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场屠夫》一枚糖果
(一)你去过深圳吗,西武百货四位数的裙子五位数的套装你穿过没有,巴登街两块钱的花生酱卫生面吃过没有,明思克航母公园游览过没有,大梅沙遍地瓜子壳香烟头方便面袋子再往沙子里面挖能挖到长短不一粗细各异避孕套的沙滩去过没有,到了凌晨还人挤人的东门逛过没有……
姜莜莜小时候在襄樊福利院一直没有人收养成功,送出去两次,一次养母怀孕了,养不起,七岁的时候送回来,第二次收养的家庭很是富有,吃穿打扮都跟公主一般,第一次穿有粉红色蝴蝶结的小跟皮鞋时,姜莜莜觉得自己在做梦,学校的同学更是羡慕不已,每天放学都有奥迪接送。姜莜莜生日那天终身难忘,洋娃娃一样的卷发上戴着一个小皇冠,白色的蓬蓬纱裙映衬着苹果一般甜美的脸蛋,脖子上的樱桃施华洛奇水晶项链闪烁着动人光芒,生日礼物是限量版的swach“雪之精灵”手表.
那天的生日蛋糕足有一个人那么高,所有同学被请吃旋转餐厅的自助餐,吃不完的各种各样口味的冰淇淋可以随便去拿。吃完了饭请班上所有的同学看六十块钱一个人的电影《哈利波特2》,没有一个女同学不羡慕的直跺脚。那天半夜,被子里忽然多了一个人,养父钻进了她的被窝,手不停的在蒋莜莜刚刚发育的身体上乱揉,喘着带着酒味和大蒜味的粗气,如一头野狮蹂躏小羔羊般疯狂,姜莜莜无助的大喊,养母却在隔壁默不做声,叹了口气,翻了个身,捂住耳朵,她只是希望用蒋莜莜的身体拴住他外出猎艳的脚步。
姜莜莜终于在他的庞然大物送到嘴边的瞬间用力咬了下去,继父的面孔痛苦的扭曲,手握着带着牙齿印的命根狠狠扇了她一耳光仓皇离去,姜莜莜在自己十三岁的某个半夜匆忙收拾了几件衣服流着两串凄凉的鼻血哭着一路往福利院疯狂的跑,呜咽着骂着脏话,骂的似乎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为什么要把自己生下来,生下来又不要自己,往地上吐口水的时候,鲜艳的红色-----鼻血流进嘴里,温润的温度,是铁生锈了的味道。
从此以后姜莜莜就再也没有被收养过,再也没有见过第二个养父母,听说全家移民外国了。
方院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阿姨,看着她长大,由一个女娃娃长成一个女孩,终于有一天她张了张厚厚的嘴唇说道,“要不,你去外地发展?”
大学毕业后,姜莜莜一直在福利院做事,照顾那些或残缺或痴呆的小朋友。方院长当年觉得奇怪,怎么会有如此狠心的父母,这么可爱的婴儿也舍得送到福利院门口。
那是一个秋天的星期天,福利院正中央的梧桐树下十分阴凉,老阿姨方如香正跟着几个小孩在石凳上玩飞行棋,门口忽然哇哇的有哭声,又有人送货上门了。方如香摇摇头,跟小朋友说按照规矩下棋不要为所欲为自己自己赶紧到正门口去看,路边都是行人,也许抛弃婴儿的父母就在他们之中罢。
一看那个小孩不到一岁,睫毛特别长,放在一个纸箱里,像只猫一样蜷缩着,哭的凶,应该嗓子和肺没什么问题,信封里放着她的出生年月日,旁边放着一小袋麦子,她是有名字的,上面写清楚了姓姜,叫姜莜莜,是农村的孩子,家里已经有了两个女孩,实在是无法负担第三个。名字是个贱名,这样也好,容易养活。虽然不是沉鱼落雁,但那眉眼之间已经看出来将来也是小美女一个。
而这个聪明又叛逆的孩子终究要离开自己去闯荡,二十岁的女孩子,要带着一张大专毕业证和薄薄几张钞票去繁华陌生的城市自己寻找生存的方向,让人欣慰而担心。方如香给她的内裤缝“贼口袋”,小裤裤是粉红色的平角,用自己的一件穿旧的T恤剪了一块布,缝的时候姜莜莜蹲在一旁,头靠在方如香的膝盖上,笑嘻嘻道,“老妈你真有慈母手中线的感觉。” (二)
“混的不好就回来算了,上次李局长说了,你是大学生,又是福利院的义工,可以考虑让你在环卫所做个文员。一个月七百块也够养活你自己了,富日子富过,穷日子穷过,怕什么。”
“知道了,有安画接应我,你怕什么,她在那公司工资高的很,一个月好几千,他们正好招文员,我的面试通知书都下来了,不可能不去吧,还有啊,到时候我一定会买好多东西给你吃,给小朋友吃。”
方如香叹了一口气,二十年了,也许孩子是应该出去见识下世面,正想着,口袋也差不多完工了,拍拍她的脑袋,“拿去,钱放好点,在外面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说话,尤其是男人。”
蒋莜莜洗完澡躺在床上,枕头旁边放着火车票和那条防盗内裤,天气热,一个人的屋子,电扇无力的摇头,连蚊子都那么亲切,竟然已经不咬她了。即使是平躺,胸口还是坚挺的像两座小山丘,可能跟自己喜欢游泳有点关系,蒋莜莜盯着自己的身体,看得入神,顺手拿起裤子穿上,显得自己很怪的行头。
钞票华丽丽的贴在肚皮上,我的明天在何方。
醒来的时候忽然很舍不得离开这个生活了二十年的城市,虽然不知道自己的亲身父母是谁,也不知道他们把自己带到这个世界上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仍然很快乐。福利院是免费的幼儿园,昔日的好友一个个到火车站送行,在自己眼中,方如香就是老妈,童年虽然有阴影,但大多数时候回忆里是明媚的天气占了大多数。
李乐是个瞎男人,但是在福利院算是跟自己关系不错的,他伸出手来握着姜莜莜,手上有茧子,做按摩做的。家里没什么底子的瞎子职业一般就是做算命的和按摩,李乐两滴眼泪从黑洞里流出来,“你要好生的照顾自己,我会想你。”
李乐喜欢喝酒,虽然从来他看不见天空的颜色,但是可以品尝出是二锅头还是剑南春,是燕京还是青岛,第一次认识的人跟他说话,第二次就能准确的判断那个人是谁,他能感觉到一根蜘蛛丝在自己脸上划过的轻微触摸感,女友已经很久不打扫了。房间里有陌生男人的味道,女友身体里其他男人液体的存在,所以分手。摸索着手机打了姜莜莜电话,两人枯坐到天明,福利院的围墙很厚但不高,月光是免费的啤酒瓶是要钱的,瓶子扔到对面的小荒地,沉闷的咕咚声,姜莜莜陪他笑陪他哭陪他醉,时间这一刻静止,只有墙头的枯叶摇曳落地。
上火车的时候,那一排人许多都哭了,尤其是方如香,跟着列车缓缓跑动起来,她那双枣红色的中跟皮鞋,已经穿了许久,前面的皮都脱了一大半。姜莜莜吸了吸鼻子,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坚强和无所谓,她知道自己若哭,那些隔着玻璃窗的人心里会更加不舍,挤出了一个微笑,眼泪已经到腮边,犹如珍珠一样滚落在新衬衣上。
一张纸巾递了过来,一个瘦的像吸毒中期的发型是自然卷的大约十四五岁的男孩认真的看着自己,“老乡,别哭了,出来打工就是这么回事,你不能把家里的人都带上。”
姜莜莜接过纸巾,用力把鼻涕擤到上面,又叠起来擤了一下,感激的点点头。
那男孩看见姜莜莜的大箱子放在地上,又主动帮忙放到行李架上去,踮起脚尖,衣袖往下滑,看得见胳膊上黑色的纹身,是条蛇。
这是什么样的预兆,姜莜莜心里有点怪怪的感觉。
对面的老头大概是他爸爸,天气有点热,他脱下了袜子,拿手指在脚趾之间来回摩擦,然后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似乎满意这散发着豆豉墨汁混合的臭味,一边削苹果一边拿地道的湖北土话问姜莜莜这次过去干什么,过年回来不,工资有没有一千如何如何,姜莜莜并不搭言,昨天晚上没睡好,头晕晕的,在座椅上准备睡觉,只是听他一个人在唠叨,“我过去是要做点小生意的,听说那边的两元店生意好,我带崽过去准备开一个,我们湖北人出去,总是被人说成厉害,其实......”
“莫说了,别个都睡觉了。”那男孩皱眉说道,“一碰见像晨花姐这样的妹子你就说个不停,烦死你了。”
“我们晨花是死的早,不然我们一家三口到深圳开个店子,日子不晓得几多好过。”老头的声音哽咽了。
“算了咯,死都死了,别想了,吃你的苹果。”
姜莜莜半睁开眼睛,那老头递给自己一个苹果,手指甲缝里很黑,连忙摇头,“不行的,我吃这个东西酸的厉害,你们自己吃。”
仰着脖子睡,饭也不想吃,想到内裤上的那薄薄的一叠钱还在,心里充满了安全感,大胆的睡了。
早晨醒来的时候,座位旁边和座位对面都是空的,火车马上进站了,两父子不见踪影,姜莜莜有点失落,人生就是这样,大部分的陌生人都是同自己擦肩而过,小部分的陌生人跟自己说上几句话然后一样的匆忙消失,只有一个陌生人会跟自己在一起过一辈子,倘若过不了一辈子,陌生人还是会回到他最初的原点,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
如果人生就是一部小说,那么姜莜莜的第一页算是刚刚翻开,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二)
“混的不好就回来算了,上次李局长说了,你是大学生,又是福利院的义工,可以考虑让你在环卫所做个文员。一个月七百块也够养活你自己了,富日子富过,穷日子穷过,怕什么。”
“知道了,有安画接应我,你怕什么,她在那公司工资高的很,一个月好几千,他们正好招文员,我的面试通知书都下来了,不可能不去吧,还有啊,到时候我一定会买好多东西给你吃,给小朋友吃。”
方如香叹了一口气,二十年了,也许孩子是应该出去见识下世面,正想着,口袋也差不多完工了,拍拍她的脑袋,“拿去,钱放好点,在外面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说话,尤其是男人。”
蒋莜莜洗完澡躺在床上,枕头旁边放着火车票和那条防盗内裤,天气热,一个人的屋子,电扇无力的摇头,连蚊子都那么亲切,竟然已经不咬她了。即使是平躺,胸口还是坚挺的像两座小山丘,可能跟自己喜欢游泳有点关系,蒋莜莜盯着自己的身体,看得入神,顺手拿起裤子穿上,显得自己很怪的行头。
钞票华丽丽的贴在肚皮上,我的明天在何方。
醒来的时候忽然很舍不得离开这个生活了二十年的城市,虽然不知道自己的亲身父母是谁,也不知道他们把自己带到这个世界上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仍然很快乐。福利院是免费的幼儿园,昔日的好友一个个到火车站送行,在自己眼中,方如香就是老妈,童年虽然有阴影,但大多数时候回忆里是明媚的天气占了大多数。
李乐是个瞎男人,但是在福利院算是跟自己关系不错的,他伸出手来握着姜莜莜,手上有茧子,做按摩做的。家里没什么底子的瞎子职业一般就是做算命的和按摩,李乐两滴眼泪从黑洞里流出来,“你要好生的照顾自己,我会想你。”
李乐喜欢喝酒,虽然从来他看不见天空的颜色,但是可以品尝出是二锅头还是剑南春,是燕京还是青岛,第一次认识的人跟他说话,第二次就能准确的判断那个人是谁,他能感觉到一根蜘蛛丝在自己脸上划过的轻微触摸感,女友已经很久不打扫了。房间里有陌生男人的味道,女友身体里其他男人液体的存在,所以分手。摸索着手机打了姜莜莜电话,两人枯坐到天明,福利院的围墙很厚但不高,月光是免费的啤酒瓶是要钱的,瓶子扔到对面的小荒地,沉闷的咕咚声,姜莜莜陪他笑陪他哭陪他醉,时间这一刻静止,只有墙头的枯叶摇曳落地。
上火车的时候,那一排人许多都哭了,尤其是方如香,跟着列车缓缓跑动起来,她那双枣红色的中跟皮鞋,已经穿了许久,前面的皮都脱了一大半。姜莜莜吸了吸鼻子,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坚强和无所谓,她知道自己若哭,那些隔着玻璃窗的人心里会更加不舍,挤出了一个微笑,眼泪已经到腮边,犹如珍珠一样滚落在新衬衣上。
一张纸巾递了过来,一个瘦的像吸毒中期的发型是自然卷的大约十四五岁的男孩认真的看着自己,“老乡,别哭了,出来打工就是这么回事,你不能把家里的人都带上。”
姜莜莜接过纸巾,用力把鼻涕擤到上面,又叠起来擤了一下,感激的点点头。
那男孩看见姜莜莜的大箱子放在地上,又主动帮忙放到行李架上去,踮起脚尖,衣袖往下滑,看得见胳膊上黑色的纹身,是条蛇。
这是什么样的预兆,姜莜莜心里有点怪怪的感觉。
对面的老头大概是他爸爸,天气有点热,他脱下了袜子,拿手指在脚趾之间来回摩擦,然后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似乎满意这散发着豆豉墨汁混合的臭味,一边削苹果一边拿地道的湖北土话问姜莜莜这次过去干什么,过年回来不,工资有没有一千如何如何,姜莜莜并不搭言,昨天晚上没睡好,头晕晕的,在座椅上准备睡觉,只是听他一个人在唠叨,“我过去是要做点小生意的,听说那边的两元店生意好,我带崽过去准备开一个,我们湖北人出去,总是被人说成厉害,其实......”
“莫说了,别个都睡觉了。”那男孩皱眉说道,“一碰见像晨花姐这样的妹子你就说个不停,烦死你了。”
“我们晨花是死的早,不然我们一家三口到深圳开个店子,日子不晓得几多好过。”老头的声音哽咽了。
“算了咯,死都死了,别想了,吃你的苹果。”
姜莜莜半睁开眼睛,那老头递给自己一个苹果,手指甲缝里很黑,连忙摇头,“不行的,我吃这个东西酸的厉害,你们自己吃。”
仰着脖子睡,饭也不想吃,想到内裤上的那薄薄的一叠钱还在,心里充满了安全感,大胆的睡了。
早晨醒来的时候,座位旁边和座位对面都是空的,火车马上进站了,两父子不见踪影,姜莜莜有点失落,人生就是这样,大部分的陌生人都是同自己擦肩而过,小部分的陌生人跟自己说上几句话然后一样的匆忙消失,只有一个陌生人会跟自己在一起过一辈子,倘若过不了一辈子,陌生人还是会回到他最初的原点,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
如果人生就是一部小说,那么姜莜莜的第一页算是刚刚翻开,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四)
所谓的面试,招聘,高薪都是假的。中午吃饭的时候,江军在饭桌上大谈公司的“黄金销售策略”,唾沫在空中横飞。
菜只有两个,一个白菜炖粉丝,一个肥猪肉炒辣椒。大家拼命的吃,拼命的抢,好像上辈子都是饿死鬼投胎。
看到姜莜莜那茫然的样子,江军使唤了一个有点驼背的女人,“给新员工打洗脚水。”
那女人大概也不超过三十岁,眼睛是永远睡不醒而且没有集中焦点的那种迷茫,她打来了一盆水,把姜莜莜的鞋子脱下,把她的脚放入水盆,白皙细嫩的十个脚趾像剥了皮的小姜一样嫩滑,脚背上的青筋都能清楚看见。
一股温暖从脚底升起,那女人抬头诡异又讨好的朝姜莜莜笑着,两只手像蛇一样交织,揉弄姜莜莜的脚趾。
“别,别这样。”姜莜莜要把脚拿出来,那女的强行按下去,“这是公司福利。”
正当江军兴高采烈忙着给做思想工作时,姜莜莜一句话让他大跌眼镜。“假如,我没有能力,我这一生中,最多就只能发展一人时,那我能不能赚到钱?!!!而且,我有可能一个下线都找不到,那我还能赚大钱吗?”江军一下子噎住了,好半天才说,这不可能,就连皇帝还有草鞋亲呢,你怎么可能连三、四个人都找不到?
姜莜莜心里笑笑,也知道了答案:是的,如果我没有下线,我哪有钱挣?
下面听课的人也开始窃窃私语,仿佛以前没有人敢这样大声的反抗。
江军的声音有点颤抖,“姑娘,你不相信我,就是不相信你自己。”说完朝那帮她洗脚的女人使了个眼色,那女的赶紧把水端开。安画在旁边使眼色,但似乎已经晚了。江军拿起手机打电话,请总公司派人手来这里清理一下。
这句话的意思很严重,以前听课的时候有人反驳,被“清理”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姜莜莜回头看了看安画,她的眼神充满了无奈和愧疚。江军过来抱了抱她,“你的朋友一定会加入我们的营销队伍,变成精英。”
周围忽然变得很安静。
两个男人进来了,很高大,肌肉几乎要把白色T恤撑破,鸭舌帽下面看不到他们脸上的表情。他们拉着姜莜莜的手,朝门外走去。
每个人的呼吸声仿佛都能听见。
安画哀求的看着江军,“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在老家人缘很好的,很多朋友。”
江军冷冷的推开她,“让她清醒一个星期再说吧。” (五)
江军冷冷的推开她,“让她清醒一个星期再说吧。”
所谓的清醒,就是在隔壁楼房的一间屋子里呆着,没有电话也没有书籍,除了一张床就是一个厕所,每天吃一顿饭,一瓶矿泉水。饭有时候是咬过几口的馒头,有时候是一碗带着馊味的粥。水龙头没有水,已经好几天没洗澡,姜莜莜的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已经让人作呕,她甚至觉得那水里有迷幻药,每天都有声音在脑子里说,你去死吧你赶紧去死吧。
戴鸭舌帽的男人什么都不会说,每天中午过来一次,有时候会像神经病一样拿着一把手术刀在发抖的姜莜莜的肚皮上比画,冰冷的刀锋沿着肚脐往下延伸。
她没有喊救命,只是闭上眼睛告诉自己这是幻觉。那个男人自言自语,“从肚皮划开,流下来会很大一摊......”
这些天姜莜莜晚上都没有睡好,昏昏沉沉的坐在墙角,眼睛里经常出现幻觉,看到满屋子的穿红衣服的女人披头散发的在自己跟前晃来晃去,有的还躺在床上对着自己笑,眼角弯弯的,嘴里白色的牙齿渗出红色的血。
从七楼的阳台往下喊救命,没有任何人搭理自己,声音小,即使被人听见也没有人愿意多管闲事。没有笔,不能在钱上面写字叫人打110,也许人家把钱拿走也不会帮忙报警,忽然觉得心里猫抓似的难受,不知道要怎样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在这里,有钱的男人不相信漂亮女人,漂亮的女人鄙视没钱男人,没钱的男人仇恨有钱的漂亮女人,没钱的女人如果不漂亮就没有男人,这个城市里有着太多的孤独男女,他们满足不了自己的欲望,欲望吞噬他们。于是,城市的每个角落都成了释放欲望的地方。白天漂亮的红树林,晚上停满了懒得去开房间的男男女女,摇晃着,震动着,夜晚的尘嚣强奸着白天的幽魂。刺鼻的烟味里弥漫着酒精的味道,在这里,所有人看上去都象个无家可归,茫然的,哪怕旁边躺着一个濒临死亡的婴儿,或许也只是茫然的一瞥,然后匆匆闪开。
床单终于被咬开了一条缝,编成了麻花辫。今天是最后一天晚上了,再不逃走,又要回到那个鬼地方。此时已经没有对安画的怨恨了,只是觉得自己太相信别人。
阳台的铁栏杆终于被自己掀开了一个角,手背上的伤痕已经不再流血,再小的力量,慢慢的积累,可以摧毁貌似坚强的东西。
放下床单拧成的绳子,姜莜莜庆幸自己没有长胖,否则那个小小的缺口是容不下多余的肉体。
深夜,下面的行人已经绝迹,有几个看不清是男人还是女人的人在看不见的角落叼着烟轮流拿注射器扎自己的大腿,这些人是不会对从楼上爬下来的女人有任何兴趣。
不敢往下看,一只手扯着绳子,一只手努力攀着下水道的管子,觉得自己像贼,又像蜘蛛侠,方如香给自己缝的口袋,里面有些钱,虽然已经被汗水浸泡的湿漉漉软趴趴,但那绝对是鼓励自己的最好物件。
不知道她如果看到自己现在这样狼狈的样子会不会后悔放自己到外面来闯,想着福利院的自己熟悉的床,床头的小熊,还有那熟悉的空气,熟悉的食物,又不敢大声哭,只是任由眼泪流的满脸都是。
一点一点往下滑,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脚尖找地,屏住呼吸,抬头是一弯清冷的月光,照着这花花世界繁华之地,是否能够容得下卑微渺小的我。 (六)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指被绳子摩擦破皮,火辣辣的疼。
江军、安画还有那戴鸭舌帽的男人站在姜莜莜的身边,那种笑,是残忍的嘲弄。
可能要被他们弄死了,美好的将来,幸福的生活都要被一个轻易相信的大学同学葬送,没结婚,不知道别人爱的滋味,没有生小孩,做不了妈妈,方如香一定希望看到自己过的开心,经常回来探望她,还有李乐那个瞎子,本来就看不见她,现在连声音都听不见了。
江军挥手的一瞬间,戴鸭舌帽的两个男人朝自己走来,那么自信,就像两只猎狗看着一只小白兔,那么得意,那么鄙视自己的猎物。
姜莜莜的血忽然一下冲向头颅,那种愤怒让走过来的两个人稍微愣了一下。
旁边的西瓜摊放着一把刀,木头柄,卖西瓜的人睡在路边的草席上,他只管杀西瓜和睡觉,其他一律与他无关。
姜莜莜的手里拿着那把刀,这几天的怨气和悔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摆脱他们。
一个鸭舌帽被薄又锋利的西瓜刀削了下来,连同半边耳朵,那人捂着血淋淋的脸拣起地上的耳朵飞奔而去,江军从后面扑了过来,姜莜莜大吼一声,牙床全部露了出来,脸已经变形,像愤怒的母兽,手起刀落,刀刃笨拙而用力的砍进他的胳膊,卡住了。用尽全身力气拔出那把刀,血喷了出来,胸口红了。江军不敢相信她敢真砍,第二刀插进了他的肚子,再抽出来时,江军躺在地上时看到自己的肠子,他第一次这么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大肠,热气腾腾,散发着粪便的腥臭,连着血,不过不多,露出一小截。
于是没有人敢再挡她。
丢掉西瓜刀,在地上哐当一声清脆的声音,姜莜莜用带血的手拢了拢头发,这个动作如果用乔纳森•理贝斯曼来拍,定是酷尽十足。姜莜莜感激的看了看摆摊的摊主,竟是火车上遇见的老男人,旁边躺着的,是给自己递纸巾的那个有纹身的瘦男孩。
原来一切的东西都已经注定,众人的眼神中,姜莜莜懂得了什么叫恐惧。他们害怕什么,我们在害怕什么,看到血害怕,更怕的是血溅到自己身上,麻木茫然的看着,就像在看戏。
连死都不怕的人,谁都怕。
明天是另一天,我们总是试图这样安慰自己。 (七)
那个晚上连续几个小时的狂奔是姜莜莜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惊心的过程,不管跑到哪里都能感觉到背后有人在追,也许是那个传销团伙的,也许是警察,也许是安画......
火车站后面一带很黑,黑的地方让人觉得安全。那里的旅馆很多,找了一家灯光特别昏暗的,直接冲到走廊的洗手间。对着镜子洗脸,手上和胸口的血渐渐淡去。
“多少钱一个晚上?”姜莜莜出来以后说话的时候声音有点发抖,但强迫让自己镇定下来。
“有身份证五十,没证六十。还有三十的,没厕所的,厕所在走廊里。”坐在前台吃西瓜的是个中年妇女,薄薄的白衬衣里依稀看见丝瓜一样长条形的奶。她说话的时候眼皮都不抬。
“三十的吧。”姜莜莜的身份证在安画手里,也不可能回去拿了,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洗澡。
钥匙是几乎生锈的,交钱后那中年妇女终于抬头了,满脸的黄斑,从额头到脖子密密麻麻的不规则排列,她死死的看着姜莜莜的眼睛,“热水屋里有,睡二十的房间晚上有什么声音不要出来看。”
姜莜莜背过身去,从裤子里掏了一张五十块的,“五十块两天行不行,我还没赚钱。”
那中年妇女点点头。
最舒服的事情莫过于杀人以后洗个澡了,姜莜莜为自己脑海里冒出这样一句话而吃惊-----但愿那人没死,只是肠子被捅出来而已。
女澡堂里充满了女人特有的酸味,地上抛弃了带血的卫生巾,黑红的摆在角落。莲蓬里的凉水倾泻而下,从头到脚都在发抖,身体仿佛虚脱了。
三十块钱的房间果然隔音效果很差,隔壁不知道住了什么人。只是听见如杀猪一般的救命声,有男人有女人,还有摔碎东西的声音,抽泣声、叹息声,一切都安静了。
安静后更加睡不着,旅馆的电扇摇着头吹出来的是热风,姜莜莜忽然觉得有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在这样的深夜,在陌生的小旅馆,从窗口望去,梧桐树的影子倒映在地上。明天就坐火车回去吧,回自己的家。
第二天早晨排队买火车票,票却已经售完,好像是老天让自己继续留在这个城市。 (八)
天早晨排队买火车票,票却已经售完,好像是老天让自己继续留在这个城市。
姜莜莜坐在台阶上,看人来人往,地上掉的五毛钱硬币竟然无人捡,各种穿制服的人,还有穿着格子衬衣戴着黑框眼镜表情冷漠左手或右手挎着木头伞柄的从桥那边过来的香港人,跟自己一样衣着寒酸,头低下去的穷人,还有兜售假黄碟假劳力士假LV包包的小贩,他们都没有转到自己跟前来。
有人在发广告单,朝自己走了过来,丢了一张在自己脚下。捡起来刚好可以垫着坐,姜莜莜觉得很高兴,仿佛这样是别人看得起自己一样。
又来了一张,这次可以认真看看,那张薄薄的纸上写着:
“我们现在急招医药助手一百人,有时间的速度联系我,我们只要在校学生,身体健康,有时间保证的。时间短待遇高,有兴趣的尽快联系我。白先生,联系电话13714561877”。
时间短,待遇高。姜莜莜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着。
到旁边公用电话亭打了个电话,竟然要五元,看来全国的火车站都是一样,物价都是特别高。
电话里的白先生声音十分好听,耐心的告诉姜莜莜乘车路线,然后具体的地址之类。
到了馨星医院14楼,一个办公室的门口挤了很多人,一个穿粉红色护士服的漂亮女孩手里拿着一叠表格和一把圆珠笔,声音有点尖,“男人女人各排成一行,填表,完了以后我来叫号面试。”
很快就叫到了自己。姜莜莜走进办公室,坐在她对面的是个医生模样的年轻男人,“你好,请坐,请问你是哪个学校的。”
姜莜莜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因为昨晚跑的路太多,皮鞋的前端已经磨花了,衣服也是皱皱巴巴,头发扎起一个普通的马尾,那些碎碎的头发又从耳朵两侧掉了几缕下来,她小声回答道,“我不是在校学生,我只是来这里找我的朋友,但是她跟我走散了。”
那男人打量了下她,“我们只要在校学生,对不起,请你回去吧。”
姜莜莜抬起头来,“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只不过是想赚点钱,我喜欢这个城市,我一定要留下来,不能就这样回去!”
“我们这个工作很辛苦的,你受得了吗?”
“没有关系,别人能做我为什么不能做!”姜莜莜咬着下嘴唇,似乎要咬出血来,“给我个机会。”
“我们其实是招试药的,你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吧。”那人继续问道,手指压着姜莜莜填的表,他的手指很长,骨感。
“没问题,我一切正常。”姜莜莜拼命点头。
那护士在门口探了探头,似乎不满意医生的速度,不耐烦的做了个努嘴的动作,那医生点点头对姜莜莜说道,“这样你到门口等着,等我面试完了其他人你再体检,是免费的。”
姜莜莜站起来,瞥见那医生的工作牌上写了三个字---白哲瀚。
很幸运,第一次当小白鼠就得到了七百块钱,姜莜莜有点激动。只是躺在床上输了一瓶液罢了,快要睡着的时候白哲瀚进来了,没有叫护士动手,而是自己轻轻的把针头拔出来,教她用手按紧血管。
“你先回去准备一下,这个药要连用两个星期,医院会给你提供住的一间病房,如果方便的话你可以直接住在这里更加方便我们观察。”白哲瀚看着这个女孩,忽然有种说不出来心疼的感觉。 本帖最后由 und 于 2010-7-28 21:26 编辑
(九)
“你先回去准备一下,这个药要连用两个星期,医院会给你提供住的一间病房,如果方便的话你可以直接住在这里更加方便我们观察。”白哲瀚看着这个女孩,忽然有种说不出来心疼的感觉。
姜莜莜的脸红了,“谢谢你,白医生,你是我在深圳认识的第一个好人。”
旁边的护士长笑道,“白医生可是我们医院有名的帅哥,有不少女病人赖着不肯出院就是为了他呢。”
白哲瀚摇摇头道,“别八卦我了。我还有事情要办,姜小姐在试药期间有什么不舒服的反应或者是有什么需要的,找任姐好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姜莜莜使劲的咽了下口水,好了,有钱了,可以上街买点东西吃了。
那件单独的病房被布置的温馨,墙壁是淡淡的蓝,蓝到几乎透明,每天上午十点开始输液,有时候是任菲来做,有时候是白哲瀚。每天的钱都是在下午五点钟准时送到姜莜莜手里,签完了字以后钱就是自己的,找街上的小贩办了个假身份证,竟然也能去银行开个户头,每天除了生活基本费用,其他的都存起来。
第一天买了两套内衣裤,又添置了一条新的圆点连衣裙和几件T恤,病房里的洗漱用品都是齐全的,晚上还可以看电视打发时间。
第四天的时候,白哲瀚进来记录数据,姜莜莜正穿着睡衣看TVB的节目,一边情不自禁的跟着上面的话念,大概念错了,惹得白哲瀚笑出声音来。
姜莜莜有点不好意思,赶紧回到病床上,吊瓶里还有半瓶液体,白哲瀚过来看了看,询问道,“身体有什么不舒服没有?”
姜莜莜摇摇头,“也还好的,就是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次数比吊针之前多很多。”
他的听诊器贴在她的发达却坚挺的胸上,手指却尽量避开,犹如.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冷静。
然后姜莜莜看着他用他好看的手,握着笔在表格上记录,忍不住问道,“我问任姐这是什么药,她却不肯说,你能告诉我吗?还有为什么跟我一起来参加试药的女孩子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呢。”
“这是新型的感冒药,不会对你的身体有什么损害的。他们不来可能是因为时间太长了吧。”白哲瀚伸出手来帮姜莜莜把枕头垫高,“吊完了这瓶我带你出去走走吧,你已经看了一天电视了。
”
“哦,好啊。”姜莜莜吐吐舌头。
晚餐的地点选择在医院附近的一家粥馆,吃的是鳝鱼砂锅粥,里面还放了一些虾,等了半个小时才上,姜莜莜一口气喝了四碗,新鲜的带着些甜的粥让自己的味蕾得到了充分的享受,一边吃一边说自己刚来深圳的遭遇。
“也不知道那人现在是否还活着。其实我不是故意的,如果我不对他狠,说不定我现在还在那出租屋里到处打电话骗人呢。”姜莜莜托着下巴,嘴角有一颗饭,“还好我逃了出来,然后遇到白医生这样的好人。”
“我很好吗?”白哲瀚顺手拿纸巾把姜莜莜嘴角的饭粒擦了擦,“你一个人出来闯,你的父母不会担心你么?”
姜莜莜不以为然道,“我都没见过我父母,他们自然不会担心我,他们不要我了,所以把我丢到福利院,你别同情我,我一点都不想见他们。”
白哲瀚终于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神让人心疼了,她是个孤儿,虽然素昧平生,只是医院的“小白鼠”,想到她比自己小了十岁,眼光忽然遇见她那无辜的眼神,自己的心里忽然有了一种想保护她的感觉。
姜莜莜叹了一口气,“别说这些了,我今天还是很开心的,我希望这样的日子不要结束才好,能看到你,我都愿意天天打吊针。”说完扬起自己有点浮肿的手。
“我带你逛逛吧,你都在病房宅了三天了。”白哲瀚打开车门。 十
“我带你逛逛吧,你都在病房宅了三天了。”白哲瀚打开车门。
“啊,我还穿着病服呢。”
隔着车窗看夜景,这个城市白天的冷酷忙碌变成夜晚的妖娆妩媚,立交桥的最高处向下看,宛若繁星点点,在红树林找了一片草地坐下,白哲瀚一边抽烟一边看着双手合十的姜莜莜,“想什么呢?”
“就是希望时间不要再向前走了。”姜莜莜抬头看看天空,灰蒙蒙的,天不够黑,星星看不见,地上的霓虹灯太夺目。
打开车窗,带着菠萝和榴莲味的空气飘进来,深呼吸一口,是南国夏天的味道。
白哲瀚的吻带着混合型烟草味,不让人讨厌,他的舌头欢快的搅动,让姜莜莜不知所措,弱弱的回应着这热情的初吻。
“喜欢你!”白哲瀚的半个身体压了过来,左手按了车上一个按钮,窗帘从四周升起来,外面的世界隔开了。
山脚一直延伸到山顶的那些灯一盏盏亮了起来,宛若颗颗珍珠,发出夺目但并不耀眼的光芒。
他的脸在微弱的灯光下,轮廓分明,透过他的眼镜,看得到他漂亮的双眼皮,鼻子很挺拔,就这样温柔的看着自己,他的修长的手指抚摸自己的脸,带着熟悉的医院里的味道。
白哲瀚的头靠在自己胸口,像做梦的感觉,周围一切都很安静,他的双手游走,从胸口一直到下体,姜莜莜觉得他更像在给病人做检查,仔细极了,从左侧到右侧,白哲瀚的手湿漉漉的。
“你真的喜欢我么?”姜莜莜幸福的闭上眼睛。
他只是用吻做回答,像猎人一样拿出自己的猎枪,骄傲的看着姜莜莜害羞的表情,对自己的猎物,不需要怜悯,只要占有,用力的持续的有规律的占有,她在自己的身下幸福的哀嚎,求饶,都是徒劳的,只是前进、推进和加速度。
直到靠垫被鲜艳的血染红,白哲瀚才隐约有点内疚,拔出来的器官上沾染着些血迹,他反身到车的前面去拿纸巾,臀部很结实,但中间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
姜莜莜抬头看着他认真的在擦那杆仍然坚挺的猎枪,带着幸福和崇拜的眼神,这是蒋莜莜的第一次,给了一个医生,他是自己在茫茫人海中找到的独木舟,跟随风浪摇晃,虽然随时有颠覆的可能,但这一刻却是风平浪静。
他并没有瘫倒在一旁成一堆烂泥,而是把姜莜莜搂在怀里,“你感觉怎样?”
白哲瀚细心的询问,然后帮她擦拭那些流出来的液体,问的都是些尴尬的问题,这让姜莜莜觉得尴尬,想想这也许是医生的职业习惯吧,于是红着脸一个一个问题回答了。
回到病房,姜莜莜乖乖的躺下,搂着白哲瀚的脖子,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你爱我吗?”
“早点休息。”白哲瀚轻轻的吻了吻她的额头,小心的关上了病房的门。
深夜,医院里传来几声咳嗽,窗外安静极了,想到今天发生的一切,姜莜莜陷入幸福的疲惫中。
在梦里,姜莜莜看见满身的铁壳红蜈蚣在身上乱爬,大大的钳子挥舞着。
醒来时一身冷汗,这几天都是这样。 (十一)
中午的时候自然又是吃药,看着窗外灰蒙蒙的桑拿天,姜莜莜觉得胸口闷得不行,非常需要新鲜空气,然而打开窗,深呼吸,一股恶臭飘了进来。
她一个人在病房,死一般的寂静,她像一条岸边的鱼,张开嘴等着那些潮水淹没自己。
他怎么还没有来,白哲瀚,平时这个时候早就到了,今天竟然要等这么久,坏天气,坏心情。
今天的值班护士是曾媛,吊俏的蒙古眼,腮帮的笑肌有点像李小璐,染黄的头发小心翼翼的隐藏在粉色的护士帽里,在夜店你肯定认不出那个让人血脉贲张的钢管女郎白天是个冷漠的天使。
按了床边的按钮,曾媛过来了,大概刚吃过饭,而且从她低头量体温时口里呼出的气息可以猜测到她在楼下小吃店吃了葱爆羊肉套餐,外加蒜瓣。
姜莜莜想吐,气味的刺激比声音的刺激和视觉的刺激来得更强烈。
“别动,我给你量体温。”曾媛说话的声音像冰淇淋,兼具甜美与冷淡。
“麻烦你帮我打开空调好吗,还有,我想看小会儿电视。”姜莜莜尝试坐起来,躺着的时候感觉昏昏欲睡,等下白医生来了肯定没精神。
曾媛从她小小的鼻孔里轻轻哼了一声,她以为没有人听见,她的眼珠子像玻璃,为什么她的眼睛那么好看,姜莜莜盯着,不由自主的又多问了一句,“你的眼睛好美。”
曾媛从口袋里拿出空调遥控器,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我戴了美瞳。”
电视里在打绿箭口香糖的广告,姜莜莜很想建议这个美女护士吃一片。
从上次跟白哲瀚做爱以后,护士忽然把电视遥控器和空调遥控器都收走了,说是医院规定,需要的时候护士会过来开,没事也不能出去乱走。
曾媛掏出手机发信息,等信息那会儿无聊的张望。信息回了,她的眼睛一亮,警惕的看了看床上的病人,走过去,抬起她的胳膊,甩了甩温度计,摸摸她的额头,“你低烧,等下拿药来给你吃。”
说完就准备出去。
姜莜莜小声的问道,“今天白医生有没有上班啊?”
曾媛回头看了她一眼,“他今天休息,不会过来。”
空调开的很低,姜莜莜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冷和热交替的感觉,失落和渴望交织的感觉,眼皮无力的看着电视上的广告,还好,可以回忆那天的激情,慢慢的,睡了过去。
梦境很奇怪,到处都是卖衣服的店,漂亮的裙子密密麻麻,眼花缭乱的挑选,那些塑胶模特看着自己笑,地上摆满了截了一半的白花花的尸体,白得刺眼。
以为睡了很久,看了看表,只有二十分钟,曾媛刚来过,药和饭菜都放在桌子旁边。
打开饭盒,慢慢的对着电视吃饭,门一开,他来了。很少看到他穿休闲服的样子,湖水蓝的POLO衫和略微凌乱的头发让人着迷。
他关好门,坐在自己旁边,让姜莜莜忍不住想哭的温暖的味道。
白哲瀚揉揉姜莜莜的脸,吻了吻她的额头。那些药倒在他宽大的手掌里,鲜艳的红色的药片,顺着那杯水,滑入姜莜莜的食道,有种灼热的感觉一直延伸到胃里。
皱皱眉,他又吻她的嘴,但没有伸舌头,绅士在不做爱的时候一般不伸舌头去搅拌对方的口腔,他温柔的说,“你不乖,吃饭前不吃药。”
姜莜莜不好意思的低头,“今天天气很差,我有点不舒服,所以我……”
白哲瀚笑道,“这种天气,空气里是有很多污染物的。今天死了两个心脏病和肺病患者,其实健康人在这种天气也会不舒服的,因为啊,光线不足,很容易使人情忧郁和情绪低落,所以今天我休息,特意来看你。”
姜莜莜特感动,他怎么这么好,还是医生,他不是汪洋大海中的救命稻草,而是一棵滚圆粗壮的浮木,抱着他就不会害怕。
曾媛拿着注射器进来的时候忘记敲门,看到白哲瀚在给姜莜莜喂饭,愣了一下,还是退下去了。
“我下午要去讲课先走了,你乖乖的试药,明天下班我带你去逛街买衣服好不好?”白哲瀚给了姜莜莜一个拥抱。
下午安排的药是静脉推针,曾媛不耐烦的扎了几次才找到静脉。
姜莜莜弱弱的问,“这个是什么药水?”
曾媛看了她一眼,“抗过敏的,你不是说不舒服吗,可能是新型感冒药让你起过敏反应了。”
“哦。”姜莜莜点点头,看着自己的血回到针筒,然后又推了回去。
天色渐黑,又是一个孤独的夜晚,不知道方如香妈妈还有瞎子李乐他们怎么样了,想到自己可以不要被追杀,安安全全的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睡觉,姜莜莜闭上眼睛,期待明天的到来。
谁也不知道明天发生什么事,如果知道了,姜莜莜肯定不愿意醒来。 (十二)
鲜艳的太阳透过窗帘爬上姜莜莜憔悴的脸,睁开眼睛第一件事情就是想今天可以出去玩。
从床上爬起来,腿一软,摔在地上,曾媛走过来例行巡床,拉了她一把,说了句“不至于吧”然后关门出去了。
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喉咙里咸的感觉。慢慢的起来,洗脸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黑眼圈很明显,皮肤红彤彤的,眼睛似乎比以前更大了。
腰被一双手抱住,于是放心的往后仰着,他没有食言。
夏天的深圳,上午已经很炎热,华强北的街头,有收售手机的和兜售假笔记本电脑的人顶着太阳晒。
“请你吃冰激凌”白哲瀚摸了摸她的头说道,一边把车开进了旁边一个酒店的车库。
小时候姜莜莜只吃过冰棍,最好吃的是奶油味道的,只是在外国的儿童小说上看过冰激凌的描写---草莓冰激凌,然后拿去问方如香图片上堆起来像牛粪一样的东西是什么。
喝可乐也是一样,有一天在孤儿院时方如香叫几个小朋友一起坐好,每个人的小杯子分了一杯黑色的液体,说是好喝的东西。当时姜莜莜哭着不肯喝,还一边嚷嚷说“这是中药”,等喝下去的时候才知道味道不错。
白哲瀚呵呵笑了,“真可爱。”
姜莜莜抬头眯着眼睛看看他,是逆光的角度,他的轮廓如此模糊,五官是黑色的,笑起来真温暖。
走到冰屋,白哲瀚叫了一桌子的甜品和冰激凌,自己并不吃,姜莜莜怀疑他怕胖,一心一意对付那些甜美可口的圆球状的彩色雪球。
“这几天有没有想我?”白哲瀚盯着她的嘴。
姜莜莜点点头,舌头一圈都是冰激凌,“想了,想了。”
白哲瀚看着她的牛仔裤,似乎有些破旧,顺便说了句,等下我们去逛逛,买几件衣服给你穿。
时装店一家接一家,里面的冷气与外面的高温形成鲜明对比,姜莜莜像个芭比娃娃一样任由白哲瀚打扮着。
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白哲瀚愣了,“这次所有的试药者都走了,只有你一个人勇敢的留下来,你这么可爱,我很喜欢你。”
从衣服到鞋子,买了一大堆,姜莜莜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一样,被他的手牵着,进出一个又一个商店,直到根本提不动才罢休。
去拿车的时候,白哲瀚抬头看看高高的楼,说你累了,休息一下吧。
那是一个星级酒店,里面的豪华套房有一张很大很柔软的床,姜莜莜像条赤裸的鱼糖在上面。
白哲瀚欣喜的观察她身体的变化,从肉色到粉红,身体的小膨胀和那些充满甜腥气息的液体不断渗出。
“告诉我,你现在心里的想法。”白哲瀚的手指小心的分开姜莜莜的腿。
他靠的很近,姜莜莜有点羞耻,两腿之间感觉凉飕飕的,不太喜欢这样。
长达二十分钟的提问回答终于完毕,白哲瀚体贴的亲亲她的脸,身体压了上去。
姜莜莜在他持续的动作里忽然感到脑子一片空白,她紧张极了,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身体里好像有一只野兽在咆哮,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感觉,只是看到白哲瀚湿漉漉的背上留下自己的爪印有点内疚,有点抠破皮的迹象。
晚上还得回医院,在酒店套房的厨房里,白哲瀚光着身体在做三明治当晚餐,很精致的三角面包,第一层是煎小牛肉饼,细细的撒了黑胡椒,中间夹着一层玻璃生菜,抹了草莓酱,金黄色的煎鸡蛋咬下去,温润的蛋黄流到嘴里,顺着喉咙滑下去,是味觉的盛宴,最顶层的番茄给了这个三明治明艳的外表,好看的东西才会让人产生想吃的欲望。
姜莜莜从没感觉这么饿,狼吞虎咽的吃了个干净,像只小狗一样舔舔嘴巴,我吃饱了。
从酒店电梯出来,天已经黑了,停车场的角落有几只流浪猫凄凉的叫着,有些是小猫。
一辆面包车开过来停在旁边,从车里滚下来一个人。面包车忽的就开走了。
立刻有人围了上去,姜莜莜不经意的看了一眼,霓虹灯照着那个人,头发乱七八糟的散开。
安画!
是安画!
她的嘴唇乌黑,被缝了起来,眼睛睁的很大,眼皮使劲向上翻着,脖子和头仅连着一层薄薄的皮,连着那些七零八落的喉管。
地上没有多少血,大概流干了。
有人打电话报警,说有辆无牌面包车丢了一具女人尸体下来,叫警察赶紧来。
白哲瀚捂住姜莜莜的眼睛,“不要看,晚上会做噩梦的,我们现在回去。”
姜莜莜含着眼泪,上了车。
安画死了。 (十三)
一整天,脑子里都在反复的闪现安画的惨象,不知道她的父母知道了会怎样的心情,说到底,女人还是不要出来混比较好,找份普通的工作,嫁给一个风光的男人,低眉顺眼的伺候公婆后,有得一点时间还可以跟姐妹们打打麻将,做做美容,逛逛商场,老公回来以后揣摩着他的脸色,偶尔也可以骄傲,那是他在用动物般的眼神乞求交配的时候。
晚上白哲瀚过来陪了一会儿床,陪姜莜莜看电视,笑的七零八落,没有人进来打搅,送药的曾媛一句话都不说,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把东西放在门口。
姜莜莜带着胜利的眼神看了看她,晚饭基本上没有吃,最好的朋友死了,谁还能吃得下东西。也许是传销团伙的人,这帮千刀万剐的东西。
白哲瀚站起来,给她推针,他知道姜莜莜在看他,抬头对她笑了一下。
因为这一笑,肌肉的酸痛也算不上什么了。
“明天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白哲瀚收拾了东西看了看外面的天气,看起来不会下雨。
再也没有比睡不着更难受的晚上了,明明身体很累,就是睡不着,身体里有一万只小虫在钻,从心到肺,从肠到胃。
凌晨的时候,隐约觉得自己床边有个人站着,只是个黑色的影子,不说话,就这样看着自己。
这里是医院,每天都有很多人死去,也许是游荡过来的刚死的人的鬼魂,院子外面有人在放鞭炮,噼噼啪啪,是庆祝还是哀悼不可知。
睡到中午的时候,曾媛进来了,例行量体温后丢了一个大袋子放在她床上,“白医生吩咐你穿上,三十分钟以后他会来接你。”
姜莜莜坐起来打开袋子,曾媛好奇的看,是一条漂亮的长裙,米色柔滑丝绸,吊带上布满了立体小朵玫瑰,玫瑰的中间镶嵌着闪闪发光的水钻。
“试试吧。”曾媛的脸上闪过一丝嫉妒,“挺贵的。”
姜莜莜站在镜子前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女人就像一枚糖果,诱人的是包裹在糖果身上的花花绿绿的糖纸,至于是什么滋味,只有打开糖纸才能尝到了。
从医院出来,穿护士服的曾媛哀怨的看了白哲瀚一眼,姜莜莜看见了。
下午总算不要呆在可以闷死人的医院里了,听白哲瀚说晚上朋友有个聚会,他想让她出席-----作为自己的女朋友。
姜莜莜躺在美容院的床上,脸上覆盖着厚厚的死海泥,只留两个眼睛和一个嘴巴,薄荷香薰的味道催人入睡。
做美容的女孩说,你男朋友长的真帅。
于是姜莜莜吃力的带着小小虚荣说道,“很多女孩喜欢他。”
下午四点才开始做头发,斜着的发髻上插了一支翡翠绿的蝴蝶簪子。
白哲瀚来接她的时候有点震惊,姜莜莜很美,可惜没有一双配得上这条裙子的鞋。
到商场去买鞋子,那是一个唱戏的比看戏的多的那种奢侈品商店,GIUSEPPE ZANTTI DESIGN 水晶鞋熠熠生辉,姜莜莜十分喜欢那斜着的像树叶一样的水晶。
包包也要配,同色系的swarovski晚礼服包闪烁着诱人的光芒,正犹豫着要不要买,白哲瀚说道,“手袋就像女人身上的第二套衣服,质料、款式都透露着女人的品位和地位。那蓝心湄不是说,不管你头发再脏,脸再油,衣服再臭,只要你身上背着一款名牌包,你的身份就不会降低。就连你去逛名牌店的时候,服务小姐也会对你毕恭毕敬!”
再看看自己,姜莜莜忽然觉得有种幻觉,旁边是白马王子,自己就是穿上水晶玻璃鞋的灰姑娘。
白雪公主常有,灰姑娘不常有,公主落魄后还是公主,灰姑娘穿着水晶鞋还是灰姑娘。唯一不同的是白雪公主够不够白,灰姑娘够不够灰。
车开的很远,几乎到了郊区,穿过海边,人越来越少,车也是。姜莜莜有点不安。
白哲瀚腾出一只手来握着她的手,“很快就到了。”
是一栋漂亮的私人别墅,门口停着的小车华贵的在灯光中装饰着空旷的停车场,门口警卫敬礼,伸出手来检查请柬。空气中潮湿带着些陌生的味道让姜莜莜全身发抖,关键是那身行头让她觉得很不习惯。
一个彬彬有礼的男人带着他们穿过镶着油画的长廊,步入大厅,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有认识的人过来打招呼,厅的周围都是些好吃的,姜莜莜咽了咽口水,不敢四下探望,只是感觉这里的男人很年轻很帅,女人都很高很漂亮,一个个身上都香喷喷的----当然自己身上也是,晚礼服包里就有一瓶小香水。
姜莜莜只是其中的一员,没有像偶像剧里的灰姑娘一样变身后引起众人的轰动和关注。
一个老人从楼上下来,头发雪白,很开心的样子看着一群人。
音乐停了,大家都看着那个老头。
“这是你们年轻人的夜晚,玩的开心点吧。”老头笑着拿着香槟颤抖着打开。
姜莜莜觉得他很面熟。 (十四)
那个看起来面熟的老头等party结束的时候姜莜莜才想起自己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原来是在电视上,穿的衣服不一样,在电视接受记者采访时很严肃的告诉这个城市里违法的人说自己将用铁的意志来打击他们的嚣张气焰,当时姜莜莜手腕上还吊着点滴,心里一阵激动,真好啊,把那些坏人统统抓起来。
老头喝了一口香槟就上楼了,在众人的掌声中缓缓的在每个人的头上扫过。
身边的音乐变得暧昧,灯光变得迷离,有人点了熏香,像极了一种花朵的味道,蔷薇或是睡莲,吸入后的舒缓气息,世界很虚幻,人生很短暂,这个瞬间他握着我的手,这样的温暖而安全,可惜这一刻,再也不会重来,每个片段都会变成回忆,在现实面前,回忆妥协,在诱惑面前,身体妥协,在妥协面前假装选择性失忆。
不想记得这个晚上,姜莜莜觉得不仅仅是耻辱和惊恐,还有心里的那些空洞,濒临死亡的那种绝望,身边却没有人可以来帮忙。
白哲瀚搂着自己慢慢的跳舞,旋转。
灯光和音乐都停了,四周一片漆黑,起初以为是停电,姜莜莜四处喊着,白医生,白医生。
被抱住了,身上的味道却是陌生的,陌生男人的手指上擦了难闻的液体,一吸入就瘫软在地。
半醒半梦之中,是一个透明的房间,紫色的灯让白瓷的花瓶分外刺眼,他们把自己围在中间。
四个穿着类似空军制服的男人围在自己身边,衣服上戴着袖标,黑色的鹰翅,他们无一例外的帅,有一个是混血儿,腔调很怪,他的眼珠子是天蓝色,像纯种哈士奇的玻璃眼珠,头发确是黑颜色,混血男人说话了,“你不要害怕,我们会很温柔。”
“我的朋友在哪里,我现在可以走了吗?”这样的情景,这样的灯光,这样帅的一些男人,让姜莜莜觉得是梦境,否则怎么会这么迷幻。
衣服被脱光,全身冰凉,那些充满了情欲的眼神打量着自己,姜莜莜全身发抖,尖叫一声。
她看到透明房间的玻璃墙壁外有个人,白哲瀚。
他的眼神闪过一丝怜悯,但很快恢复了正常。没有什么比研究药更重要的事情了,即使这个女孩无助的样子有些伤悲。
曾媛漠然的走了过来,四个男人并不理会手里拿着针头的她,虽然她的确很性感。
从大腿注射进去的药水抽了回来,然后又继续注射进去,这一次,姜莜莜感觉到一阵剧痛。
大约五分钟后,曾媛又冷冷的走了出去。
接下来的过程是另外一种注射,姜莜莜的脸因为生理的快感而抽搐变形,一次又一次的高潮让她忍不住大喊,可惜眼角的眼泪止不住,全身的细胞仿佛都在冲动。
角度很奇怪,头使劲往后仰才能看到白哲瀚的脸,他在做记录,纸上画满了各种各样的符号。
地上的纸巾像掉落的白玉兰花瓣,在紫外线的照射下发出奇怪的光芒。
两个小时的持续轮番的动作让那四个人终于从意犹未尽变为兴趣索然。
临走时,那个混血男人帮姜莜莜穿内裤和内衣,然后把礼服从她的头上套上身体。
姜莜莜呆呆的像个玩偶一样一动不动,曾媛在天亮的时候推醒了两条腿无法合拢的姜莜莜,她的手里拿着姜莜莜的行李,坐了下来,“白医生让我告诉你,试验结束了,感谢你的配合。你今天就可以不用去医院了,你也不用去找他。”
姜莜莜点点头,缓缓的抬头看着抽烟的曾媛,“为什么是这样?”
“有些药是专为男人设计的,但我们要给女人研究一种药,让她们享受快乐,越过障碍。我们在研究的东西是提供给从没有性高潮的经验同时也可以帮助那些想提高她的性生活质量的女人们,不是你想象中的感冒药。”曾媛说道,“不要觉得不好意思,这一切都是会给你报酬的。”
那个厚厚的信封从曾媛手里拿过来,姜莜莜痛哭失声,这个护士走了,剩下她一个人,还有一袋子行李。
哭再久也没人理,直到清洁工进来打扫,一边唠叨着,“又搞得一地都是纸巾……”
马路上的阳光是如此刺眼,照着姜莜莜苍白的脸,十万块,能做很多事情了,姜莜莜舔舔嘴唇,拦了一辆起步价为十二块五的出租车,奔向她未知的明天。 (十五)
如果你有十万元你会去做什么。
姜莜莜的选择是先去租房子,然后去存钱,她太希望有一个安全的房间,放一张大大的床,地板最好是木的,光着脚也可以直接踩在上面,玻璃是大而透明,窗帘是有遮光功能的,不喜欢晒太阳的时候一拉窗帘光线顿时暗下来,开门能看得到风景。
抱着这样良好的愿望在中介门口徘徊了不到十秒就有个短袖衬衣加领带的年轻眼镜男把姜莜莜领了进去。
看一次房子五十元,中介男人端来一杯水,看着她的包包和一大堆衣服,揣摩着这是怎样的一个女孩,脸色苍白,表情惶恐又带着些骄傲的底气。
“好吧,现在就去看,我要安全的小区。”姜莜莜盯着他的眼睛,“而且我只付一次钱,看到我满意为止。”
看吧,人一旦有了钱,在用钱上也许会比以前更谨慎,或者说是更精明。
所谓的安全小区就是很多保安,然后红外监控系统,一听说是租房的,那语气顿时就嚣张起来,“到办公室登记证件。”
折腾了一个下午,总算在这个城市中央的小区住了下来,三千五百元一个月,两房一厅家电家具齐全,重要的是安全。
住七楼,从窗外往下看,看得到一所华丽丽的派出所,下楼左拐就是,够安全了。
一个人在一个陌生而华丽的房间,是奇怪的感觉,入夜,不知道是隔壁还是楼上散发出辣椒炒鸡蛋的香味,该吃饭了,顺便买点居家用品。
姜莜莜关好门,拿了几百块零钱后把剩下的九万元用报纸包好,藏在鞋盒里,又把鞋盒放到冰箱里,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开门,还是放到包包里,下了电梯又觉得包包里不安全,回到家放到门后的垃圾桶里。
这下放心了,最肮脏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水果是比湖北老家贵的,但也要吃。水果摊的旁边就是福建沙县小吃,叫了炸馄饨,又叫了一碗花旗参乌鸡,老板推荐的,说可以补气。
下雨的时候,用模糊的眼睛看那些高楼大厦,心里是一种复杂的感觉,有点凉快的夏天的雨。
吃饱了到附近的超市买些东西,厨房用品是必要的,刀具什么的,还有米,酱油,茶叶,糖和辣椒酱。
因为有了钱,很多东西可以暂时不去考虑,比如被人欺凌和侮辱的过去和遥不可知的将来,在这个一千二百多万人口的城市,谁也不会关心你曾经做过什么,你现在做什么和你将来做什么。
提着重的东西往回走,姜莜莜想去找个工作,或者开家宠物店或者火锅店,什么东西都一股脑往里煮大汗淋漓的感觉实在太好,再存钱吧,下个月把方如香妈妈接过来这里玩。
到小区门口,那保安没有给她敬礼,也没有帮她提东西,他大概以为姜莜莜是哪个有钱人的二奶吧,一脸的漠然。
姜莜莜没有在意,上次的试药事件让自己麻木,也让自己成熟。
忽然那保安大喊一声,“小姐,你怎么了?”
姜莜莜回头看看他,很奇怪的问道,“我怎么怎么了?”
那保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女人的小腿肚从中间划开了一道口子,红色的肉赤裸裸的展现,血滴滴答答往外渗,混合着雨水。
保安指了指她的脚。
姜莜莜心里一凉,自己竟然毫无知觉,之前在超市选刀具的时候转身离开觉得好像有只蚊子叮了自己一下,也没在意,哪里注意到自己小腿肚撕开这么大条口子。
赶紧捂着脚往回跑,电梯里的清洁工吓了一大跳,提着个拖把在后面跟着这个长着一只血腿的女人,电梯里血迹斑斑,一直流到门口。
为什么我不会痛?姜莜莜拿毛巾拼命捂着那些流血的口子,她拨通了白哲瀚的电话。
“你好。”白哲瀚在电话那头说话了。 (十六)
姜莜莜听到他的声音,心里忽然很难受,看着自己流血的腿,弱弱的问了一句,“白医生你好,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姜莜莜。”
白哲瀚在那头努力回忆这个声音,没错,是那个小白鼠,身无分文又走投无路,当时正在试验PT-14187“激情”,在几百只老鼠身上试验过后,效果比较明显,但临床的人体试验总是缺乏对象。
“你好,你有事吗?”白哲瀚看着病床上躺着的另一个瘦弱苍白的女高中生。
“那个药......没什么问题吧.....我现在感觉不到痛......”姜莜莜无聊的撕扯着小腿上的带血的皮肉。
白哲瀚之前给姜莜莜弄的那些点滴和针剂都是幌子,曾媛喷的空气清新剂才是真正的药,这种新药能迅速激起性欲,会让男人觉得女人变年轻和更有活力,连处女会有性冲动,药效24小时后疑似失效。是一种刺激大脑黑素细胞感受器的激素,黑素细胞感受器在性激发时起着重要作用。PT-141 不同,它是直接作用于女性的大脑,那么有可能会让人的大脑失去痛觉。
赶紧在笔记本上记了下来,然后在电话里说道,“药没什么问题,钱不是已经给你了吗?”
姜莜莜在电话里听到嘟嘟嘟嘟的挂断声。
拿了一卷纸巾缠绕在腿上,一圈一圈的包扎,像过去的伤员包扎伤口一样,是啊,他已经给够钱了,够在这个城市生活一辈子了,还求他做什么呢。
其实还想再问他一句,有没有喜欢过自己。看来也是多余,如果他对自己尚存一点喜欢,也不至于会让自己参加那个淫乱party,难道也是试药的一部分。
那卷纸巾很快被血浸泡成卫生巾,还没有止住。
老家止血的方法是用炉灰,抓一把洒在上面就行了,家里没有香灰,找了半天,冰箱后面的角落里有前房东留下来的半瓶二锅头。
拧开瓶盖,朝自己腿上一浇,没有丝毫的感觉,酒精混合着血腥,在房子里蔓延开来。
忽然房间一片漆黑,怎么搞的,竟然停电了,姜莜莜挣扎着爬起来,扶着墙壁开门。
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捂住了她的嘴,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耳边低低响起,“不要动,我只是要钱。”
姜莜莜忽然觉得世界上所有的倒霉事情都加到自己头上来了。 (十七)
灯光再次点燃,姜莜莜被拖到房间里,迅速扫了那个入室盗窃者的脸,三十来岁,戴着一顶鸭舌帽,眼睛红红的,他的胳膊非常有力,左手拿着一把刀,捏着离刀尖处七八公分的地方,小声在她耳边说道,“不想死的就别喊,把钱拿出来,一喊老子就捅死你。”
完了,他的口音听不出来是哪里,攀不成老乡了。姜莜莜死死的闭上眼睛,嘴里说道,“钱在钱包里里,我刚交往房租,还没找到工作,有多少你都拿去吧,我闭上眼睛看不到你的样子,你放心吧。”
方如香以前给了一本书给姜莜莜看过,专门写的是这些案例,其中有一段警官王大伟的说法,姜莜莜牢记于心,“北京有一个名牌大学的女孩,是个团支部书记,晚上出去打的,这个名牌大学的团支部书记它可能什么都不缺,她什么知识都有,但是她没有平安的知识,她晚上出去打的,这个司机一看她长得很漂亮,又是晚上一个人,司机就把她强奸了。完了以后呢,这个女孩子啊,她就说了一句话,结果这一句话,就是因为这一句话,把自己的性命丢掉了。她说了一句什么话呀?她说我记住你长什么样了,我一定要报案。结果犯罪分子说,那你都记住我长什么样了,我还留着你干什么?就一刀把她给杀了。后来咱们警察把犯罪分子抓到以后一审问,这个犯罪分子一共强奸了17个女孩,但是前面16个女孩都没死,为什么呢?人家没说这句话。遇事要冷静,别冲动。”
“打电话叫你老公送钱来,你香港的老公!”那男人打量了四周,刀子顶着姜莜莜的肚子,仍然是捏着那个部位,这样捅得进肉,捅不死人。
姜莜莜发晕了,拼命摇头,嘴巴被捂住也说不出话来,只是呜呜呜的断断续续的说,“我哪里有什么香港老公,我刚搬进来。”
靠,这男的是不是找错人了,楼上住的那个女孩才是跟着一个大她二十多岁的男人成双成对出入小区的,人倒霉吃凉水都是呛着。
钱包里的钱很少,那男人压低帽子,腾出一只手来翻钱包,不耐烦的把钱塞到口袋里,又拿姜莜莜手机查号码。
一个响亮的耳光甩在姜莜莜脸上,“贱人,还说你没老公,这电话本还写着亲爱的老公呢。”
白哲瀚刚准备睡觉,电话响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是姜莜莜,没理。
不停的响,还是接了,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你老婆现在在我手里,你现在拿十万块钱过来,我保准不伤害她,否则的话,你这辈子都见不到她了。”那男人威胁道,“现在叫你老婆跟你说话。”
姜莜莜拼命的挣扎,对着电话喊道,“我被绑架了,你快点来救我啊。我在金点家园3栋7楼7-4,不要报警,我会没命的。”
那男人抢过电话,白哲瀚说,“十万块这么块就花完了吗,用这样的办法来骗人,你把我想的太幼稚了,我不欠你任何东西了。”说完挂断电话。
那把刀的脚尖插在姜莜莜的肩膀上,刺破皮肉的声音是简单的噗,血流的慢,姜莜莜奇怪的看着自己的肩膀,她听到了白哲瀚的话,忽然明白了些什么,眼泪和笑容出现在同一张脸上。
“钱呢?”
“我没有钱。”
那男人第二刀割开姜莜莜的手掌时他忽然感觉到一股凉意,这个女孩竟然不怕痛,也不喊痛,她竟然在看着自己笑。
行走江湖数年,入室盗窃抢劫无数的邓筠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有些女人吓的尿直接都出来,有的跪地求饶,还有的自己把身上脱的精光,稍有反抗的也被刀子吓得把首饰都摘了,只有这个女人,竟然对着自己笑,那种哭着的笑,大概在鬼片里见过,如冤死女鬼般凄凉。
她到底要干什么。 (十八)
如果不是急着找钱跑路,邓筠也不会走上入室抢劫这条路,对着那女孩的眼神,心里忽然咯噔一下,她的眼里有比死更可怕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说不出来。
赵刚的尸体已经被发现了,该死的,竟然连兄弟的老婆都不放过,想到妻子坠楼脑浆四溢的惨状,邓筠的拳头握的更紧了,刚在电话里那男的明明说给了这女孩十万的,钱呢?肯定藏在什么地方。
顾不上姜莜莜了,四下翻着,却找不到,气的一脚踢翻了垃圾桶,红色的一叠从黑色垃圾袋的后面露了出来。
啊!他妈的在这里。邓筠叫了一声,两只眼睛里闪出贪婪的光芒,算了,只劫财不劫色,抓起钱就往门外跑。
那是姜莜莜做小白鼠辛苦赚来的,他并不知道。小偷偷钱包的时候也不管这些钱是否急用,比自己更需要的人正等着用这些钱。
从消防通道下去的时候,邓筠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微弱的灯光下,房间里的那个女孩追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切菜的刀。
就这么一愣,那女孩疯了似的拿起刀就砍下来,嘴里大喊,“还我的钱,那是我的。”
衣服被砍破了,肩膀有点剧痛,邓筠简直不敢相信这年头还有这样不怕死的女人,怕被小区保安发现,不敢恋战,憋住了尽往前跑。
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小区保安看见他冲了出来,早早的就躲在保安室里,面对墙壁假装接电话,对着一个没有接通的手机说,喂,我很好,最近有没有大牌,手气怎么样啊。
姜莜莜终于追到大街上,人还是挺多的,大家一看到这情景,纷纷让开一条小道,姜莜莜喊道,“抓住他,他抢了我的钱。”
路人就是如此可爱而可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又有人喜欢看热闹,让开的小道迅速又聚拢起来,在大家看来,抢劫没有抢自己的,就不算抢劫犯,杀人的,没有杀害自己或者自家亲戚,也就跟自己没太大关系,人人自保的年代,见义勇为的人罕有。
姜莜莜追着邓筠到了一个酒吧门口,邓筠逃亡这几天根本没有好好吃饭,忽然觉得腿一软,速度慢了下来。
菜刀的质量很差,所以姜莜莜砍到他胳膊的时候卷刃了,手一震,刀掉在地上,邓筠疼得几乎昏过去。姜莜莜从他怀里夺过那叠钱,看见散落在地上的一小叠,也迅速的捡起来。
邓筠捂着自己的胳膊,“那是我自己的钱!不是你的。”
姜莜莜下巴上沾着血,歇斯底里吼道,“什么你的我的,给我闭嘴,全部都是我的。”
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和一个满身是血的女人吸引了走入酒吧的满身是香水味的女人和满身是烟酒味的男人们的强烈注意,围观群众越来越多。
姜莜莜踢了踢倒在地上的邓筠,捡起菜刀对周围的人哭着大喊,“看什么看,没见过打劫啊。”
周围的人立即知趣的散去。
忽然酒吧里冲出几个男人,把两人团团围住。
“抓住这个女的。”邓筠对这些熟悉的面孔说道,他们以前经常找自己借钱买摇头丸,现在至少应该帮自己一把。
姜莜莜只有一把菜刀,但她不怕痛,砍了就砍了,如果一个人不怕痛,她是麻木的,那几个男人砍下去的那几刀,刀刀见血。
钱还是被拿走了,姜莜莜趴在地上挣扎着想爬起来,小腿上的血流的多,地上滑溜溜的,有些是自己的,有些不是。
如果有神,这个时候请出现。姜莜莜的眼前渐渐模糊,嘴里念叨着,那些钱是很重要的。 (十九)
一分钟有可能跟十五天一样漫长,姜莜莜觉得渴,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又回到了小时候,一帮孩子在自来水龙头下洗澡,夏天的水是冰凉凉的,尝一尝有甘甜的味道,是井水,刚喝下又觉得想撒尿,于是两腿之间流出黄色的液体,安画的尸体静静的躺在马路中间,也许不是她,也许是她,那么死死的闭上眼睛,现在她跟自己躺在一起,也是在众目睽睽下摆着,烧烤的味道冲入鼻孔,活着真的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对于每个人而言都是如此。
邓筠摇摇晃晃站起来,又倒在地上,周围的几个男人把他扶起来,远远的有不起眼的清洁工掏出山寨机拨打110,警察不在结局的时候不会来,报警的人用的是椒盐普通话,110小姐听不清楚,反复的问,你说的是十四号还是四十号,麻烦你慢慢说……
钱始终是抱在怀里的,但已经不多,只剩下几张,带着血。
“给我继续打!”邓筠嘴里吐出这五个字。
姜莜莜的眼前出现了一双脚,鞋子是磨砂咖啡色系带,以至于若干年以后她仍然喜欢男人穿这样款式的鞋,喜欢一个东西,总有它的理由,跟某个场景某个记忆关联。
一切都是闹哄哄,闹哄哄过后会变得静悄悄,这双脚的出现大概是原因,打手们都停住了手。
邓筠看到了一个人,就像见到了鬼一样。
赵刚的尸体是被自己切开以后堆在洗衣机里的,打开盖子时里面还有邓筠妻子的内衣内裤,豹纹内衣和豹纹小丁字,赵刚是老大,老大想要手下的女人易如反掌,但妻子还是跳楼了,也许是被喝醉的赵刚推下去的,总之头骨碎得很彻底。
赵刚是老大,老大死了,老二老三老四都要找凶手,谁找到了就能当老大,蒲远辉一看到赵刚的尸体就皱皱眉,说了声,“叫警察去找邓筠,这事我们不能自己动手。”
“老大,我们去哪里找?”手下有个高高瘦瘦的家伙外号叫鸡三,古灵精怪的懂得揣摩领导的心思,“要不我叫我们的档口留意下,手机群发消息怎样?”
蒲远辉点点头。
玛丽酒吧是邓筠当初卖摇头丸发家的地方,蒲远辉觉得邓筠一定会去那里借钱然后跑路,其实偶尔也会替姓邓的不值得,至于嘛,又不是亲老婆。
晚上九点,鸡三的信息显示,邓在玛丽酒吧出现。
邓筠看到蒲远辉,腿一软,想跑也没跑多远就被抓住了。姜莜莜抬起头看那双鞋的主人,他正看着自己,好奇的,像在打量一只流浪狗。
如果是小说里的男主角,蒲远辉肯定是长的轮廓分明、长睫毛、有着修长手指和冷漠眼神的霸道帅男人。可惜是现实,蒲远辉长的并不帅,反而有点胖,也不高,目光好像难以集中,他的红色格子衬衫和黑框眼镜配上小平头根本就不像出来混的,在夜晚的人群中像华为加班后出来拍散拖的IT工程师。
“他抢了我的钱。”姜莜莜指着邓筠,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的说道。
蒲远辉竖起拇指,“强悍的女人!你不痛吗?”
说完伸出一只手拉了她起来,她很轻,跟一床一斤重的蚕丝被一样轻,腿上流这么多血还能站起来,真让人不敢相信。
姜莜莜接过鸡三从邓筠手中夺过来的钱,心存感激,“谢谢,我不痛,我自己找家诊所包扎下就没事了。”
旁边看打斗的卖烟的老大爷目瞪口呆的看这个流血的女孩子走到自己面前。
“麻烦你,给个塑料袋装钱。”姜莜莜伸出手。
老大爷颤抖的扯出来一个不知道在哪里捡的红色大塑料袋,十万元丢在里面显得很轻薄的一小打,姜莜莜包了起来,夹在腋下,一瘸一拐的朝前走。
回头向蒲远辉鞠躬,“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她在心里默念道,希望有一天还能在这个城市遇见你。
如果一件事情,总是去想,也许有一天总会实现,姜莜莜在护士缝针的时候睡着了,没有用麻药,也不觉得痛,只是觉得困。
睡着了,就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二十)
姜莜莜搬家了,三次搬家等于失火一次,还好东西不算多,随便收拾收拾,装在一个大的编织袋里。
新的住所远离中心市区的喧嚣,坐公车去市区要两个半小时,这条路上除了每隔三十分钟有一趟巴士歪歪扭扭的开过来,大部分时候都是些卖菜的二道贩子从乡下收了菜和鸡鸭鱼的三轮摩托车,出租车都少有,就算有,也是偶尔路过,一阵风似的没了影子。
中介说这座小楼其实里面装修不错,房东出国了,一年最多回来一次,主要的是怕房子没人住,否则也不会这么便宜。
姜莜莜第一次看到这栋独门独户的三层小楼房心里就升起一股寒意,尖锐的屋顶上长满了深绿色的爬山虎,阴森森的墙壁上布满了青苔,推开大门进去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隐约夹杂着腐烂小动物尸体的味道,仔细看,阴沟里的小老鼠已经被沉积已久的死水冲刷得发白,骨架隐约露出。
里面供着两个老年人的遗像,黑框白面人,在这下着雨的黄昏显得压抑,客厅的灯坏了一只,黯淡的光线让人觉得秋天提前要来了。
“不怕,那是房东的父母,都去世了,怕他们不肯离开,就一直供在桌上,你就当他们不存在好了。”
姜莜莜抽了一下筋,腿上,大概是伤还没有好,虽然不疼,但觉得有些站立不稳,当下就坐在客厅的大椅子上,抽出钱,认认真真的数。
“好怪,有点鬼屋的感觉。”姜莜莜一边看着中介男,“不会因为这个才那么便宜吧。”还是那个短袖衬衣加领带的年轻眼镜男,他的皮肤很白,在阴暗的光线里看起来五官像跟这张脸没有多大关系,只是浮在这张脸上,诡异的笑笑,“你相信这些吗?上次介绍的房子风水不好,见血见刀的,所以这次是免费的看房,这里风水不错,而且又清静,买菜做饭也方便。”
是很方便,姜莜莜可以闻到五百米以外顺风飘来的菜地里的肥料味。
好吧,就是这里了,中介GG说房子可以请附近的农民工二十块一个小时帮忙把地沟清理干净,墙壁也可以请人重新粉刷,但要在天晴的时候,三天就干透了,不要的东西可以在杂物间放起来,一楼饭厅,二楼睡觉,三楼还有阁楼和阳台,做什么不好呢,才一万块一年,再弄点植物种上,不是别墅是什么。姜莜莜安慰着自己。
钱到银行存起来,上面的少许血迹让招行的MM心生疑惑,但还是很友好的清点了一下,微笑的说道,“您确定要开卡,然后存入七万元吗?”
银行MM的皮肤很白,额中心有一粒黑色的美人痣,笑起来给人愿意把钱交给她换成一张小纸片的那种甘心,姜莜莜吸了吸鼻子,点点头。
银行大堂的一个个子很高穿着制服的男生端过来一杯热咖啡,让她坐在沙发上休息,一边拿出一叠表格教她填写。
空调里吹出来的凉风和温热的咖啡加上帅哥的微笑让姜莜莜的心里忽然有种安定的感觉.
一个熟悉的声影进了银行。 (二十一)
蒲远辉只想看那笔欠款收到没有,把卡插进自动取款机,脑子里想着六位数密码,下意识的往周围看了看。
有个女孩在看着自己。难道今天的这件湖水蓝T恤太帅,还是新剪的头发太短,或许人有魅力就是这样,上个银行都要吸引个别女孩的目光。
看第二眼的时候才想起来原来这女孩是那天晚上打架的那个,回想起她上次的倔强劲,心里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心疼,这么小的年纪怎么受这样的皮肉之苦,看她今天好端端的坐在银行里,端着杯咖啡,简单的黑白格子裙刚好盖住膝盖,小腿上有疤,但她好像并不在意这些,礼貌的对自己笑,蒲远辉也不禁点点头。
那笔高利贷已经收到了,这下那家人不必再受自己手下的骚扰,其实他们也不是还不起,是那男孩的老爸不想还,还找了白道上的人来说情,规矩就是规矩,谁叫那男孩嗜赌成性,一个晚上就输了十多万,真是不拿他老爸的钱当钱用。
如果你去银行查卡,发现一笔本来就属于你的钱到账,心情也会随之快乐起来。
“我请你到别的地方喝咖啡?”蒲远辉走到姜莜莜面前。
姜莜莜的心扑扑直跳,原来上次许的愿望被老天听到了,明明脸上带着笑,却说出相反的话,“不用了,这里的咖啡很好喝。”
“我可以等你。”蒲远辉看着那叠表格,知道她在办卡,一瞬间的好奇心占据了心里,家里的那位美娇娘有一次在偶尔下厨房时被菜刀把食指上的嫩皮切了一公分,血流到砧板上,那惨叫跟杀猪有得一比,菜刀扔到垃圾桶,捂着手指头叫自己开车去医院,饭没吃上送她去医院包扎最后还是在外面吃,回来的路上到家政公司请了个做菜其难吃无比的保姆当钟点工,连续一个星期都要自己给她洗澡说手不能沾水(当然这个蒲远辉愿意效劳),到这一步这件事才算了结,记得刚结婚一个星期时于丽芝请公婆到家里来吃饭,很多菜都是之前在外面买好放到冰箱里,吃得爸妈绝口称赞说找对了老婆,其实只有那份饭后沙拉是她做的。
姜莜莜看他对着银行角落的幸福树在发呆,心想这个男人是不是很喜欢植物,扬了扬手中的卡,“好吧。”
艾米加会所就在银行对面的马路,不用开车直接从马路中间穿过去就到了。
中午的太阳很大,在车流中穿行时姜莜莜用余光打量身边这个男人,他若无其事的盯着前面的餐厅。
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今天姜莜莜坐公共汽车一个多小时才到了招商银行,只是听说这里有咖啡喝,不过是速溶咖啡,咖啡是刮油的,闻到店里牛排的香味,肚子不失时机叽叽咕咕的响起来。
“来一份情侣套餐吗,今天的牛排特别棒!”服务员的衣服跟A片里的女佣打扮相似,声音甜美的像布丁,颤颤巍巍的带着香气。
牛排混合着沾染血红番茄酱的黄色意大利面很像一个有痔疮的人拉出的一堆死蛔虫-----心情不好的人就会这样看待。但姜莜莜心情很好,这是来深圳以后最开心的一天。
用餐时姜莜莜觉得自己像在做咏乐会,每吃一点东西就要回答几个问题。
蒲远辉大致了解了她的经历,从孤儿院到被人收养,逃回来后带着一颗年轻的受过伤的心来到这个专门找伤心的城市,被同乡带到传销魔窟后辞掉医院临时看护的工作后被人打劫,现在一个人租间房准备慢慢打算。
姜莜莜跳过了做小白鼠被人轮奸以及安画爆尸街头的情节,那样不温馨但很血腥。
“你呢,说下你的故事给我听。”姜莜莜打了个响亮的饱嗝笑着,说实在的,这顿食物太丰盛了,牛排很嫩,带着血丝。
“我没什么好说的,有时候帮你收账。”蒲远辉扁扁嘴,“一句话就说完了。”
“嗯,你不愿意说就当我没问过。上次的事情谢谢你,否则我怎么可能拿到我的钱,对了你看起来不像黑社会,倒像个大学教授,我们学校以前有个老师跟你长的有点像。”
“呵呵,对了你很需要钱吗?一个女孩子在外面要小心一点,将来有什么打算?”蒲远辉脱口而出一连串的问题。
“不知道,找工作做,然后赚点钱就回老家找人结婚了此一生。”姜莜莜盯着窗外,好像她期待的美好生活就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蒲远辉的电话响了,是于丽芝,在美容院做完拔毛手术让自己去接。
挂了电话有点尴尬,蒲远辉结账,一边问,“不如我顺便送你回家?”
姜莜莜摇摇头,“不顺路,我住在郊区,谢谢你请我吃饭,你的名字可以告诉我吗?”
蒲远辉把名片递给她,“我叫蒲远辉,正行生意是电器,在深圳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给我打电话吧。”
姜莜莜接过名片放到钱包里,一边拿起桌上的纸片写下自己的电话,“我是姜莜莜。对了,给你打电话的是你太太吗,你赶紧走吧,免得被她看见误会就麻烦了。”
蒲远辉笑了一下,看着她乘坐的公共汽车消失在视野中,姜莜莜,好厨房好粮食的名字。
晚上在房间里看电视,传闻中七公主正在为了男人们又哭又笑又闹的时候,姜莜莜的脑海里只有蒲远辉,怎么会那么巧,他会给我打电话吧,说不定电话号码弄丢了呢,还是 很忙,或者那张纸被他太太看见了呢。
明天还要去人才市场,早点休息。姜莜莜关掉电视叹息一声,她没有注意身体里微妙的变化。 (二十二)
睡到自然醒的感觉不错,姜莜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一点,虽然已经是秋天,但粉色格子窗帘一拉开,漂浮的灰尘被太阳照得纷纷扬扬。
打开二手冰箱,里面除了速冻水饺还有两根葱,是昨天回来之前在超市买的。
水饺的肉吃起来有点臭,被葱的味道掩盖了一部分,二手冰箱制冷不够强劲,二手的毕竟是二手的,姜莜莜骂了一句脏话,穿好裙子站在镜子前,穿衣镜没有包款,是在附近一个简陋的玻璃店里三十元淘回来的。
镜子里的女人脸上写着两个字:寒碜。
圆点裙是在超市打折的时候买的,过了膝盖,洗完了以后没有熨----忘了买熨斗,显得皱皱巴巴,尤其是胸口的部分,让人有揉了一把的错觉。
租的新房子一楼是杂物间,锈迹斑斑的大锁死死的挂在上面,二楼是自己住的,三楼也是关了门,但可以打开通往阳台,晒衣服在阳台,也可以在黄昏的时候坐在椅子上喝茶,欣赏天空的晚霞和那些密密麻麻的工厂。
怕下午下雨,直接去三楼把衣服瘦了,那两口棺材就摆在三楼大厅的正中间,房东老夫妻两个可能把自己的后事安排好了,每个人终有一天能用得到这玩意,所以姜莜莜觉得也没什么害怕的。
翻翻钱包,心里有了一点底,出门运气不错,遇见一个回头的士,讲价三十元可以到市区,单身有单身的好处,想去哪里不必跟谁交代。
商场里的冷气效果比家里的冰箱还好,吉之岛外广场的星巴克咖啡厅坐满了装小资或者真小资的男人女人,笔记本电脑打开着,显得自己很忙碌。姜莜莜斜眼瞥了那个用笔记本电脑的男人,一扫而过,屏幕上有个女孩穿着内衣摆着各种各样诱人的姿势跟他视频聊天。
大部分高档女装永远是为小部分人准备的,这些营业员的眼光大多很毒,一眼就能看出年轻单身月光族女孩和富有已婚风韵少妇的区别。
姜莜莜进去时有个站在前台的女孩敷衍的说了一句欢迎光临宝姿,她的小眼睛涂着深紫色的眼影,乍一看还以为她的眼眶被人打了几拳。
灰色的一套连衣裙配一件中袖开衫,适合这个季节,闪亮的金丝若有若无的镶嵌在其中,胸口的小蝴蝶结让这条裙显得有一丝活泼,试的时候姜莜莜无意的问营业员,请问打折吗?
营业员脸孔冷若冰霜,“不打折,三千八百元。”
“我考虑一下。”镜子里的女孩让姜莜莜自己都认不出来了,原来女人终究是服装动物,如果安画还活着,肯定会跟自己逛街,然后买的肯定都是安画喜欢的衣服,她不喜欢包裹的这么严实的。
脱下来那条连衣裙,姜莜莜在试衣间里听见营业员在外面跟同事说,又来个试好了衣服去淘宝的。
脱到胸口时又穿上了,原先那件皱皱巴巴的裙子抓在手里,对目瞪口呆的营业员说,包起来,我要了。
“您是现金还是刷卡?”营业员有点意外,之前以为这女孩不会买的。
姜莜莜从钱包里数了数三十八张一百元钞票,扔在地上,营业员赶紧蹲下来捡,一边用略带惶恐的脸色看着这个古怪的客人。
姜莜莜很奇怪的发现,穿着这条新连衣裙再去同样的千元以上女装店逛的时候,再也没有遇见那种敷衍中带些鄙视的眼神。
裙子、小丝巾、包包加上鞋子一共是两万元,刷卡反而不心疼,从钱包里掏出钞票时有点内疚的感觉,福利院里的方如香妈妈一个月才五百元生活费。
花钱是为了赚更多的钱,姜莜莜安慰着自己。
人才市场的电梯很大,像个巨大的货柜,把这些货运到各个需要的工厂。
交了比别人多一倍的钱,到了四楼的高级人才招聘楼层,所谓的高级,不外乎是工资比交了五元钱就可以进来的人多了一倍甚至更多。
但来找工作的人还是不少,女人多过男人,大多打扮得体气质高雅。
“OSY外贸公司月薪八千诚聘行政文员”的大幅喷绘广告吸引了很多人。
月薪八千,对姜莜莜来说还是很满意的,卡里的那些钱如果坐吃山空,不到半年肯定要花光,这个城市的东西太好吃,衣服太漂亮,房子太贵。
坐在招聘台上的赵兰像个女王,头发紧紧的像道姑一样缠在脑后,表情严肃,耳朵一侧别了个紫色闪钻的小发卡,丹凤眼,她不停的看表,希望这人潮拥挤的局面能很快结束去医院,按照程序,在人才市场上收满两百份简历就可以提前下班,现在估计也差不多了。中午也没来得及吃饭,买了一份薏米粥还没吃完,大批人就过来询问和投放简历。
姜莜莜走了过去,咽了咽口水,“您好,请问我可以试下吗?”
赵兰正数着那一叠厚厚的简历,197,198,199,200…….抬头看了姜莜莜一眼,“不用了,我们今天只搜集两百份简历,下次早点来。” (二十四)
姜莜莜一听,正准备离开,又听见赵慧心自言自语,“我晕,怎么有个高中生也放进来了。”
有的时候机会只需要你再等它一分钟。
“希望您给我一次面试的机会。”姜莜莜礼貌的递给赵慧心一份简历,顺便看了看赵慧心,她的衬衣显得有点小,腹部微微凸出,脸有点浮肿。
赵慧心嗯了一声,头也没抬,随手收起姜莜莜的简历,扫了一下,这才抬头看看她,“你的字写的不错。面试时间到时候等电话通知。”
“谢谢您。”姜莜莜微微鞠躬,“薏米粥你以后还是少吃我建议。”
赵慧心这才正眼大量这个说话大胆的应征者,一身的行头都好像是刚买的,忽然想起从前的自己。
“为什么不能吃这个粥。”赵慧心有点好奇。
“薏米是一种药食同源之物,中医认为其质滑利。 药理实验证明,薏仁对子宫平滑肌有兴奋作用,可促使子宫收缩,因而有诱发流产的可能。”姜莜莜在医院里做小白鼠试药的时候,因为不能看电视,所以叫护士找了许多医药方面的书来打发时间,多看书是有好处的。
“啊!你怎么知道?”赵慧心看了看那碗口感还不错的薏米粥,冷汗都冒了出来,肚子里的宝宝寄托着自己的全部希望,为了它的诞生,连工作都辞了。
姜莜莜说道,“我以前在医院工作过一小段时间。”
“那你为什么没有继续?”赵慧心随口问道。
“因为家里有急事,医院又不批假,所以就辞职了。”姜莜莜的手挠了挠鼻子,有点痒。
离开人才市场时姜莜莜在门口吃了一份快餐,榨菜肉丝饭,汤简直是刷锅水,有股铁锈的味道。
公共汽车的空调效果太好,穿着裙子打喷嚏,旁边一个带着小孩的妇女有点紧张,捂住还不会走路的小孩的口鼻,那小孩是个男生,鸡鸡露在开裆裤外面,好奇的拿着乌溜溜的黑眼珠打量着姜莜莜。
窗外的太阳很亮很刺眼,已经是下午四点。车路过深圳的贫民窟,白天和晚上是两副脸孔,那个西瓜摊不知道还在不在,从七楼滑下来跟死神面对面的感觉姜莜莜忘不了,被囚禁在那个黑屋子里失去自由的感觉姜莜莜也忘不了。
车在那站停到时候姜莜莜捏紧了拳头,像是害怕,又像是要反抗,想起刚来的时候发生的那些事,算了,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旁边的小孩下了车,他的小手肉呼呼的在空中轻轻划了划,大概在跟自己说再见。慢慢的,车的速度越来越均匀,司机肯定是好司机,只有好司机开车才能让自己在车上犯瞌睡,反正自己到的是终点站,什么也不想,只想昏沉睡去。
梦中,白哲翰出现了,手里拿着枕头,后面跟着曾媛,自己平静的躺在病床上,看着他们的到来。白哲翰的手指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曾媛手里的手术刀缓缓划开自己的肚皮,滋滋声那么清晰,就在耳边。她在笑着说,帮你把肚子里的孩子取出来你就轻松了。
不,不要这样。姜莜莜用力喊了一声。
旁边的男人吓了一跳,这女人不是睡得鼾声都有了,这么会这么快的惊醒,手里的刀片也迅速收了起来,连同那个鼓鼓涨涨的钱包,等下就在华强北下,给家里的那位把她心仪已久的那套衣服买下来。
姜莜莜看手里新买的miumiu白色羊皮手提包,侧面已经被划开一条缝,钱包已经不见了。
那个穿着休闲西装留着小胡子的男人还假装若无其事的看着窗外,眼角看着自己。
“你偷我的东西!”姜莜莜站了起来,其他乘客熟视无睹,好像在看电视剧一样看着他们。
那男人看着她瘦弱的样子有些不屑一顾,“你那只眼睛看见我偷你东西了。”
“还给我就算了。”姜莜莜说话的声音在颤抖,钱包里不仅有钱还有卡和证件。
司机停了车,回头不耐烦的说道,“要吵架下车去。”
车门一开,那男人赶紧下车,姜莜莜怨恨的看了司机一眼,赶紧追了下去,差点被车门夹到脚后跟。
拽着那男人的衣领,“把钱包还给我。” (二十五)
司机停了车,回头不耐烦的说道,“要吵架下车去。”
车门一开,那男人赶紧下车,姜莜莜怨恨的看了司机一眼,赶紧追了下去,差点被车门夹到脚后跟。
拽着那男人的衣领,“把钱包还给我。”
围观群众迅速闪开,在那男人亮出刀子的瞬间。他也是第三次偷东西,发誓说偷了这次再也不会有下次,想不到这女人要钱不要命,肯定是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他的刀子离姜莜莜的手腕很近,本来不想这样,但现实逼迫的没有办法。
姜莜莜的手被划破,依然没有任何的痛感,在小偷吃惊的瞬间,脱下高跟鞋对准他的眼珠戳了进去。
一阵剧痛,小偷的眼睛里流出一些黏糊的浆体,捂着眼睛倒在地上。
姜莜莜看到了自己的钱包从那男人的口袋里掉了出来,拿好钱包穿上鞋子,尽管后跟上还带着血。
保安过来的时候姜莜莜坐在出租车里,女主角一跑,戏也演不成了,围观群众迅速聚拢,大家开始拨打110,那倒霉的小偷捂着一只眼睛喊痛。
“需要创可贴吗?”司机一边开车一只手递给姜莜莜一张创可贴。
“谢谢师傅。”姜莜莜看了看那个口子,不算很大,血也马上停止了。
“你是个女警察对吧,刚才我看见你的身手了,敏捷又果断,如果多几个您这样的,每天就不会有那么多小偷了。”司机一脸的佩服,“这些狗娘养的,就得这样对他们,打击他们的嚣张气焰。”
姜莜莜不好意思,“我不是警察,我只是拿回我自己的东西。”
下车时,那出租车司机执意不肯收钱,姜莜莜也不再推辞,回到家里。
如果我的心也像我的身体一样不怕痛,那该多好。脱下新衣服,姜莜莜躺在床上,白哲翰,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电视里,一个长的像男人的女人用羊咩咩一样的的嗓音在唱。
一个人的时候
不是不想你
一个人的时候
只是怕想你
一个人的时候
如果下起了雨
也会学你把伞
丢到一边
七月份的尾巴
你是狮子座
八月份的前奏
你是狮子座
相遇的时候
如果是个意外
离别的时候
意外的看不开
死性不改
偏偏不该用力的去爱
短发女人
也可以性感和可爱
人山又人海
别错过那一个等待
试一试去爱
伤害也比悲哀来的爽快
就这一次
我不想做一个歌颂者
如果可以
你也可以为我写首歌
请你别问请你别说
摩羯座是几月份呢
只有友谊才能万万岁
姜莜莜擦了擦头上的汗。 (二十六)
等通知的日子,在附近的跳蚤市场买了一台二手电脑,虽然有点旧,但还是好用,前任主人估计是很可爱的女生,电脑的防尘罩是粉红色的HELLO KITTY,黑色油笔在机箱上写着:笨笨,呆呆一辈子都想跟你在一起,谢谢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一定是一段浪漫的感情,男生叫笨笨,女生叫呆呆,里面有他们的合影,貌似高中生的样子,可爱的剪刀手和非主流的表情,现在的小孩……姜莜莜忽然觉得自己的大学白读了,一心念书,连谁喜欢过自己都不知道,跟同学也疏于联络,班上三十多个人,现在想起来除了班长文博以外,其他的人都想不起,文博在去国外之前曾经写过一封信寄到孤儿院,说感谢姜莜莜曾经在自己感冒时送过一次可乐煮姜,这样的同学情谊是最珍贵的。
可乐煮姜?姜莜莜打死都不记得自己曾经做过这样的事情,是不是他发烧发迷糊认错人了,后来也就没有了联系。
买菜还算方便,很多都是菜农自己出摊,去的多了,有些菜农提供了主动送菜服务,新鲜的菠菜和上海青,还有各种各样的瓜,路过楼下时会喊一嗓子,姜小姐,今天买不买菜。倘若要买,姜莜莜会把钱丢下去,菜就摆在门口,等姜莜莜起床以后到门口拿,院子的门虽然是敞开的,但很少有人来,算是个清静之地。
农贸市场也是可爱到极点的地方,有个裁缝店,专门给村民做衣服,也给死人做寿衣,红彤彤的女鬼索命百搭款。
有一次姜莜莜路过,看到一堆打折的布料,艳丽而俗气的桃红色格子,大概款式过时了,五十元就能买一大堆,再多加十元叫裁缝加工、上扣,挂在窗户上,换掉原来灰暗的窗帘,有让人惊喜的感觉。
网线也拉起来,越来也感到住在这里的方便。电脑速度还算快,值得两千元的价格,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雨,家里泡着西湖龙井,吃着小点心,真是惬意的午后。
正在跟一个qq上的陌生老乡胡乱海扯的时候,电话响。
“啊,今天下午两点三十面试?好的,我一定会准时到,谢谢你啊赵姐。”姜莜莜期待的电话终于到来。
“我还要谢谢你,后来我去问了医生,她说吃薏米对孕妇的确不好。”赵慧心在办公室幸福的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新人来了以后,自己就可以顺利的告别,而且不会扣一分钱工资。
OSY外贸公司人力资源部门口有两百多个女孩,姜莜莜忘了化妆,真糟糕。
领了号在外面的培训室等,这家公司的规模不算大,但办公室的装修很是考究,那盏华丽丽的水晶吊灯一看就价值不菲。
赵慧心走了出来,扫视一周,给了每个人一份公司简介。姜莜莜看了看:
OSY外贸公司隶属于美国的“WORLD BEATY”在总公司,是一家专精专业、自信自强、勇于创新的外贸公司,业务遍及欧美、东南亚以及中国地区,是一家成长迅速的新型小家电、装饰品、服装等专业代理公司。持续健康的稳定发展达致共赢是我们的经营理念和长远目标!
赵慧心看了看台下交头接耳的女孩,站在讲台前,“大家稍微静一静。”她收缩了她的肚子,这样显得不那么明显,也许人人都喜欢自我安慰和欺骗,仔细看谁都能看出来。
姜莜莜坐在最后一排,赵慧心的目光落在她头顶超过五秒,然后开始说话,“相信大家看完手上的资料都对公司有简单的了解了,我公司职员日工作8小时,每周双休,并享有法定节假日;市区内有免费班车接送,当然也可以提供免费宿舍,免费提供午餐等,除了法定节假日可以休息,每年额外提供两个月假期。本次招聘竞争是比较激烈的,我也祝所有的应征者能够有好的结果。”
姜莜莜旁边的那个长发女孩扭头说道,“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我叫alice,中文名是许诺。”
“我叫姜莜莜,普通的大学毕业,很高兴认识你。”姜莜莜看了看许诺,除了睫毛,其他都没有修饰,下过雨,她的睫毛竟然没有一点晕染,不知道是什么牌子。
如果自己是男人,可能会选择这样漂亮的女孩做女朋友,她看起来信心十足,穿的套装好像比自己身上的这套宝姿还贵,脖子上的白金坠着一粒钻石,手指很细嫩,不懂这样的富有家庭的女孩还出来上班做什么,如果自己是她,肯定是在家享受父母带来的福气。
许诺盯着台上的赵慧心,仔细听她在说什么。
“好了,现在开始第一关。”赵慧心的声音提高了一些,这让下面更安静了,“首先请画了漂亮的妆的女孩子留下,没化妆的跟Mira一起出去。”
(二十七)
“好了,现在开始第一关。”赵慧心的声音提高了一些,这让下面更安静了,“首先请画了漂亮的妆的女孩子留下,没化妆的跟Mira一起出去。”
Mira大概就是站在门口的那个女职员,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鞋跟不高,肉色丝袜质地不错。
台下有些慌乱,那些化妆的女生脸上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姜莜莜泄了一口气,唉,第一关就被淘汰了。
“未必了。”许诺站了起来,“这些小把戏我经历的多了,我们一起出去吧。”
大约五十个女孩跟着那个叫mira的女孩到了另外一个办公室,赵慧心在对着在培训室里沾沾自喜的脸上的皮肤宛如牛奶一般白皙的女孩说了一句大家可以回去了以后匆匆的走到了旁边的办公室。
许诺看了看姜莜莜,小声说道,“你看我说对了吧。”
赵慧心微笑着坐在办公桌前,“现在,裙子在膝盖以上,领口在肋骨13厘米以下的女孩可以出去了。留下的人正式开始面试。”
十几个女孩站了起来,有人不满的埋怨嘟囔,“什么破公司,还有这种规矩。”
等他们走出办公室,赵慧心才开口说话,“你们肯定在心里也在问为什么,穿的性感不好吗,各位,突出女人性感的服装是削弱信任和职业化程度的第一杀手。裙子越短,权力越小。领口越低,地位越低。我们的行政文员如果穿着吸引人们目光的、高出膝盖两英寸的裙子,穿着裸露半个胸部的紧身衣坐在总经理办公桌的后面是怎样一副怪异的情景,大家可以想想,你们中不管谁进入公司,希望穿着打扮保持适中的原则-----当然我的话并不是让你们包裹的过于严实。”
重新回到刚开始二百多人现在只有三十几个人的培训室,姜莜莜觉得十分庆幸。
第一关是笔试,大家都坐的距离较远,题目看似简单,其实很难。比如蛋糕题:把一盒蛋糕切成8份,分给8个人,但蛋糕盒里还必须留有一份。
出题的人是变态,姜莜莜咬着手里的铅笔心里暗自骂道。
“这些出题的人并不是变态。”赵慧心站在门口冷静的说道。
姜莜莜一边看题一边写,“什么书中毛病最多”,就写本草纲目吧,专门是讲什么药治什么病。还有“太平洋的中间是什么?”,天,最怕就是地理题,太平洋的中间,就是平字吧,就这样乱写吧。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姜莜莜看到蛋糕题,陷入了沉思,回到了小时候在福利院过生日的情景。
十三岁那年的生日,继母和继父给自己订的那比人还高的生日蛋糕,每个人都摊着手等着公主一样的自己分蛋糕给他们,堆积如山的礼物,还有那些羡慕自己的女同学,那个黑暗的夜晚自己所忍受的剧痛。
生日蛋糕还没有发霉,自己又回到了福利院,永远忘不了床边那一张狰狞色情的脸和无奈软弱的脸。
最后那块蛋糕还是留给自己,连着推车一起过来了,就剩这么一大块。
赵慧心走过来拍了拍姜莜莜的肩膀,“你没事吧。”
姜莜莜擦了下眼角的眼泪,“没事,有点感冒罢了,谢谢。”
她在上面写下答案:把切成的8份蛋糕先拿出7份给7人,剩下的1份连蛋糕盒一起分给第8个人。
只有全部答对的人才可以进入第二轮,全部答对的人竟然有二十五个,估计很多人都去百度搜索诸如微软、IBM、海尔等公司的面试题了,都学聪明了,而负责招聘的人也不会再假意把扫把丢在地上或者是洒满纸屑在办公室看谁去捡谁就是好员工。
“我们换个地方去活动,到对面的办公大楼。”赵慧心指指窗外,然后出去了。
(二十八)
“我们换个地方去活动,到对面的办公大楼。”赵慧心指指窗外,然后出去了。
走到门口时姜莜莜才意识到自己的伞落在出租车上,这是自出生以来姜莜莜丢的第一百九十把雨伞了。
许诺攀着她的肩膀,“我们一起走吧,我带伞了。”
姜莜莜充满感激,否则这么大的雨走到对面去,肯定要像前面没带伞的人一样淋成落汤鸡了。
赵慧心在门口等候,说了一句,“刚才跟人合打雨伞的人可以进来,一个人打伞或者一个人淋雨的人可以回家了,感谢大家的配合。我们喜欢能跟同事协作的人,不喜欢只顾自己不顾别人和不主动要求协作的人。”
这一次坐在这间办公室的居然只有十四个人。进来一个女人,行头很棒,身上的香水味有些浓烈,带着些霸气,打理得近乎完美的短发和一身妥帖的职业装,目光犀利,赵慧心介绍这是公司的总经理助理黄玉。
黄玉走到许诺面前,歪着头看了看,“你穿香奈儿刚发布的格子套装来面试,我们公司恐怕养不起你哦。”
许诺站起来有点紧张,“我上个星期从法国回来,我母亲建议我穿她的这套新衣服来面试,她说有眼光的上司会欣赏这样的衣服。”
黄玉点点头,示意她坐下。
姜莜莜有点怕这个女人,低着头,假装在思考问题。但她还是在自己前面停下来,“你的衣服和鞋子都很新,但我建议你这样的年轻的又没什么钱的女孩不要穿宝姿,我讨厌这个牌子。”
说这句话时,她的声音变得有点刺耳,“如果你到我们公司来上班,把这些假名牌收起来,我宁愿你到街上找裁缝店做一套没有LOGO的合身的西装套裙,中国人自己的品牌根本没人买.换个洋名骗人。可以卖高价,我在欧洲的时候从来没有见过什么宝姿店,除了在多伦多偶尔见过一两家,你是不是买到时候还以为拥有了和这位女孩一样的国际名牌?”
姜莜莜的脸一下子红了,华丽丽的三千八百块啊,就这样被批的一无所是,而且以后都不能拿到公司来穿,丢人啊。
还好她走到另外一个女孩旁边批评她的裙子布料太薄,太贴身,淋了雨就像马上要去拍少儿不宜的电影的打扮。
气氛有点紧张。这一轮是英文口试,每个人都要回答黄玉的问题,用英文。
“Why did you leave your last job?alice?”黄玉问许诺。
“Well, I am hoping to get an offer of a better position. If opportunity knocks, I will take it”。许诺的英文纯正流畅。
轮到姜莜莜到时候,她有些紧张,大学的英文课大多数时候都逃课去做家教去了,回答的有点结结巴巴。
“从现在开始,七个人一组,三十秒之内。”黄玉的口吻不容商量。
每一组发了七张数据表和七个瓶子,然后又分了五颜六色的玻璃珠。
黄玉说,“哪一组能在半小时内内把这七张数据表里的五十三个错误数据挑出来,然后把其中颜色的玻璃珠分别装到瓶子里,得胜的组就可以过关,失败的淘汰。”
姜莜莜其实还挺想跟许诺分在一个组,她觉得这个女孩能给自己带来好运。
果然如此,一分开后,姜莜莜就有不详的预感,因为数学成绩太差,那密密麻麻的EXCEL表看起来数据都是对的。她赶紧对其他六个女孩说道,“数学好的过来改数据,数学差的过来分拣玻璃珠。”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雨后的天空可以看见彩虹。姜莜莜停了停,看着窗外的彩虹呆了一阵,“真是漂亮。”
许诺给姜莜莜做了一个鼓励加油的姿势,两人相视而笑。
半个小时过去了,赵慧心和黄玉走进来检查,两个组都没有顺利完成任务,许诺那组七个女孩数据错误只查出了三十个,但玻璃珠全部拣对,姜莜莜那组数据错误全部检出,但玻璃珠有几颗天蓝色混在湖蓝色里。
“你们都没有完成任务。”黄玉有点失望的语气,“但还是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可以讨论推选出一个人来对这次的错误负责,将其淘汰,其他的人就可以做最后的面试,否则所有人全部淘汰,最后的题目可以先告诉你们,说说你对韩国或日本这个国家的印象以及他们与中国的历史渊源。”
这题目算是比较简单的了。
进过车轮一样的面试轰炸,姜莜莜已经头晕脑胀,她缓缓的站起来,“对不起,是我的责任,我决定退出面试。”
许诺扯了扯她的手,“别这样,坐下来。”
黄玉点点头,“请你出局。” (二十九)
黄玉点点头,“请你出去。”
姜莜莜摇摇头,看着许诺身后的一个女孩流利的说着自己在日本和韩国旅行时遇到的各种事情,那女孩脸上有幸灾乐祸的表情。
她觉得姜莜莜肯定是个傻子。
以为别人是傻子的人,自己肯定已经离傻子不远了。
姜莜莜在门口等车,白白浪费一个下午的时间,在这鬼地方度过,难道今天不是自己的幸运日。
下班高峰期,又是到郊区,很多出租车拒载,借口一律是要交办班了,不去那么远的地方。
等了半个小时,十几个面试的女孩兴高采烈的从里面出来,说着笑着,看见姜莜莜在路口站着,没有人跟她打招呼说一句话。
除了许诺。
“坐我的车回去吧。”许诺扬了扬手里的钥匙,她的甲壳虫是敞篷的,黄色的车子闪着珍珠样的光泽,在夕阳照射下仿佛镀着柔和温暖的金色光芒。
这种车姜莜莜只在QQ停车场游戏里见过。
秋天已经到了尾声,天气仍然很热,开着敞篷车,头发被风吹的飞扬起来,很凉快,也很拉风,尤其是路过闹市区,路旁有穿着长T恤头发很像刺猬的带着耳环脚上的阔腿裤可以当拖把的男生对着车里的两位女生吹口哨。
即使只是一般漂亮,但可爱又独特的车子可以给人加分,姜莜莜心想如果是两个普通女孩骑着自行车,缓慢的踩着,可能不会引来口哨。
车子开的慢,因为车太多,姜莜莜问道,“后来你应聘上了吧。”
许诺高兴的点头,“当然了,我参加外企的面试次数很多,只是回国不想吃父母的或者在父母的企业工作,想自己有份工作最好。”
“哦,我可就倒霉一些了,不过没关系,我明天还是会去人才市场试下的。”
“我们一起去吃饭?”许诺把车停在商场的地下车库,“也算是有缘了,现在车开不动,人太多了,晚点再顺便送你回去好了。”
姜莜莜乘着电梯到商场九楼的西餐厅,侍应生彬彬有礼的鞠躬欢迎,“许小姐您来了,里面请。”
“三位。”许诺没怎么看他,“许先生今天来过餐厅没有?”
经理赶紧走了过来,“上午来过一次。”
这是她父亲旗下的这个城市高档的西餐厅之一,之所以问父亲上午是否来过,是因为只要他来过一次,晚上遇见他的几率就比较小,他不喜欢看见许诺的西餐厅跟不同的人约会。
刚坐下,许诺说自己男朋友要来。
这样可爱又富有的女孩子,男朋友一定也是很帅的,姜莜莜心里忽然有些怪怪的感觉,不知道是自卑还是羡慕,可能投胎也是一门技术活。
餐厅的气氛很好,一个白衣长裙的女孩坐在大厅中间弹钢琴,这里的客人说话声音都很小声,桌上的香薰蜡烛发出让人胃口好的甜香味,像熟透了的芒果的清香。
“你好!”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发呆的姜莜莜。
难道是?
许诺大方的介绍,“莜莜,这是我家男友白哲瀚,是个医生。”
姜莜莜缓缓抬起头,心脏几乎要跳到嘴里,没错,是他,白医生,自己生命中第一个男人,但现在要哭吗,让人笑话。
白哲瀚的眼中有一丝丝惊讶,但很快就平静下来,“许诺,你还没有介绍你的新朋友呢。”
许诺赶紧介绍,“这是姜莜莜,我今天去面试时认识的,她很讲义气的,可惜没录上。”
说完就开始埋头看菜单,姜莜莜握着拳,指甲掐进肉里,血渗了出来,却感觉不到痛,只是心里剧烈的抽搐,上天为什么让我再遇见这样的男人,应该夺门而逃吗。
许诺开始不停的说今天面试的情况,白哲瀚兴趣盎然的听,除了倾听没有任何的表情,眼神跟姜莜莜对视时仿佛从来不认识姜莜莜。
那些缠绵的夜晚,温柔的誓言和身体的交媾,难道他都忘得一干二净了。还有半夜抢劫犯拿着刀子对着自己时他冷冰冰的在电话里说十万块这么块就花完了吗,用这样的办法来骗人,你太幼稚了,害得自己差点横尸街头。
钱就可以买到一切吗,至少白哲瀚的确是这样觉得的可以买到大部分的东西,至少以前试药的小白鼠从来没有再来追究过自己,而姜莜莜竟然事后还伙同一个男人来诈骗,好像自己不谙世事一样,她对自己高估,对自己太低估了。当时跟她发生关系也是试药的需要,叫她跟其他四个男人也是试药的需要,看她的G点区服药以后会不会变得面积更大,让那些从来不知道高潮两个字怎么写的女人充分享受那种欲仙欲死的感觉,她们有钱,她们渴望快乐,更确切的说是快感吧。
“我去下洗手间,姜莜莜跟我一起去吗?”许诺点了菜,觉得尿意十足。
姜莜莜摇摇头。
“哲瀚你替我招呼下姜莜莜,我失陪下。”许诺离开了桌子。
“你还好吗?”白哲瀚觉得她比从前漂亮了一些,在医院那些日子,苍白的像漂过的一张纸。
“以为你不认识我了。”姜莜莜想冲过去打他一顿,同时又有扑到他怀里哭的冲动,矛盾中,整个手掌都被血染红,指甲深陷,心里也深陷。
“你不错啊,就这样还是找到我了。但我已经有女朋友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你不要再沉浸在回忆中,这样对你不好。”白哲翰认真的对姜莜莜说道,“我不会把你的经历说出去,这是我最起码的职业操守,何况你也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了不是吗?”
姜莜莜点点头,“是的,我们就当不认识,从现在开始,可以吗,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
“你有这样的心态当然是最好不过,许诺是个好女孩,希望你不要用你极端的想法或者手段影响她或者伤害她,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白哲翰的眼睛从镜片后闪过一丝杀气。
许诺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发现姜莜莜的手流血了,赶紧拿了纸巾包住,“怎么搞的。”
姜莜莜一脸麻木,“哦,没事,我只是喜欢这把刀,结果却被割到手。”
吃饭的时候许诺不停的撒娇,要白哲瀚把牛排切成均匀的小块喂自己吃,十足千金小姐做派,一边吃一边笑着对姜莜莜说,“他们外科医生啊,切肉超厉害的,当然最厉害的还是缝针线,结打的漂亮,动作还快。”
白哲瀚溺爱的看着许诺,叉了一块牛排在她嘴里,“有好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啊。”
“芥末狠辣啊。”姜莜莜吃着刺身三文鱼拿着纸巾,“你看辣的我都流泪了。”
许诺咯咯笑着,“那你就哭嘛,不要客气。”
吃完了饭,姜莜莜没有坐许诺的车回去,说想自己一个人逛逛。
“那好,希望你能找到更好的工作。”许诺在车上摆摆手,白哲瀚没有任何表情。
车上,白哲瀚抚摸许诺的肩,“怎么跟这种人混在一起?”
“没什么,觉得她特别傻,好玩罢了。不然我怎么知道我多幸福的,亲我一下。”
“行了,好好开车吧我的公主。”白哲翰凑过嘴唇侧脸亲了亲许诺的脸蛋。
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姜莜莜木然的站在马路中间,然后缓缓的转身。
手抬起来是在抹眼泪。
被人欺骗,看见自己爱的人同时也是恨的人,在这个偌大的城市,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没有一个亲人,孤单单的跟陌生人擦肩而过。
二十一年了,我的父母在哪里?你们为什么不要我?哪怕家里穷一点过的苦一点又有什么关系,至少哭泣的时候有个地方可以躲藏 (三十)
星期五的晚上看湖南卫视的天天向上,姜莜莜的电视零食是薯片、可乐和栗子,吃了一会就觉得很饱,看着电视,脑子里却还是浮现许诺和白哲瀚两人亲密的情景。
节目演完了,人也睡着了。
早晨接的第一通电话是方如香打过来的,问为什么这么久不给家打电话,是不是钱不够花,之前寄回去的钱都帮姜莜莜存着,不够用就寄过来给她用。
第二通电话是骗子,问你猜我是谁,姜莜莜对那个女生说,你不会是安画吧。
对方说对啊,很久不见,你还好吗。
我很好,最近天天在家吃了睡睡了吃,你在那还好吗。姜莜莜打开电视蜷缩在沙发上,昨天晚上做了许多噩梦,眼睛肿肿的。
我不太好,现在有点缺钱,不知道你手头方便不方便,打到我卡里好吗,女生的声音有点急切的喜悦。
不用打卡里这么麻烦了,我给你烧吧,一百万还是三百万随你选了。姜莜莜在电话里说,安画你不是死了很久吗,在下面黑不黑,冷不冷。
对方把电话挂了。
第三个电话是个陌生的号码,姜莜莜一接电话就说,你有完没完,我不想猜你是谁,但我没功夫跟你磨叽。
来电话的还是个女生,“请问是姜小姐吗,我是OSY公司,很高兴的告诉您,您被我们公司录用了,如果您方便,请下午两点之前到我公司办理入职手续?”
“啊?谢谢,是真的吗,简直不敢相信,我一定来,一定,谢谢你啊。”
姜莜莜一骨碌从沙发上爬起来,在床上蹦蹦跳跳,天哪,难道今天是我的幸运日,不是没有希望了吗,怎么可以这么走运。
下午办入职手续时看到了许诺,她看到自己时嘴巴张成0型,“姜莜莜,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好许诺,你也来办入职手续吗?”许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是说只录用一个吗?
赵慧心从后面出现,她的肚子似乎又大了一点点,拍拍姜莜莜的肩膀,“本来只录用一个,但最后一关时总经理助理黄玉看到我们的视频录像,觉得你是个勇于承担责任的人,所以破例将你录用,这样的人才十分难得,我也希望你可以在我们公司大有作为。”
许诺的职位是营销部主管,就是跑市场工作的,也适合她,黄玉觉得她的外表和气质都十分适合对外的工作,而姜莜莜是总经理助理黄玉只是在他们观看应聘者视频时偶尔路过,就把这丫头留下了,而且指定做行政文员,先负责考勤和办公室日常事务。
第二天上午许诺和姜莜莜一起去旁边的医院做入职体检,抽血的时候许诺差点晕过去,而姜莜莜没有任何痛的表情盯着那个实习护士拿针头手忙脚乱的插进去又戳出来,那小护士诚惶诚恐的说对不起。
“没关系,我不会痛,你弄吧。”姜莜莜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悲哀。
下午才是正式上班,有一个月试用期,中午在员工食堂吃饭,饭菜是自助餐,十多种菜还有煲汤,这让姜莜莜觉得十分满足。
许诺今天穿的米色短裙套装让人眼前一亮,再加上淡淡的妆容和活泼的眼睛,已经有不少男同事过来搭讪,姜莜莜识相的坐在旁边没人的位置。
“你好,是新来的同事?”一个戴着工作牌的男生端着餐盘走了过来。
姜莜莜迅速的瞄了工作牌上的名字和职位“戴精诚,工程部助理经理”
“你好,我是姜莜莜,行政文员。”姜莜莜开始自我介绍。
除了赵慧心,这是第一个跟自己说话的同事,戴精诚的脸上除了青春痘仿佛写了我是单身我很渴望跟你交往几个字,看起来跟自己年龄相仿。
“这菜不怎么样。”戴精诚的眼睛倒是明亮,睫毛也还比较长,可惜皮肤有点黑,个子不高,丢在大街上很快就找不到的那种路人类型。
姜莜莜点点头,毕竟刚来上班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是外貌协会会员,即使面对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的男同事也要礼貌为之,“工程部是很辛苦的。”
“啊,就你最理解我了,最近厂房那边忙死了,我已经一个月没回办公室这边,一回来就见到你这样的美女。”戴精诚明目张胆的表达自己的欣赏,姜莜莜这样的气质,是简约明了型,没有大城市女孩子的娇气,将来肯定很会当家的那种。
那边许诺在招呼着,“过来一起吃,这里有个空位。”
戴精诚也一同跟了过去,像个影子一样,他不喜欢许诺和她身上白毒香水味,侵犯人的嗅觉。
姜莜莜也是哼哼哈哈的敷衍着这个看起来有点过于热情的工程部经理助理,她承认她还是喜欢帅哥,哪怕看小说看电视剧也希望男主角帅一点,如果不帅,都没什么兴趣往下看。 (三十一)
午餐快结束时,人走的差不多了,戴精诚也留了一个电话给姜莜莜作为交换,说有空大家一起出去谈工作。他走了以后,许诺哼了一声。
你哼什么?姜莜莜不理解。
长成这样还想泡你,拜托姜莜莜你不要随便给男人电话好不好,要有点追求,你想交男朋友我可以介绍大把有钱男人给你,别把姿态放得这么低。许诺一边说着一边顺手拿过一个蛋挞塞进嘴里,含含糊糊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可人家毕竟是单身,留个电话天经地义啊,对了许诺,你和你男朋友是怎么认识的。姜莜莜按住胸口。
“呵呵,这是个秘密。以后有机会再慢慢告诉你,其实他也不算是我男朋友,算了,吃饭吧,下午要上班。”许诺神秘的一笑。
一个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本来人不多的餐厅忽然变得安静下来。
许诺的眼睛都看直了,胳膊捅着姜莜莜,快看啊,帅,帅的,快看。
那个人发型很奇怪,好像骑摩托车没有戴头盔在风中一个小时然后下来,乱七八糟但乱中有序,眉毛浓密,睫毛浓密,也许下面的毛毛也会浓密。
姜莜莜觉得自己的想象力很雷人。
他十分高,所以背稍微有点驼,很多高的人习惯弓着走路,矮小的人才喜欢昂首挺胸,仿佛有人往上提着他们的耳朵一样,这样能显得他们看起来高一点。
他的脸上写满了骄傲和颓废,修长的手指叼着一根烟,环顾四周,饭菜所剩无几,那人径直走到餐厅前台,“还有啥吃的?”
气场很足啊,而且还不穿制服上班,一定不是小人物。姜莜莜在心里暗自分析。
后勤部主管呆了,惊慌失措的说道,“总经理,您,您怎么到这里来吃饭了。我叫厨房给您弄点面好吗,不好意思不知道您要来,所以没有准备……”
那男人打断了她的说话,“要快,我等下有事。”
总经理?!
姜莜莜有点头晕,这么大公司的总经理竟然是这样一个年轻的家伙,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皮肤竟然比女孩子的还好,穿着牛仔外套和口袋裤的总经理?天,这完全不符合情节需要。
他端着面朝这边走过来。
“您好。”许诺放下碗筷跟坐在对面的年轻英俊的总经理问候。
“你们两个新来的?”骆君常打量了眼前两个在记忆中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女生。
姜莜莜回答道,“我们今天第一天上班,很荣幸能认识您,总经理先生。”
除此之外,再无交谈,他吃面的时候埋着头,拼命的往原本就有酸味的西红柿鸡蛋面里加醋,又叫了员工餐厅的清洁工大妈到厨房拿了几瓣蒜,剥开蒜瓣直接丢在面条里吃,辣的汗出来,再抽烟,再喝旁边泡好的咖啡。
回到办公区,姜莜莜的第一个岗位并不是行政文员,而是先从前台接待文员做起,赵慧心开始对她说些最简单的工作要求,“你以前没做过类似的工作,我想有些东西还是要跟你说一下,你记一下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