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迷失德国
1。人类的一大步还是汉莎航空上,李森安静的躺在那个小盒子里,他表哥已经一扫连日来的阴霾心情,在飞机刚离开欧盟上空的时候成功的泡上了邻座的那个东北妞。我没心情去打扰他表哥的滔滔不绝,看了李森一眼,我知道他就在那里,我甚至可以看见他躲在那盒子里偷听他表哥的演讲,然后冲我一脸坏笑。
两年半前我跟李森就是做汉莎的破飞机过来的,当我们迈出机舱的时候,李森忽然转身一脸严肃的对我说:“这是我的一小步,却是人类的一大步。”我大笑,一脚将他踹了出去。我们这伟大的一大步没走多远就出现了麻烦,李森的行李箱被机场摔裂了一个大口子,好在里面的东西没丢。李森一脸严肃的找到中介公司负责接我们的人,提出要机场赔钱。接机那上海人很不耐烦的摆摆手说:东西没丢算你走运,我只管接,别的事上个厕所都得另收费。李森不服,非自己去找机场的人,结果发现自己的德语水平加上英语水平还不如聋哑人。不知是航空公司的人装傻还是我们的语言太烂,比划了半天也没弄明白,中介的人在旁边幸灾乐祸的催我们去赶车。李森咬牙切齿的偷偷跟我说:“操,丫就一接客的,装TM的B。”事实上类似这种的装B的同胞后来我们看到了太多太多,甚至我们都偶尔也会不由自主的小装一下。但却始终做不到装的如此坦荡,以至于有段时间常常开始怀疑自己适应生活的能力。
接客的那位有辆小破车,看上去象是跑过几躺撒哈拉的国产老捷达,坐进去后一股浓郁的霉味扑鼻而来。小车轰轰的吼叫着上了公路,沿途我们看到了牧场和巨大的风车。李森很快忘记了刚才机场的不快,因为这里的一切对我们来说都是新鲜的。我们还为路边牧场一群白色的动物发生了争执,他说那是羊,我说那是未成年的奶牛。两个人争了半个多小时后,车下了高速进了城,最后停在一个放了一堆破自行车的院子里。跟着接客的上了楼,在走廊遇见两个中国男生,我和李森习惯的跟人问候了一句晚上好,那两个人回以狐疑的眼神;然后经过一个没关门的房间,里面有五六个中国学生在打麻将,看牌的女生都坐在打牌的男生怀里。
在二楼的办公室我们见到了一个散发着强烈狐臭味的身材高大的德国人,接客的说这是你们房东,明天早上9点到马路对面的语言班去报道,然后就跟我们再见了。这个接客的半年前我又见着他一回,他给了我张名片说现在专门帮人开公司,如果想在德国开公司换老板签证的话找他办,都是熟人可以给我打个折扣,我要是帮他介绍到生意可以提成十分之一。再后来前一阵又听说这家伙组织人偷渡,被警察抄了现在关在德国某监狱。“这家伙就应该关在一全是光头党加同性恋的监狱里”这就是李森当时对他的总结,也不知道最后应验了几成。
房东推荐我们买了他的一张电话卡,李森第一个电话摇给他爸妈,说平安到达。第二个电话摇给刘菲,刘菲在电话那头哭的一塌糊涂。李森先是安慰了半天,然后又咬牙切齿的问候了半天刚才那接客的娘亲。刘菲倒过来安慰他说以后自己过来的时候有他去接就好了,李森一边在电话这头咬牙切齿加美好憧憬,一边冲我眨眨眼睛一脸坏笑。
在成功的安慰了千里外的女朋友后,他给我们在北外学德语时的战友——比我们早来德国半年的焦大打了个电话,焦大在那头正在苦背单词准备应付分级考试,说了两句后就开始满嘴冒德语连词。喷了会后挂上电话,我看见李森有点心虚,送他六个大字:既来之则安之
2。德语?
地球上有种狗叫德国牧羊犬,出这玩意那旮拉叫德国。德国有很多城市遍地狗屎,狗屎最密集的那旮拉叫不来梅港。这个西德地区失业率最高的渔村,有一所牛B霍霍的国际大学。国际大学当时还没有正式学生,招来的学生都在学德语,而且是清一色的中国学生。当然语言学校也是国际大学校长开的,或者说国际大学是语言班校长开的。
我和李森去语言班学了几天后就对学德语失去了兴趣,所谓的老师一看就是一下岗妇女来做的兼职。上课的时候给我们一人发一张从头一天报纸上复印下来的新闻让我们自己看,有什么不懂的词就提问,搞的这世界上没有种书叫字典似的。上课的时候教室里十来个中国学生无精打采的围成一圈,看那个下岗德国妇女身上一圈圈的肥肉在她的激情演说下抖动。有天上课的时候李森突然问我,她讲了半天讲的什么玩意,我说她在讲911,因为我刚才听懂一个词,本拉登。这就是我们那个阶段的德语学习,李森后来越来越不想去上课,拿出一张从国内带来的屁用没有的德语教学光盘供在桌上考虑了1分钟后决定去买个电脑回来学德语。事实上那张盘根本读不了,于是电脑顺利成章的安了CS,后来李森可能实在觉得良心不安在能上网后下了个德语版的CS玩,并在玩的时候尽量去德国服务器上和德国小子们打。
李森在学语言上没有象大多数中国人那么害羞,敢于用那颠来倒去的几个最简单的词跟德国人争论不休,有一次为了搞清楚怎么开通网线,他抱着本小词典,在德国电信的营业厅跟人研究了1个半小时。后来他的口语不错,听力也还行,虽然说的满嘴语法错误,但总能让德国人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其实我知道他说话的勇气和能力源自与大学的时候在酒吧打工时认识的一帮专傍老外的鸡,其中有几个鸡连初中都没毕业,却能运用那翻来覆去的几个简单的词跟老外聊好几个小时然后把老外勾上床而且还勾的死心塌地。李森为此忿忿不平了很长时间,虽然他大学期间的英语四级只考了45分,但好歹是个经历了N年英语学习的大学生。后来他也学会了鸡式英语,从而由此悟出了一口流利的鸭式德语。他的德语一直带有一股浓郁的扬州腔,总让人想起鹿鼎记里的韦大人,虽然他一直坚持那是地道的巴伐利亚口音。
李森后来考德语入学考试考了两回都没过,其实我想以他的鸭式德语要是去找教授谈一谈的话人说不定能让他免笔试。最后他一咬牙拿了近两千欧元在歌德学院上了一期高级班,给那个教他的博士头衔的德国家庭妇女送了一堆中国特色的小礼品最终才过了这个考试。但到他出事时他的德语也写不出封像样的情书,这就是我知道的李森的德语水平。
3 汉堡
李森以前是个很纯情的孩子,喜欢一个女孩就给人写了10年情书,一直到他失身后还坚持写了4年。发育成熟后他表哥教育他喜欢一个女孩子做的第一步不是给人写情书,而是把人弄上床。他一直不服,硬是把自己的青春期延长了3年,后来他过18岁的那天被我们灌晕了关在洗浴中心的包房里并找了个他哥体检过的小姐做生日礼物,他的人生观才得到了长足的进步。
那时在不来霉港的中国人基本都是中介给弄到那个国际大学去的,年纪大的有快30的,年纪小的有17岁不到的,人很杂也很乱。一度有个邻居大姐看上了李森,有事没事的跑李森那去上网,李森作为老战士很好的发扬了风格,但时间一长觉得那大姐得寸进尺想和他做一对异国鸳鸯,干涉他跟刘菲的通话,而且正好关于学校的种种黑暗看的越来越清,于是有一天他突然一拍桌子对我大喊了一声:搬!
焦大爽快的替我们跑了申请材料,一个星期后我们顺利拿到了汉堡大学——简称汉大的录取通知,焦大又迅速的替我们安排了房子。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我和李森拎着一堆家当,脱离了中介的安排,告别了他那屁股肥硕的邻居大姐,出现在了汉堡火车站。后来国际大学破产,很多人被骗的血本无回证明了当初我们的决策是多么的英明。
焦大和一群姑娘们出现在站台那一头时我和李森觉得生活又重新开始了,当晚在焦大家和焦大以及他新认的小弟小妹们还有他的新媳妇喝的昏天黑地。焦大喝高了后把张扬给一把揪起,摇头晃脑的对我们说“你们看,这是我小弟”说完抬手给了张扬一大嘴巴,我们全愣在那的时候焦大又接着说:“你看,我抽他他都不还手”,张扬只好说是是是,众娘们上去赶紧把张扬拉开,然后焦大接着发飙满屋找酒,非说他新媳妇把最后一瓶红酒给藏起来了不给他喝。看着焦大满屋找酒的时候我突然觉得焦大老了,当年在北京的时候我们喝多了虽然会从他单位的4楼宿舍的窗户口往下撒尿,但那是种酒精麻醉后的兴奋。“在德国这鸟地方呆着,人老的快。”李森在旁边悄悄说。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迅速的混熟了汉堡的各个角落,其中有很多地方都是焦大都没听说过的。重新找了个语言班又开始慢慢的学德语,李森仍然是每天中午起床下午上学,然后傍晚做饭,CS,给刘菲打电话,看毛片,听音乐。日子简单而无聊的重复着,只是偶尔去焦大家混顿他媳妇做的饭,陪焦大喝点小酒,聊聊张扬这小子最近又睡了谁家姑娘,回忆回忆以前在北京的甜蜜时光。
4.睡过么?
汉堡的春天来的特别晚,2002年的春天到达李森那间朝南的一楼学生宿舍的时候他只穿了红三角裤在刷牙。音响里放着我们上大学的时候玩的一支朋克乐队的“专辑”,李森叼着牙刷口吐白沫的边跟着喇叭里自己的声音唱着“我手淫,我手淫,我手淫,哦玛利亚”边拉开了厚重的窗帘来迎接春天的到来。和春天一起到来的是在窗外一脸惊恐的个中国姑娘,李森龇牙咧嘴的冲人暧昧一笑,姑娘顿时给吓跑了。接下来的几天李森抛弃了他的CS,一有空就坐在窗口往外瞅。一个星期后李森语重心长的对我总结出了两个结论:
一. 汉堡有个清纯的中国美女但不住在我们这个学生宿舍区。
二. 住在对面楼的张扬这星期又换了两个姑娘。
自从美女出现过后李森每天穿衣服记得翻领子,出门记的梳头,不再放“我手淫”,改放一些爵士乐,但美女却消失了。
一个月后的某天夜里1点半,李森在张扬家和焦大那一拨在喝完了屋里所有的酒后决定散步去附近的加油站去补充弹药。进加油站超市的时候李森苦侯多日的小美女挽着个五十多岁的秃瓢德国老头从店里飘然而出。就在李森面如死灰的时候,小美女和张扬等一干人打了个招呼后坐上宝马小跑绝尘而去。焦大打开一瓶贝克,嘀咕了声:“干”,立刻被张扬纠正:“人是干累了出来补充能量,”又调头来向李森介绍:“这是个骚货,以后有的是机会睡他。”然后得意的回头问后面几个小伙,“你睡过么?我睡过几次。”众人纷纷表示睡过或不屑去睡,没有人注意到李森手里的贝克已经空了。
李森后来一直没见过小美女,也没有问过张扬。她可能是回国了,可能是去别的城市了,可能张扬在吹牛吧,李森这么想。
5.亲爱的
李森每天有三个雷打不动的任务,中午起床上网和刘菲聊天,语音视频加打字;下午放学上网给刘菲发短信;夜里睡觉前给刘菲打半小时电话喊她起床再说一些肉麻的话。
刘菲是李森大学玩乐队的时候泡上的,那时候李森在我们那所破大学小有名气,一是因为我们的乐队在学校校庆文艺晚会上按领导要求唱了《海阔天空》后李森自发的加演了他的代表作《我手淫》,台下的领导据说有教育部的官员,李森为此差点背了处分,二是他在学校里骑摩托车把人见人恨的团委书记撞了骨折回家躺了两个月,而且拒付医药费,原因是他自己活该走路不看车。
刘菲是个好女孩,李森让她坐上了他的破摩托的后坐;李森是个好小伙,刘菲让他躺上了她家闺房的小床。后来去北京学德语,在北外后面的著名的民工聚居地蓝靛厂租了个小屋就成了他们的家。李森计划先出去一年把一切搞定后接刘菲一起出来,一年过去了,李森除了邻居大姐外啥也没搞的定,但刘菲的签证申请还是递上去了。
刘菲去面签那天李森一夜没睡觉,提前准备了3张电话卡,每半小时打一次刘菲的手机。签证申请递了后李森相当激动,在汉堡逢人就夸自己媳妇好,马上要来了云云。并清理了家中开了封的半盒杜蕾丝,重新买了盒原封的供在家中最显眼处。
刘菲也没闲着,买了个超大的行李箱,开始准备行李。李森列出了一个长单子,上面写着该带什么,该带多少。像“火锅底料(三五牌)三包”之类的比较好办,但象“牛仔裤三条”这一类的说法就让刘菲很头疼。只好把她的一堆牛仔裤搬到电脑面前一条条穿了给李森在电脑上看来决定带哪三条。
签证递交后的第一个月很快在两人的美好憧憬和琐碎计划中很快过去了,没有等到任何通知。第二个月刘菲开始着急了,李森一面劝她一面自己也开始着急,跑到外国人管理局去查了好几次都被里面的德国老头牛鼻子冲天的拒与门外。两人只好把整理好的行李又检查核对了几遍。第三个月还是没有任何消息,李森求爷爷告奶奶的天天跑外管局终于把那老头跑的不耐烦答应帮他找材料,找了一阵后老头给了李森一盆冷水:材料没有到汉堡,也就是说,使馆可能弄丢了,或者从中国到波恩总外管局的路上寄丢了,也有可能被波恩的总外管局弄丢了,也有可能在波恩到汉堡的路上弄丢了,但无论是哪个环节的毛病,总之材料是丢了。材料丢使馆是不可能承认的,外管局的老头给使馆发了封补材料的传真后刘菲收到了拒签的通知。
李森气的差点劫个飞机去撞德国使馆,但还是要装作无所谓的安慰哭成泪人的刘菲等过两个月再去重新签证。晚上李森在问候了半天屎馆的那帮狗奴才的娘亲后,给刘菲的手机发了条短消息:亲爱的,很快我们会在一起的。
6.民工
一岁抓周的时候李森他爸从单位图书室借了几本书让他抓,李森咿咿呀呀满地爬了两圈后爬到了一本《中外民歌》的歌本上尿了裤子。他爸妈激动的勒紧裤带攒了几年钱在他五岁的时候给他买了钢琴找了老师逼着他学。其实李森五岁的时候的没有任何理想,唯一的理想是在他爸揍他的时候能迅速溜掉。等他在哭声喊声钢琴声中快过完童年的时候,他有了个人生唯一的一次远大理想:要造一艘牛逼的航母,上面起码能发射个航天飞机什么的。这个理想很快被游戏机所取代,他的理想又变成了要做游戏开发人员,天天靠打游戏挣钱。后来他的理想又变成了娶A姑娘回家做老婆,后来又变成了B姑娘,C姑娘。再后来他的理想又变成了把ABCDEFG一起娶回家做老婆,最后来他懂了理想是永远不会实现的东西,能实现的都不叫理想。
出国其实是李森他爸的理想,这个地主的儿子在作为知青下放到农村天天站在水田里插水稻秧子的时候就开始向往资本主义生活,于是从李森小的时候就开始诱导他也树立这个理想。但这对李森来说并不是理想,所以不小心他就实现了。李森在老家那所破烂大学混的快被开除的时候突然拿了个德国签证去学校退学,牛逼霍霍的在校领导面前将母校贬的狗屁不如然后摔门而去。出身成份不好的老爸拿出给国有企业卖了大半辈子命后退休买断的15万人民币正式将他逐出家门并且流放出国门,让他儿子去实现他的理想。
李森不算个铺张的家伙,但15万在两年不到的时间里也快见了底。李森在混到语言证书的时候几乎同时在汉堡所有的劳动中介公司都登了记。在等了一个月后几乎绝望时,正在边抠脚丫子边吃炒土豆片的他突然接到了他第二天去开工的通知。
李森在国内其实也有过工作经验,但没有搬过冻猪肉;所以他第一天穿上油腻的防寒服进冰库的时候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虽然是夏天,但冰库的工作环境只有零下二度,李森的任务是把装在类似炮弹的钢桶中的冻猪肉从流水线搬到旁边的木板上,码好一木板后用小车将猪肉拉到更深一层零下二十五度的冰库中存放。
猪肉罐上标着重量:15KG,每三秒出一罐。李森与一帮黑人同性恋一起和猪肉奋战了两个星期后下了岗,因为工厂出去度假的正式工回来了。李森拿到了人生搬猪肉的第一桶金:582欧元。李森用这猪肉钱给刘菲买了个新款的手机,打算托即将回国实习的焦大给稍回去当作生日礼物。
告别猪肉一礼拜后,李森接到了另一个中介公司的电话,通知他去一家食品包装厂上班。上班那一天李森第一次见识到汉堡的中国学生民工阵容的强大,满满一辆加长公交车上几乎都是说着南腔北调普通话的中国留学生,中间只夹杂着几个尴尬的中东和非洲民工听着这个中国学生会的唧唧喳喳。
包装和搬运比是轻松了很多,但要求手脚麻利。女孩就占了很大的优势,所以这支民工队伍中女生占了多数,李森等有限的几个男孩就拉着个小车满车间的跑,专门给别人上货。拉小车的李森差点想,挣钱真他妈容易。
7.套路
北德夏天的阳光顽强的要命,晚上9点李森在等夜班班车发车时夕阳还很晃眼。车快发时李森听见有人喊:“让司机等等,叶琛打电话来了,她车晚点了,1分钟内就到。”坐在窗口的李森还在回味刚才出门前和刘菲简短的通话时突然看见马路对面一个穿连衣裙的中国女孩从负隅顽抗的夕阳中跑了过来。李森的目光跟着那个女孩上了车后,无意中和那喘着气的女孩的目光对了1秒,李森赶紧转了转脑袋将眼珠子落在了自己的脚尖上,小声的对我嘀咕了一句:完了。
玩音乐的人相信直觉,李森算是半个玩音乐的人,所以对自己的直觉半信半疑。但他又相信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句话,所以8小时后下班时李森已经基本了解了那姑娘的情况:北方人,国内有男友,比李森早来汉堡半年,比李森大几个月,家住李森家附近的一个学生宿舍楼等。
第二天一早下班的路上李森顺理成章的在下班回家的公交车上和叶琛巧遇并熟练的说上一堆“哈,这么巧你也坐这车,你家住哪,啊?我家也住那附近,某某路你知道么,那有一什么店知道么,知道啊,我就住那店对面的楼,哈,想不到是邻居”等等很久不使用的套路话。回家后他开心的吃了早饭给刘菲打电话,刘菲手机关机他也没着急,放下电话呼呼大睡一通。下午醒过来后洗了个澡在镜子前光着屁股孤芳自赏了半天,然后打通了刘菲的手机。刘菲很不耐烦的说昨天睡觉睡的早不想被他吵所以关机了,李森嘻皮赖脸的问是不是跟别的男人去开房了,刘菲气的挂了电话。晚上上班的路上李森已经和叶琛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李森特意贿赂了拉叶琛那一区小车的学生民工跟他换了岗,于是两人又接着愉快的聊了8小时。下班的路上两人正聊的投机时叶琛的手机突然响了,她和国内的男朋友一路腻歪了8公里,李森百无聊赖时忽然发现路边有一群刚来德国时和我争论过的白色的牛,牛还是羊,他又想了一路。叶琛挂电话的时候两人心照不宣的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开始聊起了各自在国内的她和他,当然,按照套路双方夸完自己的另一半后又恭维了对方的另一半。
从小就看书上写:“劳动人民在劳动中结下的友谊是最亲密的。”此后的一周两人交情的迅速发展再一次证明了这句话的正确性。周末李森去焦大家蹭饭时向和叶琛同学的焦大媳妇打听叶琛的底子,焦大媳妇语重心长的告诫李森都是有归属的人一定要老实。焦大喝了一瓶啤酒后一拍李森的肩,晃着脑袋教育李森:“有条件咱要上,没有条件编个条件也要上,丫跟你一样都正孤独寂寞感到冷呢。”
从焦大家出来李森拿了个手机犹豫了5秒后又将手机放回了屁兜。我问他是不是想打电话给叶琛,他心虚的看了我一眼说:“9点17。”
8。坐井观天
第二周轮着李森他们早班,为了防止叶琛睡过头,早上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给叶琛打电话。结果电话那头的人已经刷完牙了,因为地球另一边有个提醒起床的电话比李森打的更早。进如夏天尾声的汉堡早晨5点寒意渐浓,叶琛在空荡荡的公交车上到李森后的第一句话就是“今天真冷。”然后像个小孩一样的挤挤李森的胳膊说给她靠靠暖和暖和,李森悄悄叹了口气顺势把她搂住。某次李森问刘菲看上他哪了,刘菲想了半天没地方夸他只好说他的肩头枕的舒服,肉不松不紧,比杜帮安睡宝有过之而无不及。为此李森得意了很长时间,逢人就吹:“如果有个肩膀锦标赛,我这个起码能混到个亚洲区的出线。”
叶琛似乎也很喜欢这个枕头,没有其他中国人在场的情况下两人相拥而坐忽然成了很习惯的事情。于是李森搂着叶琛看电影上网坐车吃饭,楼着她听她和国内男友在电话里腻歪,但李森从来没搂着叶琛给刘菲打过电话。叶琛和男朋友早在半年前就计划好了国庆回国结婚并做好不再回德国的准备,李森陪着她去订了一个月后回国的单程机票甚至帮她挑了给他男朋友一家的礼物。两人如影随形却若即若离的关系一度差点让我以为他们真的是玩柏拉图,直到某天一大早发现叶琛穿着李森的大T恤在我们的厨房里做早餐。
午饭的时候李森溜到我房间来,进门长叹一声:“都是下岗惹的货。”然后歪在我床上目光呆滞。原来前一天晚上两人去上夜班时被告之下岗了,于是李森请叶琛去麦当劳吃了一顿庆祝下岗,然后两人回到李森的住处准备看李森刚从网上下载的大片,但刚看了个开头李森的电脑又很恰到好处的崩溃了。夜里两点叶琛又没有回去的公交车,于是就很自然的倒在床上枕着李森的肩头上和他聊天。“问题的关键就是平时搂着是坐着搂的,他妈昨天是躺着搂的。”李森有点激动的说。两个有故事的人躺在一块总有些习惯性的动作,于是接下来的故事就自然发生。我开了罐啤酒递给李森,恭喜他得尝所愿,并好奇的问他有没有对不起刘菲的感觉。李森抓抓头皮想了想转过头来认真的跟我说这倒没有,只是感觉挺对不起叶琛的。然后喝了一大口啤酒沮丧的跟我说:“做都做了,只是她不让我吻她。”
叶琛象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是把一堆瓶瓶罐罐的化妆品堆到了李森那狗窝一样乱的房间里。两个人开始一边倒记时叶琛回国的日子一边像狗皮膏药一样粘在一起,只是一张膏药始终不让另一张吻。
在倒计时进入20天的那天晚上,李森给叶琛讲了个经典的哄姑娘的寓言故事。故事大体是这样的:某日一只蛤蟆,强奸也好,迷奸也好,总之得尝所愿的搞了一只天鹅。事毕天鹅哭哭啼啼的说俺是你的人了,俺只有嫁你了。于是蛤蟆召集狐朋狗友热热闹闹的办了婚礼,婚后两人相敬如宾,恩恩爱爱。很快春去秋来,天鹅必须要去南方过冬了。蛤蟆舍不得老婆走却又不忍看她冻死在自己怀里,只有忍痛答应。临行前天鹅让蛤蟆爬上她的背跟她上天飞一圈,蛤蟆虽然怕摔死却又不愿在心爱的人面前丢面子,于是壮起蛤蟆胆趴在天鹅背上飞上了天。第一次飞上天的蛤蟆大开眼界,发现天空是如此的广阔,世界是如此的不一样。落地后两人挥泪吻别,天鹅承诺明年春天她一定会回到两人的爱巢——一口废井改成的家。蛤蟆于是眼巴巴的天天坐在井里翘首等着春天的到来。冬去春来,迁徙去南方的鸟儿都回来了,但唯独少了他的爱人。别的鸟告诉蛤蟆说天鹅在南边适应了那里的另一片天空不会再回来,让蛤蟆别跟那傻等着了
。但是蛤蟆还是坚持在井里等,他相信天鹅在某个春暖花开的日子肯定会回到他的身边。等啊等的他等了很多个春天,某天有个看不清蛤蟆青蛙的深度近视的酸书生路过看见井里的蛤蟆回去编了个“井底之蛙”的寓言去投稿换点稿费,结果不小心获了个李白文学奖还作为成语编进了字典。但没有人知道蛤蟆的天空从冰天雪地的北方一直延伸到春暖花开的江南,比我们任何人的都要广阔美丽。
这个故事的原始素材我就知道那么多,但当时这个故事讲的肯定不会这么无聊无味。我所知道的是讲的那张膏药讲到最后是哽咽的,听的那张膏药听到最后是泪流满面的,然后两张膏药吻干了对方的眼泪。
9 离人
焦大和媳妇在叶琛的推荐下也买了那个航班的便宜票,焦大媳妇每天要给叶琛打几个电话讨论回国带什么化装品和衣服的问题。李森趁她们结伙去购物的机会抽空每天偷着给刘菲打几个很短的电话,说自己最近老加班忙的不得了。在一个男人范围的小聚餐上焦大偷偷夸李森屁股擦的干净,刘菲来之前正好叶琛也走了。李森神色黯然的勉强嘿了一下,埋头猛吃土豆片。
那段短暂的幸福中李森并不是完全快乐的,总有那么一张锁在抽屉里的机票和一张压在烟灰缸下的电话卡在折磨着他。有一天他悄悄告诉我说做了个噩梦,说梦见刘菲和叶琛都楚楚可怜的看着他,让他选且只能选一个。我问他结果,他敲敲自己的脑袋告诉我:“我哭醒了。”
临行前一天下午李森失踪了两个小时,包括叶琛都不知道他钻到哪里去了。两人象往常一样有说有笑的吃完了晚饭,然后又收拾了一晚行李。临睡前李森摸出一张MD盘,让叶琛第二天上了飞机坐好后听。
早晨闹钟响后大家手忙脚乱的洗漱完毕拎着行李下了楼等公交车,刚进入秋天的北德清晨已是寒气逼人。李森习惯的将冻得哆嗦的叶琛拥入怀里,等车开来时李森才发现肩头已被泪水打湿了一片。在转车的时候叶琛终于忍不住对李森说:我留下吧。李森几乎心一软把机票给丢掉,但还是强装出笑容给叶琛擦了擦眼泪说:“傻瓜,国内那边机场还有人等着呢。”
到了机场后和我们焦大夫妻接上头,几个人拉着行李箱跑来跑去在离起飞还有40分钟的时候办完了所有手续到了登机口。李森扔下大伙拉着叶琛爬到了机场顶楼的平台,告诉叶琛上了飞机后可以从窗户里看到他在这。他会在这里喊她,如果能听见的话就别忘了他。说完这些李森的嘴角抖了一下,眼圈完全发红。
在登机口两人不顾焦大和送行的朋友,毫无顾忌的抱在一起默默流泪。最后在焦大的催促下,叶琛三步一回头的进了安检门,李森强挤出一丝笑容,喊着别忘了答应我的上飞机后听MD,然后指指上面说我去上面送你,狠下心一扭头往平台跑了过去。
从机场回来,李森失魂落魄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睡了一天。夜里3点的时候焦大来了电话说大家都平安到达,叶琛抱着个MD一路哭到北京,她男朋友去接她的时候她都红着眼不理人。焦大媳妇好奇地问李森给叶琛听了什么悲伤的情歌,让人哭一路。李森有气无力的回答:“什么,昨天下午我跑到机场平台上喊她的名字给录了一段。”
第二天我看李森快不行了就逼着他吃了顿饭,然后他又躺在床上睡了一天,半夜的时候叶琛来了电话,两人一听对方的声音都哽咽的说不上话。好不容易喉咙能发出声来,叶琛却挂了电话。
等李森想借酒消愁却没力气去买酒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病了,这一病就又在床上躺了三天。第四天他收到了叶琛的EMAIL,说她一切平安,希望李森保重自己好好过云云。李森拉着我喝了一大堆啤酒,把屋里屋外折腾的乱七八糟后趴在床前的地上睡了一夜。
酒醒后的李森似乎又恢复了正常,又开始正常的吃饭睡觉甚至打CS,可整个人似乎没了生气。不再大呼小叫,不再上BBS灌水,不再上黄网下毛片。很少给刘菲打电话,只是说自己最近打工特别忙,又快开学事情特别多。
10.时间
有天刘菲在电话里问李森:“你走多久了?”李森掐着指头算了算,但是没有回答。两人沉默了一阵,刘菲叹了口气说:“我都快忘了枕你肩膀的感觉了。”
还有一天夜里,李森多灌了自己几瓶啤酒哭着给刘菲打了个电话,对刘菲说特别想她。刘菲在电话那头小声说她在上课,就挂了电话。
在那段时间里我经常安慰李森时间能改变很多,比如和叶琛之间的伤就只能靠时间去治疗,一切都会过去的。事实证明三个月后等焦大两口子从国内实习完回来的时候李森的确如我预言的又开始偶尔浏览黄色网站了。
在给焦大夫妻回汉堡的接风宴间隙,焦大悄悄的把李森拉到一边摸出那个李森让捎回去的手机。拍拍李森的肩膀说刘菲没要,她家给她在国内找了份不错的工作,她姐准备给她介绍个美籍华人的男朋友。她觉得这个时候拿这手机不合适,希望李森再给她点时间。
李森接过手机后什么都没说,回到桌上一杯一杯的给自己灌焦大从国内带回的二锅头。焦大担心的问我李森没事吧,我说没事,前一阵也这德性。
从焦大家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1点,李森摇摇晃晃的一路踢着个空易拉罐在前面走。拐弯的时候我隐约听到李森念叨了一句:“美籍华人。”然后狠狠的朝易拉罐又踢一脚。
出了小街过马路的时候我忽然看见了叶琛和刘菲站在马路对面楚楚可怜的看着我们,李森眼角红红的朝马路对面飞奔过去。冲到一半的时候随着嘭的一声巨响我们都飞了起来,一辆宝马小跑嘎然而止。等到响声散去后我发现自己浮在了逐渐围上来的人群上方,李森就那么安静地躺在我脚下。一滩鲜血从他的身下蔓延开来,给冰冷的路面盖上块红毯。叶琛和刘菲慢慢的走了过来,缓缓的伏下身去一左一右的枕着他的肩,一丝不易察觉的坏笑慢慢得爬上了他的嘴角。
全篇完
后记
首先我要说的是,我写它的时候不是想把这些字码成这样的,换个学中文出身的码这些字肯定比我码的漂亮,我的确不是个写小说的料。我是学法律出身的,码个跟人斗嘴辩论乃至骂街的文章肯定有声有色,弄这个就跟拉二胡的突然表演个小提琴似的,还望大家多批评指正。
这堆东西是今年夏天胡乱堆出来的,失眠的时候就堆一段,有的时候碰上风调雨顺一连两三个月不失眠都忘了有这一茬。期间发给几个朋友看过,大家纷纷指责不像小说,我老婆更是批评我文学修养太差,于是胡乱改了改打算以后好好学学语文再重新整理出来给大家欣赏。但前两天老婆出门的时候望了栓链子,我难得有机会又开始到处乱窜;再加上这两天白天做作业剪带子剪的头疼,咖啡多灌了几杯,于是晚上又失眠没事干堆字堆着玩了。大脑袋一拍决定发出去省心,也了了自己在德国的几个一工程里写一篇小说的心愿。
这堆东西的素材有听来的,有看到的,有自己感受到的。总的来说是每个被遗落在德国某角落的中国学生的素描。大家多少能找到点自己或朋友的影子吧,但还是套用一句俗话:本故事纯属糊吹,请勿对号入座。 写得挺好,挺真实的 很好看!是楼主写的吗?这种文笔我还挺喜欢的
里面那个癞蛤蟆的故事也不错。。。:)
Good, good
It looks good 两个字——好看!用楼主的话说,四个字——码的漂亮:cool: 写的好,作为短篇对细节描述得也很到位。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讲述故事,是个很好的方式,而且不容易把握。大头梦,有些剧本的感觉啊! 挺好看!!!! 不错不错!!支持大头! 写出了留学生的很多真实感觉,好多都被我们忽略的,应该说是麻木了。
“鸡式英语“ “鸭式德语“是经典。
如果心里有话说,就坚持写下去。 好看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