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ral
发表于 2010-9-24 09:56
她的神情很快引起了赵城的注意。现在她已经看得清清楚楚,在主席台后面金黄色的帘子的缝隙里,露出的是一只人手,那只手又小又白皙,一看便知是女人的手。
她强压住喉咙口即将冲出来的尖叫,连退了三步,心里不断在问,这是谁?是第四个被害人吗?她为什么会被杀?以后还会不会有第五个,第六个,第七个……
她不敢再想下去了,只是一边朝赵城张望,一边往后躲。赵城跟她同样紧张,他朝她挥挥手,意思是让她退后,她赶紧退到一边。赵城拔出了枪,慢慢朝帘子处靠近,那只手纹丝不动。小林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其实,她真想拔腿就逃,她才不想看什么死人。
赵城走到帘子处,举枪朝里面喝道:“举起手来!”
本来,小林以为这只是一声例行公事的开场白,不会有任何回音,谁知,赵城话音刚落,帘子后面就发出一声烦躁的抱怨:
“吵死了!谁啊!”是女人的声音,好耳熟。对了!就是刚刚那个女记者的声音。
那只手应声缩回了帘子后面。
咦?——现在小林不害怕了,心里充满了好奇,她不由地向前走了几步。
“快出来!”赵城喝道。小林听出来,发现人还活着,他也松了口气。
“吵死了!”那个女子在里面嚷道。
赵城猛地掀开帘子,一个银色头发,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子赫然站在那里,她正在打哈欠,但看见对着自己的枪,立刻神色惊慌起来。
“我犯什么法了?在这里睡觉也犯法?!”
“张晴!”小林一看见那张脸立即惊叫了起来。天哪,虽然她剪短了头发,还染成了银色,可是,她的脸一点没变。
“林信文!”张晴也大叫一声,“果然是你!你怎么改名叫卓云了?”
这一声喊让小林心花怒放。
“你还不是一样改名叫戴静了?”小林笑着说,心想,张晴,你不是媒体的人,你是混上船来的,所以没有被安排休息室,你只能在这里睡觉。你是来干活的!
“她是谁?”赵城收起枪,厉声问小林。
“她是我的中学同学,张晴。”小林回头对张晴笑。
“哼,我一看照片就知道是你!我还去找过你的男朋友呢,他也说,他的女朋友姓林。林信文,你烧成灰,我都认识你!”张晴朝她瞪了一眼。
“耶,听见你这么说真是太好了。”小林好开心,她从来没像今天这么乐于见到张晴。
“不要假惺惺!”张晴狠狠白了她一眼,随后转头对赵城说,“Sir,我可以担保,她叫林信文,不叫什么卓由。她作案时,一定是隐瞒了自己的真实姓名。”
“是卓云。”赵城纠正道。
“不管她用什么假名,她就叫林信文。不信,可以随时到同文女中去查,她在学校的圣诞晚会上变过魔术,很多人认识她!”张晴义正词严地说着,回头又得意地朝小林笑了笑,说,“别怪老同学不讲情面,人人都应该做好市民嘛。”
“谢谢你!张晴。”小林笑着走过去,给了老同学一个拥抱。
张晴吃了一惊,立刻推开了她。
“你干什么!我可没带钱包!”她怒喝。
“我带了,可那是被人偷了又送回来的,有人拿走了我的身份证。我真想知道是谁。”小林目不转睛地盯着张晴的眼睛。
张晴并不胆怯,迎视着她的目光,没花半秒钟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林信文,你少来,我……”张晴想争辩,又别过头充满戒备地盯了赵城一眼,低声道:“你别冤枉我!我没拿过!”
“哼,才怪!就是你。”小林故意这么说。她知道这个贼不可能是张晴。偷走她身份证的人就是为了抹去她的身份,而张晴刚刚证实了她的身份。
“就算是我,也比你强。你这个杀人嫌犯!一杀还杀三个!”张晴问赵城。
“我才没杀人!如果我那么厉害,早在几年前,你就是我的刀下之鬼了!我一定第一个杀你!哈哈。”小林格格笑着,她真高兴在这里碰到老同学
见她笑得那么放松,张晴满怀狐疑地问赵城:“Sir,这是怎么回事?”
“嫌疑人未必是凶手。案情还在调查中。现在你证实她是林信文,是不是?”赵城不耐烦地问道。
“对,她就是林信文。”
“好,跟我回休息室作份笔录。”赵城说着先走出了大堂,走出门的时候,他对小林说,“你也来。今晚我们会给你安排一间休息室。”
coral
发表于 2010-9-24 09:57
9.失踪案
为什么那个记者会跟小林在一起?钟大林百思不得其解。
自从跟倪震分手后,他就开始在这条大船上搜索小林的踪迹,找了半个多小时,一无所获,当他灰心丧气地正准备回自己的休息室时,却蓦然发现,小林跟没多久前缠着他提问的银发女记者有说有笑地走在一起,而之前一直把小林当作头号嫌疑人的警察赵城却若无其事地走在她们前面。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就在这短短的半个多小时内,发生了什么事,让这个臭警察终于解除了对小林的怀疑?那个女记者又是谁?看她们两人说话的神情,好像很熟悉?她们以前认识?假如是这样,那她刚刚的提问又是什么意思?试探吗?她为什么要试探他?
她们走近了,他很不情愿地躲在了阴影处。他听到小林在问那个女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以为你会知道呢。”那个女人答道。
“我早猜到了。你是不是看了报纸后,才赶过来的?眼光不错啊。”小林笑着问,“有收获吗?”
那个女人冷哼一声,威胁道:
“我干吗要告诉你!我警告你,Mandy林,你少管我的闲事,要不我也会杀人灭口。”
“我才懒得管你。你别惹我就行。”小林说。
她们在说什么,钟大林完全听不明白,但从她们的对话中,他获得了三个信息,第一,她们一定很熟悉,是老相识。第二,这个自称记者的女人不是什么记者,如小林所说,她应该是看了报纸后混上船的。第三,这个女人当着赵城的面,叫小林,Mandy林,但是赵城却无动于衷,这意味着,赵城已经认可了这一点。——难道这个白发魔女给小林作了证?
“喂,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商量。”小林说。
“什么事?”那个女人道。
这时,她们已经在与警察休息室两扇门之隔的14号舱室门口站定了。
“你过来拿钥匙。” 赵城在12号舱室门口叫小林。
“稍等啊。”小林丢下那个女人,利索地跟着赵城进了12号舱室,不一会,她就拿了钥匙噔噔噔跑回来。钟大林真想立刻走上前,夺下钥匙,拉着她的手,把她领回自己的舱室。他真想让她知道,在经历了刚刚那场追捕风波后,他有多担心她,有多想跟她在一起,他还有很多问题要问她。可是他听到她说:
“其实,我想让你办件事,如果你答应,我就当过去的一切没发生过。怎么样?”
“想威胁我?”那个女人声音尖锐,钟大林听得很清楚。
“哪有啊,是想看看你说的是不是事实,还想看看你的技术现在有没有长进。”小林笑吟吟地打开了舱门。
“哼!”那女人冷笑一声,也没说不。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舱室。钟大林犹豫要不要去敲门。
他相信,此刻的小林一定同样渴望见到他。尽管自从他们相遇以来,她一直表现得不想跟他再有什么瓜葛,但他知道,她心里是有他的。她不是演员,不懂得如何隐藏自己的感情,刚刚还骂他是骗子,转眼就让他握住了手。
她的手又小又凉,让他想起有一次,为了试试她的手有多小,他故意把要送她的戒指丢进了一个玻璃瓶。他看着她的手像小鱼一样钻进瓶口,转眼就衔了戒指出来,不由地哈哈大笑,随后他握住她的手,放进了自己的衬衫袖子。
“摸摸我的肩膀。”他道。
“好啊,可是干吗要在袖子里摸呀,好麻烦。”她企图把手抽回来,他立刻隔着衬衫按住了她的手。
“不好吗?这是我们的秘密通道。”他道。
他觉得那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他骤然下了决心,他要去敲门,然后把她带走。没理由让她跟一个白发魔女同处一室,就算她们以前认识也不行。他是她的爱人,他有优先权。
可是,正当他要准备走出阴影的时候,就看见12号舱室的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了,赵城失魂落魄地从里面冲出来,撒腿朝前方奔去,他身后跟着一个同样惊慌慌乱的小警察。
那一瞬间,他的注意力完全被这两个警察的异常表现引开了。他们上哪儿去?!出了什么事?!
最终,好奇心控制了他的步伐,他身不由己地跟了上去。
赵城和那个小警察奔进了52号舱室。这间舱室位于底层船舱的角落里,原是空的,四周也没有安排宾客居住,自从杀人案发生后,它就成了停尸房。深更半夜,他们来这里干什么?停尸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还有,小林的所谓粉丝,那个法医助理在哪里?
屋子里亮着灯,钟大林悄悄跟了上去,透过翕开的门缝,他看见赵城怒冲冲地站在屋子中间东张西望,随后,朝屋子的一角扑去,这时,钟大林才注意到原来谷平一直站在屋子的角落。赵城一把揪住谷平的衣领,怒吼道:
“你在电话里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谷平挣脱了他,摘下眼镜,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小布,低头擦拭着眼镜片。
“陈影不见了。我说的很清楚。”他的声音很平静。
“清楚个屁!她怎么会不见了!”
“不见了就是不见了。半小时前她还在……”谷平戴上眼镜,头一歪,乌黑的眼珠朝门缝看过来,没再把话说下去,钟大林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
现在这种状况,他转身离开肯定不明智。略作思考后,他推开了门。
“对不起,打扰了……”钟大林一边说,一边走进了门。
“你怎么会在这里?!”赵城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
“我恰好在散步。”他知道这理由很可笑,但他相信,在这种时候,没人会在意他怎么会出现在陈尸房的门口。
“有事吗?”赵城问他。
“我好像听见你们说到陈影,陈影怎么啦?”他假装在房间里寻找陈影的踪迹,马上看见两个黑色的长条塑料包并排放在房间的一边。那是郑秋雨和好好先生乐队的成员吗?他心里一阵不舒服。
“你不是跟她离婚了吗?”赵城斜眼看着他。
他没回答他的问题,盯着那两个黑色塑料包说:
“我听见你们说,她不见了,那是什么意思?”
“尸体不见了,有人盗取了尸体,就这么简单。死人是不会自己走出去的。”赵城没好气地答道,又转头问谷平,“查看过门锁了吗?”
“门锁没问题。”谷平走到门前,指指门锁,随后关上了门。
“那就是说……”赵城想说下去,谷平却抢了先。
“没人撬锁,要么有人开门进来,要么她自己开门出去。只有这两种可能。我认为后者更有可能。”
“你是什么意思?”钟大林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谷平从桌上拿起一副塑胶手套戴上,随后走到一个黑色塑料包面前蹲下,拉开了拉链,钟大林看见郑秋雨那张惨白的脸,赶紧把头别了过去。
“呼吸停止,心脏停止跳动,并不一定说明这个人真的死了。就拿她来说,”谷平弯下身子,凑近郑秋雨的脸,拨开她的眼皮,又用手指重重压了下郑秋雨的脸,随后语调平淡地说,“她的确是死了。”
“谷平,别说废话好不好?”赵城不耐烦地催促道。
“陈影被送来的时候,手心有被电流灼伤的痕迹,呼吸停止,脉搏、角膜反射均已消失,看不出半点生命迹象,好像是死了。但是,我压了她的眼球后,她的眼球立刻变形,而我的手一放开,瞳孔马上恢复了圆形,我还挤压过她的手指,出现了青紫,这证明,血液循环尚未停止。所以我判断,她可能是假死。”谷平拉上了塑料包的拉链,站起身来,“但是这只是凭我的经验判断的,经验有时候也会出错,她的被害时间又很短,所以,我说我要等一等,还不能写什么报告。——其实我在等她活过来,我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
“妈的!你一开始为什么不说!”赵城骂道。
谷平垂下眼睛,一边用干洗手液洗手,一边低声说:
“对不起,这是我的错。”
钟大林本来以为赵城接下去会暴跳如雷地把谷平臭骂一顿,谁知,赵城却叹了口气,走到谷平面前拍拍后者的肩道:
“好了,谷平,今天已经很晚了,快去休息吧。我会安排人找她的。不管是死是活,总会找到她。——她会游泳吗?”赵城忽然问钟大林。
“她会。”他道。
“她会。”他道。
“真麻烦,个个都会游泳。”赵城嘀咕了一句。
“如果她没做过什么,她应该主动找警察寻求帮助,而不是跳海逃生。”钟大林提醒道,看见赵城朝自己望过来,他继续说道,“所以,假设她没来找你,那很可能她就是你要找的嫌疑人。”他注视着赵城,希望后者能向他说明一下,小林现在还是不是所谓的杀人凶嫌。
赵城听懂了他的意思。
“恭喜你,你的女朋友林信文小姐的身份已经得到了初步证实。”
“那么……”钟大林禁不住露出笑容。
“但她的嫌疑人身份暂时还有疑问。”赵城说完,又催促谷平,“谷平,你快去休息!我会找人看着这里。”
谷平慢腾腾地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如果她活着,她会躲哪里去?”谷平站在门口自言自语,忽然回头问钟大林,“今晚我住你那里如何?”
“你说什么?你要跟我住在一起?”钟大林大吃一惊,随即立刻表示反对,“对不起,我不想跟陌生人住在一起。”
“她对你有特殊的感情。我想她也许会来找你。”谷平解释道。
钟大林走出门口,听见这句话禁不住回过头来。
“她对我特殊的感情,何以见得?”
“她的小腹上有个漂亮的刺青,是你的名字。
钟大林厌烦地皱了下眉,陈影这么做,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刺的,完全多余。
“她很无聊,这事我根本不知道。”钟大林自顾自朝前走去,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绝不让谷平有任何借口进入他的房间。
“大概是三个月前刺的。你不知道也不奇怪。你们那时候已经离婚了。总之,我觉得如果她还活着,去找你的可能性最大。”谷平跟上了他的脚步,他们并排前行。
“她不会来找我的,我跟她已经再没有任何关系。”钟大林冷冷地说。
“有没有关系,不是你一个人能做主的。她在小腹刺下你的名字,是希望有朝一日你能看见它,如果不想跟你重归于好,她何必这么做?刺青的过程很痛。”谷平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用热忱的语调问道,“今晚我能不能住你的房间?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我就在椅子上打个瞌睡。”
这个讨厌的家伙!
钟大林停下脚步,正视谷平。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想跟陌生人住在一起,尤其是不想跟一个法医,或者法医助理住在一起。”钟大林想到谷平刚刚用手拨开郑秋雨眼皮的情景,就觉得恶心。
这句话起了效果。钟大林看见谷平的眼珠在薄薄的镜片后一动不动地盯着他,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后退一步,咧嘴一笑道:
“好吧,我明白了。”
谷平一只手插进口袋,径直朝前走去。
“如果她来找我,我就带她来见你们。我保证。”钟大林对着他的背影说。
但谷平好像根本没听见。
coral
发表于 2010-9-24 09:57
倪震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跟一个陌生女人站在甲板上聊天,四周漆黑一片,他看不见她的脸,却能听到她的声音。他们聊得很开心,他在黑暗中滔滔不绝,谈论自己的第一段恋情,又谈起自己的父亲和现在的他,那个女人聚精会神地听着,但回答他的却是关于她自己的故事,有时她还发出带着齿音的笑声。
他们聊了很久,他心想,不知现在几点了,但四周没有钟,他也没戴表,于是他偏过头去望向大海,这时,他隐约感觉那个女人在向自己靠近,他能闻到她的气息,还能听见她轻微的呼吸声,他低下头看见她的腿从薄薄的裙子里露出来,她的裙边擦着他的裤子。
他知道她在看他,两只眼睛隐藏在长长的头发里放光,他还知道,她的手已经搭在了他的后颈上。她的手很凉,好像刚刚用冷水洗过。他微微一笑,开口问道,现在几点了?没有人回答,于是他慢慢转过身。
她就在他身边,整个脸隐没在黑暗中。他隐约觉得自己认识她,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嗨。”他跟她打招呼,她假装没听见。
这时,远处传来汽车大转弯的声音,一道光扫过来,他骤然觉得自己已经不在海上,而是身处一个陌生的花园。他跟她两两相对,那道光掠过草地,照亮了她的脸。他现在看清了,那是陈影。她朝他微微一笑,伸出手,向他比划了一个割喉的动作,随后转身跑开。“陈影!陈影!”他想大叫,却叫不出声,而耳边不断传来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阿Joe,快醒醒,快醒醒。”
是谁在叫我?陈影,是不是陈影?
“Joe,快醒醒,快醒醒,你的电话已经响了好多遍了。”
电话!
他猛然睁开了眼睛。
“啊,你终于醒了!”周慧敏凑近他,垂下的头发几乎碰到他的脸。
“现在几点了?”他问道。
“都快中午12点了。张大夫刚刚走,他已经给你换过药了,你睡得可真沉。”周慧敏一边说,一边把衣服扔在他身边。
“昨天太累了。”他随口说了一句,套上了衣服。
洗漱完毕后,他忽然想到刚刚朦胧中听到的话。
“你说我的电话来响了好多遍?”他问周慧敏。
“是啊,我看是S市的长途,所以没接。”她走向舱门。
他连忙问:“你到哪里去?”
“我去给你拿点吃的,你好好在这里休息。不要瞎跑,也许Steven会来找你,他刚刚已经来过两次了,看你睡着了,我没叫醒你。他今天脾气很坏。”
“他怎么啦?”他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她的腰,在她耳边问道。
她握着他的双手,回过身来。
“他说他女朋友的身份已经得到了证实,本来想今天跟小林好好在一起的,但是陈影的尸体又不见了,警察盯着他提问,他没办法脱身,所以很烦恼。”
“陈影的尸体不见了?”他立刻放开了她,脑海中晃过梦中的情景——她朝他微微一笑,然后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怎么会不见了?”他问道。
“我也不知道,你还是等他自己来告诉你吧。刚刚他在这里晃了一下,立刻就被警察叫走了。好,你乖乖在这里休息,我马上就回来。”她轻轻拍了下他的脸。
“OK。”他笑着答应。
她一离开,他立刻接通了S市的长途。电话铃只响了两下,赵栋就接了电话。
“喂,刚刚打了你N个电话,怎么不接啊。”
“Sorry,我刚起来。怎么?有结果了?”他在桌前坐下,一边打开了他的手提电脑,他很庆幸自己上船时能记得把它带上。
“你真好命啊,倪震,温哥华的图书馆这本书的介绍太简单,出版信息也很模糊,但你一定想不到这本书居然有内地版。”
“是吗?”他的确没想到。
“2002年出版的,书名就叫《慢慢长大的船》。”说到这儿,赵栋在电话那头嚷起来,“芭比,快去吃你自己的饭!不许咬我的毯子!”他的声音渐轻,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响起,“不好意思,我家芭比又闹了,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把我的毯子当仇人,动不动就咬。”
“猫咪总有一个阶段会发疯的,我家阿豹还不是一样。”他很想念会用爪子给他的手臂作按摩的猫儿子。
“对哦,你们那时还差点把它送走。”赵栋说。
“是啊,不过后来我跟阿V都不舍得,最后不仅没送走,还给它找了个伴。你也给芭比找个伴吧。”他提议道,谁知赵栋反应激烈。
“少出馊主意!它有了伴就不要我了,我才没那么傻。现在她很依赖我。倪震,像你这样的人是不能理解我的。”
“哦,好吧。算我没说。”他立刻转换话题“你能确定你看到的简体版跟我说的是同一本书吗?”
“你没告诉过我那本书的内容,只说作者叫左量。我在我那本书里,查到了相同的关键词。你那英文书,有没有讲到幽灵船?”
“不仅有幽灵船,还有骇人听闻的传说!”他兴奋地嚷道。
“看来是同一本书了。但是内地版的作者,不是你所说的左量,而是叫徐子倩。”
徐子倩!他真想冲出门把周慧敏一把抓回来。那不就是曾经给她作过专访的记者吗?昨晚上她们还见过面。
“……内地版的印数不过5000册,是一本没有任何反响的书,我查了各家售书网站,都有存货,看来卖得真不怎么样。”赵栋在电话那头,一边吃东西,一边问他,“你是不是要电子版?”
“有办法搞到吗?”他看见桌上有饼干,立刻感觉饥肠辘辘,于是也拿了一块塞进了嘴里。
“你在吃什么?”赵栋问他。
“苏打饼干。你呢?”
“小笼包,我早上定的,刚刚送来。哈哈。”赵栋心情不错,“电子版是不是?我刚刚查了这个徐子倩,她有个旧博客曾经连载过这本书,而且都连载完了。我已经整理好了,我等会儿发你的邮箱。”
“你真棒!阿栋!”他由衷地说,一边立刻打开了自己的电子邮箱。
“查徐子倩很容易啦,她自己把什么都摊在那里了。”赵栋哈哈笑道,“至于你另外让我查的那两人,卓云和林信文,嗯,都有档案修改的痕迹,对方不是什么超级高手,还是留下了操作痕迹,但要查他的IP地址还需要一点时间,我晚上再跟你联系。”
“好。晚上见!”他心情极好地挂了电话。
电子信箱的信息显示,他刚刚收到一封新的电子邮件。
“我是在一个服装发布会上认识她的,她当时很漂亮,我马上就被她吸引了。就是这样。”钟大林厌烦地答道,他不想回答跟陈影有关的任何问题,可是这个警察却揪住她问个不停。
“你说,她昨晚没来找你?是不是?”赵城看他的目光,让他觉得自己说的每句话都好像在撒谎。
“当然没有。”他断然道。
“那为什么有人听到你的舱室昨天半夜有争吵声?”赵城盯着他的眼睛。
昨晚半夜,他的确在舱室里跟一个女人吵架,但那不是陈影,更不是小林,而是另一个女人。小林离开他的生活之后,他就跟这个女人建立了新的关系。只不过在上船前的三天,他们分了手。他没想到,她也会在船上。她昨晚来找他,是想再续前缘,他自然是拒绝了。
不过他认为没必要向这个警察说明这一切。这是他的隐私。
“他肯定是听错了。昨天夜里,我的舱室,就我一个人。”他慢悠悠地说着,随后朝一个服务生打了个响指。
20分钟前,他刚从倪震的休息室出来,就被赵城逮个正着。赵城把他带到餐厅,说是想跟他聊聊,但事实上却是一次非正式的审讯。
“有人看见一个女人在今天凌晨5点左右离开了你的舱室。你如何解释?”赵城的口气说明他已经认定昨夜跟他见面的是陈影。
“他看错了。”他道。
一个服务生走了过来。
“先生,有什么需要?”
“给我A号套餐,谢谢。”他冷冰冰地吩咐道。
服务生应声而去。
“钟先生,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她是变性人的?”赵城换了个问题。
“结婚后没多久就发现了。”他皱了下眉,这是他最不愿意提起的事。
“可是,你是半年前才跟她离的婚,是不是?”
“是。”
“为什么那么晚?”
“她不愿意。她希望维持婚姻关系。”他想到陈影跪在他面前挽留他的情景,禁不住垂了下眼睛,“其实,她对我很好,那简直是无微不至的关怀,但知道她的过去后,我实在很难再对她付出感情。……其实说到底,是我对不起她,是我辜负了她。”
确实是他辜负了陈影,但他并不后悔。
“我不会跟陈影整夜呆在一起,这是不可能的。”他道。
“那昨晚跟你在一起的女人是谁?”赵城问道。
他不说话,目光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
“我总会查出来的。钟先生。”赵城道。
他决定守口如瓶,他不希望昨夜跟旧情人共处一室的消息最后传到小林的耳朵里。
“那你就查吧,阿sir。”他笑了笑道。
盛容每天都有第一顿餐喝杯美式咖啡的习惯。中午12点10分,她懒懒起床,发现休息室静悄悄的,只有她一个人。
咦,安妮到哪里去了?
安妮是她带上船的年轻助理,22岁,长得不漂亮,脑子也笨,做事还常常丢三落四的,但对她却忠心耿耿。她知道万事没有十全十美,假如安妮在任何时候都能做到跟她同仇敌忾所以,她又何必去在意她的某些弱智表现呢?她看了下手表,12点15分。这种时候,安妮能上哪儿去,难道是到甲板上看明星去了?
蓦然,她想到了昨天晚上,在回船舱的路上,安妮问她的话。
“小姐,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
“只要警察同意,我们随时可以回去。”
“可是,小姐,这里发生了杀人案。”安妮声音发抖,脸色苍白,说话时,还不断向两边张望,随后,她忽然停下脚步,“小姐,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她侧耳倾听。
“没有,我什么都没听见。”
“小姐,我刚刚明明听见脚步声!”安妮瞪着一对小眼睛,说话的热气直喷她的脸,“小姐,我真的听见了。你说,会不会有人在跟踪我们?”
安妮的情绪影响了她,她慢慢转过身,却发现身后什么都没有。
“安妮,你不要吓自己!我告诉你,什么都没有。而且那个女杀人犯,有那么多人追她,我看她也逃不掉!”
她没告诉安妮,比起看那个会变魔术的女杀人犯,她更喜欢欣赏倪震脸上那瞬息万变的表情。很久不见了,他有段时间似乎已经淡出了人们的视野,除了老朋友们,新一辈的年轻人还有谁能记得他这位风流才子?如果没有这次兰桂坊的激吻事件,他只是过眼云烟,跟那个女人一样,只能在唏嘘和遗憾中慢慢咀嚼自己的过去。她本来不想上船的,但既然是他发的邀请,她想来想去还是来了。他还像过去一样俊,一样会说话,风度翩翩,笑话说得云淡风轻,但当他若无其事地跟她打招呼的时候,她仍然想扇他的耳光。
“小姐,你能不能跟警察说说,让我,我们先回去?我想回去了。”安妮的说话声打断了她的思路。这时她才发现,她们已经站在了舱门口。
她们进入船舱后,安妮又求她。
“小姐,你跟警察说说嘛……这里,真的太可怕了。”
“你在胡说什么,这种时候,警察怎么可能同意我们下船?”她没理会安妮的情绪,把大衣脱下大衣,扔在安妮手上。
安妮呆呆注视着她,过了会儿说道:
“小姐,那,那我要先回去了。”
难道安妮自己下船了?这不可能吧?想到这里,她立刻拨打了安妮的手机。让她安慰的是,手机铃声响了几下后,安妮接了电话。
“安妮,你在哪里?”她问道。
“小姐,我在厨房吃午饭。你想吃什么,我等会儿给你带回来?”安妮的回答没任何异样,背景也有点吵。
她想了想说:
“给我带点面包和咖啡来吧,我不想吃太多。”
“好。我马上就吃完了,吃完就回来。”安妮大声回答她。
原来只是虚惊一场,她安心了。
几分钟后,她梳洗完毕,坐到沙发上,一边翻阅新买来的八卦杂志,一边等候安妮送餐回来。最近杂志的娱乐头条全是关于倪震的新闻,她把那篇,他面对媒体三度落泪的新闻看了又看,虽然她明白,深究他的眼泪是真是假毫无意义,但是看见他面对如此之多的诘问,她还是觉得暗自心惊。她想,如果是她,她可能早就疯了,但是他,玩着玩着,竟又把指挥棒骗回到了他手里。表面上,媒体在阻击他,实际上,也在帮他。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是越老越聪明了——可是,他老吗?她禁不住又把那篇报道上的照片看了一遍。
以前是稚嫩,现在呢……
“笃笃笃”——有人敲门。
“安妮?”她心不在焉地叫了一声。
没人回答。
她从杂志上抬起头,望着舱门,轻轻皱了下眉。
一定是安妮拿了餐盘,没办法开门了。但即使是这样,也该答应一声。
“安妮,是你吗?”她一边问,一边走到了门边,不假思索地打开了门。
“你?有什么事?!”她望着来人,心头一震,当她想再说话的时候,忽然想到了前一天晚上警察说的话,于是,她无法控制地向后退了一步,
“你,你怎么会……” 她的嘴一下子失去了知觉,她觉得自己的血液凝固了,等她意识到危险正逼近自己,她应该尖叫声,已经晚了。她刚刚张开嘴,就有一只手掌盖住了她的半个脸。
coral
发表于 2010-9-24 09:58
10分钟后。
“Sir!阿sir!”——
赵城刚走出餐厅,就看见走廊的前方,一个身材肥胖,穿红色棉衣的年轻女人惊慌失措地朝他奔过来,他真担心她会一头扎到自己身上,幸亏,她到他跟前及时刹住了沉重的脚步。
“不好啦!不好啦,我家小姐被人绑架啦!”年轻女子一站定就面色通红地嚷了起来。
“谁是你家小姐?”赵城问道。
“你怎么连我家小姐都不知道?我家小姐演过很多很多电视剧。她叫盛容啦!”年轻女子朝他翻了个白眼。
赵城听说过盛容,不过他并不觉得她是他非要认识的人之一。
“你怎么知道她被绑架了?”他斜睨着她问道,他很怀疑这个年轻女佣的判断力。
“我刚刚在厨房的时候,小姐还打电话给我,让我带吃的回船舱,可是我一回来,她人就没了。我看见她床上放着这张留条!”年轻女子喘着粗气,从口袋里抓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交给他,他忍不住瞪了她一眼,但看到她一脸困惑,他想,跟她解释“保护证据”这类规矩一定是在浪费时间。况且,纸条的内容立刻引起了他的兴趣。
“要想知道盛容在哪里,问林信文。”
纸条是用圆珠笔写的,歪歪扭扭的字迹显示写字条的人用的可能是左手。“问林信文”!,这么说,绑架盛容的人已经知道林信文恢复身份的事了。可真快啊。想一想,有哪些人知道她这件事?——应该找她去问问。
“Sir,小姐是不是被绑架啦?哎呀,是不是啊?我们小姐可是好人啊。”年轻女子苦着脸,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
“你叫什么?”赵城问她。
“我叫安妮。我们小姐是不是被绑架了?”
“好,安妮,我们一起去你小姐的船舱。然后,我要你回答我一些问题。”赵城沉稳地说,又问,“你小姐认识一个叫林信文的人吗?”
安妮一个劲地摇头。
“没有没有。小姐平时认识的人,我大部分都知道。没有这个名字。他是谁啊?阿Sir?”
谷平敲响倪震舱门的时候,倪震正在津津有味地研读赵栋发给他的长篇小说《慢慢长大的船》。
“你有什么事吗?”倪震打开门时,发现谷平不是一个人,身后还跟着一个电工模样的高大男人。
“你这里有电视机。你看过吗?”谷平的眼光朝他身后溜了一圈。
“没有,怎么啦?”倪震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电视机,昨天晚上发生了太多事,他都没注意到它的存在。
“我们想检查一下线路。”谷平道。
不是恳求也不像命令,口气平平淡淡却不容拒绝。倪震让开了道。
谷平和那个电工一起进了门,他们直奔电视机的后面。不一会儿,那个电工就从电视机的背后直起腰来说:“没问题。”
“再检查一下别的线路。”谷平走到他的桌前,望着他的手提电脑道,“桌子后面应该还有两路线。”
“好,先看看。”电工蹲下了身子。
转眼他就从桌子底下钻了上来。
“没事。”
“有什么问题吗?”倪震满怀狐疑地问道。
“还有什么事吗?”电工粗声粗气地问道。
“请你去检查一下大堂的线路,那里昨晚有过两次断电。”谷平吩咐道。
“好嘞。”电工答应了一声,转身走出了舱室。
电工走后,倪震又问:“这是例行检查吗?”
谷平似乎没听见他的问话,两眼直勾勾盯着他的手提电脑。
他总觉得别人窥探他的电脑就跟偷看他的日记没两样,所以他走到电脑前,故意挡住了谷平的视线。
“你还有什么事吗?”他口气不太友好地问道。
谷平意识到了他的不悦,朝他笑了笑说:“跟我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说完,他一脚踏出了舱门。他要让我看什么?倪震稍稍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跟上了谷平的脚步。
室外阳光明媚,晴空万里,他跟谷平一起穿过甲板的时候,几个记者模样的人上前跟他打招呼。
“嗨,今天感觉怎么样?”
“很好。”他淡淡地问答。
“等会儿能不能作个专访?”
“不行。”他断然拒绝。
这时,不远处有人嚷了起来。
“嗨,警察到了!”
人群涌向船边。“真的有警察!”又有一个人叫起来,接着正如倪震所料,很多架照相机又架了起来,他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咔嚓”“咔嚓”声。倪震好奇地朝那个方向望去。果然看见一辆载着十几个警察的白色小船正向他们这艘大船靠近。
“你们的援兵到了?”他问谷平。
“是啊。这里缺人手。”
“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走?”他立刻问。
“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走?”他立刻问。
“现在这艘船上的每个人都有嫌疑,而且上面还怀疑,这个凶手跟岸上的爆炸案罪犯有关,所以上面的意思是,要等抓到凶手后,你们才能上岸。这只是第一批人马,后面还会有两队,他们会带来必须的设备。啊,对了。”谷平忽然想到了什么,“朝你开枪的人找到了。”
“是谁?”倪震差点停下脚步。
“就是昨天死在餐厅的那个乐队成员。我在他的手上发现少量火药残留物,我们还在男厕所里找到一把半自动手枪,虽然没做过弹道分析,但是子弹规格应该是相符的。当然……”谷平说到这里笑了笑,“不久后,就会有一批刑侦人员上船。”
“外围的爆炸案搞得差不多了,会派个法医过来了吧?”他随口问道,他相信如此复杂的案子对谷平这个小小的法医助理来说一定也是个莫大的负担。
可没想到,谷平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道:“嗯,那倒不会,他们会再派一个法医助理过来。”
他疑惑地回头看着谷平。
“两个法医助理?”他问。
“嗯。”谷平点点头,“这是上面的意思。可能他们觉得这艘船上的案子,两个法医助理可以应付。”说完,谷平兀自笑起来。
真的很可笑。倪震觉得要不是谷平的上司脑子有问题,就是在职的法医人数奇缺。
他们一起走进前一天晚上倪震所在的休息室。
“你想让我看什么?”倪震问道。
谷平不声不响,从电视机后面扯出一根电线来,令倪震吃惊的是,这根电线从电视机的背后一直通到木柜里。
“事情就是这样。”谷平盯着那根电线说。虽然只有一面之交,但倪震明白,当这个人说话毫无表情时,大都是在自言自语。
“能不能说明白点?”他走到谷平身边说道。
“你看。”谷平指了指木柜的角落里,倪震发现连接电视机的电线就是从隐藏在木柜底端的一个小洞里钻进柜子的,电线的这一头已经被故意剪断,红蓝色外皮已被割去,露出几根黄色的铜线。
“这是……”“倪震注视着这个裸露的电线,脑中闪过电影中的场景,一个男人握着电线,突然全身癫狂般颤抖,眼珠翻白,随后砰地一下倒下——为什么在我的休息室,会出现这样的东西?
“这根电线……应该是被故意剪断的,”谷平把那根电线的头拿到眼前看了看,又低头查验木柜的底端,“这里还有水渍,可能有人在电线上浇过水,但是因为柜子里较阴湿,所以水迹不容易干。我想,陈影就是抓到这根电线造成电击伤的。”
倪震这才想起前一天晚上警方公布的陈影的死因是触电而死,“为什么陈影会在我的房间里触电?”试想,假如他昨天不慎抓住了那根电线,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可能是意外。那卷电线应该是为你准备的。”谷平关上柜门,又走到了舱室门口,“我们走吧,这里马上会有人来作彻底检查。”
倪震跟着谷平一起出了船舱。
“你是说,有人想杀我?”谷平锁门的时候,他问道。
“我不知道。从证据上看,有人是企图这么做。但是也未必……” 谷平盯着他瞧,“其实,假如有人跟我说,是你自己安排了这一切,我也相信。”
“我自己安排了这一切?我发疯了吗!找人开枪射我自己?要是射偏怎么办?”他想生气,但还是笑起来。
“你看,裸露的电线在你的房间,但触电的不是你,你中弹了,但枪打在肩膀上死不了,昨晚我还看见你一个人在船上瞎溜达,按理说,如果有人要杀你,那是最好的机会,打冷枪,用刀刺,都所以,但是你安然无恙……这不是很奇怪吗?要不是你自己安排的,那就是有人把谋杀你当作幌子。”谷平说到这里,停住了脚步,“不过,我说的这些都不算数,我只负责发现,不负责分析。”
“我听说陈影的尸体不见了?”他突然想起Vivian对他说过的话。
谷平的脸上现出抑郁的表情,他别过头,眺望一望无际的大海,隔了好久才说:“她没死。她昨晚是假死。”
“假死?!”倪震大吃一惊。
“呼吸和心跳停止,不一定证明一个人的生命已经结束了。我有疑惑,但是我也不敢肯定。这是……嗯,我的疏忽。现在她逃走了,我找了她一早上也没找到。不知道她能藏到哪里。”说到这里,谷平忽然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怎么啦?”
倪震朝前望去,发现小林捂着头靠在钟大林的舱室门口。
“你怎么啦?”倪震连忙走上前。
“有人打了我的头。”小林苦着脸说,“我刚刚到大林的舱室去找他,刚走出门,就有人砸了我的头,好痛啊。到底是谁啊!”小林揉着她受伤的脑袋,一副生气又困惑的表情。
她那滑稽的苦瓜脸让倪震想笑,但同时他心里又禁不住咯噔一下,为什么总有人针对可怜的小漫画家?她到底得罪谁了?
“出血了吗?”谷平走到她面前问道。
“那倒没有。”小林摇摇头。
“可以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吗?”谷平望着她,问道。
“有什么好看的?”小林不太乐意,气呼呼地说,“这船上肯定有我的仇人。他一直在暗算我!”
“你受伤的时间不长,伤口的深浅和形状应该还能看出来。我想知道,对方是用什么东西砸了你。”谷平愣愣地看着她的头发。
小林犹豫了一下,终于点头答道:“好吧。”
“那我们进去吧,你最好坐下。”谷平道。
他们一起走进了钟大林的舱室。
“Mandy,你刚刚进来过?”倪震问道。
“是啊。”
“门是开着的?”
“是的。”小林明白了他的意思,“也许是他粗心吧,他忘了锁门了。”
Steven应该不是那么粗心的人。
谷平低头朝床上快速扫了一眼,回头对小林说:“找个地方坐下吧。”
小林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谷平走到她身边,扒开她的头发,开始仔细地查看了起来。
倪震乘机朝谷平看过的床上望去。啊!他马上发现枕头上有一根二十多厘米的褐色头发。那肯定不是Steven的,也不可能是复活的陈影是长长的黑发。昨晚难道有人在这里跟Steven过夜?倪震真是等不及想出门去找好朋友问个明白。
但就在这时,钟大林突然从门外冲了进来,倪震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前者就一拳朝谷平打去,猝不及防的谷平摔到在地上。
“Steven!你在干什么!”倪震大叫一声,立刻上前拉住了他。
小林也惊叫起来:“大林!你疯啦!”
“这个混蛋!他在干吗?!”钟大林怒气冲冲地质问小林,“你怎么能让他靠你那么近?!他的身子都快靠在你身上了,你没感觉吗?”
这倒是事实。不过,倪震一点都没怀疑谷平的动机,如果他不靠这么近,他怎么能看清小林头上的伤口?
温暖的阳光从室外射进来,倪震觉得眼前闪过一道亮光,定睛一看,原来是从谷平的脖子里掉出来挂件受到阳光照射,反射出的光。他扫了一眼那个圆形挂件,发现那跟普通的金挂件不同,虽然也闪着金光,但它看上去很旧,上面隐约还有黑色的花纹。他觉得好像在哪儿看见过?可是,他没机会看清了,谷平就把那挂件丢进了自己的衣服,随后他拿起掉在地上的眼镜重新戴好,脸色阴郁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你是被一个重量至少在1公斤以上,方形,有直角,宽度大约两厘米左右的东西砸到的。”谷平声调平稳地对小林说, “我怀疑那是一本时尚杂志。看时尚杂志的多半是女人。”
谷平说完便走出了舱室。
“他只是在给我检查伤口!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他又没对我怎么样!”谷平一走,小林就狠狠瞪了钟大林一眼,嚷道。
“Steven,你太冲动了,你别忘了他是警察。你刚刚那一下算袭警。”倪震也提醒道,“而且,你也看见了,今天他们的大队人马已经赶到了。”
“他能算警察吗?”钟大林笑了笑,“昨天晚上他把陈影的尸体都给搞丢了。”
“刚刚那个法医说,陈影是假死,他承认是他工作疏忽。”倪震道。
“假死?!”小林紧张地瞪大了眼睛。
“呵呵,他昨晚也是这么对我说的,但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我昨天看过陈影,我可以肯定,她已经死了。”钟大林走到小林身边,手在她肩上摩挲着。
倪震觉得他话里有话,便问道:“那你怎么看?陈影如果真的死了,那她的尸体怎么会不翼而飞?”
“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假如陈影没有死,我们又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她,小林的身份又得到了证实,她不再是杀人嫌犯了,那么陈影会成为什么?钟大林注视着他,问道。
倪震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不是想说,是那个法医故意把陈影的尸体藏了起来,为的就是让陈影代替小林成为杀人凶嫌?”
“假如小林的身份得到证实,真正的凶手就需要另找一个替罪羊。而在这条船上,那个所谓的法医助理,是唯一有机会判定陈影是死是活的人。而且,小林的身份昨晚被证实,知道这件事的没几个,他就是其中之一。”钟大林说道。
倪震觉得这话有道理,但他又觉得现在下结论未免太早了。其实,让他难以释怀的是谷平脖子里掉出来的圆形挂件。他很想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为何如此眼熟。
“Mandy,他是不是凶手我不知道,但他的确很可疑。我觉得他没那么简单,所以你最好以后离他远点。”他听到钟大林在教育他的小女朋友。
“我的身份得到证实,他也是帮了忙的,是他暗示我躲到他们的休息室去看警方的档案的。假如他真的是一开始诬陷我的凶手,他怎么会这么做?”小林一脸不服气。
“奇怪,他为什么要暗示你?”钟大林若有所思。
“因为他喜欢我的《魔法小奇兵》。这就是原因。”
钟大林笑起来。
“傻丫头,别人说是你的粉丝,你就当他是好人了。我才不信一个大男人会喜欢看你的《魔法小奇兵》。”
“你不喜欢,不代表别人不喜欢。”小林的眼珠转了一下道,“好吧,你说他喜欢我的书是假的,以后我试他一下。”小林说完又揉了下她的头,怒道“可是!我还是相信谷平的话!陈影肯定活过来了,她恨我,我想来想去,只有她才会做这种事!”
钟大林笑着摸摸她的头。
“好,如果我看到她,我就帮你教训她好不好?”钟大林赔笑道。
钟大林的态度让倪震多少有点意外。为什么他好像丝毫都不想知道是谁袭击了她?这不是玩笑,Mandy是实实在在被袭击了,假如他真的爱她,他怎么会毫不在意?莫非,他知道答案?
“那你说,如果不是陈影,又会是谁?”倪震问钟大林。
“我怎么会知道?”钟大林耸耸肩,避开了他的目光。
钟大林的回答不能让倪震满意,但他也明白,再问下去也未必有答案,正好这时,赵城出现在门口。
“倪先生。”赵城道。
“赵探长,有何贵干?”赵城的到来让倪震微微有些不安,因为对方的脸色很难看。又出什么事了?
“当然有事。盛容失踪了。”赵城直言不讳地说。
什么?!倪震浑身一惊,随后他禁不住朝钟大林望去,后者也似乎很吃惊。
“什么时候的事?”钟大林问道。
“就在半小时前。”赵城望着小林,问道,“半小时前,你在哪里?”
“我?”小林很吃惊。
“对,你。”
“我,我跟张晴在房间里吃饭,后来她走了,我就去找大林了,他不在房间。”小林回头看了一眼钟大林。
倪震也觉得奇怪,为什么赵城又查问小林,小林按理说应该不认识盛容,她怎么会跟盛容的失踪案又扯上关系?
“Sir,为什么要问Mandy?她跟盛容的事有什么关系?”钟大林也问。
“看这个。”赵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塑封的小袋子,递给钟大林。
coral
发表于 2010-9-24 09:58
“啊!”小林凑上来看了一眼,立刻惊叫了一声,面如土色。
“你看看吧。”钟大林把那个袋子递给倪震。
倪震看见塑料袋里面有张纸条,上面用圆珠笔写着几个字——“要想知道盛容在哪里,问林信文。”
“这难道是说小林绑架了盛容?”倪震把袋子还给赵城。
“我为什么要绑架她!我根本不认识她!就算我认识,那也是在电视上看到过她!为什么一直盯着我!为什么!为什么!我什么也没干!”小林气急败坏地跺脚,眼泪在眼睛里打转。钟大林连忙搂住了她的肩。
“这明摆着是诬陷。盛容比她高,又比她壮,她怎么可能绑架盛容?倒过来还差不多。”钟大林为她申辩。
“例行公事,总要问一下。”赵城道。
听这口气,赵城也不相信小林有这能耐。
“周小姐上哪儿去了?”赵城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她到餐厅去了。”赵城的目光让倪震微微有些不安。
“请她等会儿去12号舱室见我。”赵城道。
“为什么?”倪震问道。
“有人看见她刚刚去过盛容的房间。”赵城冷冷地说。
她去找过盛容?倪震觉得难以相信。
“餐厅跟盛容的舱室在两个方向,我想问问周小姐为什么要去那里。”赵城嘲弄一般瞥了他一眼,又对小林说,“林小姐,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请你现在跟我来。”
“为什么又要问我?我什么也没干!”小林抗议。
“别啰嗦。我要问你的东西很多。走吧。”赵城威严地说。
“真后悔上船!”小林抱怨。
钟大林将双手搭在小林肩上,安慰道:
“亲爱的,不用怕。不是你干的,就不是你干的。我会帮你的,相信我。”他说完亲了下她的脸。
小林抬头望着他,点了点头。
“好了,她不是去服刑,只不过问她几个问题。”赵城在舱室外不耐烦地催促。
小林跟着赵城向12号舱室走去,穿过走廊的时候,头顶上突然响起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她用手挡住直射下来的阳光,仰头望向天空。
“啊!是直升机!”她看见两架直升机在头顶上空盘旋。
“那是例行巡逻,每隔一段时间会来一次,这是为了预防罪犯跳海逃生”赵城若无其事地解释道。
“那假如有人跳海怎么办?” 小林塞住一个耳朵大声问。直升机发出的巨响,让她几乎听不见赵城在说什么。
“会有人朝他射击。哈,我还巴不得有人跳海呢,这样抓起来……”赵城等直升机飞远才回答她,但他没把话说完,而是看着某个方向,停住了脚步。
小林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发现谷平一个人正靠在最高的一层甲板上凭栏远眺。一阵海风吹来,他那头乱蓬蓬的卷头迎风飞舞。
“这小子心情不好。”赵城说道。
心情不好?该不会是因为刚刚被钟大林打了吧?小林心虚地想。但她听到赵城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这两年,他一直就这样。”赵城道。
“他怎么啦?”
“两年当中,从首席法医降到法医助理,谁会开心?”
这事小林也听赵城跟谷平谈起过。
“怎,怎么会这样?”小林心想,谷平一定捅过大篓子。
“他啊,说来话长。”
“到底怎么回事?”听到赵城欲言又止,小林更加好奇了。
赵城清咳了一下,说道:
“两年前,他接到一具服毒自杀的女尸,所有人都认为她死了,唯独他认为她还活着。其实,那女人真的不像还有命,他把尸体放了几个小时,都没活过来,上方下了无数道命令,要求他立刻进行尸检,她家的人也催,因为他这里一停,什么都得往后拖。可他就是一句话,他不能解剖一个活人。”赵城掏出一根香烟塞在嘴里,点上了,朝前走去。
“后来呢?”小林立刻跟上他的脚步。
“他当时是我们那里最年轻的首席法医,就因为拒绝执行命令,上面下令降他的职,这是他第一次降职,之前他凭专业技术,一直平步青云。其实还不光降职,同时还让他停职一周,回去反省。这很正常,你不执行命令,自然有别人来执行。上面另外派来两位法医,他们都一致认定,人已经死了。呵呵。”赵城低声笑起来,“你猜他后来是怎么干的?”
“他是怎么干的?”
“他借口跟这两位法医交接工作,乘其不备,用迷幻药将两位法医迷晕,然后将尸体偷偷运出来,绑在自己身上,骑摩托车,逃过五辆警车的追捕,将尸体送到他朋友所在的郊区医院。”
“他骑摩托车?”小林想象不出谷平骑摩托车的样子,不过,她相信那一定很酷。
“没什么大不了,他以前参加过赛车。”
赛车!这可真没想到。
“那后来呢?”小林急急地问。
赛车!这可真没想到。
“那后来呢?”小林急急地问。
“我当时负责追捕他,一开始,他不断打电话给我,求我给他点时间,但是我告诉他,我有命在身,不可能放过他,听我说得那么坚决,他知道自己是没戏了,于是就开始跟我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他是个聪明人,车又骑得好,追捕他的确费了很多功夫,他离开医院后14个小时,我才发现他的踪迹。原来,他把尸体安排在那家医院后,就骑车带着我们瞎绕路,最后把摩托车甩了,从小路溜回了那家医院。我们到那家医院的时候,他在给那具尸体作温浴。妈的,当时真险,他都戴上手铐了,我突然发现那东西在跳!”
“什么东西在跳?”小林紧张地问道。
“就是读血压还是心跳的那个显示屏。妈的!还是我提醒他的。我问他,喂,那东西在跳是怎么回事。那小子看见显示屏,眼睛就像开电灯,嚓地一下就亮了,他一只手还挂着手铐,就立刻开始指挥抢救了,当时那个紧张啊,当那个女人突然开口说话的时候,我都流了一头大汗。”
“啊!那证明他是对的。他真棒!”小林想象着那情景,禁不住击掌赞叹。
“这小子是有一套。不过,因为他处理不当,他还是被连将两级。呵呵,他也倒霉,后来发生的事,他可没想到。”赵城的眼睛熠熠发光。
“后来怎么样?”小林忙问。
“那个女人被他救活后,就把他当作救命恩人,缠着他要做他的女朋友。”
“那多浪漫啊。”小林赞叹道。
“问题是,这个女人有老公也有孩子,还比他大三岁,谷平根本没想过要跟她好。这个女人就缠他,他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一天打无数个电话给他。哈。那段时间这小子都快被逼疯了。”
“后来是不是因为这个女人,他在工作中犯了错?”小林猜道。
“不,工作上他没出过错。是那个女人出问题了。她以为谷平不要她,是因为她有丈夫和孩子,于是,她就杀了自己的丈夫、孩子和婆婆,并且还将自己写给谷平的情书缝在死者的腹部。”
好疯狂的爱啊,小林听得大气都不敢喘。
“这个女人杀完人后,就逃之夭夭。她寄了封信给警方,指明如果让谷平验尸,她就自首。结果,谷平在验尸的时候,在死者的体内发现了那几封情书。你可以想象谷平当时的心情,那些情书证明这些无辜的人,都是因为他而死的。这件事后,他就提出了辞职,他不想干了,但上面觉得他很有才华,不想放弃他,找了很多人劝他,他坚持己见,后来就这么闹来闹去,最后,他就成了法医助理了。不过我相信,这只是暂时的。”赵城说到这里,忽然又板起脸对小林说,“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别小看这小子,他不是什么法医助理,他其实就是首席法医。所以,如果你干了什么,别想躲过他的眼睛!”
“我什么都没干,所以我不怕。”小林立刻大声道。
“别以为我跟你讲故事,你就漂白了,你还是嫌疑人。你好好想想,为什么盛容失踪,罪犯会说你知道她的去向。”
“这个罪犯有神经病。这是唯一的解释!”小林没好气地答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叫来吗?” 赵城吸了口烟,一脸老谋深算的表情。
“盘问嫌疑人呗。”小林白了他一眼。
“呵呵,告诉你,我们终于通过那家赛什么鹰的杂技团找到了你父母。前天,他们刚刚从新西兰到日本。20分钟前,我们已经用直升机把他们从日本接到了船上。”
coral
发表于 2010-9-24 09:59
10.船上的下午茶
小林几乎是尖叫着冲进警察的休息室的,途中她差点撞翻一个警察手里抬的指纹识别机。屋里的人很多,她还没看清父母站在哪里,就有一个长头发,穿黑色紧身皮裤的女人从人群里朝她冲了过来。
是妈妈!妈妈的气息!因为长年用玫瑰油膏敷脸,妈妈的身上永远飘散着一股浓郁的玫瑰花的香气。
“啊,小文!”母亲充满喜悦地抱住了她,放开后,端详了她一会儿,又抱住了她,“小文,总算见到你了。”母亲叹道,她的声音显得无比苍老。
小林想欢呼,想叫嚷,但那一声“妈妈”却梗在了喉咙口。她只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有一次她掉进乡间的小河,远远看见妈妈朝她奔过来,就故意蹲在河里,等妈妈走近,才伸出自己又脏又湿的小手,妈妈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它们,把她拉了上来。她还记得,她的双手在妈妈干净的白裙子上留下了一个个污黑的手印。
“妈妈。”她终于叫了出来,觉得鼻子酸酸的。
这时,她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小文。”
母亲立刻放开了她,朝她身后望了一眼道:“瞧,她好好的。”
小林知道她在跟谁说话,一回头果然看见父亲林月山站在那里。
“爸爸。”小林叫道。
“嘿嘿,女儿,你可把我们急坏了。”父亲朝她一笑,对她母亲说,“总算一切都好,我们来得很及时。”
“是啊。”母亲笑着说。
看见父母,小林满心欢喜,一时都不知该怎么表达,她只是站在那里傻傻地笑。她心想,现在,这些警察应该相信她是谁了吧,她的身份应该毫无疑问了吧。
赵城从门外走了进来。
“这是你们的女儿吗?”他问她的父母。
“当然是我女儿。”小林的母亲立刻说,她给小林整理了一下额角的头发,说道,“她大学毕业后就离开我们,自己在外面单过了,真是任性!杂技团有什么不好?”她嗔怪地盯了女儿一眼。
“我想安定下来嘛,不想到处跑。”小林为自己辩解。
赵城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们,隔了好一会儿才对小林的父亲林月山说:
“林先生,我已经给你们安排了一个临时休息室,如果觉得累,你跟你太太可以暂时去那里休息。对了,你们吃过午饭了吗?”
“我们只吃了早饭。”父亲回答。
“那就去餐厅吧,那里整天都供应茶水和糕点,味道马马虎虎。”赵城的头转向门外,这时,小林发现倪震、钟大林和周慧敏都已经站在门口了,“我现在有点事,等我忙完了来找你们。”赵城说。
“赵探长。我跟Vivian一起过来了。”倪震说道。
“我要跟周小姐单独谈。”赵城以毋庸置疑的口吻说道,随后不等倪震答复,就转头吩咐一个蹲在墙角,正在拾掇仪器的年轻人,“叫谷平到62号舱室等我,他现在正在一层甲板上。”
那个年轻人答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活就跑了出去。
赵城把脸缓缓转向倪震,冷漠地注视着他,仿佛在说,“话已经说得够清楚的了,你还不走?”
倪震也看出了他的意思,他微微一笑,转身拍拍周慧敏的胳膊说:“阿V,我跟Steven在餐厅等你,你这里结束了,就来找我们。”
周慧敏默默点了点头。这时,钟大林突然开口了:
“Mandy,真没想到,伯父伯母也来了……伯父伯母,好久不见。”
小林的父母都没有理睬他的招呼。
“探长,我们想回休息室了。”小林的父亲林月山对赵城说。
“带他们去19号。”赵城命令一个小警察。
一个小警察走到他们面前。“跟我来吧。”他道。
“好。”小林的父亲首先走了出去,出门的时候,他连看都没看钟大林一眼,小林的母亲也一样。
钟大林的神情极为尴尬。是的,他应该想到,他们两个分手的事,她父母不会不知道。谁叫你骗我?活该!小林心里骂道,但瞄到他脸上怅然若失的表情,她又禁不住于心不忍起来。所以跟着父母走出几步后,她又跑回来告诉他:“等会儿我们也去餐厅。”
他眼睛一亮,立刻悄声在她耳边说:“好。我在那里等你。”
“小文,快跟上,别磨蹭!”小林的母亲回转身催促道。
“好的,我来啦。”小林答应道。
她刚走出两步,钟大林就追上来,拉住了她的手,“Mandy,我爱你。”
小林心里一甜,刚想说什么,一只有力的大手就捏住了她的胳膊。
“你离我女儿远点!”是父亲林月山无比威严的声音。接着,父亲的手忽然举起,朝她和大林之间奋力向下一砍,顿时,他们之间的船体裂开一条大裂缝,巨大的海浪拍击声从裂缝中直冲而上。
“啊——天哪!”四周传来一阵惊呼。
她看见大林惊恐地朝后退了一步,还差点摔倒,幸好倪震在身后扶住了他。
这是魔术,不是真的!小林想大声提醒他,但这时,耳边又传来父亲的声音:
“走吧,小文。”父亲拉着她的胳膊飞快地向前走去。她听来身后传来一阵慌乱又兴奋的惊呼:
“嘿,裂缝不见了!”
“天哪!”
“这是怎么回事?”
“他是谁?”
……
“周小姐,请跟我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把周慧敏从恍惚中惊醒。刚刚的奇妙景象让她到现在还觉得头晕目眩。不可思议,那道裂缝好像把船整个劈开了,她听到了海浪的声音,闻到了海洋的气息,甚至还能感觉到船体的晃动,但就在他转身的一霎那,那道裂缝又合上了,这事若非她亲眼所见,她一定不会相信。
有那么一霎那,她真想奔过去,好好看看这个男人长什么样。最初,她只知道他是小林的父亲,一个长相威严,面容沧桑却打扮极其年轻的男人,跟她的Joe一样,永远不承认岁月跟他们并肩同行,这没什么了不起,但是,当他徒手斩断船体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这个人跟她所遇到过的任何人都不同。他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做到这种匪夷所思的事的?他是魔术师还是神仙附体?假如她有他这一招。会怎么样?
她可以在派对上表演,可以在演唱会上表演,当然,更可以在那些讨厌的女人面前表演,试想当她挥手斩断桌角,对方会是什么表情?报复心,人人都有,有时她也想大声嚎叫,甚至挥刀过去,有时,她还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武林高手,几个利落的招式,就可以把对方打得血流满面。可惜,这些只能是幻想,那些在她的梦中被她杀过一百次的人,在现实中,她仍然得微笑面对。而当她连微笑都懒得付出的时候,别人就说她老了。
不知道这个男人,小林的父亲,是否愿意教她两手。
“周小姐,你跟盛容是什么关系?”赵城的第二个问题,迫使她从幻想中醒来。不过,她一点都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没什么关系。”她平淡地回答。
“我听说,她跟倪震过去有过一段。是不是这样?”赵城问道。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也就是说,有这么回事。”
她不作声。
“你跟盛容平时有交往吗?”
“没有。”
“那今天中午你为什么会去找她?”
“是她找我。”她道,每当发现别人在诱导她回答一些她不愿面对的问题时,她就觉得自己好像站在河的中央,冰冷的河水漫到了脖子。
“她找你?”赵城盯着她的眼睛。
“她给我发短信,让我去她的舱室找她,说有件东西要交给我,是过去Joe留在她那里的。”
“那条短信还在吗?”
她拿出手机,翻出那条手机交给他。
“你能确定这是盛容的手机吗?”赵城望着她问道。
“我不清楚,我说了,我跟她没什么交往。”
“我告诉你,这是她的电话。可发送时间是12点15分,也就是在她出事前后。”
“不错,当时我正在甲板上跟一个朋友说话,短信就来了。”
“如果那时候她已经被犯人控制,完全有可能是别人发了这条短信。”赵城斜睨着她,这让她感觉,赵城嘴里的这个“别人”就是她,一股怒火直冲心胸。但是,争辩永远只能显得更傻,所以,她决定以自己一贯的方式来处理危机。
她假装没注意到赵城的暗示,笑了笑问道:
“还有别的问题吗?”
coral
发表于 2010-9-24 09:59
她假装没注意到赵城的暗示,笑了笑问道:
“还有别的问题吗?”
赵城不太友好地瞄了她一眼,朝她虚伪地笑了笑说:“请你跟我去她的房间看看。也许到时候会有新的问题问你。”
她没理由拒绝,只得说了一句“好吧”,便跟上了赵城的脚步。
他们一起来到盛容的舱室时,谷平和另一个警察显然已经在那里工作了一段时间了。
“有什么发现吗?”赵城问道。
谷平扫了她一眼,对赵城说:“跟我来。”
他们走到床边,谷平用戴着橡皮手套的手指着床单,她凑近看,发现那里有几小块已经干了的血迹。
“看到没有?”谷平问赵城。
“血迹,说明她在被绑架时,曾经遭受袭击。”
“假如这是她的血,那么根据血液的形状和扩散角度,可以判断她是站着受到攻击的。”谷平说。她注意到他眼镜片后的两个黑眼球朝她这边移过来,随后迅速瞄了一眼她的手,又移开了,她不觉心头一震。
“你来见她时,房门是开着还是关着?”赵城猝不及防地问她。
“我?”她被吓了一跳,但马上就镇定了下来。“门开着,我记得,是的,门开着。”她定了定神,沉着地说。
“你进屋的时候,是什么情形?”
“屋里没人。”
“还有呢?”
“没别的了,我看见没人,马上就走了。我想这可能只是个无聊的恶作剧。”她冷淡地说,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请问周小姐,你的手是怎么回事?”谷平突然插嘴问道。
赵城立刻转身,一眼就看见了她手背上的创可贴。
“我刚刚在厨房给Joe拿点心的时候,手不小心划到了餐盘的边沿。”她觉得赵城的目光分明显示不相信她的话,口气不觉变得生硬起来,“是一个服务生给我拿的创可贴,你们可以去问!”
赵城和谷平对视了一眼。
“周小姐,你能不能给我留个血样?”谷平口气平淡地问。
“血样?”她一惊。
“只是做一个例行的检查。很快的。”说话间,谷平已经转身从他的工具箱里拿出了针头、玻璃片和一个小的酒精棉团。
“我……我觉得这……这太……”她注视着针头,禁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谷平打断了她的话,说道:“周小姐,我不是针对你一个人,这艘船上的每个人都要留下指纹样本和血样,这是例行检查。只不过,你是第一个。”
“如果你要我的血样,我可以让我的医生告诉你,可以吗?”她不想莫名其妙被针扎。
谷平笑了笑,道:“不行。”
她的脸僵了下来。
“我保证我动作很快,来吧。”谷平不由分说地走了上来,先塞了个酒精棉球在她手里,“请你拿好棉球,等会儿按住出血口,血会马上止住的。”
她无可奈何,极不情愿地终于伸出了自己的手,谷平动作迅速地在她的指尖扎了一下,用玻璃片取了血样,随后说了声谢谢,便兀自转身忙起来。
她不知所措地用棉球压住自己受伤的指尖,心里有些茫然。这时,她听到赵城冷冰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有没有走近这张床?”赵城问她。
她假装没听见。
“周小姐。”
“额?”
“你有没有走近这张床?”
她讨厌这个警察,但又懒得跟他作对,于是拖延了一会儿,毫无热情地答道:“有吧,但我在那里只站了一秒钟。”
她知道赵城为什么要这么问她,其实他就是想问,她有没有看到那张字条,是的,她看见了。那张字条当时就被放在枕头上,她一低头就看到了字条上的内容。
“你看见什么了?”赵城果然问她。
“我看见一张字条。”她如实相告。
“字条是什么内容?”
“只有两个字。——贱货!”
赵城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你是说——只有两个字?”
他话里的疑问,让她恼火。
“是的,当然,我只看到这两个字!只有这两个字!”她大声说。
“我收到的字条,跟你说的内容完全不同。”
“什么?”她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这两个字很像你的口气,周小姐。”赵城用嘲讽的口气说道,“你刚刚也承认,她曾经是你的情敌。而且,你所说的,她发短信给你的时候,差不多就是她被绑架的时候,你完全可以在击倒她之后,用她的手机直接发到你的手机上。你说呢?”
这番话先是让她震惊,继而让她怒不可遏。
“你有什么证据?!”她气势汹汹地盯着他,但话说出口的时候,她还是刻意降低了音调,门开着,她不想让别人听见。
赵城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她
“周小姐,我只是在跟你探讨这种可能性。”
“也就是说,你没有任何证据!”她喝道。
赵城走到谷平身边,问道:“你还有什么发现?”
“暂时没有。”谷平转身看了她一眼,问道,“你的手怎么会被餐盘划到?按理说,这种几率很低。”
“这是事实。你们可以去找那个服务生!”她怒道。
“我们会的,周小姐,我这就叫人去查。”赵城说道。
倪震觉得,当林月山和苗小红这对夫妇进入餐厅的时候,整个餐厅骤然安静了下来。虽然两人都已不再年轻,虽然餐厅里不缺俊男靓女和明星,但他们两人的出现,还是在一瞬间,让整个餐厅变成了以他们为主角的舞台。
林月山五十开外,高个子,花白头发,目光深邃,穿着件黑色的亮皮衣,她的妻子苗小红看上去略显年轻,身材高挑,腰肢纤细,虽然眼角已有皱纹几许,但那身黑色紧身裤的打扮还是让倪震不由地想象20年前的她会是什么样。
他们两人一边跟女儿小林谈笑风生,一边旁若无人地走进餐厅,倪震注意到当林月山向他们这张桌子望过来的时候,坐在他对面的钟大林打了个寒噤。
“Steven,那只是魔术。”倪震小声说。虽然当时他也同样惊恐万分,但事后他马上说服自己,小林的父亲只是个魔术师,不是神仙。他那么做只是想吓唬钟大林,不是想杀他。
“我也知道是魔术,不过还是觉得难以想象。”钟大林望着林月山,轻声对他说,“他一定知道Mandy为什么不理我。该死,他是不是来找我麻烦了?”
倪震发现林月山一家正朝他们这桌走来。
“放心,他不会把你变成老鼠的。”倪震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转身向气势逼人,越走越近的魔术师大人,露出一个充满魅力的微笑。
钟大林也站起了身。
小林走到父母前面,首先到达他们面前。
“嗨。”她心情极好地跟他们两个打招呼。
“Mandy,你有,有什么事,……”钟大林不安地看着她,又看看她身后的双亲,一向伶牙俐齿的他,变得结结巴巴起来。
“小文说要跟你告别。”林月山看都不看他一眼,冷冰冰地说。
告别?这是什么意思?倪震忍不住朝小林望去。
“Mandy?我,我不太明白,伯父说告别……”钟大林焦急地注视着小女友,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解释。
“大林,我要跟爸妈下船了。”小林笑眯眯地说。
“你要下船了?”钟大林吃了一惊。
“真的?”倪震也忍不住插嘴。
“我们小文的身份得到了证实,没必要留在这条船上。抓凶手是警方的事。”苗小红若无其事地说着,就在他们旁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你要不要叫杯奶茶?我想吃菠萝油,从昨晚到现在,我几乎什么都没吃。都快俄死了。”她掩口打了个哈欠,头也不抬地问她的丈夫。
“好,你叫吧,我要一份烤牛肉三明治,我看这东西好像是他们这里的特色。”林月山低头看了她一眼,说道,“我看我们还是找个别的座位吧,否则会影响别人。” 他的目光朝倪震这边扫来。
“啊,不用不用,一起坐吧。”倪震连忙说,同时,他朝餐厅服务员打了个响指道,“给我们菜单。”
服务员很快送来一份菜单。林月山把菜单递给妻子的时候,对倪震说:“我认识你。”
这并不稀奇,倪震想。他相信只要最近留意过八卦新闻的人,都应该知道他是谁。但他没兴趣跟任何人谈论自己的事,所以他故意岔开了话题。
“他们这里的奶茶不错,可以尝尝。”他对苗小红说。
林月山歪头看着倪震,接着又对妻子说:“那给我来一杯。”
这时,倪震听到钟大林在问小林。
“Mandy,警察同意你走了?”他问道。
“我爸妈已经跟赵探长说过了。他同意我走,因为那个林信文,哦,呸!她才不叫这个名字!我说的是那个自杀的女人,现在证明,她假冒了我的身份,所以警方现在怀疑她不是自杀,要我下船后,配合他们调查。”小林兴高采烈地说,看得出来,能离开这条船,她求之不得。
“那……那,那你真的要离开这里了?”钟大林迅速朝小林的父母望了一眼。
“是的。”小林点点头。
“那我们……”
钟大林没说下去,倪震知道他后面要说什么,小林也知道。但她只是注视着他,没有说话。
“Mandy,你摆脱嫌疑,我当然很高兴。可是……”钟大林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下船后,我能再来找你吗?”
“我,我只是来跟你告别。”小林望着他,神情似乎充满期待,但又欲言又止。
“她只是来跟你告别的,不然我们不会让她来见你。”苗小红插嘴道,她正在点餐,眼睛仍然注视着桌上的菜单,“小文,你别忘了,他曾经用已婚男人的身份跟你交往。”
钟大林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Mandy,这次我们见面太匆忙了,所以有些事,我没时间跟你解释,其实,我当时没跟你说明白,我是……有苦衷的。”钟大林声音渐弱。
“事实摆在眼前,没什么好解释的!你就是在玩弄我女儿的感情!我一开始就反对她跟一个大她12岁的男人交往!”苗小红“啪”地一下关上菜单,脸色铁青地对旁边战战兢兢的服务员说,“两杯特浓奶茶,一份菠萝油,一份烤牛肉三明治。要快点!我们吃完就走!”
“是是是,马上就来,请稍等。”服务员一迭连声地答应着,匆匆而去。
“伯母,关于那件事我很抱歉,……”钟大林试图解释,但他的话说到一半就被林月山打断了。
“Steven,如果小文是我隔壁邻居的女儿,我会很体谅你,男人嘛,总难免会犯错,但现在小文是我的女儿,那你就该死了。我希望你离她远点,你不适合她。”林月山看了下手腕上的电子表。
“爸,你别说了。这事能不能让我自己决定?”小林轻声说。
“你自己已经决定过了,明显你没辨别能力。”林月山看了女儿一眼,口气又缓和了下来道,“好吧,你继续跟他告别,但不要期望我跟你妈妈改变态度。”
小林咬咬嘴唇,不吭声。钟大林则呆立在那里。
倪震看不下去了,决定伸手拉好朋友一把。
“伯父伯母,Steven已经跟那个女人离婚了,而且……Steven的确是有苦衷的。”倪震本想提起陈影生死未卜的事,但又觉得不合适。
“哼!苦衷!”苗小红冷笑一声。
“Joe,别说了。”钟大林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了。
“不说,对你有好处吗?”他反问。
钟大林迅速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移到了小林的脸上。
“没必要说。这事我认了。Mandy,对不起,我不该骗你。我也不想解释了,总之都是我的错。如果你能原谅我,那我非常高兴,但如果你不能原谅我,我也……”他声音低沉,神情灰败,最后那句话费了好一番劲儿才说完,他道,“Mandy,如果你不能原谅我,我也,不会怪你,但我会继续追求你的。”
小林抬头注视着他,声音清脆地问道:“你到底有什么苦衷,大林?”
“我怕你知道后,会离开我。”
“好像理由还挺充分的。”苗小红在一旁嘲讽道,又问她丈夫,“现在几点了?”
“一点半。”林月山答道。
“小文,我们两点半得走。”苗小红提醒道。
“这么快。”钟大林轻声道。
“我很想离开这里,我不想被人当作罪犯。”小林勉强朝他笑了笑,隔了会儿才说,“大林,你应该对我诚实一点,你应该在离婚后才跟我在一起。我不喜欢被人骗,我曾经非常信任你,但现在你让我有点害怕。所以我们的事,以后再说吧。其实,我是想说,我希望你别再来打扰我了。我们既然已经分手了,那就是真的分手了。”小林声音很轻,口齿却很清晰。
钟大林看着她,有那么一刻,倪震觉得他好像要抓住她的肩膀狂吼,或者转身跑开,但他最终什么都没做,注视了她几秒钟后,他苦笑着叹了口气道:“好吧,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听你的。可以让我请你喝咖啡吗?其实他们这里最好的不是什么特浓奶茶,而是现磨咖啡。还有核桃蛋糕也不错,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吃蛋糕。”
“好吧。”小林点点头,转身走到母亲身边,坐了下来。
钟大林替她叫来了咖啡。
气氛有些压抑。
coral
发表于 2010-9-24 09:59
“我想说两句。”倪震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开口,他不想让好朋友被人误会,他不能确定这个真相是否能说服魔术师一家,但至少能让他们明白,这的确是个难以言说的苦衷。
“Joe,别说了。”
“你们两个别演双簧,有什么就说什么,我们的时间儿可不多。”林月山分别看了看他们两个。
这时候,服务生把他们要的饮料和点心送了上来。
“Steven,我觉得这事没什么好瞒的。”倪震回头对好朋友说。
“你觉得他们能理解吗?”
“你先把事情说明白,他们是否会理解,另当别论。”倪震道。
钟大林不说话了。
“到底什么事?倪先生?”小林捧着咖啡,好奇地注视着倪震。
倪震回头瞄了钟大林一眼,说道:
“他的前妻是个变性人,原本是个男人。”
这句话让在座的另外三个人同时把目光对准了钟大林。
“什么?”苗小红道。
“哦,大林。”小林叹息道。
“男人?”林月山则充满怀疑。
钟大林有些尴尬地解释道:“她变性后当了模特,非常漂亮,我一下子就被她吸引了,然后很快就结了婚,结婚后我才发现她原来曾经是男人——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这是事实,”倪震道,“如果不是法医发现她是个变性人,我也不知道。”
“如果你不能理解她的行为,完全可以立刻就跟她离婚。你为什么不跟她离婚?”苗小红问钟大林。
“我提过,她不同意,还威胁我如果离婚,就把我们的事告诉别人,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她过去的事,我也是在跟她,嗯,有了婚姻关系后,才发现的。她让我给他五年时间,如果五年后,我仍然不能接受她,她就跟我离婚。我跟Mandy认识的时候,时限差不多已经快到了,所以我想,不用跟Mandy说,只要偷偷跟她离婚就行了。”钟大林叹了口气道,“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曾经跟一个变性人结婚,我想保守这个秘密,另外,我也不想让Mandy有任何心理阴影。其实,自从发现她是男人后,我就没再跟她有任何关系,我承认,在Mandy之前,我也有过不少女朋友,因为我急于想摆脱我这个所谓的妻子,但自从认识Mandy后,我就没再对别的女人动心过。”
苗小红回头看看自己的丈夫。
“这可真是没想到。”她道。
“我也没想到。”林月山神情严肃地说。
小林则伸手过来,拉了拉钟大林的衣服。
“你应该跟我说的,你应该跟我说的。”这句话,她一连说了两遍。她看他的神情,就好像他曾经被人狠狠殴打过,她正在他脸上寻找过去的伤痕。
“你刚刚说,法医发现了她是个变性人,法医怎么会检查她的身体?难道她已经……”林月山装作没看见女儿的手已经被钟大林握在了手中,他问倪震。
倪震微微一笑。
“她已经死了。”接着,他又马上补充道,“但她的尸体不见了,法医认为她可能是假死。而Steven则觉得,尸体可能是被盗走了。”
“尸体被盗?谁会偷一具尸体?”林月山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光。
“Steven认为盗走陈影的尸体,是为了让陈影代替Mandy成为杀人凶嫌。”倪震道。
“可是,他能把尸体放在哪里?”林月山的眼睛定定地望着前方说道,“除非是对这条船很熟悉的人。他知道在哪里可以藏东西。”他仿佛陷入了沉思,过了会儿,他又道,“但是,既然法医说她是假死,应该也有道理。”
“Steven不相信那个法医,老实说,我也有点怀疑。”倪震说到这里,正好看见赵城和谷平一前一后一起走了进来,他朝他们一努嘴道,“瞧,那个头发乱蓬蓬戴眼镜的就是法医。其实他还不是法医,他是个法医助理。”
林月山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谷平,笑道:
“这家伙长得不错啊,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小林插嘴道:
“爸,我要告诉你们,其实谷平以前曾经是首席法医。赵探长跟我说过他的事,你们别小看他,他很厉害的。”
“真的吗?”钟大林皱了下眉头,“那他就更不应该发生判断失误了。”
“我想,可能他有心理阴影吧。这事说来话长了。”小林嘀咕道。
倪震却觉得豁然开朗,怪不得警方派了大队人马来,唯独法医,只派了个助理来,原来,首席法医已经在船上了。也不知道这家伙是犯了什么事被降了那么多级。
赵城和谷平朝他们走了过来。
“林先生。我们聊几句。”一见面,赵城就简短地说。
“请说。”林月山道,但他的脸却转向谷平。
原来谷平正看着小林。
“听说你要下船了。”他道。
“是的。”小林道。
“那,可不可以给我签个名?”谷平有点急促地从口袋里掏出那本《魔法小奇兵》,他好像担心小林不肯给他签名似的,又解释了一句,“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碰到你。所以……”他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支笔。
“我又不是名画家,怎么还让我签名呀。”小林有点不好意思了。
钟大林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谷平,没说话。
赵城则瞪了谷平一眼,不耐烦地对小林说:“你赶紧给他签!不然他会一直想这件蠢事。”
“我女儿给他签名,怎么会是蠢事?”苗小红顶了赵城一句,朝谷平笑眯眯地说,“法医先生,你真有眼光啊。来,小文,快给他签名。”
“哦。”小林接过谷平手上的笔,在《魔法小奇兵》的扉页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又交还给了他。
谷平把那本书小心翼翼地塞进自己的口袋,说道:“其实,我以前跟你通过信,跟你聊过这本书,你大概不记得了。”
谷平把那本书小心翼翼地塞进自己的口袋,说道:“其实,我以前跟你通过信,跟你聊过这本书,你大概不记得了。”
小林看着他,不由得瞪大了眼镜。
“你是稻谷大仙?”她叫了起来。
这名字听来奇怪,想来应该是个网名。
谷平点头,轻声说:“想不到你还记得。”
“我怎么会不记得?这本漫画出版后,只有你一个人给我写过信。”小林
“我看见封面后面有你的电子信箱,就试着给你写了信,没想到你真的会回信。”
小林好奇地打量着谷平,为刚发现他是她早就认识的老朋友而兴奋。她道:“可是,我们通了几封信,你就说你要出国啦。后来我给你写信你没回……”
谷平推了下眼镜,答道:
“我怕我会等。”
“你会等?”
“如果我给你写信,我就会一直等回信。这个过程太难受了……”他笑了笑,“所以信还是由你来结束较好。”
“你说完废话了没有?”赵城在一旁喝道。
“再说一句。”谷平回答赵城,眼睛却一刻都没离开过小林。他用很平静的声音对小林说:“你给我的每封回信我都会看好多遍,其实,自从跟你通信后,我常常会产生,嗯,产生触摸显示屏的冲动。”说到这里,他笑了起来,“别误会,我只是想说,我是你的书迷,希望你有更多的好作品,我等着你画续集,我一定会买的。谢谢你给我签名。”
“谢谢你。你喜欢我的画,我真的很开心。”小林真诚地说道。
“我也很开心。”林月山插了一句。
“我也是。”苗小红紧接着说。
谷平朝他们笑了笑道:“我说完了,你们聊。”他转身去了服务台,倪震看见他在点餐,服务生给了他一杯黑咖啡和一份墨西哥薄饼夹肉。
“触摸显示屏?说实话,我觉得这家伙挺有意思。”林月山道。
“他也经常触摸尸体。”赵城冷冷地说。
“所以,我本来想跟他握手的,后来想到他的职业……”苗小红一边说,一边朝谷平的方向望去。
“妈!”小林悄声喝道。
“他听不见。”苗小红道。
赵城轻轻咳了一声。
“探长,有什么话就请说吧。”林月山道。
“好。我长话短说。你们两位和林小姐的身份都已经确认了,我们现在怀疑有人要谋害林小姐,所以,同意你们下船配合地面警方的调查。但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林月山咬了一口三明治。
“林寿庆是你什么人?”
“是我父亲,小文的爷爷。有什么问题?”
“我们查你的户籍发现你是在10岁那年被林家收养的。你还能记得你亲生父母的名字吗?”赵城问道。
“林寿庆是你什么人?”
“是我父亲,小文的爷爷。有什么问题?”
“我们查你的户籍发现你是在10岁那年被林家收养的。你还能记得你亲生父母的名字吗?”赵城问道。
倪震发现林月山的脸色起了微妙的变化。他像嚼铁皮那样嚼着三明治,过了几秒钟后,才开口:“记不清了。我10岁后就没再跟他们联系过。”
“我们在户籍档案中发现一张领养证明,你的亲生父亲叫左水生,母亲叫顾艳芬,你原名叫左英,1968年被杂技团的团长林寿庆收养。有趣的是你的哥哥,名叫左量,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
“没什么印象了。”林月山眼神呆滞地注视着前方,手指不自觉地划了一下脸庞,“小时候因为家境贫寒,父母没有能力培养两个儿子,所以就把我送给了杂技团的团长。养父当时年事已高,膝下只有两个女儿,所以对我这个养子一直视同己出。他把一生的技艺都传授给了我。我自从住进林家就再没回过自己的家。怎么突然会问起这个?”林月山眯起眼睛问道。
“据我所知,你哥哥是个名人。”赵城道。
“不清楚。”林月山一脸漠然。
“你的哥哥左量,在1992年驾船带着一批客人离港,两个星期后,那艘船在公海上被发现,当时那艘“末代皇帝号”已经变成了空船,现场勘查发现有着火的痕迹,船上的人,包括宾客和船员全部失踪。你知道这件事吗?”
“Sir,因为我曾经向养父发誓不再跟左家有任何来往,所以左家发生什么事,我不仅没兴趣,也的确是不知道。”
“这事登过报纸。”
“我跟我太太长年在外巡回演出,我们对本地新闻知道得很少。”林月山的目光朝前飘去,倪震一回头,发现杜嘉祥和周慧敏正走进餐厅,他连忙站了起来。
“杜嘉祥,我让他来的。”赵城不动声色地说。
倪震不知赵城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眼角一扫,蓦然发现不远处的谷平正端着盘子走到一个女人的桌边。他显然是吃了一半,看见那个女人后才走过去的。那个女人似乎对他的出现非常吃惊,抬头不太客气地跟他说了几句,看样子是想把这个不速之客赶走,但谷平却置若罔闻地坐了下来,并歪头打量起她放在桌边的那本时尚杂志来。
杂志!
谷平说过,小林的头部很可能是被一本时尚杂志击中的。
他看见谷平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小镊子,从杂志里钳出了一个什么东西,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将其装进一个纸包。那个女人目瞪口呆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接着,她的嘴开始迅速地翻动起来,如果没猜错,她现在应该是在质问谷平。倪震真想走过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可这时,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在看什么?”是周慧敏。
“那个女人你认识吗?”他问。
“她就是徐子倩呀。你不认识她?我记得你应该见过她的。”
“是吗?不记得了。”他看见谷平端起自己的餐盘又回到了原来的座位上,这回换作徐子倩追过去了。
她手里握着一杯橙汁,急匆匆坐在他面前,像是在跟他理论什么。
coral
发表于 2010-9-24 10:00
难道她就是用杂志袭击小林的女人,她跟Steven是什么关系?倪震想到这里,禁不住回转头朝好朋友望去,发现他正在跟小林说悄悄话,完全没注意到谷平和徐子倩的那一幕。
“Joe,你好点了吗?”杜嘉祥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好多了。”他侧过身去回答。
“注意休息。”杜嘉祥拍拍他的肩
他以微笑作为回答。
“杜嘉祥先生是这艘船的船主。”赵城给林月山介绍完,又问道,“其实这艘船就是当年的‘末代皇帝号’,是不是?”
“幸会幸会。”杜嘉祥跟林月山握了下手,接着环顾四周道,“‘末代皇帝号’被政府接管后,进行了公开拍卖,我就把它买了下来,后来又进行了一番修缮,现在就是这个样子了。”
“听说你哥哥也是当年左量的宾客之一,是不是?”赵城问道。
“是啊,家兄曾经是左量的中学同学,左量寄请柬给他,好像是为庆祝他妻子的生日吧。其实家兄完全可以不去的,因为他们两人平时交往甚少。”杜嘉祥慢悠悠地说。
“那为什么最后还是去了?”
“因为左量许诺凡是参加宴会的人,他都会赠送金币一枚。”
“金币?什么金币?”赵城瞪圆了眼睛。
“请柬上这么说的,但没人见过。那天本来我跟家兄约好要一起去打高尔夫的,我劝他不要去参加什么宴会了,但他坚持要去,因为他很想得到那枚所谓的金币。家兄为了多得金币,还特意带了嫂子和儿子,谁知三人一去不返。”杜嘉祥轻轻摇头,抬头看见林月山正一边吃三明治,一边盯着自己,便笑了笑,欠身道,“林先生刚刚可是把我的客人都吓坏了。你用的是什么魔法?”
“一点小幻术而已,是他们的眼睛骗了自己。”林月山笑着打哈哈。
“林先生是左量的胞弟,真名左英。”赵城道。
杜嘉祥露出惊异的神色。
“啊!这么说,你就是……魔法师鹰?”他问道,目光不安地在林月山的脸上扫来扫去。
杜嘉祥此言一出,餐桌前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一起朝林月山望去。
“魔法师鹰?”赵城皱起眉头笑着斜睨林月山,仿佛在说,请你解释下这个狗屁名字到底是什么意思,林先生?
“好久没听到有人这么叫我了?你是怎么知道我这个名字的?”林月山放下吃了一半的三明治问道。
“是左量告诉家兄的。”杜嘉祥不紧不慢地说,“他说他弟弟精通魔术,一出道就有了个很响亮的名号叫魔法师鹰。但是,左量说他弟弟心术不正,心胸狭窄,因为记恨小时候被亲生父母抛弃,便一直伺机报复。”杜嘉祥笑着抱歉,“啊,对不起,这都是家兄听左量说的。”
“没关系,请继续。”林月山道。
“听左量说,他18岁那年,比他小四岁的弟弟来家里过元旦,那时,他弟弟刚学会用火变幻术,便提议为哥哥表演。这个弟弟夸口说他可以把哥哥从一个封闭的房间,神不知鬼不觉地移到另一个房间。结果,那次表演导致左量双腿皮肤被烧焦,因为在表演的过程中,弟弟在封闭的房间里放了火。”
他话音刚落,小林提出抗议。
“这不可能。我爸爸不是这样的人!”
“纯粹胡扯!”苗小红喝道。
他话音刚落,小林提出抗议。
“这不可能。我爸爸不是这样的人!”
“纯粹胡扯!”苗小红喝道。
林月山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抱歉抱歉,这些都是我听家兄说的,我没有核实过事情的真伪。也许是以讹传讹。不过……我后来听警局的朋友说,左家好像在多年前的某个元旦夜是曾经发生过一起火灾。”杜嘉祥意味深长地盯了林月山一眼,忽然殷勤地问苗小红,“林夫人要不要再来一杯奶茶?”
“不用了。谢谢你。”苗小红冷冰冰地答道,问丈夫,“几点了?”
“快两点了。”林月山似乎是心领神会地朝杜嘉祥点了点头道,“林先生对我们家的事可真上心啊。不错,左量的腿是在那年元旦夜被烧坏的,可那跟我没关系,相反,还是我把救他出来的。”
“是吗?愿闻其详。”杜嘉祥立刻在林月山对面坐了下来。
这时赵城插嘴道:“林先生,我记得你刚才说,你对左家的事一无所知。”
“养父从小教育我,家丑不可外扬。所以很抱歉啦,Sir,我刚刚略有保留。”林月山低声笑道,看见妻子苗小红在看她,说道,“没关系,有些事可以说。其实左家的火是左量自己放的。”
“是他自己放的?!”杜嘉祥一脸困惑。
“这事跟我父亲有关。我父亲好赌,常常把家里的钱输的精光,所以他跟我母亲和左量的关系一直很僵,我母亲是个没工作的家庭主妇,没有经济来源,又一心想把左量培养成才,所以,我小的时候常见到她来养父家求助,养父是个心胸豁达的人,每次母亲来,他总是很大方地接济。”
现在这三个男人就像在公司开业务会议那样,紧密地坐在了一起。钟大林和小林也聚精会神地在一旁听着。
“说说元旦那天的事。”赵城催促道。
“别急啊,Sir。元旦的前一天,母亲又来借钱。恰好养父和我都外出了,等我们回来后,养母跟养父说起了这件事,养父便让我元旦那天给家里送点钱去。等我到家的时候,父亲正跟左量吵架。那天父亲的心情很坏,因为他发现赌钱被人出了老千,于是就多喝了两杯,可能左量出言不逊吧,两父子一言不合就吵了起来。我的母亲那天很奇怪,她没有劝他们,自己走出了家门,我到的时候,她刚好走出去,她说她想一个人清净一下,谁知道,她就这样出门投了河。那时我太年轻,看不出她的状况,只知道她很不开心……”林月山垂下眼睛,清了清喉咙继续说,“还是来说说那晚我经历的事吧。后来父亲和左量越吵越凶就打了起来,左量不是父亲的对手,被父亲锁进了卧室,他一怒之下就点着了床单,说要烧了这个家。父亲听左量这么说,就在屋子外面跟左量对骂,还不让我去救人,后来,我是用幻术将父亲吓退,才把左量救出来的。他被我拉出房间的时候,腿已经烧着了,但嘴里还在骂个不停。他这辈子都是这脾气。”林月山又看了下表。
“他为什么要撒谎?”赵城道。
林月山笑了笑道:“我哪知道?有的人心里只有愤怒。他恨所有人,当然也包括我。”
“左量后来好像还成了一个建筑师。”赵城道。
“那场火灾后,他写信给市长求助,说母亲投河,他又被烧伤了,无力求学,市长派人专程来看他,后来就动员好心人资助他,他就是靠捐助念完大学的。读书方面他很聪明。”
“那你父亲后来怎么样了?”
“他跟左量分开住了,不过左量结婚后,好像他们又有了联系。以后的事我也不清楚。”
“据我所知,你父亲也在‘末代皇帝号’上。”杜嘉祥道。
林月山注视着杜嘉祥,发出一阵疯笑。
“杜先生,你还真了解情况。”
杜嘉祥也笑了起来。
“左量曾经跟家兄提起过。家兄问他,还有哪些人会去,他说,就是家里人和几个朋友,父亲也会去。”
林月山笑而不答。
这时,小林在一旁插嘴道:“爸爸,你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事。我都不知道我有两个爷爷。我还是喜欢从小跟我在一起玩的爷爷。”
“当然了,你爷爷最疼你了,85了,还爬上树给你拿挂在树上的风筝。我们劝他,还被他骂。”苗小红说。
林月山喝了口奶茶,问赵城:“阿Sir,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想我们该走了。”
“林先生要下船了?”杜嘉祥问道。
“我是来接女儿的,我们小文在这船上受了不少罪,当父母的不能坐视不理啊。”林月山扫了一眼女儿的头顶,和蔼地说。
“我没什么问题了。即使有,也不必非在这里问。”赵城站起身来。
“那早点走应该没问题吧?”
“没问题。船已经准备好了。岸上有位姓李的警官会接应你的。我叫人带你去。”赵城匆匆朝餐厅外走去。
杜嘉祥起身跟林月山握手,充满遗憾地说:“今天时间太仓促,林兄,以后有机会我们再好好聊。我有很多事想请教。”
“好,如果有机会的话。”林月山也彬彬有礼地回答。
倪震看了一眼林月山面前剩下的一半三明治,插了一句:
“伯父,其实现在离两点半还有20分钟,不用那么急,至少把午餐吃完。是不是东西不合口味?”
“口味不错,不过再好的东西,我都只吃一半。”林月山回头问女儿和妻子,“准备好了吗?我们得走了。有什么事,上岸再说。”
林月山真是急于离开这条船啊!难道他对哥哥离奇失踪的“末代皇帝号”就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吗?这不符合常理,除非他曾经上过这条船。
小林说过,他父亲曾经把幽灵船的逃生口诀编在广播操的曲调里让她熟记,而赵城追捕小林时,小林在他的房间,就在他的眼皮底下消失了踪影,小林怕火,这艘船被警方发现后发现有着火的痕迹,这一切都说明,小林来过这艘船。1992年,小林才8岁,自然不可能一个人上船,她一定是跟父母同行的,所以,出事的时候,林月山和苗小红至少有一个就在船上。赵城说,那艘船被发现时,船上的宾客和船员都失踪了,他们到哪里去了?是不是都死了?林月山一家会是那艘船上唯一的幸存者吗?
可惜今天太忙,那部《慢慢长大的船》他看了还不到三分之一。倪震下午抽空好好读一下这本书,然后想办法去弄一张当年生日宴的宾客名单,或者抽空找徐子倩聊一聊。
钟大林还在那里没完没了地跟小林告别。
“Mandy,能不能给我个电话号码?”
“我的包不见了,也不知道我的手机到哪里去了。”小林抱怨,口气里没有拒绝的意思。
“打个电话就行。”
“我用张晴的手机打过了,找不到。”小林道。
林月山问妻子:“你吃好了没有?”
苗小红的胃口显然比丈夫要好的多,她吃了一大份菠萝油,把林月山吃剩下的那半份三明治也吞了下去,随后用纸巾擦了下嘴,快速站了起来。
苗小红的胃口显然比丈夫要好的多,她吃了一大份菠萝油,把林月山吃剩下的那半份三明治也吞了下去,随后用纸巾擦了下嘴,快速站了起来。
“我好了,走吧。”她道。
“那么再见了。”林月山跟大家一一握手,随后便跟他妻子一起朝餐厅外走去,小林跟在他们身后。
“Mandy,你给我打电话,你知道我的号码。”钟大林跟了上去。
“你有完没完啊?”苗小红不耐烦地嚷道,拉着小林的手就往前走,小林走出几步,回转头对他说,“我买了新手机,就给你打电话。”
“好。我等你。”钟大林站在原地松了一大口气。
倪震走到好朋友身边,禁不住揶揄道:“她到底有什么好?”
“她什么都好。”钟大林心满意足地注视着她的背影,又颇为自负地笑着说,“放心吧,她会回到我身边的,我有预感。”
“当然,射程以内的猎物嘛,什么时候打下树只是时间问题。”
倪震认为小林仍旧爱着Steven,这是明摆着的事实。
“对了,我想问你件事,”他忽然想到了刚刚那个跟谷平争论的女人,正想问,忽见那个女人已经朝他们走了过来。谷平已经不见了踪影,大概是吃完饭离开了餐厅。
“子倩。”周慧敏亲切地跟她打招呼。
“Vivian!”徐子倩就像所有交游广阔的女编辑一样,跟每个人打招呼都热情似火。不晓得,如果她知道我正在拜读她的旧作,她会有什么反应。倪震决定先不张扬,视情况而定。
“我要去看小林上船,失陪了。”钟大林突然丢下一句,飞快地抢先一步奔出去,等倪震反应过来,钟大林已经走出餐厅。
“死人!”徐子倩朝钟大林的背影骂了一句。
“子倩,你认识Steven?”周慧敏好奇地问。
“认识?我们刚分手不久!”徐子倩气呼呼地答道。
“……你跟Steven?”周慧敏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们不信可以去问他!我跟他说好的,他离婚后,就跟我结婚,他前妻也同意的,可他反悔了,一看见那个死丫头马上就反悔了!男人真不是东西!前几天看见你还当你是个宝,转眼就把你当瘟神!那个死丫头有什么好看的!要什么没什么!”徐子倩愤愤不平地嚷道。
怨不得徐子倩不服,说实在的,论相貌,徐子倩比小林强。如果徐子倩是玫瑰的话,小林就只能算是路边可怜兮兮的小野花了。可是,男人寻找另一半不单单是为了相貌,相貌自然也重要,但再美的女人,看多了也会厌,最后吸引男人常伴不离的还是性格。小林的性格颇讨人喜欢。
“等等,等等,你说‘他前妻也同意的’,是什么意思?”周慧敏听出了问题。
“是陈影把我介绍给他的,陈影说他们准备离婚了,介绍我们认识。我觉得Steven很可爱,人也长得不错,又有幽默感,我们很快就好了,本来什么问题都没有,可那个女人一出现,Steven马上就变了。他突然就把我当成了陌生人,是他提出分手的!”
“你想挽回这段感情?”周慧敏明显觉得不可能。
但徐子倩回答得很坚决:“我当然想挽回!本来我还以为他喜欢的是个什么了不起的大美人呢,原来就是这么一个小丫头。搞什么啊!”她从大皮包里掏出手机,急急地拨通了钟大林的电话。
“hello!是我!”她道。
但钟大林似乎立刻挂断了她的电话。
“死人!”徐子倩狠狠地收起电话,“我去找他!拜了,Vivian。下次再聊。”她气急败坏地丢下这句匆匆朝餐厅外面走去。
倪震望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问周慧敏:
“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她给我作过好几次专访,从来没乱写过。你可能不记得了,我们的非牟利兽医诊所开张的时候她也来的,还捐了款。”
倪震全无印象。
“我真没想到,她跟Steven也有一段。”周慧敏道。
“这很正常,那时Steven是一个人,不正常的是,居然是陈影把Steven介绍给她的。我知道陈影爱死Steven,陈影这么做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倪震道。
“她知道拉不住Steven了,所以想表现得更有风度些。只要她跟Steven将来的妻子关系好,她就有机会继续跟Steven生活在同一个圈子里。她还想跟Steven保持关系,不管是什么关系。”周慧敏挽住了他的胳膊,轻声叹道,“我觉得陈影很可怜。”
倪震想,如果你知道陈影曾经是男人,会不会觉得她更可怜?因为不管她怎么做,她的爱都永远无法实现,忙来忙去都是一场空。
coral
发表于 2010-9-24 10:00
11枪击事件
小林走上甲板,一片阳光照在她的头顶上,她感到暖洋洋的,她心里还想着自己最后跟大林的约定。本来她打算永远都不理他的,她也以为自己能做到这点,但不知为什么最后还是答应了要给他打电话,而且她知道她一定会打的。她为自己的软弱感到羞愧,但同时又松了口气——她终于再也不必跟自己的内心作战了,软弱的好处就在于,既能原谅别人也能原谅自己。既然自己本来就想继续跟他交往,又何必再苦苦坚持呢。想到这里,她又为自己一时冲动作出的决定感到高兴。这下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了吧?大林?这次见面,我发现我可能错怪你了,你是有苦衷的,等事情解决了,我们再……
她正在脑海里想象大林捧着玫瑰花站在自己家门口的情景,母亲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小文,今晚跟我们回家,不许一个人住在外面。”
“妈,我自己有地方住。”她立刻回答。
“别胡扯!这种时候你当然要跟爸妈在一起。”走在前面的母亲回过头来,神情严肃地对她说。
自打小林第一天开始在外租房,母亲就竭力反对,这下可被逮住机会把她抓回去了。她倒不是不愿意回家,只是父母家实在太吵,父亲的几个师兄弟,她管他们叫叔叔的,整天在她家转悠,每天吃饭都一大桌人。妈妈还振振有词:“人多有什么不好,有人打上门都不怕。”
谁会打上门啊?那时她常在心里小声反驳。
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她总觉得,母亲对她有一种特别强烈的保护意识,别人的妈妈虽然也会保护孩子,但跟她的母亲相比还是差远了。
她记得上小学的时候,她妈妈每次送她到学校门口,都会蹲下身子叮嘱她:“要是有人欺负你,一定要告诉妈妈,妈妈会先去查她的祖宗八代,然后替你废了他。”
她的同桌是个男同学,那时候老爱拉她的头发,她的母亲知道后,马上就冲到对方家里,把男孩的父母大骂了一顿,接着就跑去警告班主任,要是不给她换座位,就每天来学校,老师无奈最后只能给她换了座位。她后来想到那个男生总觉得心里很歉疚,因为后来她知道那个男生其实是因为喜欢她,才跟她开玩笑的。
上中学的时候,她母亲更离谱,居然在她的包里放了一把弹簧刀,还反复训练她如何在被人制服的情况下快速摸到刀。“不要紧的,你是小女孩,再怎么样,你都是正当防卫。所以假如有人绑架你或者企图从背后攻击你,你一定要先发制人。”母亲虽然这样反复叮咛她,但她从来都没碰到过一次绑架,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要是不碰到点什么事,太辜负母亲的那一片苦心了,但是因为母亲总让她那些叔叔们轮流当她的保镖,所以她根本没机会碰到任何事。
虽然,她知道母亲这么做全是因为太爱她了,但她还是觉得很压抑。上中学的时候,她也很想像别的女孩那样,轻轻松松地跟男生们一起出去野营,但母亲总是不让,或者,团里总是有表演任务她必须得参加,就这样,她竟然在整个中学阶段没有参加过一次集体活动,想到这点,她至今都感到遗憾。
所以,她大学毕业后坚决不肯再不参加任何演出,她想要自己的生活。
父亲比母亲开明,最后还是父亲说服了母亲,但母亲因为她的离去,很长时间都心情不好,生她的气,她搬出家后两个月才肯跟她说话。
虽然独自生活也有很多不便,她的收入又很少,平时只是给杂志社画点插图,她也不会做饭做菜,但她觉得自由的滋味比什么都好。
“妈妈,我想回自己家,我家养的花昨天都没浇水。”她已经打定了主意。
母亲顿时焦躁起来。
“小文,你真是不懂事!月山,你说句话!”母亲每次没主意都向父亲搬救兵。
“小文,你就当是陪爸妈吧,跟我们先住几天再说。”父亲心不在焉地说道。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玛丽亚号的底层甲板,一条小船吊在桅杆边,船上已经有个船工在那里等候了。父母急匆匆朝小船走去。
“爸,那我先回去一趟,给花浇完水再来,好不好,我都没带替换衣服。”小林紧跟在他们身后说道。
“好,那我们陪你去拿衣服。”母亲立刻道。
“那……好吧。”
赵城站在小船边等着他们,神情略显不安,看见父亲走近,他清了清喉咙。
“林先生。”他的声音预示着他将报告一个坏消息。
父亲马上察觉到了。
“Sir。有什么事?”他问赵城。
“有点事。”赵城似乎难以启齿。
“什么事?”父亲皱起了眉头。小林知道父亲是个爽快人,最讨厌别人说话吞吞吐吐。
赵城瞄了他一眼,道:“我想你们最好缓一缓。”
“缓一缓?你什么意思?”母亲嚷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父亲问道。
“我刚刚接到一条短信,证实是由你女儿丢失的手机发来的,内容是,假如我放你女儿走,有人就会倒霉,……所以……”赵城似乎也有点犹豫不决。
天哪!这个凶手果然是咬住她不放!小林的脸因为气愤和紧张顿时涨得通红。她到现在也不明白,是谁在针对她。
“妈的!这个死……”母亲已经准备开骂了,父亲抓住了她的手臂,适时阻止了她。
赵城分别看了小林的父母一眼,说道:
“林先生,我也很为难哪,但是看现在的情形,好像林小姐还是留下更合适。”
“Sir,这个人显然是针对我的女儿,我的女儿一旦离船,他应该也会离船,所以,为了保证船上人的安全,小文更加应该离开。”父亲一边说,一边挽住母亲的手臂,以防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话虽如此,可是……” 赵城用手指拨弄着下巴,过了好久,才终于下了决心,“好吧,你们还是走吧,我们这里视情况而定。”
听到这句话,苗小红迫不及待抢先走到了小船边,她回头对小林说:
“我先上,小文快跟上。”
“好的。”小林也急于想离开这条船。
“那我们先走了,Sir,有事再联系。”父亲在跟赵城告别。
谁也没想到,母亲的脚刚跨上小船,就听到“碰”地一声爆响,小林看见母亲后肩下方的衣服上突然冒出个燃着烟的小洞,然后,她母亲的身子摇晃了一下,朝后倒了下来。
“妈妈!”小林惊叫。
因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一时没把母亲扶住,两人同时倒在了地上。
“小红!怎么啦!”父亲的声音几乎震破小林的耳膜,接着是赵城的声音:“妈的,她中弹了!”他大声命令一个匆匆赶来的小警察:
“快!有人受伤了,去找医生!快去。”
小警察匆匆而去。
赵城又拿起对讲机,声嘶力竭地吼道:“底层甲板有人中弹!全面封锁所有船舱,逐一盘查,每个人都要查!我就不信找不到他!”
“小红!你怎么样!”父亲跪倒在母亲的身边,扶起了她。
“妈妈。你好吗?”小林拉了下母亲的头发。
“我,我……没什么。”母亲的嘴唇哆嗦着,忽然睁大眼睛,猛然抓住了父亲的衣襟,声音颤抖,神情无比恐惧地说道,“快,快带小文离开这里,他,他终于来了,他,他来了,他没死,我知道他没死,天哪,他要把小文带走,我知道……”泪水从母亲的眼眶里滚落下来,可是小林完全听不懂母亲的话。
谁来了?谁要把我带走?为什么?
“你先别管这些。医生马上要来了,别说话,安静。”父亲努力安慰她。
可是不知是因为疼还是恐惧,母亲仍在索索发抖。
一些站在甲板上的记者似乎是准备挤过来拍照,有警察拦住了他们。“不许拍!退后!退后!”警察喝道。
赵城转了一圈又走到他们身边,问道:“她怎么样?”
“后肩中枪。应该不致命”林月山忧心忡忡站起身,朝船舱上沿望去,一队荷枪实弹的警察冲上了船舱走廊,开始进行例行搜查。
谷平提着一个沉沉的箱子朝他们快步走来,他身后跟着他的助手——一个跟他年龄相仿,神色凝重的年轻人。
“出什么事了?”谷平走到赵城面前,朝小林母亲瞄了一眼,问道。
“你看到了,她中了一枪。不过好像不致命。”赵城冷漠地回答了一句,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转头看着谷平,嚷道,“对了!谷平,你也是医生,快点给她看看!”
小林立刻抬起头,充满期待地望着谷平,但后者却脸色尴尬,连连摆手。
“不行,不行。我这里没麻醉药。你们知道,需要我动手的人都不用麻药。”
对了,他是个法医!小林顿时泄气。
赵城又朝躺在地上的小林母亲扫了一眼,拿起了对讲机,大声命令道:“快!我记得船上有个姓张的医生,曾经给倪震做过手术,快去找他!……他应该在8号休息室,如果他不在,就到倪震的休息室去找找!或者餐厅!妈的!快点!”
赵城收起对讲机,对小林的父亲林月山道:“林先生,眼下我看你们还是得暂时留在船上吧。这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
小林的心往下一沉。难道我真的要继续待在这条船上吗?她别过头想看看父亲的反应,期待父亲给出一个强硬的拒绝,但此刻父亲却阴沉着脸,一声不吭地低头注视着甲板,那目光仿佛要穿透厚厚的铁板,直达海底。他仿佛陷入了沉思。他在想什么?
“啊……”母亲发出一声呻吟。
小林看见母亲的额头上满是汗珠,连忙掏出纸巾替母亲擦汗,
“妈妈,疼吗?坚持一会儿,医生马上来了,他马上来了。”她一边安慰母亲,一边焦急地向船舱方向望,心里抱怨,为什么医生还不来?
谷平低头在小林身边寻找了一番,不一会儿,他就在地上捡起一个东西。
“看。”他道。
“这是什么?”小林看到他手里拿着一个铁皮小圈。
“弹壳。”谷平把它放到口袋里,随后在小林身边蹲下,他一边检查小林母亲的伤口,一边问,“你妈妈中枪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她别过头去看着谷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问。这个问题让她母亲的眼皮颤动起来。
“对,你在哪里?”谷平又问了一遍,神情异常认真。
“妈妈走在前面,我在中间,后面是爸爸。”小林道。
“你妈妈中枪的时候,你爸爸已经挡在你身后了吗?”
“我爸爸……”小林想了想后,道,“那时候他应该还没有站在我身后,他还在跟赵Sir说话。”
“也就是说,当时,其实是你挡住了你妈妈,你的后背是完全暴露在杀手的射击范围以内的。是不是?”谷平问道,小林觉得他眼镜片后的那两个黑色眼球就像围棋盘上的两颗黑子,静中有动。他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那么,为什么不射你?而要越过你朝你妈妈射击?”谷平回头看了一眼二层甲板假想中的射击地点,声音低沉地说。
似乎被他们的话题吸引,母亲的喘息慢慢弱了下来。
“你是想说,他本来的目标就不是小文,是不是?”她喘着粗气问道。
“如果目标是她,刚刚很容易得逞。”谷平道。
母亲惨然一笑道:“你很聪明,呵呵,他,他当然不会杀她,他只不过,只不过……”她仰头望着天空,没有再说下去。
“妈妈,你说的是谁?”小林迫不及待地问道。
可是母亲却闭上了眼睛,小林还想再问,只听到赵城在一旁叫了一声:“医生来了!”小林抬起头看见张启正医生正步履稳健地朝他们走来。
coral
发表于 2010-9-24 10:02
12幽灵船的故事
钟大林满头大汗,神色慌张,像一个无头苍蝇般一头撞进了倪震的休息室,一进门他就立刻重重关上了房门。倪震正在研究徐子倩的旧作《慢慢长大的船》,关门的巨大响声把他的手提电脑震得微微摇晃了两下,他不禁皱起了眉头。他很不喜欢在看书时被人打扰,尤其是现在,他还正看在兴头上。
“Steven!你有什么事?”他不客气地问道。
“先让我歇口气。”
“你的Mandy不过是早离开几个小时罢了!你犯得着这么激动吗?”倪震背对着好朋友,期望对方能明白,现在他要继续看书。可惜钟大林完全没留意他的暗示。
“少废话!快给我水!”钟大林躺到沙发上气不接下气。
周慧敏给他拿了一小瓶矿泉水。
“谢谢你。Vivian。还是你最好。”
“你怎么啦?”她笑着问道。
钟大林没有回答,一口气喝掉半瓶矿泉水。
“Steven,你流了好多汗,干什么去了?”周慧敏又问。
“我去追陈影了。”钟大林答道。
这句话让倪震浑身一惊。
“Steven,你说你去追陈影了?”他转过身来。
钟大林又喝了口矿泉水。
“先不说他,你们刚刚一直在这里吗?”
“是啊。”周慧敏跟倪震面面相觑。
“天!难道你们没听到枪声吗?”钟大林站起身,大声问道。
枪声?倪震十分困惑,他的确没听到任何声音,他一直都在专心致志看那本《慢慢长大的船》。
“我一直在看书,刚刚Vivian休息了一会儿,如果你不来的话,她还能继续休息……好吧,这次又是谁?”现在,在这条船上出任何事,他都不会感到惊奇的。
“Mandy那个凶神恶煞的老妈。我上二层甲板的时候,枪声正好响起,我看见她倒了下来,这时候,我的眼角忽然扫到走廊的尽头有个人影一晃,我认识那条裙子,紫红色的长裙,长头发,陈影就是这么打扮的,” 钟大林望着前方,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于是我就追了上去,完全是身不由己的,我想知道到底是不是她,她是不是还活着。如果她还活着,就证明那个法医的判断就是对的。”
Steven的这番话把倪震完全从船的故事里拉了出来。
“后来呢?”他问道。
“走廊是通往三层甲板的,当时旁边有不少人,她用围巾包住了大半边脸,没人认得她。这不奇怪,她不是什么大明星,我跟着她一路上了三层甲板,那里人少,我跟了她一段路后,就在后面叫她,妈的,她回头看了我一眼,真的是陈影!”钟大林叫道,“她那张脸,烧成灰我也认识!”
“后来怎么样?”
“她看见我后就拼命逃,我在后面追,现在才发现这条船大得出奇,她在三层甲板跟我捉迷藏,我们转了好几圈,最后她下到二层甲板,进了最大的船舱,就是我们举行记者招待会的大堂。她拐弯进了茶水间,等我追过去的时候,人就不见了,茶水室空空如也。”钟大林神情困惑地注视着前方,目光向倪震投来时,语速不由地减慢了,“有意思的是,通往走廊的门是锁着的,是从里面锁着的。所以她不可能从茶水室逃往走廊。她是在茶水室那间8平方米左右的小空间里突然离奇失踪的。”
倪震微笑。他想到了在他和钟大林面前突然消失的另一个人,小林。这艘船的确是有秘密通道的,小林知道,陈影知道——现在他也知道了。
“你想知道我怎么想吗?”钟大林把小瓶矿泉水放在他的电脑边。
“你怎么想?”倪震道。
“我觉得这条船有秘密。否则陈影不可能突然消失,还记得小林那次吗?她跟陈影一样,也是突然不见的,后来是Vivian在厨房看到了她。——这条船有问题。”钟大林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一眼周慧敏。
“这么说来,从我们原来的休息室到厨房,应该有一条秘道。”周慧敏兴奋地小声说。
“不止,从大堂也有一条秘道可以出去。我记得Mandy那时候说过一句话,我本来没把她的话当真,可现在由不得不信她。她说,假如这条船是幽灵船的话,每个房间都有第二道门。”钟大林的目光在休息室的各个角落搜寻起来。
倪震想,现在该轮到他说话了。
“是有第二道门。”他道,“船主把每个舱室的第二道门称为‘侧宫’,他说侧宫之门犹如空中之桥,可通往梦境中的黄金宝殿。——我说的船主可不是现在的杜嘉祥,而是它真正的主人左量,就是Mandy父亲的哥哥,是他改造了这艘船。”倪震很高兴此刻能有机会卖弄一下他刚刚从书里看到的内容。
“侧宫?黄金宝殿?”钟大林重新拿起了那小瓶矿泉水,这次他似乎不是为了喝水,而是为了把玩那个瓶子。
“是不是觉得像神话?”倪震回头朝他一笑。
“你信吗?”钟大林问道。
“我以前不信。”倪震想了想说。
钟大林笑了笑,朝沙发上一靠,说道:
“Joe,你还知道些什么?”
“Steven,你不觉得你现在应该跟赵城探长说一说你的发现吗?我是说陈影的事。”倪震提醒道,他料想这位性格浮躁的警探现在一定焦头烂额了。
“不急,我等会儿再去找他。陈影在船上跑不了。我现在想先听听你说这艘船的事。”钟大林看见桌上有日式小鱼干,便拣了两根丢在嘴里,“我真的好奇死了,Vivian也一样吧?”
周慧敏抱着胳膊在床边坐下,笑哲说:“我当然也很好奇,但我更想快点离开这里。我想回家。”
“Vivian,他们不会永远把我们困在这里的,总会有解决的方法。”倪震明白女友的心情,其实他也一样。
“我也这么想,长期扣留是不可能的。”钟大林也安慰周慧敏,随后又催促倪震,“说吧,到底这艘船有什么秘密?等你说完,我就去找那个姓赵的。”他现在已经完全从追捕陈影的兴奋中平静了下来。
“爸爸,你说什么?卓云来找过你?”小林很意外。现在对她而言,卓云这个名字绝不仅仅只是过去邻居的名字。
枪击发生后,他们一家三口被暂时安置在11号休息室。张医生就在这里给小林的母亲动手术取出了子弹,现在,因为麻醉剂的关系,母亲已经沉沉睡去。张医生走后,赵城留在休息室继续跟父亲林月山商讨他们去留的问题。父亲坚持要走,但赵城却举棋不定,两人争执了很久,后来父亲就突然提到了卓云。
“两个月前,卓云来过我们家,她不知道你已经跟我们分开了,她以为你跟我们还住在一起。”父亲林月山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给自己点起了一支烟。
“卓云这个女人,在两年前出狱后就不知所踪。她怎么会来找你?”赵城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他看上去十分疲倦。
“她突然在我家门口出现,我也很吃惊。之前,我遇到过她父亲,只知道她婚后日子过得并不如意,后来还坐过牢。”林月山把烟盒递给赵城,后者从里面抽了一支。
林月山给他点上了烟。
“她找你干吗?”赵城吸了口烟问道。
“她是为了小文才来的。”
“为了我?”坐在床边的小林微微蹙眉,她已经知道自己是所有事件的中心了,但她一点都不喜欢这种“主角感受”。
“她想来提醒我们,有人在打听你。”父亲道。
“她都说了些什么?”赵城问道。
“她说有人要害小文。”
“具体点,我要知道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赵城闷头抽烟。
林月山轻轻咳了一下道:
“事情发生在一年多前,那时她出狱快10个月了,因为有前科,一直找不到工作,只能四处打零工为生。”
“我记得卓云姐姐的爸爸是开茶室的,她可以去她爸爸的茶室工作啊。”小林插嘴道。
“他们父女倆哪像我们关系那么好?”林月山笑道,“她出狱后不久,她父亲就一个人搬到茶室楼上去住了,根本不愿意见她,他们平时也很少有往来。我看卓老头跟我说的话,比跟他女儿说的多得多。”
“林先生……”赵城催道。
“其实事情并不复杂,我说简短些。”林月山朝床上的妻子望了一眼,道,“卓云坐过牢,出狱后就搬回到了原来的住处。那时候我们已经搬家了,但房子还没出售,因为一直有房客。我太太喜欢置产,收点租金补贴家用,不管怎么说,那里看上去仍有人住。有一天,她收到一封寄给林信文的信,信肯定是邮递员错投到她的信箱里的。她拆了信,发现里面是一张法国化妆品公司的提货券,大概凭那张券可以领3000块左右的化妆品。她经济拮据,几乎不假思索就打算据为己有。可是,当她拿着那张券来到那家化妆品公司的办公地点时,却遭到了袭击。她的头被打破了,后来还被人扔进了海里,要不是她擅长游泳,她早就死了。”
“有这种事!可是……”小林忽然想到一点,“一年前的事,为什么四个月前,她才会来找你?”
“她游回来后,生怕被害,很快就离开了原来的住处,找了个男人同居了,对方好像是在菜市场卖肉的,有点势力,她之所以来找我,是因为她男友的肉摊想扩大店铺,她需要钱。”
小林无法相信,从小跟她一起长大,曾经跟她亲密无间,还曾经手把手教她游泳的卓云会变得如此现实。
“卓云姐姐怎么会这样!她如果真的关心我,应该早就跟我说!应该早就来找我们,如果我早知道……”
“小文,人都会变的。她再也不是你过去认识的那个人了。”林月山叹了口气,回头对赵城说,“我给了她一些钱,她才把她知道的都说了出来,我还把她的话都录了音,以后可以提供给警方。”
“她还说了什么?”赵城望着地面,问道。
“她告诉我,袭击她的应该是一男一女,她隐约听到他们说话,袭击她后,那个女的说,这不是林信文。后来,她就被捆起来丢在后车箱里,最后被扔进了海里,幸亏捆她的绳子突然断了,她又会游泳,不然早没命了。”
“那家化妆品公司在哪里?”
“那家化妆品公司在A区万宝大楼右翼22楼F室,后来她没再敢去那栋大楼,她有前科,本能地对警察有敌意,所以她也没报警。她就知道这些,她来找我的时候,事情已经过去半年,有些她已经想不起来了。”林月山深吸了一口烟道,“但是,阿Sir,针对小文的阴谋早就开始了,这是千真万确的,从对付卓云的手段看,他们就想加害小文,所以我必须带她下船,她只有跟我们在一起,才会安全。这也是她妈妈的意思。”
赵城没有回应林月山的请求,却问道:
“这个卓云现在在哪里?”
“在某个菜市场当肉摊的老板娘,她没告诉我她在哪个菜市场,她口风很紧。Sir?你想找她?”
“当然要找她,通过她或许能找到那对男女。”赵城阴沉沉地说。
倪震给自己泡了杯浓浓的咖啡,又打电话通知餐厅送来了新烤的小甜饼,等他舒舒服服地把自己安顿好,他才开始讲故事。
“幽灵船的事应该发生在1992年。不过我想还是从幽灵船的主人左量的经历开始说起吧。从现有的情况看,他是你那个小女朋友的伯伯。”倪震指出。
“是的。”钟大林点头。
“可我觉得她更有可能是左量的亲生女儿。”倪震抛出这句话后,很高兴地从钟大林的脸上看到了混杂着震惊、怀疑和兴奋的神情。
“Joe,你说什么?!”他道。
倪震指着电脑上的一行说道:“Steven,念念这一句。”
钟大林念出声来:
“1984年2月4日晚上,我梦见自己坐在海边,一个小女孩坐在我膝上玩耍,无忧无虑。我认为那是神的暗示,我将有个女儿。两个月后,4月22日下午,上天果然给我带来一个小天使。”
“再看这一段。”倪震滑动鼠标,把页面翻到下面几行。
钟大林念道:
“她四岁,小手搭在我腿上,问我是谁,当我想开口时,一阵狂风吹开了房门,一个男人冲进来带走了她。那时我正在发烧,无力追赶。但我知道谁曾经来过。”
倪震等待钟大林的反应。
“他是在说Mandy吗?”钟大林困惑看着他。
“Mandy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1984年4月22日。”钟大林道。
房间里静了一秒钟。
“假如,他说的小女孩就是Mandy,那么那个带走她的男人会不会就是她现在的父亲林月山?”最后是钟大林打破了沉默。
“书里没有点明这个男人的名字,但他一直叫这个人鹰。我记得杜嘉祥说过,林月山以前就叫魔法师鹰。另外还有一点颇为符合,左量在书里说,女孩的母亲善于骑马,性格像火一样热烈。小林的母亲身材不错,她是马戏团的演员,不排除她也会马术。”
“这本书是左量写的?”钟大林注视着电脑问道。
“看来是吧。不过,这事有点奇怪,我在加拿大图书馆借阅这本书的时候,作者名是左量,但现在我看的中文简体版,作者居然是你的女朋友之一徐子倩。”
“啊?徐子倩?”钟大林大为吃惊,想动手抢鼠标被倪震挡开了。
“这本书是登在她的旧博客里的。”倪震迅速点开收藏夹,翻到了徐子倩的旧博客,那上面虽然没徐子倩的照片,但旁边的作者小传里,就有徐子倩的自我介绍。
“真的是她?”钟大林一脸难以置信。
“我也觉得有点奇怪,所以,麻烦你有空的时候帮我问问她,这本书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样?”倪震道。
钟大林却摇摇头。
“我不想见她,我已经跟她分手了,不想再沾到她。还是让Vivian去吧,女人之间说话更容易。”钟大林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周慧敏。
周慧敏耸耸肩。
“这没问题,我跟子倩还算谈得来,她应该会说的。”
“到时候她说了什么,别忘记告诉我。”钟大林感激地说。
周慧敏朝他笑了笑,对倪震道:“Joe,你还是说下去吧,到底幽灵船是怎么回事,我现在真的很好奇。”
cor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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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震喝了口咖啡,道:
“好吧,还是先来说说左家的两兄弟。”
“说吧说吧。我也很想听。”钟大林重新在沙发上坐下。
“左量1954年生人,从小家境贫寒,父亲在街口摆面摊做小生意,母亲是个家庭主妇。根据书上的说法,左量的父亲左水生性格暴躁,有暴力倾向,左量小时候经常看到母亲被打,从小就在心里痛恨父亲,大概因为想要保护母亲,所以他自己也没少挨打。他12岁那年,有一次看见左水生用烟头烫母亲的手臂,他用木棍把他父亲击昏后离家出走,几天后才被警察送回来,自那以后,他跟父亲的关系一直很紧张。”
“书里有没有提到他的弟弟?”钟大林问道
“只是隐约提到,他没说那人是他弟弟,只是说,家里有个比他小几岁的近亲,从小就像猴子一样灵活,会爬树,会跳墙,他离家出走那天,这个近亲还帮了他的忙。——我猜那是左英,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始终不肯写下这个人的名字。”
“也许他恨弟弟,他很想自己被收养,但是最后父母送走的却是弟弟。”周慧敏猜测道。
“我也这么想。”倪震点点头道,“1972年,左量的人生发生了重大变化。那年元旦,他跟父亲发生争执,烧伤了腿,他的母亲在元旦当晚在附近的河里投水自尽。他没有具体说元旦那晚火灾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只是说在被送往医院的途中,他的腿虽然被严重烧伤,他却丝毫没觉得痛,他也一刻都没闭过眼睛,眼前一幕幕全是日本武士挥刀拼斗的情景,耳边听到的全是咿咿呀呀的嘶叫声,医生问他的话,他一句都没听见。等那些情景终于消失后,他觉得心里无比平静,所以他说,那天晚上,是他的开悟之夜。”
“开悟之夜,他悟到了什么?”周慧敏问道。
“也许是悟到他是什么人,将来该怎么做吧,其实整本书,左量都有很强的自恋倾向,他认为自己是战神附身,一旦进入战场就会战无不胜,所向披靡,可以随时让任何人脑袋搬家,有时候他还自称项羽,或者秦始皇,看看这句,”倪震回头看着电脑念道,“‘项羽我天生善战,若给我刀,我必将让敌人身首异处,若给我剑,我必将刺入敌人的心脏,’再看这句,‘始皇我的国,只有这条船,船在哪里,我在哪里,哪天弃之而去,必是有了新的国度’”
“他是不是有狂想症?我怎么觉得他疯疯癫癫的?”钟大林道。
“极度自恋的狂人,但未必就是疯子,别忘了,是他改造了那艘船,他应该是个很聪明的人。”
“他被烧伤后,一定也经历过很多磨难吧。”周慧敏叹息道。
“他从医院回到家,发现他的父亲左水生不见了踪影,后来才知道他父亲为了躲债住到他的一个老相好家去了。”倪震从电脑前回转身,“他找到父亲后,向其要钱,被断然拒绝,两人就在那时断绝了关系。那段时间,左量过得的确很艰难,几乎已经到了三餐不继的地步,他还曾经自杀过,但在他最困难的时候,他说是一个近亲接济了他。”
“是他弟弟?”钟大林道。
“只有他了。他没有别的亲戚。左量说每次这个亲戚来,他才有机会去洗澡,因为去澡堂洗澡需要钱。但这个近亲的姐姐那时得了绝症,所以也没多少能力在经济上接济他。左量因为这个好像还很不高兴,他大概认为对方是他的亲弟弟,应该把钱都给他才对。不过,其实看起来,那时候他们两兄弟感情还不错,他们有时候一起逛夜市,一人叫一碗云吞面,他弟弟还会买几个叉烧包让他带回家去。左量说,那时候,他最盼望见的人就是这个近亲。”
“左量其实也是个可怜人。”周慧敏充满同情地说。
“是很可怜,所以他后来走投无路就给政府写信了。这一招还挺见效。”倪震不知不觉语带嘲讽,“他抓的时机很好,正赶上那时候要选议员,于是不少人就在他身上大做文章。他也很懂得那些人要什么,积极配合表演,于是,他很快就找到了一个资助人。某议员表示愿意供他上大学并资助他平时的生活。后来,他不负期望以优异成绩考上了本地名牌大学的建筑系,大学毕业后,这个议员还送他出国进修。这段时间,他还算顺利。回国后,他就开始在建筑师事务所工作。”
“他工作顺利吗?”周慧敏问。
“不顺利。”倪震摇头,“他的设计大多不被接受。那时候大部分建筑都强调实用性,不需要太多的装饰,但他好像更喜欢一些虚幻浮华的东西,比如什么艺术雕塑啊,在外墙涂金粉啊,涂彩色油漆的旋转楼梯啊,书里对他在建筑方面的事没有多谈,只说他的大部分设计都不被采纳,29岁那年,他被建筑师事务所解雇了。”
“被解雇也未必是坏事。很多人自己创业后才发达的。”钟大林道。
“说的也是。29岁那年,他开始做自己的老板,他的第一单设计业务,为一个死去的富翁设计坟墓,他把这座墓称为‘无极的第一站’。他完全根据自己的喜好设计,在里面融入了很多他自己对死亡的看法,他认为自己完成得很出色,但对方却并不满意,最后,对方只付了一半的钱。这件事让左量很生气,他骂这个人该死,我必须说一下,在这里左量点名了这个客户的名字。请他设计坟墓的人叫杜伯汶。”
“老杜的哥哥!”周慧敏叫了起来。
“呵呵,不错,就是他。我看英文版的时候,根本没留意到这点。”倪震道。他之所以会从温哥华的图书馆把它借回来,完全是受封面的吸引。他记得那是一幅水彩画,画的中间是两个背影,一个男人和一个小女孩,男人穿着黑西装,女孩一身白裙子,背景是红彤彤的天空和蓝幽幽的海洋。书的内容简介上说:“一个中国人迷恋海洋深处的秘密,于是自己造了一艘大船独自远行,他发现了什么?”当时这本书给他的印象是,叙述凌乱,缺乏实质内容,所以他并没有认真看,这次有机会重读中文版,才发现自己真的错过了很多。
“真是不可思议。说下去,说下去。”钟大林听得津津有味,连连催促他。
倪震把思绪拉了回来。
“设计坟墓是他的第一单生意,他的第二单是生意是为一个女演员设计她新买的房子。这个女演员很挑剔,把他的设计批驳得一无是处,最后一分钱都没付。但是……”倪震停顿了一下才说下去,“很有趣,左量在书里提到她的时候,倒并没有破口大骂,他称为‘黄鹂鸟’,说她的嗓音很好,尤其当她的声音从大堆的丝绸里冒出来的时候,更加动听。Steven,你能听懂这句话吗?”
钟大林大笑。
“哈哈,大堆丝绸里?她正好躲在一床丝绸被子里叫他?”
“哈哈,我就是这么想的。”倪震也大笑。
两人同时大笑。
周慧敏白了两人一眼。
“你们两个好无聊,Joe,快说下去。”她道。
“我认为左量跟这个女人有关系,他在后面也提到这个黄小姐,在幽灵船上,他讥讽黄小姐老了很多,过去像橘子肉,后来就像橘子皮了。”
“哈哈,看来左量也就是个普通的男人嘛。”这个话题让钟大林眉飞色舞。
“没错。”倪震止住笑道,“在这本书里,左量对自己的两性关系写得很模糊,但我认为,这只黄鹂鸟肯定跟他有关系。她后来带着儿子和丈夫一起上了幽灵船,估计也是受了金币的诱惑。”
“左量是29岁那年遇到黄鹂鸟的,那是1983年,也就是Mandy出生的前一年,”钟大林的眼睛突然睁大了,“你刚刚说,你怀疑左量是Mandy的亲生父亲,难道,你是想说,黄鹂鸟是她的亲生母亲?”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他那年碰到的不止黄鹂鸟一个女人。我认为他的第二个女人才跟小朋友有关。”
“不要叫她小朋友好不好?我的Mandy是个很诱人的小女人。”钟大林提出抗议。
“我怎么没看出来?我觉得徐子倩更有女人味。”倪震讪笑。
“徐子倩?她们两个有本质区别。徐子倩就像矿泉水,渴的时候就想喝一口,喝了就也就喝了,没什么大不了,可Mandy就是一泓清泉,我就算渴了,有时候还舍不得喝,因为太稀有。算了,跟你这大咪咪爱好者,没有共同语言。其实Vivian……”钟大林把目光转向一旁坐着的周慧敏,后者正虎着脸瞪着他,他连忙改口,正色道,“Joe,左量遇到的第二个女人是谁?”
倪震大笑,随后说:
“实际上是,左量自称迷奸了一个近亲的未婚妻。他把这个女人称为红,说这个女人美丽骄傲又任性,从来就没给过他好脸色。所以,他要教训教训她。在这个女人结婚前夕,他以送结婚礼物为名,想办法把她骗到家里,给她喝了迷药。等这个女人晕倒了,他就……”倪震摊摊手,微微一笑问道,“怎么样?我给你念念左量写的隐晦床戏吧。”
“还等什么?”
倪震在电脑上找到他想要的那页念了起来:
“假如有人问我,是喜欢自然光还是人造光,我的答案是,白天我喜欢自然光,因为身体有寻找光明的渴望,但在晚上我更喜欢人造光,因为目光会渴望寻找着陆点。在白天,把她平放在草地上,阳光或者隐匿在云层中的自然光会激发我回归自然的欲望,在晚上,把她放在离台灯两米远的地方,正好可以让我看见她最美的那一侧。我不喜欢黑暗,在黑暗中摸索,容易产生不安和胆怯,任何事都应该在微光中进行,一点点光,可以有很多很多的遐想。不过,我想得越多,做得越少。我试图跟时间赛跑,跟自己赛跑,跟上一次的自己赛跑,在奔跑中忘了过去和将来,眼前只有一片光。我说的是微光,既不是自然光也不是人造光,而是一小片未知世界照在心里的光。——Over。”
钟大林微笑着轻轻鼓掌。
“很精彩,但也够隐晦的。”他道。
“一般人能看懂吗?”周慧敏轻轻摇头。
“Steven,分析一下,这段话你怎么看的?”
“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他都试过了。他跟那个女人在他某处至少做爱三次以上。,他的性能力没有自己期望的那么强,他为此很困扰,所以不断鼓励自己比上次好,他希望时间更长,自己更强壮。那个地方应该有一片草地,卧室有台灯。呵呵,他不觉得他仅仅是在性交,他觉得他是在做爱,也就是说,他对那个女人未必仅仅是憎恨,应该也有爱,他很不甘心她成为别人的女人。这是我一个男人的看法,我们问问Vivian。”
“阿V,你怎么看?”倪震笑着问。
周慧敏想了想道:
“我觉得,他不断提到光,又说他不喜欢黑暗,这说明,在他心目中,他希望这段关系是光明正大的,他在努力美化他跟那个女人之间的关系和自己的行为,也享受这种幻想带来的好感觉。我想,如果他有这种企图,应该说明他是很爱这个女人的。”
“两位说得很有道理,我也有同感。”倪震喝了口咖啡,说话的热情更高了,“就像林月山说的,左量是个内心充满愤怒的人,但有时候他是真的愤怒,有时候却只是在用愤怒掩饰自己。让别人认为他是个愤世嫉俗的人很正常,不仅是别人,连他自己都已经习惯了。”
“呵呵,假如他描述的这个被他迷奸的女人就是Mandy的老妈,那Mandy应该就是她跟左量的女儿了。”钟大林道。
“可能性很高。他在书里说,红醒来后,用马鞭把他狠狠抽了一顿,随后逃走了。过了三个月,红如期结婚,左量被禁止踏入婚宴现场。第二年,也就是1984年的4月22日,红生下一个女儿,左量一直认为这个孩子是他的,他自己给她取名云珠,在书里的很多地方,都曾提到他对这个被夺走的小女儿的思念。他好像在孩子一岁的时候,还曾经绑架过这个孩子,但是孩子的父母很快就找到了他们,把孩子抢了回去,他气得暴跳如雷,但又无可奈何。他说他打不过那个近亲。我想林月山在体能上应该胜过左量。”倪震轻拍电脑桌,想象书里描述的情景——左量嘴角流着血,一路狂奔追到路口,忽然黑暗中伸出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离我的女儿远点!不然我就要你死!不管你是谁!”那个人在他的耳边说话,嗓音里带着滋滋声,好像被点着的爆竹引线……
“左量没法抢回女儿,因而心怀不满,这点倒可以理解。但孩子毕竟还是可以再生的。他后来有没有结过婚?”钟大林喝了一口矿泉水,问道。
“结过。1986年,他跟房东的女儿结了婚。对方是个寡妇,比他大5岁,有个10岁的儿子。他们一开始好像感情还不错,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很有钱,左量依靠她可以维持较高的生活水准。结婚后,左量的事业也有了很大发展,他的设计逐渐被认可,他开始接较大的设计项目。但是……”倪震顿了顿说,“左量不是那么容易满足的人。他很快就对他的妻子心生不满。”
“什么原因?”钟大林问。
“婚后他才知道他的妻子不能再生育了。他很希望有自己的孩子,这对他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于是他就开始流连烟花柳巷,他的妻子因此跟他有了摩擦。结婚的第二年,他的妻子就向他提出了离婚,但左量提出的离婚条件是,要她全部财产的五分之四,那个女人只好暂时放弃。从那以后,他们的关系一直就很僵。左量似乎总有办法让别人讨厌他,我发现他跟谁都处不好,”
“他为什么不肯离婚?离婚再娶,也许别的女人能给他生孩子呢?他不是想要孩子吗?”钟大林道。
cor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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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时的心思好像又不在这件事上了。从1987年开始,他突然迷上了船,他的这种爱好需要钱,而那个女人继承了丈夫的遗产,很有钱。左量经常向这女人要钱,如果不给钱,就挥拳相向,这个可怜的女人大概为了逃避他的折磨,每次都只能屈从。”
“我越来越讨厌这个人了!”周慧敏气愤地说。
倪震拿了块小甜饼放在嘴里嚼起来。
“左量每次要的钱都在限度之内,所以这个女人还能容忍。其实,我估计他是把那些钱攒了起来买了艘船。”
“就是这艘?”钟大林吃惊地问。
“不,当然不是,这女人还不至于能给他那么多钱。他一开始买的是艘小船。从1987年底开始独自驾船出海航行,起初,每次都三天左右回来,后来随着他的驾船技术日渐娴熟,他出海的时间慢慢拉长,从三天到一周,然后到十天,一个月,最长的一次航行,他去了三个月,回来的时候,他的妻子和继子都大吃一惊,因为他驾着小船出航,回来的时候,却换成了一艘大船。”倪震噔噔噔在地板上跺了三脚,“就是这艘船。”
“哪儿来的?这艘船是哪儿来的?”钟大林好奇地问道。
“他说他驾着小船出航,途中遇到了风暴,幸好被这艘大船的主人救起才幸免于难。后来他受主人之邀在那艘船上住了下来。当时船主的弟弟也在船上。”
“怎么样?”
“这个弟弟买通了船主的部分手下,意图谋杀船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行动之前被左量看出了端倪。左量就跟船主下棋时打赌,他说,假如我救了你的命,你能不能把这条船送给我?船主说,我也救过你的命啊?左量说,你的命比我的命值钱,你有亿万财产,有孩子,有事业,有幸福的家庭,我有什么?左量口才不错,这个船主后来被左量说服了,他们就打了这个赌。当晚船主的弟弟就对船主下了手,但左量还是快了一步,早就在船主的船舱边安排了埋伏,那个弟弟最后被制服,判将也被挖了出来。最后,船主为了感激他,就把这条船送给了他。”
“好玄啊……”钟大林愕然地看着他,又回头问周慧敏,“你看呢,Vivian?”
倪震把乘小甜饼的盘子递给周慧敏,她拿了一块,道:
“是有点玄,不过要不是别人送他的,他的船又是从哪儿来的呢?谁买得起这艘船?”
“这件事就无从考证了。他没在书里说明船主的名字,也没说明他是在哪个海域遭遇这艘大船的,”倪震道,“总之,他在1989年获得了这艘船,接着,他用一年半的时间自行修缮。他扬言要把这艘船修建成他自己的宫殿,然后,他要让他唯一的女儿跟他一起住在这座宫殿里,永远幸福地生活。”
“好变态!”钟大林骂道。
“为了防止敌人入侵,他在船上设计了很多秘道和陷阱,但对秘道的设置只是一笔带过,这可以理解,他当然不会在书里详述这些,这是他的秘密。用他的话说,‘我的船就是我的家,除了小宝贝,禁止外人进来。进入者死。’船修完后,在1991年的下半年,他再次驾船出航,四个月后,他回航的时候,已经变得财大气粗。”
“这是怎么回事?”钟大林问道。
倪震把甜饼盘子递给他,他摇头拒绝。
“他说他是项羽再世,武功盖世,智勇双全,古今第一人,因而上苍眷顾他的才气和英雄气节,指引他挖到了金矿。”
“金矿!真的假的?”钟大林怪叫一声,笑了出来。
这时候,倪震想到的却是杜嘉祥说起过的一个细节——金币。
这时候,倪震想到的却是杜嘉祥说起过的一个细节——金币。
“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挖到金矿,但他是这么说的。他还说,那次回来,他把过去花掉妻子的钱都如数还给了她,他太太高兴地在房间里尖叫转圈,最后还抽泣着发誓要跟他好好度过下半生,但左量嫌她又老又丑,拒绝跟她同房,他回来后,几乎夜夜都去夜总会。”
“这男人真可恶!一点都不值得同情!”周慧敏厌恶地说。
钟大林哈哈笑道:“男人的劣根性嘛!”
“也不仅仅是男人的劣根性,左量从心底里看不起他太太,他说假如他太太用刀刺他,也许,他会对她另眼相看。但是看到钱后,这个女人立即原谅了他的一切,于是他就觉得这个女人很贱。他说,‘一样是妓女,为什么我不找年轻的,娇嫩的,没见过的,新鲜的?’他看不起他太太。其实,我觉得说白了,他是看不起他身边的每个人,同时也仇恨他们,所以才会有1992年的事嘛。”
“那件事书里也有写吗?”钟大林瞄了一眼他身后的电脑。
“很模糊。但我觉得他应该是有预谋的。你听听这段,”倪震转身在电脑里找了一会儿,念道“‘今天我看见了小宝贝,她长高了,头发乌黑,穿着小红裙子,我在墙角下等着她,给了她一块糖,她很聪明地让我先咬一口。我蹲在她身边跟她说话,她一开始小心翼翼,后来渐渐解除了戒心。她说她不想练习空中飞人了,还把手给我看,她的手心肿了,红红的拱起一块,我看了心痛不已,甚至红了眼眶。再也无法等待了,神在召唤我,我必须带云珠离开这里。’”倪震注视着钟大林,“我认为这很可能是92年那件事的动机,他的原始动机是要带着女儿离开。他把起航日定在他妻子生日的那天,借口给他妻子过生日,请来一批客人,然后驾船带他们离开。从那以后,这些人再没出现过。”
钟大林神情专注地望着他。
“如果他想带女儿走,把她带走不就完了,还要请那批客人干什么?而且,杜嘉祥说,客人中还包括他自己的父亲,这是为什么?”
“说到左量的父亲,在他发迹后,他在穷街陋巷里找到左水生,给了他钱,还帮他租了体面的房子。但是我相信不管怎么做,都是伪装,他恨左水生。当然,他也恨杜嘉祥的哥哥杜伯汶,因为杜伯汶曾经赖掉了他一半的设计费,他也恨黄鹂鸟,她看不懂他的设计,一分钱都没付,他也恨他的妻子,因为她不会给他生孩子,他的继子,他根本把他当只老鼠。”
“这些都是他的客人吗?”
“这些都是他的客人吗?”
“是的。我本来想搞一张宾客名单的,想不到左量自己就写了,我总结了一下,他们是杜伯汶夫妇和儿子、黄鹂鸟夫妇和儿子,黄鹂鸟没有说明她的名字、还有男明星林宝明和他的太太,宾客一共八名,外加他的妻子、继子和父亲,一共十一人。如果我猜得没错,还有小女孩林信文,他一定是绑架了她之后,才启程的。不然这次行动就毫无意义,……后来,我想,林月山和他的太太一定也上了船,他们当然是为了救女儿……”
“所有这些人船上的人,除了小林外,都是左量的仇人。”周慧敏道。
倪震朝她一笑。
“左量在书的末尾说,他很高兴能跟这些人同行,还说他梦见自己跟那些人在船上厮杀,他是项羽,当然所向披靡,后来他又梦见远方有一条幽灵船,经常在夜里发出凄厉的叫声,警方上船检查,则无一幸免,没有人能从幽灵船里出来。——看起来,他都是在说自己的梦,但我觉得这更像是躲在梦境里诉说自己的邪恶计划——他打算自己制造一条幽灵船。他邀他们上船是有阴谋的,他想把他们通通消灭,然后带着女儿离开,到他所谓的理想国。”倪震刻意停顿了一下,才说出自己的下一个猜测,“左量,他是下了决心才远走高飞的,所以,他一定是把他身边所有值钱的东西,他的所有财产都藏在了船上。”倪震一想到“金矿”两个字就浑身血液沸腾,他奇怪自己看原版书的时候,竟然毫无感觉。
“Joe,你是说,那些失踪的人都被左量杀了?”周慧敏面露恐惧。
“很有可能。左量有疯狂的复仇欲望,神经又有点不正常,他做得出来。当然,”倪震又喝了一口咖啡,“书里这么说,并不代表左量就一定真的付诸了行动。书是书,不能代表现实。要想知道真相还是要问当年的幸存者。”
“林月山夫妇?”周慧敏道。
“应该还有徐子倩。”
“她不可能知道什么!”钟大林断然道,“我听了大半天,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这本书肯定不是她写的。以她的阅历,她写不出这样的文字。Vivian应该知道,她只会写些时尚的小短文,人物专访什么的。”
“她会不会是某个幸存者的后代?无意中从长辈那里获得了这本书的书稿?”周慧敏道,“我对子倩的家庭了解得不多,Steven,她父母是干什么的?”
“不一定是宾客,左量说,他的船上至少有20个工作人员。没准她是他们的后代。”倪震道。
“她父亲是公务员,母亲是家庭主妇,应该没机会上船。”钟大林予以否认,但马上又补充道,“不过,我知道她的一个叔叔是船员。”
coral
发表于 2010-9-24 10:07
13 大林遇险
钟大林走到11号休息室的门口时,稍稍犹豫了一下,才敲响了门。开门的是脸色阴沉的赵城,小林的父亲林月山坐在正对着休息室房门的一把椅子上兀自抽烟,只扫了他一眼就把目光移开了,小林则坐在母亲的床边好奇地往他这边望,一看见他,立刻露出惊喜的神色。
“你有什么事?”他正想跟她打招呼,赵城冷冰冰的声音就钻进了他的耳朵。
“赵Sir,能不能跟你谈谈?”他不得不把目光转向赵城。
“什么事?”
“一定要在这里说吗?”他小声问,看见赵城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他道,“我刚刚在船上看见陈影了,就在枪击之后……”
“等等。”赵城蓦然打断了他的话,转过身对林月山道,“林先生,一会儿事情安排好了,我会派人来通知你的。”
林月山吸着烟,默默点了点头。
“Mandy,伯母怎么样?”钟大林连忙抽空问道。
“她已经动过手术了,张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小林回答他。
“那就好,亲爱的,你小心点。”钟大林道,他本想再跟林月山说几句,但忽然想到倪震刚才的话,又想到此人之前对自己的态度,便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也许这个老家伙跟Mandy根本没什么关系,我何必跟他套近乎?
“说好了没有?”赵城走到门口,催促道。
“好了。”他道。
“那我们走。我们边走边谈,你要跟我说得越详细越好。”赵城跟林月山点了点头作为道别,随后回头关上了这间休息室的房门。
他有点期待小林会追出来跟他说话,但她没有。
“好,只要我能记起来的,我都会说。但我可不可以先问个问题?” 钟大林看着那扇关上的门,等了两秒钟才走到赵城的身边,问道。
“你问。”
“Mandy他们还走不走?”
“有人要对那个小姑娘不利,看来送走她是最好的办法。”赵城压低嗓门说。
“那倒是。”钟大林点头。
他现在心理也很矛盾,又希望她走,又极度希望她留下。
“说说陈影。”赵城道。
“枪响的时候,我看见她了,就在二层甲板的尽头,我一路追她到大堂的茶水室,她却突然……”
“你确定是她?”赵城打断了他的话。
“她回头看了我,我一眼就认出了她。我绝不会认错。”钟大林稍作停顿,瞥了一眼赵城,说道,“其实,赵Sir,我要谈的东西不止这些,对这件事,我有些想法……”
“我们边走边谈。”
“赵Sir,我们一起去大堂的茶水间吧,那是陈影最后出现的地方。”钟大林道,他心里有一个想法,虽然他跟赵城才刚刚认识,不算朋友,但他相信他可以说服对方,因为这是目前来说,解决问题最妙的,也是最干脆的方法。
小林和父亲林月山被三、四个警察护送着走出了休息室。小林一边走,一边往后看,母亲被安放在一个帆布担架上,由两名警察抬着跟在他们身后。自从手术后,母亲还没有醒来过,虽然知道她暂时没有生命之忧,但医生也说,她的伤比倪震严重得多,所以小林心里仍然觉得很不安。
“爸,妈妈会被转到哪家医院?”小林问父亲。
“那个警察说,会转到私立仁义医院。”林月山回头看她一眼,拍拍她的肩说,“别担心,你妈没事的,她的体质一向很好。”
“妈妈是为我受的伤,我不希望她有什么事。”小林低声说。
父亲向前走了两步,说道:
“小文,这事其实跟你没什么关系。”
虽然到目前为止,小林仍然弄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她已经知道自己是个关键人物,所有的事,都是因她而起,可是父亲现在却说这件事其实跟她没什么关系,她真的有点糊涂了。
“爸,你和妈是不是什么都知道?”她想起了母亲受伤后说过的话,“妈妈说,有个人没死,他要把我带走,她说的是谁?”小林看着父亲。
父亲没有立刻回答,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父亲的犹豫更加深了小林怀疑。父亲一定知道!整件事的原委他和母亲都知道,就瞒着她一个人!她忽然觉得此时的自己特别像个傻瓜,禁不住提高了音量嚷了起来:“爸!那个人是谁?妈妈说,他不会伤害我,他是谁?我认识他吗?你告诉我好不好?”
“小文。你还记得金币叔叔吗?”林月山问道。
“金币叔叔?”小林努力在记忆里搜索,但却什么都没想起来,她茫然地摇摇头。
“小时候的事你都忘记了。”林月山笑了笑,“我记得,那时候你大概8岁吧,有一次,你不想练习空中飞人,偷偷从训练场跑回了家。这个人刚好在我们家附近徘徊。他跟你说过话,走的时候,还在你口袋里塞了一枚金币,我们一开始以为那是一块巧克力,但结果却发现,那是枚真的金币。你小时候还把这枚金币当宝贝,被你妈妈没收后,就哭着跑到你爷爷那里去告状……想起来了吗?”
小林的脑海里慢慢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子,渐渐地,一对亮得出奇的眼睛浮现在眼前,就像图画书里提起过的森林里的鬼火,有无数个夜晚,她曾经梦见过这对眼睛。难道,那就是金币叔叔?
“这个金币叔叔是谁?”她问。
“他就是左量。”
“伯伯?”
“什么伯伯。这个混蛋不配做我们的亲戚!”父亲眼睛朝前方望去,小林看见赵城已经等在了他们上次准备启程的地方,“小文,你记住,他跟你没任何关系。”父亲斩钉截铁地说。
“妈妈说的那个人就是伯伯?他没死……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要把我带走?”小林仍然一头雾水。
“小文,这些以后再跟你慢慢解释,我们先离开这里。”父亲神情威严,小林马上噤声。她怕再追问下去,父亲会发火。虽然父亲一向很疼爱她,但在她心目中,父亲就像神秘的大山,有时候不容易接近。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赵城的面前。“我们可以上船了吗?”父亲皱着眉问赵城。
“都准备好了。”赵城的头向外一指,小林看见一艘海上缉私队的专用船已经停在了大船旁边。
小林只得暂时把大堆的问题咽进了肚子里。一片阳光照射在她的头顶,天气真好,可是,可她的心情却阴云密布。
“希望夫人能尽快康复。”赵城撞模做样地跟父亲握手。
“谢谢。”父亲也没多少热情,两眼注视着母亲的担架被两位警察抬上船。
这时,一个低沉洪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跟电台里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小林无需回头也知道是谁。
“赵Sir!”那是倪震的声音。
接着是记者的窃窃私语。
“嘿,倪震来了。”
“看见了。不知道什么事。”
“最近对他有点疲了。”
“先拍了再说。”
就像小林预计到的,耳边又传来一连串咔嚓咔嚓按动快门的声音,之前小林还为此感到兴奋和新奇,可现在,她已经见怪不怪了。她因此还有点同情倪震,如果无论干什么都得担心是否会被别人的相机记录下来,那成名真是种负累了。不过,这时候他突然出现,到底是为了什么?他找那个警察有什么事?小林虽然很好奇,但也懒得回头,她双眼紧紧盯着母亲的担架,心里微微有点担心,我这次走,凶手会知道吗?假如他知道,他会不会再次出手?这次又会是谁?
“倪先生。什么事?”倪震的突然出现,让赵城颇为吃惊。
“阿Sir,请问Steven有没有来找过你?”倪震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直奔主题。
Steven?小林立即回过头来,一朵不祥之云飘过她的头顶。
“你说的是钟大林先生?他找过我,10分钟前我们在大堂茶水室分的手。怎么啦?”赵城警觉地问道。
“刚刚有人发短信给我。他说,Steven在他手里。”倪震神色紧张地说。
小林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海里,浑身湿透,头晕目眩。她看见倪震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给赵城看。
“妈的!”赵城看了短信,狠狠骂了一声。
“给我看看行吗?”她恳求赵城,后者瞪了她一眼,把手机塞在她手里。
父亲已经踏上了船檐,此时回过头来催促她:“小文,上船。”
她没理会父亲,翻开了手机,看见上面的短信写着:“钟大林在我手里,想要他的命,留下林信文。”她的心仿佛自由落体一般向下坠去。怎么办?大林被绑架了。怎么办?
“小文!上船!”父亲喝了一声。
“爸,你先走吧。”小林把手机还给倪震时,声音颤抖地对父亲说,在看见手机短信的一瞬间,她就已经作了决定,她料想到父亲听了之后会有什么反应,所以她说话时不敢正视父亲的眼睛。
父亲恼怒地瞪着她,厉声道:“快跟我走!警察会救出他的!”
她退后一步,嚷道:
“爸,你先跟妈妈一起走吧,我要留下来,我不能就这么把大林丢下。”
“这是圈套!这是要把你留下的圈套!你这个傻丫头!钟大林算什么!世界上的男人多的是!”父亲怒气冲冲地说着,伸出铁钳般的手一下就扣住了她的手腕,她动弹不得。
“大林只有一个!我要留下来!”她本能地尖叫起来,并开始拼命反抗,她用另一只手死死扣住船檐。她知道只要她稍一松懈,父亲就能把她拉上船,她这一走,大林怎么办?
“快放手!死丫头!”父亲朝她怒目圆睁,换作以前,她早就吓地让步了,但这次,她已经下了决心,没有什么可以改变她。不管怎么说,她都不能就这样走了。父亲在用力把她向外拉,她觉得自己的手臂就快被扯断了。
“爸,我要留下来,我要救大林!”她哀求道。她想,就算父亲真的硬把她拉上了船,她也会跳下海,重新爬上这艘船。
coral
发表于 2010-9-24 10:08
赵城和倪震在一旁神情木然地望着他们两个,他们似乎无法决定该不该插手。倪震还回头瞧了一眼被拦在几米之遥以外的记者们。
“小文!”父亲又吼了一声。
这次小林没有答应,她紧闭双唇,把全部力量集中在自己的另一只手上,同时她的双脚也在用力,她想象自己是棵千年古树,任何人都休想将她拔地而起……另一方面,她心里又在不断呼唤,大林,你在哪里?那个人想把你怎么样?你不要怕,我会来救你的,虽然你骗过我,但你以前对我的好,我都记得,我一定会来救你的……
忽然,她觉得脑袋一阵晕,手一松,整个人失去平衡地摔倒在地上。原来是父亲终于松开了手。
“你这个死丫头!”父亲暴怒地喊道。
“爸,你跟妈妈先走吧。我会没事的。”小林坐在地上,声音像蚊子叫,为一个男人这样不顾一切地顶撞父亲,她觉得羞愧,但她又不想退缩。
父亲长久地注视着她,忽然把目光转向赵城。
“赵Sir,麻烦你们把我太太送到医院。我会通知我的兄弟去医院照顾她。”他声音低沉地说。
“林先生,你也要留下?”赵城吃了一惊。
父亲又回头看了小林一眼,叹了口气,问道:“Sir,你有孩子吗?”
“没有。”
“如果你有孩子就明白了。唉。”他又重重叹了口气,随后伸手拉着小林站了起来,问道,“有没有摔疼?”
小林的眼泪奔涌而出。
“爸爸,对不起。”她抽泣道。
“我们一起救那个混蛋,好不好?”父亲苦笑着,拍了下她的肩道。
“Steven不是混蛋。他以前那么做是有苦衷的。”小林流着泪顶了一句。
父亲轻蔑地横了她一眼,不说话了。
“谢谢你们。”倪震充满感激地看着林月山和小林。
“你别这么说,倪先生。”小林轻声道。
“希望我们能救出Steven。”倪震试图朝她笑笑,但没能笑出来,他声音急促地说,“这种事为什么会一再发生实在令人费解,我不明白他们要干什么。但我可以肯定一点,他们并不是想杀你,不然他们早就得手了,在这条船上,他们有的是机会下手。”
“他们?”父亲林月山盯住了倪震。
“这事不可能是一个人干的。他们应该是个团队。每个人分工明确,有人制造炸弹迷惑警方、有人假装杀手跳进老杜的别墅、有人修改警方的内部档案、有人开枪、有人把Mandy丢在我休息室的柜子里……”
“你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父亲显然没听懂,接着,他朝赵城看去,“Sir,你只是说船上发生了凶案,我女儿的身份被冒用了,你可没说别的。”
“警方有权利决定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 赵城面不改色
“那现在,可以跟我说一说吗?”父亲冷冷问道。
赵城思考片刻,点了点头道:“好吧,现在还有点时间,我们就聊聊吧。正好也可以等绑匪的下一步指示。”看见身边的几个人同时露出惊讶的表情,他接着说,“我们已经听他的话,把林信文小姐留下了,现在就看绑匪下一步想要什么了。他搞那么多事,总得有个目标吧。让他来告诉我们,他,究竟要什么。”
“应该先进行全面搜查。”倪震插了一句。
赵城趾高气扬地瞄了他一眼,仿佛在说,这还用你说?
“啊!Steven被绑架啦!”徐子倩惊叫起来。
“嘘!小声点!”周慧敏连忙喝止她。
她们此刻正在徐子倩的休息室门口,走廊上不断有人走过,周慧敏抢上一步先进了房间,徐子倩紧跟在她身后,随手门关上。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她急切地问。
“就是刚才。”周慧敏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不忘多看她一眼。之前,她从没觉得自己需要对这个小撰稿人多加留意,但自从听了倪震说的故事后,她觉得徐子倩并不简单。她告诫自己,说话时要多留一个心眼,必要时,也可以演演戏,别忘了,你曾经是个演员。只不过这次的剧本得你自己写。
“刚才?什么刚才?”徐子倩说着说着就焦急起来,“Vivian,到底是怎么回事?Joe是怎么说的?”
“盛容被绑架的事,你知道吗?”
“我……我听到了一些议论。”她对盛容的事毫无兴趣,“阿V,我问的是Steven。别人被绑架,关我什么事?我现在也不做娱乐新闻了。”
“盛容是第一个,Steven是第二个。用的是同样的方式。Joe收到了短信。”周慧敏看见徐子倩想要拉自己的衣服,不由地朝后退了一步,现在她还判断不出子倩是忠是奸。
“短信是怎么说的?” 她问道,涂着深蓝色眼影的大眼睛里充满焦虑。
“说要想抱住Steven的命,就留下林信文。”
“又是为了那个女人!混蛋!”徐子倩咬牙切齿地说,随后她快速从包里拿出一瓶洗甲水,坐到椅子里开始清洗起自己手上的指甲油来,“Steven是活该!活该!”她狠狠地擦拭着指甲叫道。
“你别激动,我还有事要问你。”周慧敏在她对面坐下。
“你问吧。”徐子倩余怒未消,周慧敏刚想开口,她就抢先怒吼了一句,“Steven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她好看!贱人!”
这句话周慧敏只当没听见。
“子倩,刚刚Steven有没有去找过你?我记得他离开我们房间的时候说他要跟你谈谈。” 周慧敏切入了正题。当然,这句话是她临时编的,Steven看到徐子倩唯恐避之不及,怎么会去找她?她这么说只是想看看对方的反应。假如徐子倩参与了对Steven的绑架,她一定会注意到这个问题里涉及到的时间点,因为那等于是在说,“Steven被绑架前来见过你”。
但徐子倩的反应却是:
“他要来找我?谈什么?”语调中带着疑问和期许。
看来徐子倩只关心Steven跟她之间的关系,她很希望他来找她。
“他没来找你?”周慧敏问道。
“没有啊。我刚刚一直在餐厅,那个戴眼镜的法医缠着我,问了一大堆问题。”她懊恼地叫道,“真是的,刚才要是赶快回来就好了,Steven一定有重要的事跟我说。”
周慧敏眼睛一亮,如果法医能够证明子倩刚刚跟他一直在餐厅,那就说明,徐子倩是清白的,至少,她没有参与绑架,想到这里,她的心顿时放松下来。
“法医找你什么事?”她问道,语调柔和了许多。
“这个人啊……还挺精的。”徐子倩移开了目光,没说下去。
周慧敏好奇心顿生。
“你……不会被他抓住了什么犯罪证据了吧?”她半开玩笑地说。
“当然没有。”徐子倩犹豫片刻,扭捏地说道,“其实,唉,怎么说呢,昨晚上,我在Steven的房间过了夜。”
“啊!那你们……”周慧敏非常意外。
徐子倩耸耸肩,微笑着低头洗指甲。
“我没想到他也在船上,因为他一开始跟我说,他要去日本出差。”
“这我也知道,后来他出差的事临时取消了,Joe才叫他来的。他们两个喜欢在一起玩。”周慧敏记得派对前,倪震曾经给Steven打过一个电话,听说好朋友有空来参加派对,倪震异常兴奋。
徐子倩说了下去。
“那天晚上在记者招待会上,我看见他真的大吃一惊,更没想到,他为了救那个女人,竟用椅子打人,天,我还是第一次看到Steven那么粗鲁。我跟着他到走廊里,本来想问个明白,但他一会儿就没了影,后来,我想去找警察问问他住哪个房间,没想到在走廊上又碰见了他。我当然没放他走,我要问他那个女人是谁,跟我分手是不是因为她。我说话声音很大,他大概是怕惊动别人吧,后来就把我拉到他房间里去了。”
“你跟他是什么时候分的手?是在船上吗?”周慧敏问道。
“上船的前三天,他就提出分手了。”徐子倩望着自己的指甲,叹了口气,“那时候他说,他觉得我们之间有差距,合不来,他不想浪费我的时间,还说以后可以做朋友。可是上船之后,他的说辞就全变了,他说他遇到了他最喜欢的人,他一直以为她死了,没想到会在船上碰到,说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你说这话谁能信啊?”徐子倩说话的音量骤然提高,“一个人是死是活还会搞不清?我觉得他这个谎撒地也太离谱了,就跟他吵了起来,我就是要问他是不是拿我在填空?……我当时真的是快气疯了,但是现在想想真后悔。唉,我也知道,越吵他就离我越远。……那天晚上他睡在我旁边,一直背对着我。”徐子倩气馁地摇了摇头
“子倩,感情有时候是不能强求的。如果,他在上船前就已经提出分手的话,那说明你们的问题不是因为有Mandy,他也许真的觉得你们不合适……”周慧敏很同情徐子倩,但她觉得有些话对跟朋友说清楚,也许更明智,“我认识Steven也有好几年了,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他那么喜欢一个女孩,他说起她,是发自内心的欣赏和爱护,而且迫不及待要把她介绍给朋友们,可是你呢,如果你今天不说,我根本不知道你们之间有关系。所以,子倩,你想清楚,要不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我就是不甘心啊!我哪点比不上那个女人!”
“你都比她好,但是爱情是没有原则可讲的,他就是喜欢她这样的,你也没办法啊。就当他不懂得欣赏你吧,我觉得你甩了他一定能找个更好的,你那么年轻。”
徐子倩苦笑道:
“我也不年轻了,都30了。”
房间里静默了几秒钟。
“法医找你干什么?”周慧敏忽然想到了最初的问题。
徐子倩瞄了她一眼,笑了出来。
“呵呵,因为我用杂志打了那个女人的头。那个人可真厉害,居然从我的杂志里找到一根那个小女人的头发。”
“你用杂志打了Mandy的头?”
“有什么不可以?她抢了我的男人,我打她一下,又怎么样?她又没受伤。”徐子倩完全若无其事地说,接着哈哈笑起来,“她捂着头的样子真是可笑!笨蛋。”
coral
发表于 2010-9-24 10:08
小林的父亲林月山去跟警察赵城聊天了,眼下休息室里只剩下倪震和小林两个人,倪震决定问一个他憋了很久的问题。
“Mandy,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在我的休息室突然失踪,后来从秘道爬到厨房的事?”
“我当然记得,”小林点头,“我刚刚还一直在想这件事呢。我就是弄不明白,船上有那么多警察,为什么就是找不到人?陈影失踪后,不就开始搜查了吗?”
“你想到了什么?”倪震听出她有话要说。
“我觉得,船上一定有一个警察没发现的密室,绑匪一定是把Steven和盛容都藏在了这个密室里,所以他们才找不到。”小林抬头看了他一眼,清澈的眼睛里目光坚定,“我想再试试。也许能找到秘道。”
“你上次爬的那条秘道,你还有印象吗?”
“那条秘道,我可以肯定,它只能通到小厨房,没有其他通路。所以,我觉得没什么必要再试了。这条船上应该还有别的秘道。”
“那你打算怎么做?”倪震想了想,提醒道,“我记得你说,假如这就是幽灵船的话,那么每个房间都有第二道门。所以,你这个休息室,也许就有一道秘门。”
“我试试。”小林马上趴到地板上,开始念念有词。
倪震很想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但看她专心致志的样子,他决定还是不要打扰她。
小林双手趴在地板上摸索着,倪震在一边观察着她,他蓦然发现她是以三角形的路线进行探索的,当她的双膝打开至40厘米宽的时候,她的手必然是探向双膝上方中点的地方,也就是说,假如双膝之间的距离是三角形下方的横线的话,她的手就放在三角形的顶端。她之所以会这么行进,当然是口诀告诉她的,当初左量设计的秘道一定是遵循了某些特殊的数学规律,是三角形的巡回图吗?
倪震满怀希望地注视着小林的一举一动,他很希望口诀能再次发挥神奇效用,让她瞬间瞬间子在他眼前消失,这次,他决定跟小林一起爬进秘道看看,不管怎么说,两位失踪者都跟他有密切的关系,他不能袖手旁观。
然而这次,小林的蒸发行动好像不太顺利,她花了近20分钟,几乎摸遍了这个房间的每个角落,却仍然一无所获。
“怎么啦,Mandy?口诀不对吗?”看见她失望地站起身,他问道。
“口诀没错,可是……这个房间怎么会没有第二道门?难道我搞错了?”小林低头望着地板,自言自语。
“你上次成功了,说明你没错。”
“可是为什么这次……”
“别急,Mandy,”倪震忽然想到,“这艘船当年被烧过,后来杜嘉祥买下它后,进行过全面修缮,也许当初的房间设置跟现在已经不同了。”
“那我们快去找他,他应该有过去这艘船的图纸。只要有图纸,我们就能分辨出,哪些房间还是原来的房间。原来的房间应该都有第二道门。” 小林抬头看着他,清澈的眼睛里目光坚定。
“他应该不会把每个房间都拆过重新造吧。”倪震兀自嘀咕了一句,忽然看见小林脸上一副担忧的神情,马上道,“我开个玩笑,这么大的船,全部拆了重造,老杜还不一定有这样的财力。好,我马上打电话给他。”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滴滴”响了两下。来短信了!他的心顿时紧张起来。他能感觉到,身体的小林也跟他一样。
他翻开手机,短信果然是凶手发来的。
“媒体人士精简至10人。”
“他说了什么?他有没有提到Steven ?”小林在一旁焦急地问道。
倪震把手机递给她。
“他为什么要把媒体的人赶下船?他要做什么?是不是怕人太多了,妨碍他?”小林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倪震无法回答。
“你说什么?Joe正在看我写的书?”徐子倩的表情很复杂,既有点欣喜,又有点尴尬。
“子倩,其实我就是为那本书来找你的。Joe觉得这本书很有意思。书是以第一人称写的,主人公叫左量。你是不是曾经采访过他?”周慧敏问道。
“没有。”
“那,他是你杜撰出来的人物?”
“嗯……也不是。”
“那你怎么会写他?”
“我随便写的。”
徐子倩说话不太积极。周慧敏有意识地停顿,对方也没有插进来,这对于一向爱说话的徐子倩来说,颇为反常。难道真像Joe所猜想的,她是幽灵船幸存者的后代?
“子倩你知不知道左量确有其人?”周慧敏进一步问道。
“是吗?我不知道。”徐子倩看上去很惊讶,但周慧敏无法肯定她是不是在演戏。眼下业余演员的水平也不可小觑。
“警察告诉Joe,左量在十多年前用他的‘末代皇帝号’载着十几个客人远行,结果,船被发现时,船上一个人也没有,全部失踪了。到现在这还是悬案,而所谓的末代皇帝号,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这艘船,玛丽亚号。”周慧敏目不转睛地盯着徐子倩。
后者的眼睛瞪得老大。
“你说什么?Vivian,这是杜嘉祥的船。”
“杜嘉祥已经承认,他当时是通过拍卖把这艘船买下来的。它就是当年的‘末代皇帝’号。”周慧敏故意放慢语速说道,“子倩,你在书里写的内容,跟那十几个人的失踪大有关联。书里的内容,如果不是你杜撰的,你又是从哪儿听来的?难道当年你也在船上……如果是这样,你当年只有14岁……你会不会是……听说,你有个叔叔是船员,你会不会……”
“Vivian,别瞎猜!我叔叔早就退休了!日子过得好着呢。我这辈子也是第一次上这条船!”徐子倩打断了周慧敏的猜想,随后又嘀咕了一句,“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说呢?”徐子倩面露难色。
“你有什么就说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周慧敏说完又忍不住加了一句,“我听Joe的口气,船上的人可能都被谋杀了,你要是不跟我说,以后警察也会来问你的,你的书是公共出版物啊。”
“唉,真没想到那本破书还会带来这样的麻烦。”徐子倩烦恼地说
“快说吧,子倩。是你写了那本书,书里的内容特别写实,你不觉得吗?你可不要跟我说,这书不是你写的。”周慧敏道。
徐子倩的脸上再度显出尴尬的神情。
“嗯……其实,Vivian,让你猜对了。”她迟疑了半天,终于吐出一句话来。
可是周慧敏没听明白。
“我猜对了?我猜对了什么?”
“这本书确实不是我写点。”徐子倩道,她看了一眼周慧敏,低头一边收拾擦指甲的纸巾,一边说,“7年前,我在同文出版公司当编辑助理的时候,编辑主任让我整理一堆旧的投稿,我从中发现了这本书稿,它是1995年投到社里的,已经很久了。当时我觉得书名特别吸引人,《慢慢长大的船》,好像蛮有味道的,就把它带回家看了。看过之后,我觉得那是个很有意思的故事,如果不能出版太可惜了,我准备向我们的编辑主任推荐这本书。我没想过这是不是真人真事,我当时只想找到那个作者,告诉他,让他把稿子打一份电子档重新来投稿,我看的那个是手稿,很多地方已经破损不堪。谁知,根据作者留下的联系地址去找,却发现这个人已经出国了。”
“那后来呢?”周慧敏问。
“后来我给那人的房东留下口信,让他们一有那个人的消息就告诉我,谁知三个月后,那个房东给我打电话说,那个人在美国车祸身亡了,房东好像曾经在马路上碰到这个人的同学。房东这么说,我没理由不信吧。后来……嗯,我觉得这本书不出版挺可惜的……”徐子倩的声音低了下来,“我就拿去出了简体版,后来正好认识一个朋友搞海外版权的,就又出了一个英文版。”
“子倩,你胆子真大,你能确定那个人死了吗?”周慧敏道。她心里想。你掠夺了别人的写作成果据为己有,这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怪不得刚才会那么尴尬呢。
“我出版了英文版和简体中文版,一直没人来找过我。我相信他真的是死了。”徐子倩的语气又轻松起来。
“那你还记得那个人的名字吗?”周慧敏问道。
“他叫顾暄。”
“是男是女?”
“房东说,是个非常漂亮的年轻男学生,可惜我无缘看见他。太可惜了。”徐子倩遗憾地格格笑起来。
小林很失望,因为杜嘉祥告诉她和倪震,他那里并没有原来这艘“末代皇帝号”的图纸,其实,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到底哪些房间保留了原貌。
“当初买下这艘船的时候,它很多地方都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了,所以修补那些被烧毁的部分是整个修缮工程的重点,但这些都由轮船公司委派的专业人士打理,他们或许有图纸,但是我没看到,他们也没必要拿给我看,即使给了我,我也看不懂。”杜嘉祥看看倪震,又看看小林,神情有些不安,“你们要图纸干什么?”
“我们怀疑这艘船上有秘道。所以想看看原来的设计。”倪震直截了当地回答了他,随后问道,“老杜,当初修船的时候,你们有没有对每个房间进行检查?”
杜嘉祥凝神思索了片刻,答道:
“嗯,我看过一遍。但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检查。”他从书桌抽屉里拿出几张照片,扔在桌上“这是它原来的样子,你们可以看看。”
小林凑近书桌,照片上的影像是原来“末代皇帝”号的全貌。一个庞然大物矗立在深蓝色的海水上,船体有近三分之一的地方已被烧焦,在夕阳的印照下,它残缺的肢体看上去格外凄凉。
“当初修缮的时候,我的要求很简单,就是把原来烧毁的部分修复,然后保证这条船上设施齐全,干净卫生,可以在这里搞派对,可以让客人舒适地在这里过夜。”杜嘉祥说。
“这要求也不低。”倪震道。
“当然喽,我可是付了大价钱的。当时我那个朋友的船业公司,境况不好,我这么做也是在帮他。”杜嘉祥瞥了一眼倪震身边的小林,“工程完工后,我请了行家来检查船内的设置,大家都说不错,所以,就OK了。我没有监督他们的具体工作,不知道哪些房间保持了原样,也不知道哪些房间进行过重新分割。抱歉。”最后两个字杜嘉祥好像是专门对小林说的,大概他已经看到了她眼里的失望。
倪震用手指摸了摸下巴,问道:
“那么,当初你买下它的时候,哪个部分烧得最严重,哪个部分保留得较好?”还没等杜嘉祥说下去,倪震又加了一句,“我想这个你一定记得。”
杜嘉祥没马上开口,他想了好一会儿才回答:
“烧得最严重的地方应该是大厨房,小厨房还好,但大厨房几乎烧得一点不剩。我们后来不得不重新造了大厨房,增加了很多现代厨具。保留最好的应该是我们举行过记者招待会的大堂,基本算是完好无缺,其实跟大堂相连的大部分舱室都保留完好,我们后来只是换了墙纸,增添了一些家具而已。原来这艘船有一大半舱室都是空房间,里面什么都没有。”
“如果保留完好的话,就没必要进行重新分割或大力修补了吧?”倪震道。
coral
发表于 2010-9-24 10:08
“如果保留完好的话,就没必要进行重新分割或大力修补了吧?”倪震道。
“哦,那当然。”杜嘉祥道。
“这样的话,Mandy,大堂以及与之相连的大部分舱室,应该保持了原样。”倪震对小林说,接着他又微微蹙眉,“只是……难道大火最初是从大厨房烧起来的?”
“厨房本来就是容易着火的地方。厨师对厨具使用不当,油道没清理干净,或者任由油锅里的油烧热不管不顾,都可能引起火灾。”杜嘉祥解释道。。
“厨房的火即使烧起来,如果厨师及时扑救,也不至于会漫及整条船吧。难道,着火的时候,厨房没人?厨师们都到哪里去了?如果没有人故意纵火的话,那他们一定是离开了很久,火才会越烧越旺的,也许当时的风也帮了忙……”小林还想说下去,却被杜嘉祥打断了。
“林小姐,我之所以买下了这条船,不是因为我对它的过去有多大的兴趣,而是为了纪念家兄。我从来没对这条船本身进行过研究,当然我也听说它曾经被人称为‘幽灵船’,但我使用了它好几年,我没发现有幽灵出没。在我眼里,它只是一条普通的船而已。”
“不,老杜,我觉得它并不普通。”倪震似乎欲言又止。
杜嘉祥盯了一眼倪震,又把目光转向小林。
“如果,你真的怀疑这条船上有什么秘密的话,我建议你去问问你的父亲。因为他据我所知,他即使没参加‘末代皇帝’号上的生日宴,也曾经上过那条船。”
“老杜,此话怎讲?”倪震问道。
“这也是家兄告诉我的。”杜嘉祥慢悠悠从书桌前站起来,“在生日宴之前的一个星期,家兄应左量的邀请去参观他的船,他们两人话不投机,在船上聊了10分钟,家兄就告辞了。他下船后,在港口附近碰到了左英,也就是林小姐的父亲,他们没打招呼,左英可能也没看到家兄,其实家兄也是走出几步后,才意识到这人是左量的弟弟,魔法师鹰的。他本能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左英上了那条船。林小姐,你父亲上过那条船,他现在可能是唯一一个活着的,曾经上过那条船的人,你应该去问他。”杜嘉祥注视着她,口气平淡地说,接着,他看了下手表,“我现在要去厨房安排下晚餐的事,今晚恐怕我们还得在这里过夜。”
“天哪,我真不想在这里过夜!”倪震抱怨道。
“我倒无所谓,现在的情形很有意思。我的船,还从来没这么引人关注过。”杜嘉祥含蓄地笑了笑。
倪震也笑了。
“对了,我差点忘了,你马上要搞一个什么游轮环岛旅行,这次事件对你来说,可是个很好的广告啊,无论是什么媒体,都会提到你这条船。”倪震用开玩笑的口吻说,“老杜,这些该不会都是你搞出来的吧?”
“Joe,这方面,我可是没你聪明。”杜嘉祥反唇相讥,但接着他马上又换了一副息事宁人的口气,“得了,Joe,别开这种玩笑,让人听见,会产生误会的。你知道,做生意我向来都是低调随缘的。”
“呵呵,我当然知道。”倪震微微一笑。
倪震一回到休息室,周慧敏就把她刚从徐子倩那里听到的消息告诉了他。
“顾暄?年轻漂亮的男生?”倪震没想到会听到一个新的名字,从年龄上看,假如这个人曾经是参加左量生日宴的宾客之一,那他只可能是三者之一,他们是左量的继子,黄鹂鸟的儿子以及杜伯汶的儿子。相对来说,第三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杜伯汶的儿子,怎么说都应该姓杜,像杜家这样的世家,传宗接代的观念很重,绝不会让孙子姓外姓。
徐子倩说,稿子是1995年寄到出版社的,根据左量的叙述,他1986年结婚时,继子10岁,那么1996年时,他应该是19岁,在年龄上较符合“男学生”的身份,但他记得左量曾经在书里这么描写他的继子,“跟他的母亲一样,长得像老鼠,穿得像老鼠,走路更像老鼠,看人的目光简直就是只老鼠……”一个长得像老鼠的人,即使再年轻,也“漂亮”不到哪儿去。
那就只剩下女歌手黄鹂鸟的儿子了。虽然左量在书里没有过多描写黄鹂鸟的容貌,但寥寥数笔,黄鹂鸟的美艳已经跃然纸上。假如她的儿子遗传了母亲的容貌,房东嘴里“年轻漂亮的男学生”,那就只能是他了。
倪震决定给远在S市的赵栋挂个电话,一方面是看看对方的调查有没有什么新的进展,另一方面他也要拜托赵栋再查一些事。
电话铃响了5下,赵栋才来接。
“喂,赵栋,是不是在休息?”他问道。
赵栋打了个哈欠,道:“是啊。不过也该起了,我凌晨睡下的,现在都快……下午三点半了……本来想过会儿给你打电话的,想不到你自己打来了。”
“有进展吗?”倪震马上问,他知道,赵栋不会无缘无故想到给他打电话。
“嗯嗯,……IP地址暂时还没找到,不过……等会儿哈,我先去拿点吃的……”赵栋离开了听筒,倪震听到他絮絮叨叨跟在跟芭比说话,过了大约一分钟,赵栋的声音才重新在话筒里响了起来,“我昨天把那本《慢慢长大的船》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哇,作者好像有点变态啊。”
“嘿,你也看了?”
“就当消遣嘛。看完之后我又去查了左量那艘船的下落。没想到,船后来变成了空船,真有意思。”
“阿栋,你怎么看?”倪震坐了下来,他知道赵栋的话绝非三言两语。
“你没发现吗?左量邀请的都是他的敌人,他是故意的,他就是要谋杀他们,所以,我想船上的人应该都死了,不然早就有人冒出来说明真相了。假如在船上没发现血迹的话,那些人肯定就是被抛到了海里淹死了。哦,对了,为此……”赵栋喝了口茶,道,“我整理了一张宾客名单。”
“阿栋,我也整理了,可惜,有很多人的名字不清楚,比如,杜伯汶的孩子和太太,黄鹂鸟本人和她家人,左量的继子和太太……”倪震说到这里,赵栋很快就插了进来。
“哈哈,倪震,查这些最容易了!这些我已经都查到了。”赵栋得意地说,声调尖起来,倪震发现,只要赵栋的情绪好起来,他说话就变得有些娘娘腔。赵栋说,“杜伯汶的妻子叫薛音,儿子叫杜世中。左量的妻子叫王淑兰,儿子叫董正。查那只黄鹂鸟费了我点事,左量在书里提到过,这只黄鹂鸟因为唱过一首跟抽水马桶有关的歌,小红过一阵,唉,我查这首歌查了一个多小时,后来终于查到了,哈哈,歌名叫《快乐马桶》,我同时当然也弄到了歌手的名字,她叫黄慧珊——还真的姓黄,后来她嫁给了一个叫顾阚的商人,那个阚字还挺冷僻的,门字里面一个勇敢的敢。”
果然,黄鹂鸟的丈夫姓顾。
“她儿子是不是叫顾暄?”倪震急忙问。
“你已经知道了?”赵栋奇道。
“我是从别人那里打听到的消息,听说他后来去美国后车祸身亡了。”
“他没死在船上?还去了美国?”赵栋惊道。
“老实告诉你吧,阿栋,我们看的这本《慢慢长大的船》不是徐子倩写的,而是顾暄寄给出版社的,当然,”倪震想了想决定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我认为这本书八成也不是顾暄写的,而是左量的手笔,他只是偶尔得到了书稿。”
“看完书我也觉得是左量写的。那这个顾暄……假如是幸存者的话,他后来并没有恢复自己的身份。”赵栋迟疑了一下说道,“顾暄的档案,先是注明此人失踪,后来又说是死亡了。——他一定是用别的身份在生活。”
“他有同学。是他的同学告诉房东,他在美国车祸身亡的。”
“听上去,你好像不太相信啊。”赵栋说道,从电话里的巨大声响,倪震判断赵栋正在吃东西,禁不住问道:
“你在吃什么?”
“酸奶蛋糕,是我老板娘昨天送来的。”赵栋喜滋滋地说,“她表妹做的,做多了,正好便宜我。嘿嘿。”
“你老板娘,人可真不错,老是拿东西给你吃。”倪震还有点羡慕。
“那当然,我老板娘人也长得漂亮,就是凶了点。昨天她还给我拿来一碗酱肉和一盒菜饭。呵呵,我晚上有菜了。”赵栋咽下一大口蛋糕,提醒道,“嘿,接着说,你是不是不相信这个人死在美国?”
倪震的思路从想象中的酸奶蛋糕上又飘了回来。
“谁知道顾暄是不是又用了另一个身份?我们这条船上发生的事,摆明是有个了解这艘船的人在作怪,所以,我并不同意你说的,那条船上的人都死了,至少,现在证明事情发生后,顾暄还活着。也许还有别的幸存者……阿栋,想办法给我搞一张顾暄的照片,可以吗?”
“没问题,我过会儿就发到你的邮箱。”赵栋在电脑上吧嗒吧嗒打了一串字后问道,“喂,倪震,这本书你看完了吗?,”
“看完了。”
“你觉得真的有可能有人会送艘大船给左量吗?”
“以左量的个性,我觉得更可能是他从别人手里抢来的。但是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干的。”倪震坦率地说。
“哈哈,记得吗?他说他是项羽再世。”赵栋尖声笑道,“左量不是疯子,他一定是斗赢了,才会这么傲的。说实话,要是我能从别人手里抢下这么艘大船,我也会自比项羽啦。”
“有道理。”倪震笑道,“你这么说,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嘿,我查了1989年的全球海事记录。根据船的体积,我找到一艘跟‘玛丽亚号’外形基本相符的。”
“哦?是哪艘?”倪震兴趣大增。
“在1989年的9月3日,有一艘大游轮“孔雀号”从哥伦比亚的巴兰基利亚港起航后没多久就失踪了。一个多星期后,船主和近50名船员的尸体在一个孤岛上被发现。因为死因都是溺死,身上全部没有其他伤痕——即使有,大概也是不致命的刮伤或割伤吧——孤岛上又有几只撞坏的小船,最后警方认定‘孔雀号’是触礁后沉了船,那些人可能是想驾小船逃生,却不幸碰到了风暴。后来打捞了近半年,没能找到船体。这事现在还是悬案。因为船主是当地的华人首富,这件事在当年的报纸上曾经被沸沸扬扬了好一阵。”
“华人首富,他叫什么名字?”
“谷昭荣,稻谷的谷,日字旁的昭,光荣的荣。香港人,70年代初去的哥伦比亚,生意做得很大,听说好像还有点黑社会背景。所以船沉了之后,很多人也怀疑可能是黑社会仇杀,当时有些报纸还猜测,有政府官员参与,所以后来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倪震想到了一个人,他急忙问:
“你说他叫谷昭荣?稻谷的谷?”
“是啊。”
“他有没有孩子?”
“他有一个儿子。哥伦比亚的档案记录里,只有他的哥伦比亚名字。我看不懂,但念起来,大概是叫佩德罗什么的,在当地是很普通的名字。谷昭荣很疼爱他的儿子,报纸上说,他这次远航,就是为了他的儿子。”
“为了他的儿子?什么事?”
“呵呵,不知道,报纸上没说——有趣的是他的遗孀,你想不想听?”赵栋兴奋起来。
虽然倪震对谷昭荣的儿子更感兴趣,但赵栋既然这么想说他的遗孀,何妨听听?
“她怎么有趣?”
“她是个中英混血儿,结婚前是哥伦比亚中学的英文教师,超级美人耶。要不要看照片?混血儿就是漂亮!”
“有没有他儿子的照片?”倪震问道。
“嗨,想不到你风流倜傥的倪公子会说这种扫兴的话,我本来以为你很喜欢看美女照的呢。”赵栋笑他,接着又正儿八经地说,“我有她六张照片,三张是杂志上的,很清楚,另外三张是在葬礼上拍的,报纸上的,不太清楚,不过我发给你,你看了就知道了,她真的很美。绝对有异国情调。”
“呵呵,谢谢,但我现在更想看她的儿子。”
“葬礼上的照片上有她的儿子。那时候,他顶多十一、二岁吧,还是小孩子,黑头发卷卷的,穿黑色的小西装,戴副眼镜,很严肃哦。不过那是1989年,现在也快30了。”
对,这个人差不多就这个年龄,倪震心。
“谷昭荣的遗孀现在还在哥伦比亚吗?”倪震换了个问题。
“No,船沉两年后,她就带着孩子离开哥伦比亚了。据说她临走时,出售了丈夫留下的所有不动产和公司股权,她是带着几亿美元离开哥伦比亚的。她自己在最后一次接受杂志访问时说她准备回英国跟父母团聚,这跟我查到的航班记录相符。她的父母定居伦敦,父亲还是大学教授。——我查到的消息就这些。”赵栋道。
“他的儿子现在是什么国籍?”
“我查过啦,太子爷是英国国籍,英文名字叫,Andrew,Gu,中译名就是安德鲁。这小子好像还挺会读书的,24岁就获得了法医人类学博士学位。我还没查过他的出入境纪录,不过,他反正就是个英国人。这点不会有错。”
就是他。倪震想。
两人同时沉默了一会儿。
“哥伦比亚的报纸对谷昭荣有什么评价?”
“我找了懂西班牙语的人才弄明白报纸上说什么,大部分报纸上说,谷昭荣为人精明又吝啬,别人想刮他的油水,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赵栋停顿了片刻道,“反正,我认为没有人会白送给对方一艘价值亿万美元的大船,像谷昭荣这样的商人更不会。所以,我猜测左量的确是被谷昭荣所救,但他恩将仇报,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最后把船上的人都杀了,把船据为己有。”
“开船跟开车不同,假如他把人都杀了,以他一个人的力量,他能把船开回来吗?”倪震觉得这一点值得商榷。
“如果需要人帮忙,他可以分批进行。先杀了船主,再杀了船员,然后逐步用自己人代替原来的船员。这事听起来麻烦,不过为了那么艘大船,花再大的力气也值得啊。”赵栋又吃了两口蛋糕道,“总之,左量是办到了这件事。他杀了人,夺了船,这是毫无疑问的。”
“我同意。”倪震想了想回答。
coral
发表于 2010-9-24 10:08
14 意外发现
跟倪震分别后,小林火速赶往警察的休息室,她急于要找到父亲,好好向他打听“末代皇帝号”的底细。杜嘉祥说的不错,父亲肯定上过这艘船,而且小林相信,父亲不仅来过,还对这条船非常了解。要不然,他怎么会掌握逃生秘诀?把口诀教给她时,他还曾经对她说,有一天,它们可能会救她的命,而她真的曾用口诀逃过警方的追捕!这不就说明,多年前父亲就已经预计到她今天会发生这样的状况了?所以,他一定知道这艘船的秘密。
可是,她赶到警察休息室的时候,却发现父亲和赵城都不在。一个小警察告诉她,他们两人可能去了大堂,小林听了,马上又奔向大堂,结果令她意外的是,她没在大堂看见父亲和赵城,却无意中碰到了张晴。
后者正鬼鬼祟祟地站在大堂门口朝里面张望。
“你在看什么?”小林在她身后拍了一下。
张晴被吓了一大跳,回头看到是她,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你!吓死我了!”张晴拍拍胸脯,轻声道。
“你在看什么?”
“嘘……”张晴示意她别说话,随后拉着她就向前走了几步,直到距离大堂大门五、六米远才低声说,“你不是让我找你的手机吗?”
我的手机?小林身子一凛。
“你正在找吗?”她悄声问。
“当然。嘿,我也是突发奇想,忽然想到你托我事,我就顺便打你的手机试试看,我边走边打,没想到路过那里的时候,正好听到手机铃声从里面传出来。”张晴朝大堂的方向紧张地瞄了一眼,问道,“你的手机铃声是什么音乐?”
“没音乐,就是普通的铃声。”小林也紧张起来,随后又道,“那你站在外面干什么?你应该进去探个究竟啊!”
“嗨,那又不是我的手机!我干吗那么起劲?!”张晴白了她一眼,“再说,刚刚有两个警察和你爸都在,我进去干吗?自投罗网?你爸要是对那些警察乱说怎么办?”
小林没功夫跟张晴斗嘴。
“你刚刚为什么问起我的手机铃声?”她问道。
“我听到的手机铃声好像是《菊花香》的音乐。转眼就没了,嘿,也许我听错了……”张晴耸耸肩,用涂了红色指甲油的手掩在嘴上打了个哈欠,“你爸和警察们走后,我想再打了试试,可这次就没听到铃声了。好了,我不管了,我要走了。”张晴转身欲走。
“喂!你能确定手机铃声是从大堂传出来的吗?”小林拉住了她的衣服。
“差不多吧……因为转眼就没了,我也不能完全肯定,凑巧手机同时响起的情况也常有,再说手机铃声也不同。”
话是没错,不过这也太凑巧了吧。
“张晴,我们再试试吧。”小林揪住张晴的衣服,提出了要求。
“试什么试,刚刚不是试过了吗?”张晴一脸不耐烦。
“再试试吧,很快的。让我看看究竟是不是你听错了。”小林向张晴摊开了手。
张晴有点不情愿,但最后还是把自己的手机放在了她手上。
“快点快点。”张晴催促。
小林拨通了自己的手机号,不一会儿,她耳边就传来熟悉的手机铃声,但当她放下手机,听到的却是一阵阵《菊花香》的电子音乐。张晴扯了扯她的衣服。
“听见没有?”张晴小声问。
“嘘……”她将手指放在唇边。
两人站在原地侧耳倾听。手机铃声很轻,但也很清晰,是从她们身后大约五、六米的大堂里传出来的。她们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朝大堂快步走去。
小林一边走,一边想,手机为什么会铃声大作?凶手为什么要把手机开着?他这么做,随时都可能被发现。难道他没想到这点吗?手机还在他身上吗?他还需要它吗?他会不会只是把它随意丢在大堂?也或者,他知道她们会利用手机铃声找他,所以将计就计,乘警察离开后,故意用手机铃声把她们引过去?——“他,他终于来了,他,他来了,他没死,我知道他没死,天哪,他要把小文带走……”妈妈惊恐万分的声音再次钻进她的耳膜。
小林觉得自己的手心已经出汗了,但她已经来不及思考要不要进入大堂,铃声还在响,。她已经跨进了门。她跟张晴站在空落落的大堂中心,很快,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得出一个共识——铃声来自黄色布幔之后的茶水间。
小林不假思索地挑开布幔,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她顿时长舒了一口气,还好,没有凶手等在那里暗算她。此时铃声更清晰了,她可以肯定铃声来自大号饮水机的背后。毫无疑问,凶手一定是把手机丢在了那后面,他已经不需要它了。
卸下重担的她弯下身子,看见饮水机后面果然有一个红灯在亮,她一眼认出那是她的手机,但她马上就发现,手机的下面压着一个小小的白纸包。
“嘿,那是你的手机吗?”张晴问。
“是的。”小林答道,她把手机还给张晴。
“它下面好像有东西。”张晴一边把手机塞进裤兜,一边朝下面望。
“我也看见了,先拿出来看看是什么。”小林伸手把手机和那个白纸包陆续取了出来。
张晴盯着那个白纸包,好奇地嚷道:“快打开看看,到底是什么。”
会是毒药吗?我一打开纸包,毒药会扑鼻而来,然后我就这样被药倒了,打开白纸包的时候,小林的眼前晃过武侠片里的场景。她捏了捏,可以肯定白纸包里包着的不是毒药,而是固体,是什么东西?她小心翼翼地展开那个小小的白纸包,不出所料,没有扑灭而来的毒气,但里面的东西还是让她一愣,当她意识到那是什么后,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快麻痹了,她就像被烧着手指一般,慌不迭把它扔出去。
那个东西正好掉在张晴的脚边。
“啊————啊——”但张晴看清纸包里掉出来的东西后,她发出一声几乎刺破小林耳膜的惊叫,接着,她整个人跳起来,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纸包里是一只人的耳朵。
纸包里是一只人的耳朵。
几秒钟后,两个男人冲了进来。
“怎么了?”跑在前面的是谷平,他身后跟着一个助手模样的人。
小林靠在门上,她没说话,指指他的脚边,那个耳朵安然躺在离他的皮鞋大概5公分左右的地方。谷平低头望着它,默默伸出手,助手递给他一个小塑胶袋,他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它放进塑胶袋,随后他拿出一个手电筒,隔着塑胶袋,仔细观察起它来。
“你是在哪里发现它的?”他问小林。
“在,在那后面。”小林指指饮水机的后面,“外面用白纸包着,纸,纸上好像还写着字,但是,我没看。”她觉得头晕恶心,真想吐。
谷平的助手从地上捡起那张白纸。
“老师,在这里。”助手恭敬地把白纸递给谷平。
谷平仍在观察那个耳朵。
“念念,里面写些什么?”他道。
“想要Steven的命,半夜一点叫林信文来见我。”助手念道。
什么?!这是,这是Steven的……耳朵?仿佛一道闪电劈在头顶,小林觉得头一晕,就在她倒下去的时候,谷平适时扶住了她。
“Mandy!醒醒!”他叫她。
她睁开了眼睛,她只昏迷了两秒钟。
“他,他居然,……那是,那是Steven的耳朵!”她想说明自己的想法,想求救,想控诉,想哭,想尖叫,但现在所有的话都滞留在她的喉咙口。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谷平把她扶到茶水室外面的大堂,搬了张椅子让她坐下。她看见他把那个装耳朵的塑胶袋塞在上衣的口袋里,真想对他破口大骂,但话还没出口,她的眼眶就湿了。
“他把Steven,他把他……”她脑子一片混乱,眼前一幕幕全是Steven被施以酷刑的场面,她觉得自己的心都快碎了。
“别急,先让给我看看。”耳边响起谷平冷静的声音。她回头看他,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从口袋里拿出那个塑胶袋观察起来。
“老师,怎么样?”隔了一会儿,助手问道。
“刀口很齐,血迹干涸,凶器可能是剪刀。耳垂上有三个耳孔。”谷平问小林“钟先生有穿耳孔的习惯吗?”
耳孔?小林摇摇头。
“这不是新扎的耳孔,应该有好几年了,耳廓上有黑痣一颗。钟先生耳朵上有黑痣吗?”谷平又问她。
小林再度摇头。
“我不记得了,好像没有黑痣。”她道。
“我记得,他是没有黑痣,他也没有耳孔,我很注意地看过他。”谷平静静地把那个塑胶袋交给助手,对小林说,“这不是钟先生的耳朵,放心吧。”
小林笑出来,眼泪却落得满腮都是。
“啊!不是他的,那,那太好了。”她觉得此刻自己的精神状态就像是刚刚跑完一千米,身体累得快虚脱了,但心情却无比轻松。只要不是Steven就好。只要不是他就好。
“但是,我记得陈影的耳垂上有三个耳孔。”她听到谷平说。
“那么,会不会是她?”她小声猜测,一边用纸巾擦干了脸上的泪水。
“刀口很齐,说明动手的时候没有任何挣扎,但在这种时候,没有丝毫挣扎不符合常理,所以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她被迷晕了,二是她已经死了。”
“我觉得她死后被剪下耳朵的可能性更高。”助手道。
谷平注视着前方,点了点头道:“关键是,尸体在哪里。”
谷平注视着前方,点了点头道:“关键是,尸体在哪里。”
说完这句话,谷平飞快地奔进了茶水室,他的助手紧跟在他身后,几分钟后,茶水室里传来助手拨通电话的声音。
“喂,是赵Sir吗?请到大堂茶水室来一下,这里有重大发现……”助手说了一半,又把电话交给谷平,“发现陈影的尸体了,这次不是假死,死因是……背后中枪……半自动手枪,应该不会有错……对,是尸体,可以写报告了……目前只发现耳部破损,其它还算完好,……不不,没有尸斑,也没有尸僵,死亡时间,现在初步判断应该在30分钟以内……”
他一定是一边打电话,一边蹲在地上翻动尸体,小林想,她现在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了,她站起身,悄悄走到茶水室的门口。
茶水室的黑漆地板上躺着一个女人,即使已经失去生命,仍能看出她活着的时候,是个风姿绰约且热衷于追求美丽的女人。她穿着带有波希米亚风格的红色长裙,长长的头发凌乱地散落在她身边的地板上,已然僵硬的脸上涂满了白粉,灰色眼影下露出两只半睁的眼睛,她一只手抓着红色的裙子,中指上的白金戒指闪着银光,另一只手则搭在腹部,姿态虽算不上优美,但极有女人味,她真的曾经是男人吗?小林怎么都看不出来。
“Mandy。”谷平看到她进来,把陈影的尸体放平,站起身来。
“她,她就是陈影。”小林注视着陈影背后的一片血污说道。
“是的。”谷平朝她身后一指,道,“我们就是在那里发现她的。”
小林回过身,发现谷平所指的地方,墙上竟然开了一道小门。她走到那道门前,向里张望,里面一片漆黑,但借助外界的自然光,仍能看出,那不是一个暗柜,而是一条通道。
天哪!果然有秘道!小林顿时兴奋起来。她决定立刻爬进去一探究竟,可是,当她刚伸出手准备去碰那道门的时候,却被谷平抓住了袖子。
“别碰!”谷平道。
“这里有秘道!秘道!只要顺着它走下去,也许就能找到他们!”小林嚷道,她好像看见大林被绑在河对岸的一棵树上,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条船,却有人不让她上船。这真是太太太太急人了!
谷平好像一点都不在乎她的情绪,他四平八稳地说:
“我相信你说的话。但是我现在不能让你下去,一来这样很危险,现在还不清楚它通向哪里,里面是什么状况,二来,这个房间现在必须被封锁,进行全面勘察。”谷平看了一眼那道门,笑了笑说,“别急,这道门不会消失的。等我们检查完,你再去也不迟。”
“我会很小心。不会破坏现场的。”她恳求道。
“对不起,真的不行。”谷平看着她,顿了顿道,“我送你出去。”
coral
发表于 2010-9-24 10:09
有什么好检查的?应该先救人才对!小林在心里顶了一句。本来,她还想再求求他,但看他的表情,听他的口气她知道这事已经没有回旋余地了。
“刚刚你是怎么发现她的?”小林不甘心立刻走人,她压住火气问道。她记得之前发现那只可怕的耳朵时,根本就没这道门。她不是被吓糊涂了,她的头脑很清醒,她记得,当时四面墙都严严实实的,的确没那道门。
“这道门并不很明显,你没看到也很正常。”谷平道,“我也是因为发现有几丝头发从门缝下面钻出来,用力一推,才打开这道门的……”他说到这里,外面响起说话声。
“在哪里?在哪里?”其中一个大声问。
“在这里。”谷平的助手直起身子朝他们招手。
几个提着工具箱,穿白大褂的人大摇大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拍了拍那个助手的肩道,“这里可真忙啊!一会儿枪击案,一会儿绑架案,现在好了,又来了个谋杀案。怎么着,首席法医,有什么吩咐?”他回头又跟谷平说话。
“别这么叫我,我只是法医助理。”谷平笑道。
“首席就是首席。嘿,我说,你上次送我的墨西哥饼真不错。想不到你老弟还有这一手。”那人道。
“随便做的。”谷平指指那道门,“检查血迹,寻常弹壳,检验痕迹,该干什么你们都知道,我就不用说了,这里和通道里都要查,有没有带发光氨?”
“呵呵,当然带了。”那人回答,又朝通道门扫了一眼,问道,“什么玩意儿,秘道?”
“可能吧。里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谷平道,回头又看看小林,对那人说,“我先送她出去,马上就回来。”
“嘿,听说你找人签名啦?”那人大大咧咧地开着玩笑,小林感觉他的眼睛在她身上好奇地转来转去。
“对对,是她。我是她的粉丝。”谷平低头走了出去。
他们走到大堂门口,小林停住了脚步。
“你有工作,回去忙吧。”小林冷淡地说。
谷平抬起头足足看了她三秒钟,等终于确定她一点都不想让他送之后,他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好吧。我打电话给林先生,等他把你接走,我再回去工作。”他道。
“我又不是小孩。”
“林先生的手机号。”
小林无奈,只能说出了父亲林月山的手机号码。
倪震小睡了一会儿,醒来后,周慧敏告诉他,他的电话响过两次,他打开手机一看,又是赵栋。赵栋没事是不会打电话跟他闲聊的,他立刻接通了电话。
“你打电话给我,什么事?”倪震问道。
“当然有事。我发到你邮箱的照片你收到没有?”赵栋道。
照片?倪震连忙点开了自己的电子邮箱,发现果真收到一封带附件的新邮件,打开一看是两张旧的彩色照片,一张是半身照,另一招则像是证件照。
“我收到了。”倪震答道。
“那是顾暄的照片,当时他可能十六、七岁,我是从他的中学档案里复制下来的,只找到这两张。”
照片里的男生剃着平头,五官俊俏,穿一件白底蓝色条纹的上衣,头偏在一边看着镜头,眼睛大而忧郁。证件照里的他,则显得更加阴沉,他冷漠地注视着前方,眼睛半开半睁,嘴角两边却微微翘起。他这是在笑吗?倪震想,如果是的话,狞笑这个词就有了图像说明。
“那张证件照是你从中学档案里复制下来的吧。那另一张呢?”倪震把目光移到那张半身照上,他觉得这个男孩的五官、资料和眼神都十分眼熟,但他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
赵栋得意地哈哈笑起来。
“不错,眼睛挺尖。那是我从医院档案里复制下来的。他的中学档案里说他16岁那年因为企图自杀曾经在精神病院住过两个月。”
“他为什么企图自杀?”倪震端详着那张半身照问道——这张脸真的好眼熟,到底在哪里看到过?
“中学档案里说他有异装癖,喜欢穿女装上女厕所,学校发现后,曾经对他进行处分,我看过处分通知上的时间,就在他自杀前不久。”赵栋答道。
有异装癖!喜欢穿女装!倪震脑中忽然晃过一个人影!陈影!是陈影!这张脸虽然后来经过不少修饰,化了妆,修了眉,改了发型,但分明就是陈影!陈影曾经是男人,她做过变性手术!倪震再度仔细端详那张照片,越看越像。没错,应该就是她!
“阿栋,顾暄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倪震急迫地问道,他觉得自己的心在怦怦直跳。
“1975年5月2日。生日宴那年,他应该是17岁。”
“差不多……”倪震喃喃道,钟大林曾经告诉他,陈影比小3岁,Steven今年36岁,1972年出生,这样算下来,陈影正好是1975年出生。这么说,陈影果真是过去的顾暄,那艘船上唯一的幸存者。既然如此,他应该知道那些人为什么会失踪。假如他知道左量的罪恶行径,他逃生后,为什么不去报警?如果左量把这些人引上船的目的是为了谋杀他们,那他为什么还活着?是他幸运地逃脱了左量的毒手,还是有别的原因?他认识左量吗?他跟左量是什么关系?左量在跟他母亲幽会的时候,是不是曾经见过他?仔细想想,他跟左量之间有不少共同点,都自杀过,生活得不快乐,家庭关系,对了,还应该有破碎的家庭关系……
“喂,倪震,你在想什么!”赵栋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阿栋,顾暄的中学档案里,有没有提起过他的家庭?”
“只有一篇家访记录,那个老师是因为顾暄在学校的异常表现,特地去他家访问的,这是在他被处分之前。好像老师已经听说他有些古怪的习惯,所以,想跟他谈谈。老师说,他按门铃后,是顾暄本人给他开的门,但他一下子没认出来,因为顾暄穿着女装,还装小嗓门跟他说话。他被领到客厅,房间里乱得他找不到坐的地方,最后,顾暄搬走沙发上一堆杂物,才腾出块地方让他坐。那天,是顾暄的老妈,黄鹂鸟接待了这位老师,黄鹂鸟大骂自己的儿子,还当着老师的面给了顾暄一记耳光。”
“那顾暄是什么反应?”倪震问道。
“顾暄用一个枕头捂住黄鹂鸟的脸,差点没把黄鹂鸟闷死,要不是那个老师及时出手阻止,黄鹂鸟搞不好会一命呜呼。但是很奇怪,当老师把黄鹂鸟从地上扶起来后,他们母子好像立刻就和好了,黄鹂鸟让老师不要介意,她说这个孩子像她,有艺术细胞,喜欢想入非非,经常会不自觉进入自己的剧本,她还说,前一天,顾暄曾经用一个活的鸟头跟他继父开了玩笑。老师说,黄鹂鸟在之后的十分钟里,一直在喘气和笑,说话语无伦次,没有重点。最后顾暄把她送进了卧室。顾暄送这个老师出门的时候,对这个老师说,这个家里的每个人都很疯狂,所以,发生任何事都有可能,他还向这个老师坦白,他曾经做梦想要杀死继父和母亲,他让这个老师不要再来了。老师对这次家访的评价是,孩子的成长需要一个正常健康的环境,顾暄的家庭显然没能为他的成长营造这种环境。你问我,他们的家庭关系,我想肯定不怎么样。”
顾暄跟左量又有了一个共同点,两人都借梦境诉说心里的愤怒。
“我听出来了,老师说得很含蓄,其实,他是想说,像顾暄的变态,跟这个家庭的不正常大有关联。”倪震道。
“应该是吧。”赵栋忽道,“哎呀,外面下雨了。”
“那又怎么样?”
“我要带芭比出去散步了,哈哈,下雨了。”赵栋的情绪好了起来,他用很快的语速说,“那我就长话短说。顾暄的照片是一件事,第二件事是,我查到了你要的IP地址,那个黑客的名字叫王浩晨,你绝对想不到,这个人还曾经是刑警。”
“王浩晨?”
这名字好熟。对了,那个死在餐厅的好好先生乐队的成员就叫这个名字。
“好了,我要走了……”赵栋说。
“阿栋,你说的这个人已经死了。”
“是吗?”赵栋大声说,
“他死的时候,职业是私家侦探。他们有个私家侦探乐队,受我朋友的邀请,来船上保护我,大概,可以这么说吧,但是他却死了。”
“那一定是被灭口了,他知道的事情肯定很多。”
“看来他是辞了警察的工作后才干上私人侦探这一行的,有空帮我查一下,他工作中犯过什么事。公职人员不会无缘无故辞职的。”
“知道啦,我查一下。呵呵,下雨啦,下雨啦……”赵栋自言自语。
倪震知道赵栋急着出去,在对方挂电话前,抢着说道:“假如他犯过什么事,也许有人帮过他,也许他帮过别人,这之间肯定有联系……”
“知道啦,知道啦。”赵栋说着,电话“卡”地一下断了。
coral
发表于 2010-9-24 10:09
本帖最后由 coral 于 2010-9-24 10:10 编辑
15.女服务生
“你找我?”赵城的目光向梅欣扫过来,她禁不住心中一抖,忽然有点犹豫是不是该来找这个装腔作势的警察谈那件藏在她心里的秘密。“有事吗?我刚刚看见你已经留下了指纹和血样。”赵城冷冰冰地说,梅欣已经听出了他的潜台词,——如果没什么事,你就可以滚蛋了,不要在这里烦我——
这个臭警察,她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
今天下午三点,他们陆续接到通知,只要按照规定留下指纹、血样和真实的身份证明,就可以下船回家,这消息让她着实很兴奋。她早就想走了,本来以为当晚就可以回去,想不到不仅被迫在船上过夜,外搭上了一个白天的时间,想想看,她为此耽搁了多少事:她得给经纪人打电话,给公公婆婆买生日礼物,得约见一个妇科医生,还需要好好洗个澡,修一下指甲……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下船,但是,假如在下船之前,不把那件事说出来,她会觉得寝食难安。
“对,我有事找你,Sir。”她强压住对这个警察的厌恶,好声好气地说道。
“关于什么的?假如又是失窃什么的,到那个人那里去登记。”赵城朝她身后指了指,梅欣没有转身,径直在他面前的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我掉了一个胸针,这艘船上,不仅有杀人犯,还有贼。”她道。
“梅小姐……”
她没让赵城说下去,抢过了话头。
“我不是让你来抓贼的,估计现在跟你报案,你也不会放在心上。我是想说,我昨天晚上看到的事。”她冷冷地瞄了一眼赵城,发现他的目光发生了变化,便说了下去,“昨天晚上,在倪震的派对仪式开始之前,我曾经到甲板上去吹风,最近可能太忙了,我的头有点晕。”
“那时大概几点?”
“不记得了,是仪式开始前。那时大部分人都已经到了大堂。可是我在甲板上,后来当然我也走了回来。在路过倪震休息室的时候,我看见一个女人从里面走出来。”梅欣低头看着地板,又抬起头注视着赵城,后者脸上毫无表情,“我想,嗯,我想……”
“你想什么?梅小姐。”
“我想,我应该认识她,其实如果仔细看,应该很多人都能认出她,她的照片最近经常上媒体的娱乐头条。”
“她是谁?”赵城板着脸,问道。
“章咪。”梅欣憋了一会儿才说。说出这个名字后,她舒了一口气,接着,她的话就流利多了,“是她,她就是跟倪震在兰桂坊Kiss的女人,我想,阿Sir,如果你看娱乐新闻的话,你应该能记得这个名字。她穿着女服务生的衣服,所以很多人都没注意她。但如果凑近看的话,还是能认出来的。”她轻轻拉了下自己的衣服,回头看了眼丈夫,他的眼神告诉她,他们该走了,于是她站了起来。
“等等。”赵城道。
“我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阿Sir。”她放松之后,语气就变得稍稍有点傲慢。
“你还看到什么?”
“我还看到什么?”她没弄明白赵城的意思。
“你怎么知道,那是倪震的休息室?我们对此可是作了保密。”赵城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怀疑。
但她没生气。
“那你一定没告诉他要保守这个秘密。上船后,我们聊过两句,我向他介绍了我的先生。”她又回头亲昵地看了他一眼,“是他告诉我们,他的休息室在哪里的。”
赵城注视梅欣好久,又问:“你看到章咪的时候,你是一个人吗?”
“是的。”
“还看到什么?有没人能证明你的话?”
梅欣觉得赵城的问题蠢到家了。她上哪儿去找人证明她的话?
“要说还看到什么,Sir,除了她,我就只看到警察了,你也进去过,就在那个姓郑的女人被杀后不久,我看见你进过那间休息室。后来,大概过了几分钟,那个戴眼镜的也进去过。”她看到赵城恼怒的神色,轻蔑地一笑道,“除此以外,我什么都没看见。”
赵城脸色铁青,他抿紧嘴唇,忽然转身对门口的几个小警察咆哮:
“快去搜查章咪!她冒充女服务生混上了船,还企图谋杀倪震!快,去找她!”
章咪要谋杀倪震?啊,真的吗?梅欣很吃惊,但随即又幸灾乐祸地笑了,Joe你那么会玩,也该吃点苦头了。
倪震没想到会在自己的休息室门口看见他近来最不想看到的人——章咪,但是偏偏她和赵城同时出现在他面前,姣好的面容,曼妙的身材一样都没改变,改变的只是他的心境。过去看见她,他会怦然心动,现在却只觉得出现在他眼前的是恐怖片里的惊悚镜头,他只想别过头去逃开,而更糟糕的是,Vivian就在旁边。
“什么事?阿Sir?”他定了定神问赵城。眼角的余光告诉他,此时,章咪和Vivian 都在看他,他觉得自己宛如站在两个火炉的中间,他周身都热了起来。
“这个女人,你认识吗?”赵城朝章咪努了努嘴。
他快速扫了章咪一眼,她神情烦躁,眼睛里交织着期待和愤怒,而她的身后,站着两名警察。
“嗯,我认识。”他迟疑片刻才说,他不明白为什么赵城会跟她同时出现,而且看那阵势好像她是犯了法。
“她是谁?”
他有点生气,他觉得赵城是在故意要他好看,但他还是忍着气,冷冷地答道:“我认识,她是过去的一个朋友。有什么事吗?”
“我只是你的朋友?”她尖叫了一声。
他假装没听见。
“有什么事吗?”他用自己的声音掩盖住她即将发出的第二声尖叫。
“她是你的宾客之一吗?”赵城点着一根烟问道。
Vivian凝视着他,他觉得自己好像站在一个燃起的烟头前,就快被烫到了,于是下意识地朝后躲了躲。
“我的宾客名单里应该没有她。”他道,随后又想,既然他没邀请过她,她怎么会在船上?她又为什么要上船?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问赵城。
“还记得你原来那间休息室里的电线吗?”赵城道。
“我记得。”他再次满怀狐疑地瞄了她一眼,心想,难道她跟那跟企图让他触电的电线有关?
“有目击者说,看见她曾进过那间休息室。我听谷平说,那跟电线差点要了你的命,陈影被击伤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赵城意味深长地说。
“啊!你是说……”Vivian捂住嘴,目光从赵城脸上移到章咪脸上,没有把话说下去。
“臭警察!那根电线关我什么事!你别血口喷人!”章咪的脸长得通红,她愤怒地嚷了起来,娇小玲珑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你是否到过那间休息室?”
“我没有!”
“在第一个目击者向我们报告之后,我们又作了一番调查,现在我们共找到两名目击者,他们都认定,你曾经进过那间休息室。”赵城歪过头,得意地看着她,停顿了片刻道,“说谎是没用的。章小姐,你不是受邀的宾客,也不是什么服务生,你是出于报复才偷偷溜上船的,你跟倪先生的恩怨众所周知,动机很明确,你企图让倪先生和周小姐触电身亡。顺便再说一下,我们在衣柜里找到了你的指纹,你开过衣柜,你的手伸进去过。”
“你胡说!我没有!”章咪尖叫着,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他也不信。他知道她之所以偷偷溜上船,有部分原因是想报复他,但是用一根潮湿的电线企图让他们触电,他绝不相信。
“你进过我的休息室?”他问她。他觉得这时候,由他来提问,也许能平复她的情绪,想要把事情说清楚,她必须保持冷静。
她抬头看着他。
“我去过。”她咬了下嘴唇,神情倔强。
“你去干什么?”
“我只是……我只是……”她抬头看着他,又把目光移开,耸耸肩,“我在你的衣柜里浇了一点血……我想弄脏你们的衣服……”她的声音轻了下来。
“她只是想弄脏衣服。”他转头对赵城说。
“你浇的是什么血?”赵城问她。
“是……我的血。”她道,同时伸出自己的手,他看见她的手指上包着一个创可贴,心里不由一痛,“我的手在上船的时候,被船上的铁丝割伤了,我就想出了这个办法,伤口不大,但出了很多血,有的还滴在了地板上。”她对他说。
“听到了吗?探长?她只是想弄脏我的衣服,衣服而已。”他对赵城说,沉重焦躁的喘息从他左边传来,他知道Vivian很不喜欢他现在说的话,但他没回头。
“倪先生,到目前为止,她是设下触电陷阱的最大嫌疑人,我们不可能因为你的一两句说辞就放了她。我之所以带你来,只是确定她是不是你请上船的。现在我知道她不是。她故意弄了套女服务生的衣服,就是为了浑水摸鱼,上船来报复你。如果你真的有什么事,这可是一宗情杀案,你说是吗?周小姐?”赵城扫了一眼站在他左边的Vivian,眉头向上一扬,幸灾乐祸地笑了。
他懒得理会赵城的嘲讽。
“探长,她是被人看见曾经进入我的休息室。但我敢肯定,在仪式开始之前,不止一个人进入我的休息室。”
“还有谁?”赵城的眉毛拧成了一团。
“当时我在甲板上,Vivian 也不在休息室,我们让服务生打扫房间,如果她,”他指指章咪,“不是去打扫卫生的,那么一定还有一个服务生曾经进过那房间,另外,我知道你也去过我的休息室,赵探长。”
赵城瞪着他吼道:
“倪先生!我们上船后,就听说有人写威胁信要在10点前要你的命,而且杜嘉祥在向我介绍情况时,还提到曾有人闯进他的花园企图暗杀你,在这种情况下,警方有义务也有责任核查你那间休息室的安全状况。”
据倪震所知,在郑秋雨的尸体发现后不久,警察就上了船。他很想提一提,在他跟Vivian进入休息室之前,是赵城一个人在他的休息室进行安全检查的。他记得赵城走出房间时还很严肃地提醒他,为了安全起见,不要碰这个房间的任何东西,所以他没碰那个柜子,不管那根电线是不是为他准备的,现在想想真该感谢这个臭警察的提醒。想到这里,他打消了跟赵城抬杠的念头。
“对对对,你们是检查完房间,我才进去休息的。探长,我只是想说明,不是只有她,别人也有可能进入那间休息室。我认为别人更有可能设下了这个陷阱。”他看了一眼此时已经眼泪汪汪的章咪,轻声道,“我相信她没那么阴险。”
Vivian轻轻咳了一下。
“倪先生,我理解你一心维护她的心情,不过,破案是警察的事,你的意见我会参考的。走吧。”他对章咪说,随后自顾自向前走去。
章咪还愣在那里,她身后的两名警察迫使她很快跟上了脚步,但她迈出几步后,又转过头,对着他失声痛哭道:
“Joe,我真的没有要谋杀你。我只是,只是想……”
“走吧。”一个警察催促道。
她没把话说话,抹着眼泪走了。就在这时,他追了上去。
“你说你的血曾经滴在地上?在休息室的地上?你能肯定吗?”他抓住她的手臂大声问道。
“我说的是真话,Joe,我真的……”
“行了!你说的是真话就好。”他打断了她的话,“别担心,假如不是你干的,警察不会冤枉你的。”他看见赵城回过头来,目光中充满了威胁,连忙举起双手,朝后退了几步。
等他回到休息室门口的时候,Vivian怒气冲冲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去哪儿?”他知道她现在很生气。
她神色漠然地径自朝前奔去。
“嘿,你去哪儿?”他又问了一遍。
她站在几步之遥,蓦然回过头,看着他。
“Sorry。她真的不可能是放那根电线的人。她不是恶魔。她只是个小女孩。”他想就事论事,但他知道这不可能,因为她的情绪已经表明,她在乎的不是真相,而是他对别的女人的态度。
“我只是不想她受冤枉。”他又道。
她注视着他,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也许他该走上前,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回房间,然后关上门,好好哄哄她,可是现在他没那心情。他相信他们相处的这二十年,早已有个自动调节器深深植入她体内,每当有事情发生的时候,它就会自己启动,安慰她,疏导她,说服她。
她会想通的,他想,脚步停在原地没动。
在那一瞬间,她仿佛看透了他的心。她深吸了一口气,利索地转身离开,她眼睛里留下的那一缕清冷的余光让他觉得浑身一凉。
coral
发表于 2010-9-24 10:09
16 谷平的故事
倪震觉得心情郁闷,Vivian跑开后,他也懒得在休息室呆着,便决定到餐厅去喝杯咖啡,吃个便餐,顺便也找找谷平,他实在有太多的事要问这个人了。很凑巧,他刚进餐厅,就看见谷平一个人在角落里吃饭,跟上次一样,他吃的是墨西哥卷饼夹肉和咖啡。
“你好。可以吗?”他走到谷平的桌前。
“哦,请便。”谷平看到他,有些吃惊。
“看来你很喜欢墨西哥风味的食物。”倪震在谷平对面坐下,扬手叫来了服务生。
服务生腋下夹着菜谱,懒洋洋地朝他走过来,问道:“您有什么吩咐?”
“给我来份火腿三明治,外加一杯咖啡。”他道。
服务生应声而去。
“你要坐在这里?”谷平问他。平时大概很少有人主动要求跟他同座吃饭吧?倪震想。其实,如果没有特别的需要,他也不想跟一个法医为伍。
“欢迎吗?”他笑着问。
“无所谓。”谷平吃了一口夹饼,又抬起头瞄了他一眼,道,“你是不是有事找我?”
倪震点点头。
“谷昭荣,你认识吗?稻谷的谷,日字旁的昭,光荣的荣。这个人曾经是哥伦比亚的华人首富。”他单刀直入地问道。
谷平蓦然抬起头盯着他。倪震趁此机会仔细观察谷平的五官,坚挺的鼻梁、深凹的眼窝,半灰的眼睛,这些是否能说明此人身上带有异国血统?
“他是我父亲。”谷平道。
谷平的回答让倪震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对方如此坦率,他本来以为谷平至少会跟他兜一两个圈子才肯承认。
“为什么提起他?”谷平问。
“我找人查了1989年的全球航海记录。”他也决定实话实说,这样可以节省不少时间,“发现在那一年,有一艘大游轮“孔雀号”从哥伦比亚的巴兰基利亚港起航后没多久就失踪了。后来船主和船员的尸体在一个荒岛上被发现。船主的名字就叫谷昭荣。——知道我为什么要查全球航海记录吗?”
谷平喝了口咖啡,没有答话。
“你有没有听说过‘幽灵船’?”
谷平又喝了口咖啡,没有任何反应。
“幽灵船的主人左量在自传里说他在1989年航海的时候,因为搭救了一位船主的命,这位船主就送了他一艘大船。而左量所说的这艘船,很可能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这艘‘玛丽亚’号。”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谷平脸上的表情。
谷平笑了笑。
“我知道。我曾经冒充船员偷偷溜上船,我可以肯定,这就是我父亲的那艘孔雀号。”谷平吃了口卷饼,慢悠悠地说,“小时候,我父亲经常带我上船,我们两人老是在船上捉迷藏,所以,我对这艘船的很多地方都很熟悉。左量是谁我也知道,我查过警方的相关案卷记录。其实,是左量谋杀我的父亲和所有的船员。”
“你有没有证据?”
“是我解剖的尸体。”谷平道。
“你解剖?那时候你才10岁。”倪震提醒道。
“确切地说,是11岁半。”谷平朝别处望去,“可能我比较早熟吧,我根本不相信我父亲是溺水死亡。但是,那时候官方给出的结论就是这样,我妈又很软弱,公司还在运转,父亲的合伙人也希望我妈不要因为这件事,得罪政府官员,所以后来这事后就不了了之了。我知道我们势单力薄,所以我求我妈把我父亲的遗体和另外50名船员的遗体一起埋葬在我们家在哥伦比亚的农场里,我说我要那50个人陪我爸安息,她以为我这么求她,只是为了纪念我爸,所以就同意了。那些船员的遗体,是我们偷偷买的,政府的人并不知道。——对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学法医吗?”谷平歪头问他。
“为了解开你父亲的生死之谜?”
谷平点点头道。
“我父亲跟我说过,有疑问要自己解答。我大学毕业后,先回到农场。那是我们家在哥伦比亚的唯一资产,政府早就把我们家忘了,这样一来,做事反而很容易。在那里,我建立了一个自己的法医实验室,设备都是最先进的。又过了两年,我拿到博士学位,再回农场,这一次,我就找人开棺验尸。尸体在我自己手里就容易多了,我想怎么研究都行。”
虽然谷平说得轻描淡写,倪震却听得惊心动魄。
“请问你为什么要买下船员的尸体?”
“因为我想找到更多的证据。他们是在同一个岛上被发现的,我需要全面的资料。”
这么说,他一共解剖了51具尸体。
看见服务生送来的三明治和咖啡,倪震有点后悔在晚餐时间来找谷平讨论这件事了。
“那么,你找到你所要的证据了吗?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他问道,快速吃了一口三明治,他料想谷平后面要说的的话,会影响自己的胃口,所以得抓紧时间用餐。
看见服务生送来的三明治和咖啡,倪震有点后悔在晚餐时间来找谷平讨论这件事了。
“那么,你找到你所要的证据了吗?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他问道,快速吃了一口三明治,他料想谷平后面要说的的话,会影响自己的胃口,所以得抓紧时间用餐。
“那时候我在读一本关于殡葬业的书,知道一些相关的知识,我们家自己就有一个殡葬公司,我请那边最好的师傅做了全套防腐处理。所以尸体基本保存完好。”谷平道。
倪震想象的则是11岁半的小少爷,在给殡葬公司的老师傅下达指令的情景。
“他们都听你的吗?”他不知不觉问了个傻问题,连忙又补充,“我是想问,你要求那么多,你妈都能允许吗?你妈应该知道你的用意吧?”
倪震其实还想问一下,每具尸体的价码是多少,但他忍住了。
“她不知道。我妈不是那种会想很多的人。再说,我父亲去世后,其实所有公司文件都是由我来签字的,这一点我父亲在遗嘱里是写明的。”
“可你那时候,只有11岁半。”
“我父亲家族观念很强。”谷平笑道,“他比我妈大25岁,总是担心自己先去后,我妈改嫁把谷家的财产都给了外人,其实我父亲去世的时候,我妈才32岁。所以,他立下遗嘱,要我管理一切。出售公司也是我的决定,当时我外公外婆来哥伦比亚参加我父亲的葬礼,说哥伦比亚太乱了,拼命劝我们回英国,我就心动了,我妈又不断在我耳边唠叨。”
也就是说,其实谷平才是那亿万美元的真正继承人,他的母亲因为被老公怀疑会改嫁,所以很可能只能得到很小的份额。
“好吧,那么你从这些尸体身上找到了什么?”倪震问。
“大多数人是先被下了砒霜,死了之后才被丢进水里的。假如在溺水之前还活着的话,他们的肺部应该会膨大,表面还会有肋骨的压痕和出血斑,肠胃里应该有溺液、泥沙或水草之类的东西,在心、肺、肝、肾里应该还能检测到硅藻,但是我在他们体内没发现这些东西。而且,有的尸骨上还有刀痕,有的尸骨还不完整,好像是少了一个手,或一条腿。”
“那你父亲呢?”
“这儿有四刀,”谷平指指自己的头顶,又指指手臂,“这儿有三刀,还有腿上,一共十三刀,他应该是被砍死的。临死前,他可能还跟对方有过搏斗,我在他的牙缝里找到几丝残留的衣服纤维,当然也已经腐烂得差不多了,但经我的分析,那不是我父亲的衣服。他在跟对方搏斗的时候可能曾经咬破对方的衬衫,但最后还是被对方挣脱了。我父亲没有中毒现象。对方也许发现他没有服毒,十分惊慌,于是就用刀砍他。毕竟我父亲那时候已经57岁了,在体力上不是年轻人的对手。”谷平低头喝了一大口咖啡,问倪震,“既然你查过了,你还查到什么?”
“所有的尸体都是在一个孤岛上被发现的。”倪震顿了顿道,“我一直觉得这很像是故意安排的。如果是溺死,不会50个人同时漂流到同一个孤岛上。”
“就是因为这点,我才坚信我父亲不是被淹死的。”谷平咬了一口卷饼夹肉道,“其实,我大致猜得出究竟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父亲本来就要去那个孤岛,那个孤岛是他的目的地。因为我的12岁生日快到了。”谷平把卷饼揪出一个个小团来,蘸上盘底的酱汁,一一丢进嘴里。
“这跟你生日有什么关系?”
“从我10岁生日起,他每年都会把一些宝贝藏在那个岛上,然后等我生日那天,开船带我去寻宝。他是想让我高兴。”谷平的声音低了下来。
谷昭荣57岁的时候,谷平才11岁半,中年得子所以才会如此宠溺有加吧。
“是什么宝贝你知道吗?”
“他走的时候,把箱子锁在书房,我曾经偷偷去看过,印象中好像是一箱玻璃,有好多,我从里面拿了一颗小的。父亲出事后,我把那颗玻璃拿给我妈看,他们马上派人去了那个岛,但是彻底挖过好几遍,都一无所获,估计是被人拿走了。”
“玻璃?谁会拿走一箱玻璃?”倪震眼睛一亮,问道,“会不会是钻石?”
“我妈说就是钻石,她还说那箱钻石价值连城。”
coral
发表于 2010-9-24 10:11
那箱钻石是不是被左量拿走了?
“你说你知道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想说,他们之所以会一起在岛上被发现?是因为,他们当时其实就在岛上,而不是在船上?”倪震觉得这种假设可能性最大,不然在船上把人毒死后,再把人一个个扛下来吗?左量即便想这么做也没那么好的体力,再说也没那必要。
谷平点了点头道:
“我想他们是在岛上遇到的袭击,有人在他们吃的东西里下了毒。凶手解决完所有的对手后,就带着一箱钻石开船走了。哦,对了,其实孔雀号上的船员一共是56人,另外6人的尸体没有在岛上被发现,我怀疑他们当时是被凶手买通了。我曾委托哥伦比亚当地的私家侦探打听这件事,到目前为止,他们中没有一个回家。”
“这么看来恐怕是凶多吉少。”倪震喝了口咖啡。
谷平低头一边吃卷饼,一边说:
“我当时问我妈,我爸和那些人假如都是被淹死的,那船上哪儿去了?为什么没看见?后来警方给我们的解释是,船可能是触礁后沉了。这种话,我根本不信。所以,后来我也查过全球航海记录,由此发现了1992年‘幽灵船’的记录。从体积和外形上看,它跟孔雀号很像,当时它的主人登记名叫左量,船名叫末代皇帝号,根据1992年的记录,船被发现时,船上的人包括船主在内都失踪了。我对左量这艘船很感兴趣。”
“这就是你到本地来工作的原因?”倪震问。
“这只是一方面。其实我很想在我父亲的故乡工作。”谷平瞄了他一眼,道,“还是说左量吧,我专程去找过一次他的家人,其实他没什么家人,父亲、太太和孩子都跟他一起失踪了,他有个弟弟小时候被一个杂技团团主收养了。我后来费尽周折找到的是左量家的佣人,他把左量留下的衣服都给了我。呵呵,猜猜我发现了什么,其中一件外衣的纤维组织跟我父亲牙缝里的相符。所以,凶手就是左量。”谷平注视着他,口气确定无疑。
“真没想到,左量和他的佣人都没把这件衣服扔掉。”倪震道。
“那是件名牌,除了袖子底部被咬破外,其它地方都完好无缺。”
“你有没有把你的发现报告本地或哥伦比亚的警方?”
谷平默默摇头。
“为什么?”
“没有意义,他们不会理睬的。况且左量都已经失踪那么多年了,提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其实,我连我妈都没说。”
“这又是为什么?”倪震很意外。
谷平沉默良久,才开口:
“她早就不关心了。我父亲去世后不久她就再婚了,后来又离婚,5年前她又第三次结婚。现在她定居上海。其实,我已经有好几年没看到她了。”谷平脸上的神情,平静中略带沮丧。
“谷平,我说句话,你可别不高兴。你父亲去世时,她才32岁,她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你应该为她高兴。”倪震劝慰道。
“是啊是啊,她有这个权利。我知道。”谷平敷衍地笑笑,显然对这个话题不想多谈。于是倪震换了个问题。
“你一开始就知道林月山是左量的弟弟?”他问道。
“是啊。可我没特别调查过林月山的家人,真没想到,林小姐是他的女儿。”谷平口气平淡地说。
“她那本漫画真的有那么好看吗?”倪震笑道。
“你是说《魔法小奇兵》?当然好看!”谷平提起那本漫画,情绪立刻高涨起来,“故事的情节温馨动人又有趣,她画得也很生动,最重要的是,故事也发生在一艘船上,那艘船的设置,跟这艘船很像,所以我怀疑她以前也上过这艘船。我有种跟她早就认识的感觉。当然,我知道这是我的胡思乱想。”
“你果然是她的粉丝,那你在这里偶遇她,是不是感到特别兴奋?”倪震笑着问。
谷平也笑了,但随即又叹了口气。
“当然很高兴,但是,其实也不想多见她。”
“这又是为什么?”
“见多了,容易产生错觉。其实……我们是不可能成为朋友的。所以,还是少见面好。粉丝和偶像本来就应该有距离才对嘛。”谷平笑着说。
倪震想到,谷平曾经说,他每次接到小林的信,都会不由自主地产生触摸显示屏的冲动,因为不想承受等待回信的煎熬,他还甘愿跟小林断绝书信往来。他对她,真的只是粉丝对偶像的崇拜吗?是不是某种感情隐藏在这样的称谓里,才会显得更自然?
谷平终于吃完了他的晚餐,他低头拿纸巾的时候,倪震恰好又看见了他脖子上的那根黑色细绳。
“谷平。”
“嗯?”
“能给我看看你的挂件吗?”倪震道。
谷平摘下金挂件递给他。
倪震发现原来这是个金灿灿的圆形钱币。
“这是我解剖我父亲的遗体时,从他的胃里拿出来的。”谷平的目光幽幽地落在钱币上,“这是他为我的12岁生日专门铸造的金币,你注意看,一面刻着Andrew12,另一面的图案是我的侧影头像。在铸造金币之前,有专门的工匠先到我家,拍过我的侧面照。”
倪震把钱币翻过来,果然发现金币的另一面印着一个卷毛小孩的侧影。对了,他蓦然想起,之前他在阅读《慢慢长大的船》的英文版时,曾经在书里看到过一幅用铅笔画的草图,与这个侧影非常相似,而最近在徐子倩的电子档末尾也出现过相同的图。文章里对这副图画没有任何说明,本来,他以为这只是一副没多大意义的插画,现在想想,那应该是左量写这本书时,自己画在稿子里的。
“左量曾经以金币为诱饵把他的仇人引上船,很可能,他说的金币就是你的生日金币。”倪震把金币还给谷平。
“差不多吧,其实后来我知道,船上应该还有个保险箱,里面是我父亲收到的一部分账款,具体数目我不知道,但也不会少。”谷平把挂件重新戴上,眼神飘忽不定。
“我不明白,你父亲的胃里为什么会有这枚金币?会不会是凶手逼迫他这么做的?”倪震猜测。
“我父亲当时已经奄奄一息,凶手如果想用金币加速他的死亡,完全是多此一举。这应该是他自己吞下去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不是想留下什么关于凶手的暗示?他会不会是想说,杀死他的人,是跟金币有关的人?”
谷平注视着前方,兀自笑道。
“按理说是这样,但我后来发现不是。”
“那是什么意思?”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谷平抱着双臂,悠闲地往椅背上一靠。
“好,那让我猜猜。”倪震咬了一口三明治,慢慢将其嚼碎吞下,“如果不是关于凶手,那……难道是关于财产的讯息?他是不是想告诉你们,他有笔钱藏在哪里?”
谷平低声笑起来。
“其实没你想得那么复杂。那是我12岁生日的礼物,我父亲一定是不想给别人,他吞下去,是希望这枚金币以后能顺利交到我手上。可惜,当时没有验尸。”
原来如此。
“喂。你说你以前就经常在这艘船上捉迷藏?”倪震忽然想到。
“是啊。”
“那你知道不知道这艘船的秘道?”
“我父亲是在船上造过秘道,但我不知道怎么走,我父亲从没跟我说过,也没带我走过。父亲去世后,关于这艘船的资料都被政府拿走了。所以很多事都无从查询。不过,我记得左量是建筑师,还记得,那失踪的6个人中,有一个是船务公司的工程师。”谷平喝完了最后一口咖啡道站起身,“对不起,我要走了,还有一具尸体在等着我。”
“什么尸体?”倪震看他行色匆匆,问道。
“我们发现了陈影的尸体。”
“陈影?!!”倪震大吃一惊。
“这次她是真的死了。我现在要去解剖尸体。”
“她是怎么死的?”倪震问道。
“背上中了一枪。”谷平指指自己的后背。
“现场在哪里?”
“在大堂的茶水间有条秘密通道,尸体就是在那里被发现的,我们的人正在那里搜集证据,现在看上去,那里好像就是现场。我先走一步。”谷平朝餐厅外看了一眼。
“等等,秘道通向哪里?”倪震又问。
“现在看上去那是条死路,至少看上去是这样。”谷平的眼珠在眼眶里左右移动了两下,他道,“林小姐在《魔法小奇兵》里提到过船上的秘道,她也曾经在你的休息室逃走,如果她书里画的那条船就是这条船的话,我想她应该知道怎么找到秘道。”
“那是否能让她到你说的那条秘道里去试试?”倪震连忙问。
“她在你休息室是怎么逃走的?”
“突然之间不翼而飞,她好像还会念口诀。”
谷平像呆子一样盯着他,过了好一会才说:
“那,可否拜托你把她找来?”
“你自己为什么不去?”
谷平的声音低沉下来,轻轻叹了口气,道:“她刚刚想尝试,被我拦住了,现在她可能恨上我了。我还是少见她为妙。她下午才给我签过名,晚上,我就拒绝她的要求,我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
“没问题,我去找她。”倪震积极地说。
谷平点点头道:
“谢谢你。有人会在大堂等你们,我就不陪你们了。”
coral
发表于 2010-9-24 10:33
22.一连串意外
小林跟着父亲在满是灰尘的通道里快步前行。这条通道比她想象中的宽敞,没有障碍物,地面很湿,双壁尽是斑驳的水渍,空气里则是漂浮着一股潮湿的腥味,小林的耳边不时传来皮鞋踩在地上发出的急促的嚓嚓声,偶尔还能听见滴水的声音,这令她想起美国电影里男主角通过下水道逃亡的情景。父亲走得很快,小林几乎跟不上他的步伐。
“爸,是这条路吗?”她悄声问道。
“是,没错。”父亲神情冷峻的注视着前方答道。
自从谷平打电话让父亲把她领会后,父女俩在回休息室的途中做了一次开诚布公的交谈。小林很高兴,在自己的追问下,父亲终于把当年的事向她和盘托出。原来1992年生日宴那天,左量曾把她绑架到“末代皇帝号”上,而她的父母为了救她,也偷偷上了船。
“他为什么要绑架我?”小林不明白。
这个问题起先让父亲沉默良久,但最后,他还是回答了她:
“他一直认为你是他的女儿。想把你抢回去。”
父亲的简短回答让小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亏她适时扶住了桅杆。
“爸!他为什么会这么想?”她仰头看着父亲,想要一个解释。她知道这种想象多半不会是空穴来风,可她不敢想象,如此相爱的父母,母亲竟然除了父亲之外还会有别的男人,而且,这个人还是她丈夫的哥哥。
父亲这次回答得很快。
“你是大人了,告诉你也无妨,他曾对你母亲施暴。你母亲是受害者。”
“那我......”她停住脚步看着父亲,没敢把话说下去。
父亲却笑了。
“你是我们的女儿,”父亲的声音沉着而自信,
“你知道你妈的脾气,如果不把这事搞清楚,她是不会罢休的。为了证明你的确是我们的女儿,在你两岁的时候,我们曾带你去做了一次亲子鉴定。结果证实,我们是对的,你是我的女儿,是我跟你妈妈生的。”
小林呆呆的望着父亲,扑哧一下笑出来。
“爸,你真的吓死我了!”她长舒了一口气,但又有点疑惑,“既然如此,爸,你们为什么不把这个结果告诉左量?”
“告诉他了,他不相信。他认为我们在骗他。他这一生都只相信自己。”父亲冷笑道。接着,没等小林开口,他突然提议:“我还记得我跟你妈当初救你时走的那条通道。你当时被关在一个密室里。”
“爸爸,它在哪里?”小林立刻问。志诚会不会就被关在那里?
“我们去走走看,不知道它还在不在,”父亲的头朝后一指,“入口就在这条走廊的最后一个舱室。”
他们两人同时朝那个方向望去。
父亲所指的舱室,在大厅的另一头,小林很快跟着父亲调转了方向。他们走过大厅时,小林看见谷平的身影在大厅里一闪而过。
“爸,他们刚刚在茶水间找到一条通道。”小林跟着父亲向前走。
父亲没有回头,径直朝前走。
“那是条死路。”他边走边说。
“你走过?”
“这条船上的大部分密道我都走过,左量不在船上的时候,我曾偷偷来探过好几次。那时候,我已经预感到他想干什么了。但还不敢肯定......”父亲抬起头,望着前方,“我跟你妈离开时,为了防止左量追上来,在厨房放了火。”
“原来我小时候做梦经常梦见的火灾真的发生在船上!”小林感叹,脑子里的可怕影像再度浮现。她记得自己的头上罩着件硕大的衣服,衣服的一角突然烧着了,她惊叫起来,但一张嘴就有股浓烟呛到了她的喉咙里。她开始剧烈的咳嗽,母亲捂住她的嘴,在她耳边低声警告:“别出声!再出声,坏人就要来了!”母亲的手又大又凉,几乎遮住她的大半个脸。她战战兢兢的透过母亲的手掌向外望,发现自己已经身
处一片火海,到处是浓烟滚滚。她什么也看不清,只觉得身子又热又轻,好像正在变成一块烧焦的炭,她怕极了,当时,小小年纪的她,第一次想到了死。她觉得她是走不出去了......后来,只要一有人提到火灾,她就禁不住会起鸡皮疙瘩。她怕接触这个词,在报纸上或在电视里看到相关的新闻,她也会自动跳开。即使是现在,她也不想多提。
“爸,你们在厨房放火的时候,那里一个人都没有吗?”她问道。
“当时所有人都被集中到大厅去了,左量在演讲,他给他们每个人倒酒。看他的脸,好像喝醉了,但眼神却很精明。”父亲脸色阴沉,声音压抑。
coral
发表于 2010-9-24 10:35
“原来他们都在大厅喝酒。”小林轻声说。她心里升起一团团疑云。左量为什么要请大家喝酒?为什么所有人都在邀请之列,连厨师都得去?左量给他们喝的真的只是普通的酒吗?她不敢想下去,她从来不曾把一个人想得那么坏,虽然她知道,她想得很可能都是事实,但她还是摇摇头,逼迫自己去考虑另一个问题。
“爸,你那时是怎么找到这条密道的?”她不相信以左量跟父亲的关系,前者会向后者透露这个秘密。
父亲在阴影里笑了笑。
“生日宴之前我上过船,凑巧看到过图纸。也许是有先见之明吧,后来我又上了船,偷了他的图纸,我发现他把口诀写在了图纸上。密道这种东西一旦造好,就不大好改了。”
他们已经接近最后那间舱室,小林的心渐渐紧张起来。
“本来我们也希望你永远忘记那些事。但因为他失踪了,没找到尸体,所以为了你的安全,还是把口诀教给你这是为了以防他再绑架你。”父亲对她说,接着又神情犹豫的自言自语:“不知道他会不会在这条船上,绑架钟志诚就为了把你留在船上,想来想去,只有他才会干这种事。”
毫无疑问,妈妈嘴里所说的没死的人就是左量。小林觉得身子发冷,不由自主的东张西望起来。
“不要管他。现在他是否活着还是个疑问。”父亲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安,又说道:“如果他活着,他应该会走到你面前,直接跟你说他是你父亲,而不是绑架你的男朋友。这不是一个父亲该用的方法。他就算在变态,对你还是有父女之情的,再说他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这方法很傻,只会让你对他产生反感......我想,要么根本不是他,要么,他这么做另有企图......”也许是想安慰她,父亲说了很多,但听了他的话,小林更紧张了。
“爸,你看他会不会在密室等着我们?”
父亲不置可否。
这时,他们已经来到走廊尽头最后一间舱室的门口,父亲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铁丝,插进了锁孔,不一会儿,只听见“咔哒”一声,门就开了。他们推门进去,小林发现,那里其实是一间几乎废弃的杂货间,里面横七竖八的堆放着大小各异的纸箱,清洁用品和各类工具,房间里满是烟尘。
在父亲的帮助下,事情显得出奇的简单顺利。
他们在墙壁的角落,找到缝隙,用口诀打开了钢板墙,随后跳下地道。他们顺着密道向前行进,走了大约10米,就看见了一扇铁门。经父亲确认,那就是多年前他们进入密室的入口。门上没有锁孔,他们推了一下,门居然开了。随后,扑鼻而来的是一股霉味。
这是一间不足5平米的小屋,四面封闭,灰尘飞扬。屋子里陈设十分简单,只有两件陈旧的木家具和一个铁架单人床。为了避免自己咳嗽,小林用纸巾捂住了鼻子。
“爸,这就是密室吗?”她问。
“当年左量就把你放在这里。”父亲的目光落在单人床上,小林发现床上竟然有个洋娃娃,她走了过去。
洋娃娃已经破旧不堪,但她还依稀记得娃娃的长睫毛和红色绒布长裙。原来我真的曾经在这里待过,这娃娃很可能就是我的。她轻抚娃娃的脸。
“怎么搞的?”父亲双眉紧锁,烦躁的走到墙边。
这话提醒了小林,对啊,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志诚在哪里?
“爸,用口诀试试,也许能找到另一个出口。”小林放下娃娃,蹲下了身子。她把耳朵贴在地板上侧耳倾听,随后一边双手向前试探,一边默念那个口诀。
“那是什么?”她听到父亲说,便抬起头,看见墙上挂着一个类似吊扇开关的东西。但是房间里既没有吊灯,也没有吊扇,其实这个房间唯一的照明设备是床边的台灯,但它已经不能用了。她慢慢站起了身。
“爸,那会不会是......”
父亲没有回答她的话。慢慢走到那个开关下面,开关在屋顶的角落,父亲伸出手臂正好可以够到。
小林屏息观察着父亲的一举一动,她发现父亲比先前谨慎。
“过去好像没这个开关。”他道。
“那,它是后来安装的?”
“左量是个很聪明的设计师,他设计的坟墓就像个碉堡,盗墓贼的手一伸进去,就会被夹断。”她听见父亲在低声说话。
父亲盯着那个开关,忽然回头对她说:“你到门外去。快!”
小林明白了父亲的意图,她看了一眼屋顶上的那个开关,慢慢退出铁门。
“爸,你小心点。”
“嗯。”
可是,她刚来到铁门外,就听到屋里传来一声巨响,待她冲进去的时候,发现父亲倒在铁床上,而铁床已经散了架,生锈的零件和支架纷纷落在地上。
“爸!”她想冲过去,父亲却叫住了她。
“你小心地上,我没事。”父亲的声音很冷静,这让她稍稍放下了心。这时她发现,小屋的地板上有很多小钉子,“爸,这是什么?”她一边问一边抬起头,她看见屋顶角落的那个开关已经被扯开了。
“应该是左量干的,在我们把你救走后,他才设下了这个机关,那是为我准备的,你够不到。他可能还准备来找你。”父亲慢慢从一堆破旧的棉被里爬出来,小林猜想,大概父亲为了躲避暗器,才跳向那张床,因为冲力太大,床又已经很旧了,所以它才支撑不住,一下子散了架。
“爸,那我们还要不要再试试?”小林仍旧怀疑这里有密室,但父亲却摇了摇头。
“如果这里曾经有密室中的密室,左量一定也把它封死了。他一定不想重蹈覆辙。”
那志诚一定不在这里了。
父亲的话,让小林泄了气,她茫然的环顾四周,心想,假如曾经来过这里的父亲都不知道密室在哪里,那可怎么办?
她现在已经完全迷失了方向。
当小林和父亲带着满心失望和愤懑回到走廊上时,小林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现在这种时候,只想一个人找个角落好好清静一下,她得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办,不想跟任何人聊电话。其实,她是不想跟任何人说话,但是,电话铃实在太吵了。
coral
发表于 2010-9-24 10:35
“喂!”她口气生硬的接了电话,也没看电话号码。
“是我。”是一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
“谁呀?”她烦躁得问,但脑子里马上反应出一个名字——张晴。“是张晴吗?”她问。
“嚯!你吃了炸药啦!”张晴的心情倒不错。
“对不起,我心情不好。”小林觉得自己有点失礼,连忙道歉。另一方面,她也知道张晴打电话找她,必然事出有因。
“行了,没关系。我有事找你。”张晴果然这么说。
小林还注意到张晴声音鬼鬼祟祟的。
“什么事?”她好奇的问。
“喂,我找到你的包了。”
“啊,在哪里?”
“你绝对想不到。”
“到底在哪里?”
“12号舱室。”
“12号?”小林惊出一身冷汗,那不是警察的休息室吗?“您能肯定吗?”
“你当我是白痴吗?嘿嘿,他们刚才都不在,我就趁机溜进来,本想看看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真没想到,我在沙发底下,居然发现了你的包!”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看来罪犯很狡猾。
“我的包你打开看过吗?”小林问。
“当然看过,有你的钱包,身份证,一些零食和一件黑色风衣。”张晴道。
黑色风衣?哪儿来的?
“你快来。我现在已经在走廊上,包就在我手里,你看了就明白了,这里不能就留......啊,坏了!”
电话里的说话声忽然中断了。
“张晴!张晴!”小林轻轻叫了两声,张晴才回答,但这次,她的声音断断续续,连不成一句话。
“啊......想不到......啊!好痛!什么意思......啊!没想到......”
小林不明白,张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张晴!怎么啦?张晴!”小林的心揪紧了,忍不住对着电话大喊,但这次她听到的只是一阵“嘟嘟”的忙音。
“张晴出什么事了?”父亲问她。
黎正是在警察的休息室门口看到小林的。她蹲在地上,一只手扶着一个银发的时髦女郎,赵城,林月山和几个穿制服的警察都神情严峻的围在她们身边。他认出那个银发女郎就是昨晚上缠着他和志诚提问的女记者。起初他认为她是新的被害者,后来发现小林在叫她,才知道是虚惊一场,原来她只是昏过去了。
他走了上去。
“怎么了?”他问赵城。
“你看见了,她被袭击了,”赵城面无表情地说。“她再给林小姐打电话的时候,被人从后面打了一下,昏过去了。”
赵城答得简短,黎正却听得糊涂。
“这里可是警察休息室。她在这门口被袭击?是不是也太不把你们警察放在眼里了?”黎正想笑,但看见赵城的脸色,马上又收住了笑容。
“黎先生,她说她在警察休息室的柜子里发现了我的包。”小林向黎正解释。
“她发现了你那个被偷走的包?”黎正愕然。
“是的。我委托她帮我找,她是我的同学......”小林低头望着银发女郎。又推了她两下,“张晴,张晴!快醒醒。”
张晴哼了两声,头向两边摆动起来。
她刚才一定挨了一闷棍,但看上去伤并不重。
“张晴!张晴!”小林继续呼唤。
张晴低低哼了一声,猛然睁开了眼睛,先是警觉的环顾四周,当看见坐在自己身边的是小林时,立刻直起了身子,但这个动作似乎牵动了她后脑的伤,她用一只手捂住后脑,露出痛苦的表情。
“啊!好痛!”她呻吟了一声。
“张晴,你能站起来吗?”看见她醒来,小林很是高兴。
张晴的身子摇晃了两下,扶着小林的肩站了起来
。
“我被打了。”她声音嘶哑的哭诉道。
“你还记得是谁打的你吗?我的包呢?”小林抓住她的双臂,急切的问道,赵城和别的警察都默默的注视着张晴,等着她的回答。
“你的包......”张晴眼神茫然的四下张望,“我刚刚好像还拿在手里,奇怪啊......”她看见赵城,忽然胆怯的身子朝后一缩。
“一定是被打她的人拿走了。凶手干的,毫无疑问!”赵城以沉闷的嗓音下了定论。
没有人反驳。
此时黎正注意到,张晴的目光朝他这边扫来。
“那个......”她开口了。
张晴?同学?黎正愕然惊觉,这难道就是那个在卡拉OK走廊里跟小林玩小偷游戏的小女贼?他记不得她的长相了,但觉得她就是不然她没理由出现在这条船上。不在宾客单上的人应该有三种:想报复他的人,凶手和贼。而今天他已经不止一次听到下船的客人说自己丢失了物品,这些失窃案的始作俑者,会不会就是眼前的张晴?
“嗯......”张晴望着他,好像想说什么,但嘴张开了却没说话。
这时,赵城的声音插了进来。
“你昏过去前,看见过什么,听见过什么?能不能回忆一下?”赵城语调平直的问道。
“我......嗯......”张晴把目光移向赵城,“我应该记得,只要给我时间,我就能记起来.....我不会忘记的,那个人,那个人......”
“张小姐,好好想想,只要你说出实情,我不会为难你的。”赵城向她露出鳄鱼般的微笑。
“让我想想,我看见......”她转过头看着黎正。
她为什么看着我?难道她被袭击前看到过一个跟我长的很像的人?她不会因此就说是我吧?黎正心中充满了疑惑和好奇。如果张晴真的这么说,难保赵城不相信她。这个警察好像把办案当成了拍苍蝇,随便哪只飞过,他都要来那么两下,只可惜他下手的时候,大部分苍蝇都飞走了,真正被他拍到的却不是他要找的那一只。不过,话说回来,他是否能分清自己要哪一只,这可很难说。
“我就看见一个人。”张晴果然这么回答,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他脸上。
黎正紧张起来,真的不幸言中?
“谁?”赵城问道,他的目光已经不由自主的向他投来。但这时候,张晴的忽然把脸转向了赵城。
“那我说了。”
“说。”
“我看见了Linda。”
赵城兴奋的“哈”了一声。
“你是做梦看见的吧?小姐!”黎正简直脱口而出。他现在知道为什么张晴盯着他看了,不过,这答案比听到他自己涉案还让人恼火,她是在暗示Linda袭击了她吗?真是天方夜谭。
张晴似乎想反驳他,但赵城马上问了一个问题。
“你是什么时候看到罗小姐的?”
“昏过去的时候,我看见她在我面前晃,她的脸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别的我就记不起来了。”张晴摇头,又捂住头,露出痛苦的表情,“好痛啊。”
听说人的头部被袭击后,会产生暂时的失忆,张晴那茫然的表情,看来也不是装出来的,但黎正认为,她即便是看到Linda,Linda也只是正好路过而已。就算是真的仇人,Linda也不会出手袭击,更何况还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
“黎先生,”赵城回转头,看着他,“她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
coral
发表于 2010-9-24 10:36
“听见了。我认为,要么有人给她看了一张Linda的照片,要么就是Linda正好在这附近路过。”黎正觉得这两个解释都能成立。
但如他所料,赵城把他的话当成了彻头彻尾的袒护,并开始在他的话里积极寻找漏洞。
“我想张小姐还不至于看不出照片和真人的区别。”赵城盯了张晴一眼,后者马上赞同。
“不是照片,是她本人。”她为自己分辨。
赵城风度翩翩的扭动身子,接下了话茬。
“好吧,假如在张小姐被袭之前,罗小姐正好从附近走过,那只有两种可能:一,她看见了行凶者。假如她看见了行凶者,她为什么不报警?那就只有第二种可能了,她本人就是行凶者。”看到黎正准备反驳,他紧接着说:“我看这种事还是让罗小姐自己解释吧。她在哪里?”
“我不知道。”黎正不想告诉这个喜欢嘲弄人的警察,他们刚刚为了章咪的事,有过不愉快。
“打个电话给她。”
“好吧。”他也很想把这件事搞清楚,于是拿出电话拨通了手机。
手机铃声响了很久,Linda才接。
“喂?”听上去她好像正在睡觉。
“Linda,你在哪里?”
“嗯,你啊。我在船舱休息。”她嘟嘟囔囔地说着,还没等他回答,就挂了电话。
看来她还在生气,这是他的第一感觉。
“她在哪里?”赵城问他。
“她在休息室,要不要我去把她找来?”黎正问道。他决定先安抚一下她,在情绪不对头的情况下接受警察的询问,很可能会说错话。
但赵城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朝他冷哼了一声道:
“这种事可等不得,黎先生,我们现在就去找你女朋友。”
对于黎正来说,这辈子他最熟悉的女人莫过于Linda。他熟悉她的每个动作每个眼神,即使她没在身边,他相信他也能准确猜出她对事物的反应,她会说什么话,她会以何种姿态存在于别处。但他无论如何没想到,当他跟赵城一行人走进休息室时,她却以一种他之前从未看到过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她呈“大”字形平躺在地上,赤着脚,袜子被捏在她手中。
她的睡姿显然打破了她在别人心目中的形象,所以,当看见时,大部分人愕然并沉默。
黎正本想保住她的隐私,阻止他们进门,但慢了一拍。
“我的包!”小林指着床上的一个小挎包,嚷了起来。
她不顾一切扑向那个小皮包,迫不及待的打开它,翻动起来。
“是不是你的包?”赵城在一边平静的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问道。
“是我的包,是它!”小林很兴奋,但当她抬起头迎向黎正的目光时,神情又有点尴尬,“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并没有怀疑罗小姐的意思。”
“她没必要拿你的包。”黎正说。
“也可能是她捡的。”小林道。
“也可能是她抢的。”赵城也插了一句。
Linda听到响动,醒了,慢慢坐了起来。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她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此时的她,完全没有大明星的仪态,就像个普通的黄脸婆——她的脸色是有点差。
“Linda,你刚刚去哪儿了?”黎正赶在赵城之前提出了问题。
“就在走廊里散步。”她缓缓站起来,头歪在一边,眼神茫然,几缕头发从长发里翘了出来,她毫不在意。黎正看着她,心里微微掠过一丝不安。Linda怎么啦?即使没睡醒,也不至于如此不顾形象。
“罗小姐,你有没有看见过这个小姐?”赵城从门外把张晴拉了进来,后者精神不济,但看见大明星,还是眼睛一亮。
“嗨,罗小姐。”她道。
Linda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张晴,过了一秒钟,她回答:
“见过。”口气很坚定。
“在哪里见过?”
“走廊。”
“你们有没有说话?”
Linda摇头,眼睛仍盯着张晴。
“我也看见你了。”张晴道。
“是吗?”Linda只是扬了下眉毛,这表情一反她一贯的清纯形象,就像个坏女人。黎正觉得新奇的同时,又觉得很不安。Linda是不是吃错药了?
“你看见这位小姐在干什么?”赵城问Linda。
Linda沉默了三秒钟,道:“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可是你却记得她的脸。”
“是的,这叫选择性记忆。”她送了赵城一个娇笑。
“这个包是你从哪儿弄来的?”赵城也朝Linda露齿笑,他的笑让黎正联想起森林里刚刚设下陷阱的猎人脸上的表情,他真希望Linda能振作起来,好好回答,但是她却说:
“不知道,那不是我的包。大概是我捡的。是谁的包?”她的目光在人群里搜索。
“是我的包。罗小姐。”小林鼓起勇气答道。
“是你的?那干嘛乱放?拿回去吧。”Linda烦恼的抓着自己的头发,突然抱怨起来:“我头疼,你们是不是可以走了?我要休息。”她颓然坐倒在沙发上,脸上疲态尽显。
不对劲。Linda平时不是这样的。
“罗小姐,你怎么了?”小林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她注视着Linda,乌黑的眸子里充满了不安。
“我累了。”Linda以右手支撑着头,眉头紧锁。
黎正也觉得是时候该把这些人赶走了。再问下去,还不知道Linda会出什么丑。但他还没开口,小林就说:
“对不起,罗小姐,打扰你了......我可以现在走了,但包里面少了件东西。”
“少了什么?”黎正问。
赵城则板着脸一言不发。
“少了一件黑色的风衣,刚才张晴说,包里还有件黑色的风衣。”
“我有这么说吗?没有吧。”张晴嘀咕了一句。
“你当然说了。我记得清清楚楚。”
“是吗?”张晴道。小林没理睬她,继续说:
“风衣不是我的,但可能是被谁塞进我包里的。我刚才回想了一下,我上船的时候,曾经看见陈影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
这事黎正正有印象,他记得陈影在他休息室的柜子里被发现时,紫红色的长裙外面是套着一件黑色风衣,但钟志诚后来看见陈影时只提到长裙,没提到风衣。
不知为何,Linda低声笑起来,渐渐的,笑声越来越大。
“Linda!”他喝道。
Linda收住笑,叫道:
“风衣!谁会拿你的破风衣!够了!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累了,我要睡觉!你们快走!我不想看见你们!快滚!”
“Linda!”他斥道,他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粗鲁。
“快滚!”她瞪了他一眼,好像不认识他。
“罗小姐!请你回答林小姐的问题!”赵城命令道。Linda紧闭双唇,突然站起来,抓起桌上的一杯水朝赵城脸上浇去。
“Linda!”黎正大惊。
“啊!”小林也发出一声惊叫。
“罗小姐!注意你自己的行为!”赵城朝她怒吼。
“滚!”Linda嚎叫了一声,接着,让黎正瞠目结舌的场景出现了,她伸出长长地手指向赵城的脸挠过去。
“Linda!”他及时抓住了她的手腕。
但她好像只听见他叫她,却没认出他是谁。她抬起头看着他,目光里充满了敌意。
“混蛋,放开我!放开我!我要睡觉!”她像泥鳅一样摇来摆去,试图挣脱他。
“警官,她出问题了!她平时不是这样的!“黎正一边狼狈不堪的跟Linda搏斗,一边回过头,努力的向赵城解释,但是赵城冷笑一声道:
“出什么问题了?你以为我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撒泼行为吗?”
“警官,她一定是......”
“黎先生!我记得罗小姐是个著名的演员。”他的申辩被赵城的声音淹没了。
“啊!”突然,Linda的嘶吼变成了恐怖的惊叫,黎正别转头去,看见一条正在吐信的黑蛇盘在她的脖子上。
“蛇!有蛇!”一个警察跟着叫了起来。
“哪来的蛇!”赵城吼道。
黎正用眼角瞥到,整个房间,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只有小林一个人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地,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Linda。
“啊!混蛋!”Linda还想骂下去,但可能是因为蛇箍紧了她的脖子,下面的一堆话消失在一片剧烈的喘息声中。她的双手本能的放开了黎正的衣服,想去抓蛇,可当她的手接触到蛇冷冰的皮肤时,她的手又像触电般弹开,她垂下眼睛盯着那条蛇看了两秒钟,忽然双眼一翻,“砰”的一声向后倒去。
“她昏过去了。”一个警察叫道。
“快找人抓蛇!”赵城怒不可视的盯着那条掉在地上缓缓爬行的蛇。
此时,一个男人的不高不低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她有可能被下毒了,你们不是有法医吗?给她验验血吧。”林月山大摇大摆的走上前,弯身把那条蛇从地上捡起来,收进了口袋。
coral
发表于 2010-9-24 10:36
23.小林的密码
两个小时后,黎正和谷平一起来到小林的休息室。一跨进门,黎正就对林月山表示诚挚的谢意,被蛇吓昏后的Linda醒来后终于恢复了意识,经谷平抽血化验,她血液里果然有少量的迷幻剂成分。
“谢谢你,林先生。”黎正道。
林月山微笑着,一只手拿茶杯,一只手跟他握手。
“这是土办法,以前我们团有个小徒弟服了迷幻剂,我就用这方法吓醒过他。罗小姐现在好些了吗?”
“她好多了,有点累,不过意识已经完全清醒了。张医生已经给她吃过药了。”黎正象棋Linda之前的疯狂,仍然心有余悸。
“那她能想起之前发生过什么事吗?”小林在一旁急切的问。
黎正回头看了一眼谷平,后者接过她的话头答道。
“我刚才问过她了,她因为心情郁闷在走廊里转了一圈,路过警察休息室的时候,正好看到张晴从里面走出来,她们彼此打了个照面,但没说话。可她隐约听到张晴用手机打电话。”
“那她是怎么中毒的?迷幻剂总不至于是她自己吃的吧?”
“她回到房间后,有人敲门,她一打开门,就有人朝她脸上喷雾气,她就是因此中毒的。因为是朝她的脸喷,她睁不开眼睛,所以没看清对方的长相,也不知道对方是男是女。”
“一定是这个人把我的包丢在罗小姐的房间的。可是他诬陷罗小姐有什么意义,还不是马上就被查出来了?”小林不解。
“张晴在警察休息室发现你的包,对凶手来说是个意外。他把那个包藏在警察休息室,一定认为那里最安全。因为警察不会检查自己的休息室。”黎正道。
谷平没有否认。
“凶手没想到它会被发现,但偏偏它就是被发现了,于是情急之下他袭击了张晴,抢走了包。但那时碰巧Linda路过,他不能确定Linda是否看到他,于是就跟上了Linda。他用迷幻剂攻击Linda是为了让她神志不清,丧失短暂记忆,使警方无法采信她的证词。事实上,Linda对有些细节是回想不起来了。她想不起除了张晴之外是否还在走廊里看见过其他人。”
“他一定随身带了一个小型喷雾剂,里面装满了高浓度的迷幻剂,以便可以随时攻击目标。”谷平若有所思的说。
“他当时应该就在警察休息室附近,”黎正回头看着小林,“他袭击Linda后,意识到你很快会赶来找包,而他一时无法处理这个包,把它丢下海太危险,又没有别的地方可藏,所以只能把包丢在了我们的休息室。他已经放弃那个包了,只是他没有放弃包里的一件东西。”他问谷平:“你跟我说过,你没在柜子里看到血迹,是不是?”
谷平微微点头。
“小林说她上船的时候,曾经看见陈影穿着件黑色风衣。”黎正看看小林。
小林马上回应。
“我记得很清楚,她是穿了件黑色风衣。张晴说,她在我的包里看见一件黑色风衣,可是在罗小姐房间找到包时,风衣却不见了。张晴后来说她没说过这句话,但我记得清清楚楚,她说过。我觉得那件风衣就是陈影的,风衣上一定有重要的证据,凶手才会拿走。”
“风衣......发现尸体的时候,风衣不见了......”谷平的自言自语显示他也记得那件
风衣。陈影假死那次,风衣还穿在她身上。
coral
发表于 2010-9-24 10:37
“你查过柜子,那你有没有查过她的风衣?那件风衣上很可能沾有章咪的血迹。”黎正提醒道。
“我还没来得及查那件风衣,她就不见了。”谷平皱起眉头,轻声说,随后又朝黎正望过来,“但是,我在那个柜子里的确只找到她的指纹,没她的血迹。”
“会不会有人用水擦了?柜子里面木质光滑,用水擦去血迹很容易。你也说那里有尚未干枯的水渍。水可以使电线漏电,自然也能擦干血迹。”
这句话似乎说服了谷平。
“好,我再查一下那个柜子,”谷平道,“之前设备不全,这次他们带了发光氨,如果那个柜子里曾经有血迹的话,一定能查出来。”
“谢谢。”黎正微笑,希望章咪能因此洗脱嫌疑。
这时,小林开口说道:
“谷平,我也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谷平声音柔和的问。
自从知道谷平的身世后,不知为何,每次听他如此温柔的说话,黎正脑中无法抹去的总是另一幅画面:在哥伦比亚农场的法医实验室,穿着白大褂,满头大汗的他犹豫片刻后,终于将手指插进一具陈年旧尸的内脏。稍倾,他抓住一个沾满污液的金币。他把它拿在眼前仔细端详,嘴角慢慢浮出笑容,眼圈跟着红了。一个女佣悄悄推开门,他垂下眼睛,将金币小心翼翼的放在身边的桌上。她把他的午餐放在地板上,轻轻带上门......
“我想,请你们保护张晴。”小林恳求道,语气里又充满了紧张和担忧。
谷平看着她,眼神有些疑惑。
“你也看见了,从罗小姐的休息室出来后,赵城马上就找她问话了,这也等于是在保护她。她只要把她知道的说出来,相信会没事的。只是,她为什么回到警察休息室去?那不是她该去的地方。”他反问她。
“因为我委托她帮我找我的包。张晴不是一般人,其实她......”小林有些为难,黎正知道她要说什么。
“她是不是就是这条船上的小偷?她好像也没请柬。”谷平直截了当的问。
小林和黎正同时一怔。
有那么一瞬间,小林似乎想否认,但她马上转移了问题的焦点。
“她是不是小偷我不知道。但她是唯一跟那个凶手接触后还活着的人。凶手没杀她,一定不会是对她特别有同情心,我想可能是因为当时的情况不适合杀人,那毕竟是走廊,难保不让人看见,我说她不是一般人,是因为我从小就了解她,她很贪财,我怕她会受诱惑,我怕凶手再去找她......”
小林说得诚恳,但并未改变谷平的想法。
“你说的对,她的确是跟凶手接触后唯一一个活着的人,我会跟赵城说,问完话如果没什么问题就马上把她送下船,”他顿了顿道,“不过,你的同学很可能就是贼。”
小林假装没听见他的后半句话,点头称谢。
“好吧,如果没什么事......”谷平似乎准备离开了,黎正连忙说:
“你等等,谷平。”
“还有什么事?”
“有些事,我想跟信文聊聊,你不妨听听?你也是警方的人,”黎正郑重其事的说,“我可不想跟你们的赵探长再多说一句话。”
谷平笑了笑。
“你们别笑看他,他在警界干了二十五年了,曾经当过水上警察,在扫黄组,防爆组都干过。五年前,他调到刑事科后,一直干得很出色。只不过,他有他的工作方式罢了。”
黎正可不想听谷平吹嘘赵城的丰功伟绩。
“行了,谷平,我现在希望你能留下。我有话要说。”他道。
“好吧,我还有点时间。”谷平同意了。
小林紧张的看着他们,又回头看看自己的父亲,黎正忽然注意到在他们谈话时,林月山一直在一张纸上涂涂画画,他好奇的走了上去。
“林先生,你这是在......”他看见林月山面前的白纸上赫然呈现一张用圆珠笔粗糙描摹,但结构非常复杂的地形图。
“我命苦啊,正在为我家的大小姐找她的男朋友呢。”林月山喝了一大口茶,用圆珠笔敲敲那张纸说:“你看,我已经把我知道的路线都画出来了,我自己刚才去找过,也跟小文找过,但到现在还没找到真正的密道。左量这家伙,一定改造过密道。”
“他们一定把志诚和盛容藏在了密室里,可我们到现在都没找到密室,”小林焦虑无比的声音插了进来,“绑匪最后的留条里说,想要志诚的命,让我晚上9点去见他。可是,现在都快晚上8点了,我还不知道去哪里见这个人。”
“先别急,信文,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好吧,”小林沮丧的点头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只要对志诚有帮助。”
“会有帮助的。信文,我一直想问你,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的?”这个问题已经在黎正心里憋了很久了。
coral
发表于 2010-9-24 10:38
小林马上回答了他:“其实,我是听到了一个串线电话。在哪个电话里,有两个女人再商量,好像准备在你的派对上对你下毒,我是因为好奇才恳求小郑带我上船的,后来我找我在局的朋友查到了其中一个电话号码,真没想到,竟然是你的。当时没告诉你,是因为怕你认为我的话太荒唐。”
“哈,原来是这样,你接到那个电话是哪天?还记得具体日期吗?”黎正问。
“12月22日。”
“22日?”黎正想到了派对前举行的家庭小聚会,“那天我在桌球酒吧开Party,很多朋友都参加了。陈影也来了。”
“又是陈影!”小林眼睛一亮道,“你知道吗?小郑被杀时,我被人打了一下,昏过去了。当时我手里捏着张条子,上面说得话仿照的是有一次我参加睡衣派对前给志诚的条子。志诚说过,那个派对里也有陈影。”
黎正觉得该是公布陈影真正身份的时候了。
“信文,其实陈影过去叫顾暄,1992年,他跟父母一起上了‘末代皇帝号’,参加了左量的生日宴。”
“真的?”小林捂住了嘴。
谷平也惊讶的瞪圆了眼睛,林月山则低声笑起来,并频频点头。
“你就说得通了。”他道。
“怎么说?”他的话立刻引起了黎正的注意。
“其实,1992的生日宴,我跟我太太都去了。当然,我们是去救被绑架的小文,所以,我们当然没被邀请到大厅喝左量亲手倒的酒。我不知道那酒里有什么,当时也没想到,我以为会有很多人追我们,所以离开时,我们还放了火。但是,我们逃出这条船时,还是被左量发现了,我跟他有过搏斗,我逃走的时候砍断了他的一条手臂。”
房间里鸦雀无声。
“左量邀请所有人喝酒。”谷平晦涩的声音从一边冒了出来。
这是个陈述句,没有疑问,即使有,也没有人回答。因为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答案。
“左量断了一条手臂,他不可能一个人完成密道的改造工作。您是这个意思吗?林先生?”黎正道,他现在相信,这就是为什么顾暄得以存活的道理,他是左量的帮手。
“干这种活,他不可能没帮手。不过,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林月山给自己点上了一只烟。
“什么问题?”
“以左量的为人,他伤愈之后应该不会让顾暄继续活着。他怎么会容许有个知情者留在世上?”林月山望着前方,慢悠悠的吐出一个烟圈。
“会不会是顾暄杀了左量?”谷平插了一句。
会不会是顾暄杀了左量?对啊,之前为什么没想到?!
黎正忽然发现,这么一来所有的一切都解释的通了。左量跟顾暄的母亲早年有来往,他们本来就认识,而顾暄恨自己的父母,那么,会不会是他们一起策划了这场生日宴?黎正觉得完全有可能,他们两人有着某些旁人无法理解的黑暗交汇点。不知道是谁出了这个主意,但他们一定是一拍即合,之后还配合默契。
林月山说的没错,以左量的性格,他多半不会真的对这个变态小朋友付出友情,顾暄只是他可以利用的又一个工具而已。但如果他本来就准备杀了顾暄,就得等自己先除掉船上的其他人再说,因为顾暄知道这个计划。
这帮了他大忙,他一定没想到自己后来会受重伤,顾暄也许曾经在他受伤后给予照顾,还帮他改造过密道,后来也许是左量的冷酷习性再度显现,才使事情发生了转变。杀手总是最了解杀手,也许顾暄再为左量做完一切后,忽然意识到自己也将面临跟别人相同的命运,于是就先下手为强。谁也不知道,一个四十多岁的壮年汉子和一个17岁的少年,谁能在体力上取胜,但最后,一定只剩下一个。因为假如要继续生活,他们就不能让对方活着。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顾暄能获得左量的手稿。如果左量死了,他当然可以搜查左量的抽屉。左量一定不会自己把手稿交在他手里。
林月山又吸了口烟。
“我已经听说你们的赵探长说过整个事情的大概了。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左量要把事情搞得那么复杂。他完全可以直接来找小文,他有口才,可以用断臂获取小文的同情,再说,船不是他的了,他有什么必要再回来?他要的是女儿,别的他才不在乎。”
“如果左量死了,谁会想要上船?上船的目的又是什么?”黎正提出了问题,别过头的时候,他发现谷平再看他,霍然,一个亮闪闪的东西在他脑际闪过。钻石?谷平说过,他父亲谷昭容上船时带着一箱钻石,但是后来没在发现尸体的孤岛上找到钻石。假如左量准备杀死所有他憎恨的人,带着女儿去往新的国度,那左量很有可能将他的身家性命都带在身边。
“他会不会把钻石放在船上?”他问谷平。
“我觉得是,”谷平道,“假如顾暄知道钻石的事,却无法找到钻石在哪里,那他就会再上船来找。”
“反过来说,如果左量没死,他就不用上船来找钻石了,因为他一定把它带下了船。”黎正想,如果是左量,就不用再回到这条船,因为他没有上船的动机。他要的是女儿,可找女儿完全不用借用这条船。这进一步肯定了他们的猜想,左量八成是死了。
“钻石?你们在说什么?”林月山警觉的问道,“你们怎么知道船上有钻石?”
黎正看了谷平一眼,后者的目光明明白白告诉黎正,请别节外生枝。
“我凑巧看过左量留下的一份手稿,他在稿子里提过。其实,我们也只是猜,猜想他把大批财宝放在船上,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虎视眈眈。凶手像是从好久之前就开始谋划了。”他回头问小林:“信文,你们参加的那个睡衣派对,应该也是在半年前吧?”
coral
发表于 2010-9-24 10:38
“是啊,”小林答道,“不过,其实一年前,他们就用化妆品领购券在我原来的住处设过圈套。记得吗?一开始,他们怀疑我过去的邻居卓云是我。其实我那时候已经搬家了,卓云拿了寄给我的领购券去领化妆品,结果被丢进海里差点死掉。”
“呵呵,还有这种事,真是处心积虑啊。”
“卓云后来告诉我爸,罪犯是一男一女,那个男人还叫女人Lily。”
“Lily!”黎正笑道,“现在又有了一个巧合了,陈影的英文名字就叫Lily。”
“啊!是她!”小林瞪大了眼睛,但随即就被说服,“我看也是她。”她道。
“可一年前,你还没跟志诚认识吧?”黎正问道。
“是的。”
“那时你认识郑秋雨了吗?”
“我认识她了。”
“你们档案记录里的家庭住址是哪里?”谷平问道。
“就在卓云家旁边,地址我都有点记不清了。”
“暗算卓云的人,可能就是通过你家的档案找到你的住址的。但他们知道的也仅仅是这些,”谷平神情严肃的分析道,“暗算失败后,直到2008年1月你的《魔法小奇兵》出版,他们才又一次找到你。那本书说的是发生在船上的故事,我曾经因此怀疑你上过这艘船。假如陈影看过,她一定也会有相同的想法。她也认识郑秋雨,她要通过郑秋雨了解你的情况很容易。”
“是小郑告诉我陈影跟志诚的关系的,她们很熟悉。”小林低声说,随后又无比困惑地说:“我是在不敢相信小郑会害我,可是,好像现在每件事都跟她有关。”
“你别难过,我想她也可能是被利用了,她也是被害人。”谷平宽慰她,接着又问:“她死之前,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小林把自己看到听到的原原本本跟谷平说了一遍。谷平一直认真听着,等她说完,他问道:“她说的是‘颜色’?”
“是的,她是说颜色。”小林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谷平一脸想不通的表情,他回头看着黎正。
黎正摇摇头。
小林叹了口气。
“我也想了很久了,但一直都没想明白。”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林月山用圆珠笔敲敲桌子,打破了沉默。
“嘿,这个女人究竟说的是什么意思,还是交给那个姓赵的警官吧。现在还是想想,怎么才能找到那个姓钟的小子吧。”林月山道。
“是啊,都快8点10分了。”小林急了起来。
黎正决定说说自己的想法,他问谷平:“我听说,陈影的尸体是在茶水间的密室里找到的,那里还有一个通道是不是?”
“是啊。”
“我刚刚一直在想,为什么这次尸体是在密道里发现的?是凶手的疏忽吗?”
“你认为不是?”
“之前凶手一直很谨慎,他应该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我认为,他暴露这个密道是故意的,他是在提醒信文,该到哪里去见他。”虽然没有证据,但黎正想来想去,这是唯一的解释,他本来以为谷平会反对,谁知,后者却微微点头。
“正好陈影被杀,处理尸体也是个问题。把尸体扛下去丢下海也不现实,外面都是警察。”
听到这里,小林“噌”的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
“找你们的说法,那里才是真正通往密室的通道?那我们还在等什么?快让我去试试。”
茶水间有几名警察守候。看见他们过来,为首的那个嬉皮笑脸的跟谷平打了个招呼。
“怎么?要进去?”那人问。
“是啊。”
“那不是死路吗?兄弟们都检查好几遍了。”那个人瞄了小林一眼。
“死路也得让她试试。”谷平从地上一个帆布工具包里拿出一个大号手电筒递给小林。“里面很黑,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