山。山上有赤黑两个洞穴,巴氏之子生于赤穴,四姓之子皆生于黑穴。因为没有首领,大家商议,掷剑于石穴,能准确投中的那一个,就是领袖,一切全凭天意。结果,巴氏子独独投中,众人无话可说,尊奉为首领。那就是廪君。四千多年了,他的肉身虽然早已化做清风淡云,但是他的魂魄却凝结成神武的白虎精灵,一直守护着我们的家园,荫庇着他的子孙。
看到我不作答,又在神游远古,父亲有些不高兴,声音提高了问我:“阿浓,我在与你说话,你什么时候按上乌鱼腮?”
“是,父亲……”我忙作答,“我还不想按,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去做呢。”
“唉——”父亲叹了口气,显得垂老了许多,“你还在惦记那把剑?”
我点点头。
那是廪君的剑。当年他就是把这柄剑投中石穴,才成为千百年我们膜拜尊奉的英雄。
我们的圣物,凭什么落到那些人的手中。 “你呀,你的骨脉里流着的是那不安定的血。”父亲说。
“因为是我巴人。”我昂起头。
父亲按住我的头,要我平静下来。
“阿浓,你想过没有,我们的廪君为什么化身白虎,告诫我们,藏于草木泥土之间,听闻世事而作不见?他为什么要我们把那柄剑深埋而不许再触?那就是要我们能闪避开一切凶险,安然的沿袭下去,保存我们的血脉。”
“可是,我们能闪避开一切吗?”我不满父亲的迟缓言语,他已经老了,“现在外面在开山断流,不知道为什么要引发大水,你难道不以为那是要逼我们出世,毁我们的家园,灭我们的种族吗?连我们的剑都被他们偷偷挖了去,那不是要与我们宣战吗?”
“所以,我们要按上乌鱼腮,这样水来的时候,我们就能安然退之于水下,他们那些蠢钝的人怎么可以找的到我们?我们在水下一样能悠然而生。”
“我们避了四千多年,现在都要避到水下去作鱼了,哼……要是廪君知道了……”
父亲真的生气了,他的手加了力气,我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
“廪君就是要让我们避,才深埋了那把他最钟爱的剑!你以为他为什么能作出这么痛苦的决定!”
我不再敢吱声,他不光是父亲,还是我们的首领。
“廪君有一次乘土船,从夷水至盐阳。盐水有位神女,她一见之下,爱上了廪君。于是她对廪君说:‘此地广大,鱼盐所出,愿留共居。’那是一个美丽的神女,廪君也为她心动。但是,廪君此次带领巴族来盐阳,是为了扩充地盘,让我们氏族能更加强大。面对神女的挽留,部族里的其他人告诫廪君,不要被女人所阻挡,即使那是个美丽无比的神女。廪君于是没有答应神女。但是盐水神女酷爱廪君,不管廪君的意愿,到了夜晚就来与廪君取宿,天一亮化为飞虫逃之夭夭。廪君爱恨交加。神女为了留住他,引来诸虫群飞,掩蔽日光,天地晦冥。族人们焦急不堪,一齐去找廪君。廪君虽念及神女的一夜恩情,却也无可奈何,在族人的催促下,杀了盐水神女……”
“是用那把剑吗?”我忽然灵光一动。
“是的。”父亲把目光投向远方,穿透了五座山峰,似乎看到了痛苦的廪君。“很多年以后,廪君死了,但是他的魂魄化作白虎。终于在一个夜晚,他托梦告诉自己的子孙,他很后悔杀了盐水神女,他要他的子孙不要再为了扩充地盘而去四处征战,生命里依托了很多东西,象爱,生命失去了,爱就消散了,而没有了爱,魂魄也不能安宁。他要他的子孙从此隐居在这片净土,把他的剑深深埋藏起来,从此不起兵戈。”
我无语,静听父亲。
“正是依从了廪君的教诲,我们才得生生不息。”父亲转回头看着我。
那把剑,廪君用来杀了神女的剑!真想亲手摸一摸……
“你若是去找剑,露了我们几千年的行踪,你担待的起吗? ”父亲厉声喝问。
可是父亲怎么会知道,因了这把剑,我竟爱上了四千多年前的那个男人呢。
“是,父亲。我不去。但是请允许我最后一个按乌鱼腮吧,我是您的女儿,我要看着大家都平安。”
父亲沉吟了一下,“也好,按上了乌鱼腮,每天都要到水里呆上半天去适应,不过,以后,也许许多年以后,等山陵长出水面,我们还能回到山上来生活,因为我们还保留了用鼻子呼吸的本能。”
“父亲,感谢您的智慧救了我们。”我由衷的说。
父亲离去了,作为首领,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在大水来之前。
而我,作为一个巴人女子,只有一件事情要做,在大水来之前。
我要去找回那把剑!
相信我,我不会泄露巴人氏族的秘密,如果我失败了,我会以死来保全族人的。
我的廪君,保佑我!我的白虎神,保佑我!
我等待夜的降临。
夜的黑并不能难住我,我早已习惯了在夜里看穿百里之外的黄鹂。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在大江上筑起了宽大的水坝,还点燃了不知为何不摇曳的火光。我无暇理会那些偶尔穿梭的人,我和他们没有话讲,我的话他们根本听不懂。
我嗅着气味,我们巴人自古流传下来的独特味道,寻找着廪君的剑。
是了,在那边山上的一座小石屋里。
我施展本领,松鼠一样飞跃腾挪,几下蹿了上去。
在石屋旁边的一排房里,睡着一些人。我见过他们,就是他们曾经拿着许多奇形怪状的武器,到山里找寻我们,害的我们做了几次小小的迁徙。他们找不到我们,不甘心的在山上东刨西挖,就是那次,一个年轻的男人碰巧挖到了埋廪君剑的墓冢——他偷到了我们的圣物,我正欲冲出去抢夺,被父亲按下制止了。
从此我痛恨那个男人。
尤其是我看到他无比高兴的把我们的剑拿去给一个老人看,那老人和我的父亲看起来年岁差不多。他不住的点头,用一块红色的软软的布包起了廪君剑,竟没能容我细细的再看一眼那泛着青光的剑身。
我连他一起痛恨,虽然看上去他和我父亲一样慈祥安宁。
但他们是贼!
现在,我要拿回属于我,属于我们的剑! 我听到他们睡的很熟,还打着酣,于是蹿到石屋门前。我用一根骨针,巧妙的打开了锁头。
闪身进去,无人知晓。
很多厚重的箱子,柜子,匣子。
我继续嗅着,啊,我的剑!就在墙脚的那个长长的楠木盒子里!
我轻轻的走过去,跪下,捧起它。
廪君,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颤抖着打开盒子,剑,静静的躺在那里。
它的刃象四千年前一样锋利,还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光芒,剑柄的一块玉石已经脱落了,躺在旁边,想当年,这曾是一把光芒四射的华丽的宝剑!
我拿起它,沉甸甸的。
那时候,廪君是怎样用这把剑刺进了神女的胸膛?
那时候,神女看到这把剑冲入胸中时有没有流泪?
他有没有颤抖?
她有没有恐惧?
他有没有悔?
她有没有怨?
……
只有这把剑知道。
现在,我抱着它,如果他是廪君,如果我是那神女,他要杀我,我会挺起胸膛,微笑着承受,我的鲜血会告诉他,那是我全部的爱!
我忍不住低头去吻它。
冰冷,枯锈,蓦的,还有那鲜血的腥甜!
我一凛!那是神女的血,还留在上面,包裹着它,如同包裹着廪君的心!
四千年,他们没有分开,而是这样子结合。
因了神女的血,廪君剑才能历经这几千年而光润如初!她一直在维护着他!
我颓然。
他是她的。
剑的光泽在我眼中渐渐消失,于我,剑不再有任何意义了。直到得到的时候,我方知道那是失去。我冒着危险终于找到了剑,却发现,那对我,不过是一个四千年的神话……
我把剑放回楠木盒子。
也许,对于那些睡在外面的人来,剑是一件宝贝。他们想从剑的身上,得到我们的故事。
我浅笑,我们的故事,很长很长,莫若我来给你们讲吧?可是,我却偏偏不讲!
等我化做了长江中一尾美丽的巴人鱼,你们来找我吧,找到了,我就给你们讲,讲一个四千年的故事!
耳畔隐约传来呼叫,那是父亲发出的,只有我们能听懂的呼唤,他在催促我赶快回去呢。
我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装着廪君剑的楠木盒。
就此别了,我的廪君,我们会遵从你的吩咐,保佑我们吧!
天还未亮,我已然全身而退,安然回到家中。
父亲没有责怪我,他已经洞悉了一切。
巴人们开始忙碌了,适应着自己的乌鱼腮,为大水的淹没做着准备。
我也不例外…… 鬼丫头怪谈之九《远花香》
韩川拿着一只红笔,认真的在新买的《手递手》报纸上搜索着。他急于找到一处和新的公司距离不远的房子租住。这家公司严格执行打卡制度,他已经因为迟到被扣过一次钱了。
“香橼小筑,两室两厅,月租400元,限单身男士。”他的注意力集中到报纸的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居然还有这么便宜的房子出租?”
韩川随手拨打了报纸上的联系电话。
占线。也许是看中这房子的人太多了吧?居然打不进去。
无所谓啦,韩川想,凭运气吧,最后打一回!没想到这一回居然通了,对方是一个男人,说是中介,请他明天去看房。
第二天下班以后,韩川准时来到“香橼小筑”。
这是一片新的小区,入住率还不很高,小区里有大片的绿地,楼与楼之间隔的很远,这一点让韩川很满意。
那个高个子的男人自我介绍说姓莆,他把韩川带到四号楼的顶层。
那是一套八十多平米的房间,精装修,带家具,每月四百元的租金实在是便宜的令人感到奇怪。
姓莆的男人说,这房子的主人突然接到出国的任务,请他作为中介帮忙把房子租出去,要求只能租给单身的男士,除了书房,其他的家具电器随意使用。
“为什么这么便宜?”韩川问了一个傻问题。
那男人笑了,“你要是愿意,加点钱我也没意见。”
当然不。
“主要是因为,主人有一个要求,不能进入书房。这样其实这房子只算是一室一厅啦。”
韩川不自觉的看了一眼紧闭的书房门,那里有什么秘密吗?
那人耸了耸肩膀,“如果我看见你违反了要求,我就会请你离开……”
韩川一下子就明白了,中国人的语言就是绝。如果他没有看见,他就不会管自己的闲事了。
“好吧,我同意,我租了。有合同吗?……”
……
住进来的第一个晚上,感觉还不错,满安静的。 韩川在卧室的大床上舒舒服服的躺倒,明天是周末了,可以睡一个懒觉。
眼神不自觉的又溜过书房的门。
大概,房东把自己最值钱的东西都锁到书房里了。其实,我才不稀罕呢。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嘛!??睡觉!
“咄,咄,咄……”的敲门声。
韩川迷糊的睁开眼睛瞥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电子表,“靠,才半夜!谁啊?”
不管他,继续睡。
“滴滴滴滴……”
只好又醒过来,不对啊,自己并没有上表,决定要睡懒觉的。
“滴滴滴滴……”
声音再响,这下韩川彻底清醒了??声音是从书房传过来的。
他披衣起床,轻手轻脚的开了门。
书房的门缝下,漏出一线蓝盈盈的光!
韩川觉的头皮有点紧!那里不是没有人吗?不是一直紧锁着的吗?
“咳咳……”韩川咳嗽了一下。
“滴滴滴滴……”声音更加清晰的传出来。
没错,就是书房里的声音!
韩川开了灯,壮着胆走过去推了推书房的门,锁着。
再敲几下,里面又回应起“滴滴滴滴……”
“他妈的,见鬼了?”韩川决定不管那套,进去看看再说!
门锁很容易打开,拿身份证顺门缝一划就开了,实在是防君子不防小人。
进去一看,韩川楞了。
书房里别的家具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电脑桌,上面的那台黑色电脑正6开着机,一片蓝屏。
仔细看,右下角有一个图标在跳动OICQ。
韩川走过去,不明白它为什么会开着,难道房东走的时候没关吗?这是他不让别人进入这个房间的原因吗?
图标继续跳动着,那是一个红头发女孩的头像。
韩川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客厅拽了一椅子来,坐在了电脑前。
他挥动鼠标,点开了那头像。已经有四条信息在上面了。
“我来了。”
“你在吗?”
“别躲我。”
“说句话?”
正琢磨,第五条信息来了。
“求求你!”
网络的那一端是谁呢?一个女孩子吗?韩川经受不住这个疑问的诱惑。
他打开了QQ的对话框,在房东的QQ好友名单上,只有一个名字“远花香”。她什么资料都没有填写,最奇怪的是,她的QQ号码也没有显示。
“唉……”她在那一边,长叹一声。“我走了……”
“等!”韩川不加思索的回了一句。
已经晚了,她的头像黯淡了,下线了。
屏幕还是孤寂的一片兰色。
后半夜韩川没能睡好。他没有关掉电脑。也许,原来的主人是特意没有关掉它的,这里通了宽带,二十四小时都在网上。难道房东是在等她吗?她不知道他已经出国了吗?为什么……
问题太多,韩川的脑子被搅乱了。
既然书房已经被打开了,第二天的半夜,韩川索性大大方方的坐在电脑前??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不如聊天,以解忧烦。 十二点正,静夜里响起一串轻灵的敲门声,她来了!
“我来了。”她说。
“你好。”韩川说。
“啊,你终于说话了!”她惊喜。
“对不起,你可能误会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韩川不想欺骗她。
“你又这样说,真让我伤心。”她悲伤。
“听我解释,我是这里新搬来的住户,原来的房主出国去了。他的电脑和QQ都没有关,我是不经意看到你的。希望你别介意。”
沉默了很久。
“对不起。那我是真的认错人了,他说话和你说话的语气是很不一样的。”
“你找他很久了?不知道他出国了?有什么事情吗?”韩川问。
“那我走了。再见!”
“别!”韩川接受教训,迅速发出信息。“不能和我说一会话吗?”
又是沉默。
“我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想窥探你们的隐私。”韩川解释道。
“好吧。那就说一会话吧。”网络的那头,她同意了。“你就叫我小香吧。”
韩川用的是原来房主的号码和名字,他这时候才留意了一下,房主起的网名是“无”。
“小香,你是不是找他有什么事情?”韩川经常问出这样的傻问题。
“你真的想知道我们的故事?别后悔啊。”她说。
“后悔?我怎么可能后悔?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好吧,这是我的主页,那里记录了我们的故事,你想知道,就点击一下吧。别后悔啊!”她又重复了一次。
后悔?韩川的好奇心更强了。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点开了链接。
眼前一亮,是缤纷绚丽的一片花的世界。“远花香”几个字慢慢的渗透出来??这是她的个人主页。
“男人是不是都喜欢花?越远的花是不是越香?”她俏皮的问。
“是啊,男人的天性,都愿当护花使者,怜香惜玉。”韩川调侃着,想制造轻松一点的气氛。
“哼。”她不再问。
“点开桃花。”她提示道。
韩川依言点击。桃花开了,她的故事写在花蕊。
“桃花开的时候,我认识了他。他高高的,不爱笑,是我男朋友的英语家教,他辅导我男朋友考托福。其实那时候我很不喜欢他,因为我不想我男朋友出国,他出国谁来陪伴我呢?我最怕的就是孤独寂寞了。
所以我真的希望他赶快走出我们的世界。但是,后来,慢慢的,我希望他好好的辅导我的男朋友,让他顺利的考学,出国……因为,我爱上了他。”
韩川笑了,女孩子的心就是难琢磨。 “点开荷花。”她继续提示。
“荷花开的时候,我们在一起了。那一夜让我终生难忘。我枕在他的胸前说,如果我能早点认识你多好,我会把我的第一次给你,可惜,我很对不起……他说,傻丫头!住嘴!是我对不起你!因为,我已经结婚了。我真的是个傻丫头啊!哭过之后,我说,我不在乎!我男朋友没能考过,也没有出国,我跟他提出分手。他已经猜到了我们的事情,撇撇嘴说,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
韩川叹了口气,是啊,这种事情向来没有好结果的。
“点开菊花。”她第三次提示。
“菊花开的时候,天凉了。我已经忘了我说过的不在乎的话,我太在乎他了,我千方百计想得到他,求他离婚,然后娶我。一次我们在他家,被他的太太当场捉住了。那是一个非常有气质的女人,她不急不怒,心疼的拉起他的手,把衣服递给他,让他去另一个房间赶紧穿上,别着凉了。她眼睛里没有我一样。我自己穿上衣服,等她发作。她却打开门说,你可以走了,再见。我输的很惨。他开始躲着不见我。”
韩川点了根烟,喷出一口幽幽的烟。
“点开水仙。”她继续说,时间掐算的很准确,刚好他看完一篇。
“我最后只得到他在网上和我相见的承诺。因为他还爱我。但是他不想伤害他太太。我拼命在网上追逐他,纠缠他,恳求他,希望他能回心转意。但是他不答应。我后来知道那天我们被捉是我从前的男朋友搞的鬼,我开始憎恨男人。我决定死给他看!我养了一盆水仙,水仙开的时候,我就离开这世界。花开的那一天,正好是2002年2月14日情人节。”
韩川吸了口烟,这是一年前的事情了。看来她是没有死成,要不一年后还能上网聊天?
“点开勿忘我。”她说。
“我在房间里摆满了勿忘我。那时候他的太太出国了,她要他自己做出决定。我买了摄像头,让他也买了一个,那一天的半夜十二点,我最后问他,要谁?他坚决的说,他妻子。我说,我死给你看!于是,通过网络,我让他看着我上吊自杀!”
韩川的手开始颤抖,香烟烧到了尽头。
“点开罂粟花。”她说。
韩川犹豫了一下,好奇心驱使他按下了鼠标。
红红的花慢慢的开,里面是一段视频影像。
“别后悔啊。”她又说。
哼,后悔?能见鬼不成?韩川点了下去。
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孩子对着他凄凄的笑,那是一张年轻,漂亮而又绝望的脸,她慢慢的把脖子伸进悬着的绳套,咬牙切齿的说:“我恨男人!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们!”然后,她踹开凳子,挂在那里,很久很久……
韩川吓坏了,她,她,她就这样死了?
“现在你后悔也晚了。”她说。
她,已经吊死了一年多了,怎么还能在网上和我说话?韩川紧张的直冒汗。
“后来的故事让我告诉你吧。他看到我的死,当场就吓坏了,从窗户跳了出去。我给从前的男朋友也看了这段录象,他吓的尿了裤子,我说,我可以让他活,但是,他要做我的仆人,帮我报复男人,我要杀死十个男人来解心头的怨气。你是第六个接到我发自冥界网络信息的倒霉鬼。男人的弱点就是,越是不可为,而偏愿为之。你也一样,你的弱点是,太好奇和太好强了。闻到一缕花香,就想去摘花……”
我才不是!什么见鬼的花!
韩川想拔腿往外跑,可是站不起来;想关了电脑,可是抬不起手。真是后悔死了!死??怎么会想到死?
“不用想了,时间到了。”她说。
电脑一下子黑了,自动关闭了。
屋里所有的灯也都关了,一片漆黑中,传来韩川绝望的凄厉惨叫……
……
过了几天,一个清瘦的小伙子兴冲冲的跟着一个姓莆的男人来看这所房子。
“真是不错的房子,怎么这么便宜就租出去?”
“你觉得好奇吗?呵呵,这是因为,主人说,这间书房是不允许进去的,所以两间房子当一间租,当然要便宜些了。”
“哦?不许进?里面有什么?”
“呵呵,我也不知道,只有打开才知道啊。”
“恩……”目光从书房门收回来,“好,租给我吧!”
…… 鬼丫头怪谈之十《小妹妹》
妈妈说,我三岁了,该上幼儿园了。可是我不愿意。很不愿意。我喜欢呆在家里,我有很多的玩具。
爸爸说,一定要去的,那里有很多小朋友,可以和我一起玩,我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高兴不高兴,爸爸怎么会知道的呢?我还没有去,自己都不知道呢。
但是我有很多话不会说,我没办法让爸爸知道我的想法。唉,做一个小孩子,一个三岁的小孩子,真是太不容易了!
妈妈给我戴上一顶红色的小帽子,我使劲的拽它下来。妈妈又给我戴上,我还想拽,被妈妈轻轻打了一下手背。
“不许闹!天气已经慢慢凉了,听话!”
他们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听话!”我认为,这是因为他们会说的话比我的多,所以我只好听他们说。而我现在能说的话还很少,说的很短,没等我想出要说什么来,他们已经按他们的话把我整理好了。
所以,最后我不情愿的被妈妈拎出了门。戴着妈妈让我戴的红帽子,穿白色的小外套,黑色的皮鞋。我真是不喜欢这身衣服,我更喜欢在家里,自己的床上,什么都不穿,爬来爬去的玩。
爸爸开车去上班了,他让妈妈带我去幼儿园。
妈妈有点不高兴,她习惯坐爸爸开的车了。
可是爸爸很着急,他开车走了。妈妈只好继续拎着我走,只有走出我们住的小区才能打上车。她走的那么快,我都跟不上,胳膊都被拽疼了。
我龇牙咧嘴的抗议,可是妈妈不管我:“快点快点,你跟你爸爸一样!”
我怎么会跟我爸爸一样呢?他那么高,我那么小,他……
转过楼角,在楼房的阴影里,我看到一个小女孩,她比我还要小,还要矮,她正用大眼睛看着我呢……
但是被妈妈一拽,我一扭脖子,再回头去看,她就没有了。
她是谁啊?
我的小脑袋里没有地方想这样难的问题,出租车开了没有多久,幼儿园就到了。
看到高高的围墙和绿色的大门上画着一些难看的变了形的小朋友的脸。
我本能的,“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妈妈只好蹲下来哄我,她蹲着的时候我才能看见她的眼睛。
“强强乖啊,不哭,幼儿园里可好了,有好多小朋友呢,等着和你一起玩呢,啊,不哭不哭……”
小朋友,哪有什么小朋友啊?
我随意的晃着脑袋,透过眼泪,找着小朋友的影子……
我就第二次看见她了。
她站在幼儿园门口的大树后面,探出头来看着我。她好象想叫我,但是看着妈妈,她好象又很害怕的样子。我现在能分辨出的表情还不是很多,但是害怕的样子我可以一下子看出来,因为我经常害怕。
我止住哭声,乖乖的跟妈妈走进了幼儿园。因为我现在放心了,有一个小朋友会陪着我的。
我在幼儿园住了一个星期。
周末爸爸妈妈一起来接我,阿姨说,我表现的很好,就是……她拉过妈妈去说悄悄话。
爸爸把我抱上了车,我看到那个小女孩站在门口的黑影里,她在幼儿园里一直陪着我,但是从来不和其他的小朋友玩,她只是默默的跟着我,总是在天黑的时候来找我。
不过我很喜欢她,关灯以后,我跟她说话,跟她玩。
现在,我要回家去了,她站在门口,第一次轻轻的叫:“哥哥……我要鞋子……”
呀,我趴在窗户看,她真的没有穿鞋呢,光着小脚站在那。她穿的衣服我也叫不出是什么颜色,因为我认识的颜色也太少了,只有红的,绿的,白的,黑的,蓝的,和黄的。她穿的衣服不是这些颜色里的,我所以认不出。
“我是你的小妹妹……”她继续说,还往前迈了一步,但是没走出黑影。
“爸爸,”我转头喊,“我妹妹……”
妈妈正开门坐进来。
“你说什么?”爸爸问。
“我妹妹……”我说。
爸爸妈妈互相看了一眼,笑了:“这孩子,你哪有什么妹妹?”
我用手一指??“她在那呢,我们带她回家吧。”
我的小妹妹还站在那儿,她冲我招了招手。 “哪有啊?”爸爸妈妈探头看了看,我怀疑他们并没有认真看,因为他们居然没有看见我妹妹。
爸爸开动了车,妈妈开始对着镜子整理她的头发,我的小妹妹离我越来越远了。
我很不高兴。
回家以后,我不说话。
妈妈把爸爸拉到一边,为什么大人都喜欢说悄悄话呢。
我自己拉开门,回到房间,爬到床底下,我要给我的小妹妹找一双鞋。
呀,她居然躺在我的床底下呢!
“你是跟着我们一起回来的吗?”我问她。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出来,我找鞋给你。”我去拉她,我跟她已经很熟了。她的手冰凉的。
“我不出去,外面亮。”她说。
“那我在这儿和你玩儿。”我很喜欢这个小妹妹。
“哥哥,我没有鞋,走不动。好疼。”她说。
“是啊是啊。”我凭着自己三年来走路的经验说,“很疼的。”
“我要鞋,哥哥。”她又说。
我正要答应,妈妈开门进来,她发现了我,一把把我拉出来。她总是这样把我拉来拽去的。
“你怎么回事!衣服都脏了,哪儿黑你往哪儿爬!”
“我玩呢……”我已经学会了跟大人辩解。
“又在玩藏猫猫?”妈妈戳了我脑门一下。
“我在陪我小妹妹玩。”
“真见鬼!”妈妈转头冲外面的爸爸喊,“他爸,你看这孩子,又来了!你过来问问他,哪有什么小妹妹啊?”
爸爸拎着报纸进来了。他小声跟妈妈说,“不会咱们儿子开始早恋了吧?”
“呸!”妈妈说,“跟你一样!”
奇怪,我怎么又和爸爸一样了呢?
爸爸俯下身子,温和的问我:“强强,告诉爸爸,哪有小妹妹啊?”
“在床下。”我老实的回答。
妈妈撇撇嘴,表示不相信。
爸爸掀开床单??什么也没有,没有小妹妹。
我的小妹妹真聪明啊,她玩藏猫猫比我玩的好呢!
“强强,幼儿园的阿姨说,你老是和‘小妹妹’说话,可是,你并没有小妹妹啊。”爸爸说。
“她说她是我的小妹妹,还叫我哥哥。她没有鞋。”我说。
妈妈抱起我:“儿子,记住,爸爸妈妈只有你一个孩子,你没有小妹妹。以后不要和这个小妹妹说话了。”
“你们没见到她吗?她总站在黑影里的。”
说着,我就看见了她,我的小妹妹,她正低头走过外面没有开灯的走廊。 “小妹妹……”我喊。
爸爸妈妈回头去看,他们还是没有看到。
晚上的时候,我假装睡觉,爸爸妈妈关了灯,给我带上了房门。
我听到他们小声的说话。
我等着,等他们都去睡觉了,我的小妹妹会来找我的,我知道。
她真的来了。光着脚,轻轻的进来,没有开门就进来了。
我不在乎这个,我的小妹妹很聪明的,我知道。
“哥哥。”她叫我。
“你真的是我的小妹妹?”我问,这也是爸爸妈妈的问题。
“真的是,可是爸爸妈妈没有要我,因为有了你。”她说。
我觉得我做了一件很不对的事情,好象我欺负了我的小妹妹。
“哥哥,我只是想要一双鞋子,没有鞋子,我的脚好疼,我走不远就会觉得疼。有了鞋我就可以走了。”
“你要去哪儿呢?你不和我玩了?”我不想她走,有点不想给她鞋子穿,虽然我有好几双鞋可以送给她。
“我也不知道。他们都催我走,可是我真的走不动。哥哥。”她要哭的样子,“那里没有人和我玩,我想走,又走不动,哥哥……”
她真的哭了!
我是哥哥,不能让妹妹哭!
我马上跳下床来,很大气的说:“不哭!哥哥给你找鞋穿!”
我找出自己所有的鞋子,皮鞋,布鞋,拖鞋。
“你挑!”我特别自豪,我很象个大哥哥。
她认真的挑着,选了最小的一双,伸进小小的脚丫。
“哥哥,我现在可以走了。”她说,“可是我又不想走了,我舍不得你。”
“不走就不走!”我继续自豪的说。
“可是,我有了鞋子。”她低头看看。“哥哥,你和我一起好吗?我喜欢有你陪着我。”
“好!”我勇敢的答应。
我的小妹妹笑了,她是个很好看的女孩子,爸爸妈妈为什么不要她呢?
第二天我没有去幼儿园。 我病了。
发高烧。
住进了医院。
外婆来看我,她很伤心的看着我。
“孩子怎么就不成了呢?”她责问爸爸妈妈。
妈妈已经说不出话,忙着哭。
爸爸说:“不知道怎么了,就烧起来,还说胡话!”
“什么胡话?”外婆警惕的问。
“说什么小妹妹,要他的小妹妹,给小妹妹找鞋,跟小妹妹走……”
外婆变了脸色。
“你们……”她颤抖着问,“是不是做掉过一个孩子?”
妈妈不哭了,她点头说:“是啊,一年前的事了,可是,他怎么会知道,再说,他是个三岁的孩子……”
外婆的脸色更加不好看,“就因为他是个小孩子,他能看见大人看不见的东西。是你们做掉的那个孩子回来了,她投不了胎,回来找你们了……冤孽啊……”
“妈,你胡说什么啊!迷信!”妈妈很不满意。
“是啊,”爸爸也附和,“我们都不知道做掉的是男孩女孩呢,他怎么知道是个小妹妹呢?”
我当然知道了,她就是我的小妹妹!
那不是她来了吗?她来看我了。
真奇怪,她今天不怕光了,她就那么朝我走过来,穿着我送给她的红色的小鞋子。
“小妹妹……”我喊她。
“哥哥……”她跑过来,拉住我的手。
“你的脚不疼了吧?”我问。
“不疼,我有鞋了!”她高兴的说,“哥哥你有鞋吗?”
“有啊,就在床底下啊。”
“那你穿上鞋和我去玩吧,我们要走很远的路呢,到一个地方,我们就不分开了,好吗?你能走吗?”
“当然能!”我做出男子汉的样子,别看我才三岁,我已经会摆出男子汉的样子了。再说,我不愿意听外婆和爸爸妈妈他们唠叨了。
我决定下床穿鞋,和我的小妹妹一起走。
我的病已经好了,我能很轻快的穿上鞋子。我们走出几步,发现大人们净顾着说话,根本就没发现我们俩已经溜出了好远。
我和我的小妹妹拉起手,互相看看,高兴的笑了:“我们走!”
背后,传来爸爸妈妈还有外婆的哭声……
后记:一年后,这对夫妇又来到这家医院,妻子怀孕了,是一对龙凤双胞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