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2-23 04:36

魔幻经典《旋转的螺丝钉》

  关于古堡、墓地、森林,集冒险和爱情、浪漫与恐怖于一体的灵异故事,由三篇故事组成。西方现代小说的鼻祖——亨利·詹姆斯的倾情之作。


 作者:[英]理查德·伯顿爵士



  《旋转的螺丝钉》:一个看起来天真可爱的小男孩却被学校开除了,新上任的女家庭教师难以接受学校对他的批评。而随着事情的发展,女家庭教师渐渐发现了真相,她感到震惊和恐惧,但她勇敢地采取行动来挽救她的学生。


  《瓦提克》:狂妄自大的哈里发瓦提克妄图洞悉她不该知道的天机,在《恶毒母后“的教唆下,犯下滔天罪行以取悦异教徒,满怀希望以为可以得到天下的权势和财富,却不料…….


  《奥特朗托城堡》:哥特式小说的开山之作。奥特朗托城堡的主人曼弗雷德不断受到打击:惟一的儿子在举行婚礼之日被从天而降的头盔压死,女儿也被他亲手错杀。在神秘恐怖的境况下,他不得不将城堡让予其真正的主人西奥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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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2-23 04:38

《旋转的螺丝钉》引子

  圣诞前夕,在一处故宅里,格里弗林的故事将我们几个围着火炉而坐的人深深吸引住了,我们都屏住呼吸--情节太可怕了。我记得讲述故事的过程中只有一个人发表了自己的评论,他说这是他第一次听说这样的惩罚降临在一个孩子身上。在一所像我们现在聚会的故宅里出现了一个幽灵:一个小男孩正和妈妈在房间里睡觉,突然,他看到了幽灵那骇人的面孔,他急忙唤醒他的妈妈,但他这样做并不是为了驱散自己的恐惧,让她哄着自己再入睡,而是为了让妈妈也看到他所看到的骇人场面--这是我对这个故事的一点看法。就是这种观察得到了道格拉斯--不是当场,而是在晚上--有趣的回应,这引起了我的注意。有些人故事讲得不怎么有效果,我发现他与众不同。这让我觉得他有自己的创作思路,我们只需拭目以待。实际上我们足足等了两个晚上。那个晚上快要散席的时候,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十分赞同格里弗林的鬼怪小说,或者别的称谓--故事起源于这么小的一个男孩,让它增色不少。但是,这并不是第一部牵涉到小孩的鬼怪小说。如果这样一个孩子已能让故事获得很大的成功,你又怎么解释出现了两个孩子?"

  "当然,我们可以这样解释,"有人大声说,"他们让情节更惊心动魄!我们也很想听听两个人的故事。"

  我看到道格拉斯从火炉旁站起来,背对着火炉。他的手插在口袋里,没有看那个说话的人。"到目前为止,只有我听过这样的故事。太恐怖了。"这当然引起了不少议论,我们的朋友道格拉斯很冷静,他的目光扫过其余的听众,酝酿着自己的胜利:"它超越了人类的想像。据我所知,人类无法解释它。"

  "只是为了单纯的恐怖?"我问道。

  他好像说不单单如此,但又不知如何表达。他的手拂过眼睛,面部有点扭曲:"为了可怕的--可怕的一切!"

  "哦,太精彩了!"一个女人叫道。

  道格拉斯并没有注意到她,他看着我,但好像看到的又不是我,而是他要说的话:"为了离奇的丑陋、恐惧和痛苦。"

  "哦,那么,"我说,"就坐在这儿,马上开始吧。"

  他又转向火炉,用脚踢了一下一段木头,并注视了一会儿那段木头。然后他又面对大家:"我现在不能讲。我必须往镇上写一封信。"听到这儿,大家都很失望、痛苦,还有责备声。他解释道:"这个故事已经写好,在一个锁着的抽屉里放着--有好多年没动过了。我可以给我的仆人写一封信并把钥匙装在信封里,他拿到了钥匙就可以把包裹送过来。"

  他好像在特别郑重地对我宣布此事--好像在恳求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他,帮助他。他打破了历经多个寒冬结成的厚厚的冰层,他有理由保持长久沉默。其他的人都憎恨这种拖延,而我却对道格拉斯的谨慎入了迷。我恳请他马上写信,让我们能早日一饱耳福。然后,我问他正在讨论的经历是不是他自己的亲身经历。他很快回答道:"哦,感谢上帝,不是!"

  "那么,那些记录是你的了?你把整个事件记录了下来?"

  "只是一些印象。我把它记在这儿,"他拍拍自己的胸口,"我永远不会失去它。"

  "那么你的手稿--"

  "是老得退色的墨水还有美丽的手写出来的。"他又从火炉旁站起来,"一个女人的手。她已经去世20年了。她在死前把原稿送给了我。"他们都在认真地倾听,当然会有人给出一些推论。但如果道格拉斯无一丝笑容地避开这些问题也不会引起他们的恼怒。"她是一个最有魅力的人,她比我大十岁。她是我妹妹的家庭教师,"他平静地诉说着,"她是我见过的最称职的家庭教师,她很伟大。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我正在三一学院读书,第二年夏天我回来时在家里见到了她。那年我在家待了很长时间--很美好。在她空闲的时候我们便在花园里散步、聊天--交谈中我发现她很善良、很聪明。哦,是的,别笑,我很喜欢她,现在想一想,她也喜欢我,这令我感动不已。如果她不喜欢我,就不会告诉我这些事。她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这些事。虽说这只是她的一面之词,我却相信她没向外人说过。我确信,我理解。当你听到这个故事时,你就会知道为什么了。"

  "因为事情太恐怖了?"

  他依然定定地看着我。"你会轻而易举地判断出,"他重复着,"你会的。"

  我也直视着他:"我明白了--她恋爱了。"

  道格拉斯第一次开心地笑了。"你反应很快。是的,她恋爱了。更确切点儿说,她那时坠入了爱河。爱情显露出来--没有爱意她不会讲这个故事。我明白这一点,她也知道我的爱;但我们都没说穿。我还记得那个时间、地点--草坪的一角,高大的山毛榉树阴下,炎热漫长的夏日午后。这种场景好像不会隐藏着恐惧。但哦--"他离开火炉,跌坐在椅子上。

  "星期四早上你就会收到包裹?"我询问。

  "有可能还要写第二封信才能拿到包裹。"

  "那么,晚饭后--"

  "你们还会在这儿等着见我?"他环顾大家,"难道没人离开吗?"几乎是一种期望的语气。

  "每个人都会留下来!"

  "我会--我会!"那些动身日期早已定下来的女士们大声地喊着。然而,格里弗林夫人好像还想知道得更清楚一点儿:"那个女家庭教师到底爱上谁了?"

  "故事会告诉你。"我抢着回答道。

  "哦, 我已迫不及待想听故事了!"

  "故事不会告诉你这个答案,"道格拉斯说,"字面上没有,连暗示也没有。"

  "那么,太遗憾了。这是我了解真相的惟一途径。"

  "你不会告诉我们吗,道格拉斯?"有人问道。

  他又站了起来。"是的--明天。现在我必须去睡觉了。晚安。"他迅速拿起一个烛台离开了困惑不解的一堆人。我们听到他上了楼梯,脚步声消失在棕色大厅的尽头。格里弗林夫人说道:"好了,我不知道她爱着的男士是谁,但我却猜得到他是谁。"

  "她比对方大十岁。"格里弗林先生说。

  "想一想--处在那个年龄!但太棒了,他长久的沉默。"

  "40年!"格里弗林插话。

  "终于要爆发了。"

  "这种爆发,"我回答道,"将会让周四的晚上成为难忘的一刻。"大家都同意我的看法,我们现在只对这件事有兴趣。故事刚刚开头。我们握手告别,各自回房间睡觉去了。

  我知道第二天装有道格拉斯钥匙的信就会由第一个上班的邮差送往他在伦敦的公寓。但尽管--或者可能是由于--这种认识的传播,我们一直没打扰他,直到晚饭后--这样一个时刻,我们满怀希望。他也像我们想像中的那样无所不言。在大厅的火炉前,我们仍像昨晚那样一头雾水。看起来他答应给我们讲的这个故事真的需要一个精彩的序幕。更确切地说,如何写好这个序幕正是我现在要说的话,这在后来的原稿里解释得很清楚。

  可怜的道格拉斯,临死前告诉我,其实他在第三天就收到了稿子,但在第四个晚上他才开始读给我们这些静静等待的一群人听。曾宣称要留下来的归期已定的女士们,当然,谢天谢地,她们没能留下来:她们走了,因为日期已安排好,带着已被激起的好奇心不满地离开了。但将我们紧紧吸引在炉火旁的是弥漫开来的恐惧。

  一个乡村牧师最小的女儿,20岁,第一次来做教师。她不安地来到伦敦面试。他们在哈利街的一所房子里见了面,那个人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个雇主是个绅士,一个正值壮年的单身汉,这样的形象只会在古老的小说中出现,在梦境中出现,现在他却站在了这个内心悸动、焦躁不安的来自汉普郡教区牧师家庭的羞涩女孩的面前。人们很容易就能想到这个人的类型,很幸运它从未绝迹。他相貌俊朗,无拘无束,收放自如,精力充沛,充满阳刚之气,待人很和气。毫无疑问,她被他吸引住了,他那么完美,那么英勇;但最打动她的--也是后来她为什么那么勇敢--是他很信任她,将一切交与她打理。她猜他很有钱,也很奢侈--他的时尚、他的英俊外貌、他奢华的生活习惯、他与女人相处的优雅方式。他在伦敦有自己的住所,那所大房子里面满是旅游用品和战利品。但他想让她马上动身去乡下的一所老宅,在艾塞克斯。

  他的一个在印度当兵的弟弟两年前去世了,他的小侄子和小侄女失去了父母,当伯伯的他成了他们的监护人。这两个孩子不可思议地落到了他的手里--一个毫无照顾孩子经验的单身汉,一个毫无耐心的人。对他来说,这无疑是个大麻烦,但他很可怜这两个小孩儿,竭尽全力来照顾他们。他认为乡村最适合他们,就将他们安置在乡下的一所老宅里,找他认为最好的仆人来照顾他们,甚至还派自己的贴身仆人去伺候他们;有时他还亲自来乡下看他们生活得怎么样。难办的是他们没有别的亲戚,而他自己的事也要占用不少时间。他把他俩送到布莱,那儿很安全,环境不错。两个小孩住楼上,楼下是一位优秀的女士格罗丝太太,曾经当过他母亲的侍女,他认为要来的这位女家庭教师一定会喜欢格罗丝太太。格罗丝太太现在是管家,有时也负责照顾那个小女孩儿,她自己没小孩儿,所以很乐意。有很多人来帮助这两个孩子,当然要来的女家庭教师有绝对的权威。假期中,女家庭教师还要照顾小男孩儿,他刚刚上了一学期的课--虽然送去学校时他年龄还很小,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假期开始后,他马上就会回来。这个女人让他们开始远离不幸。她为他们做了很多事情--她是最值得尊敬的人--直到她死去。剩下的最棘手的事是有关迈尔斯学校的事。从那以后,格罗丝太太也尽力来照顾弗洛拉;还有其他的人--一个厨师,一个女仆,一个挤奶女工,一匹小马,一个老车夫和一个老花匠,他们都值得人们尊敬。

  道格拉斯展开了故事,这时有人问道:"那前任女家庭教师为什么死了?--难道是死于那么多人的尊敬?"

  我们的朋友很快回答道:"你会知道的。我不作预测。"

  "对不起--我还以为那就是你正在做的事呢。"

  "站在继任者的位置上,"我说,"我想她一定想知道这个职位是否带来了--"

  "对生命的威胁?"道格拉斯补充了我的想法,"她真的想知道自己的前任到底为何而死,她确实也找到了答案。明天你会听到她的答案。当然,前景对她来说有点儿残酷。她很年轻,没经验,很紧张--职责很重,又没人可以求助,很孤独。她犹豫了--花几天时间来咨询、思考。但薪水很丰厚,第二次面试时,她答应了。"道格拉斯在这儿停了一下以便听的人能跟上。我又说:

  "最重要的是那个绅士的魅力,她才答应了这件事。"

  他站起来,像昨天晚上一样,走到火边儿,用脚踢了一下木头,又背对着我们站了一会儿:"她只见过他两次。"

  "是的,但这正是她美丽的激情所在。"

  让我吃惊的是,道格拉斯听到这儿转向我们:"是很美丽,还有其他的东西。"他继续说,"她没有屈服。他坦白告诉她他的一切困难--有几个应征者不能做这件事。她们,不知何故,只是害怕。听起来很枯燥,很奇怪。最重要的是他的主要条件。"

  "什么条件?"

  "她永远不要来麻烦他--永远,永远。既不要恳求,也不要抱怨,不要写信,只是让她独自面对所有问题,从他的律师那儿拿钱,所有的事由她接管,让他能清静几天。她答应了,她对我说,等到有一天,一切负担都已放下,人人都很开心时,他能握住她的手谢谢她作出的牺牲,她便心满意足了。"

  "但那就是她得到的全部回报吗?"一位女士问道。

  "她再也没见过他。"

  "哦!"那位女士说。当我们的朋友又一次匆匆离我们而去时,这又是一个重要字眼。直到有一天晚上,他坐在炉膛边最舒适的一把椅子上,翻开一本薄薄的、镶金边儿的、封皮的红色都显得有些陈旧的老相册。整个事件用一个晚上都很难解释清楚,但第一次由同一位女士提出第二个问题:"你的题目是什么?"

  "还没题目呢。"

  "哦,我想到了!"我说。但道格拉斯好像没注意到我,他开始清晰地读出出自他那美丽的女作者之手的优美诗篇。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2-23 04:39

第一章

  至今我仍能清楚地记得那段跌宕起伏、令人心悸的故事的开端。早起后到他家造访,我这几天心情很差,开始变得犹豫,感觉自己肯定会出差错。怀着这样的心情我上了马车,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来到他派车来接我的地方。我得知这是事先安排好的旅程,6月的午后,一次愉快的旅行在等着我。这天风和日丽,车子穿行在乡村的路上,夏天的甜蜜似乎在友好地欢迎我,我更坚信自己的选择。当我们转上大路的时候,我的心情变得更舒畅了。所有的忧虑和担心显得有点儿多余,眼前的景色让我不由得高兴起来。那宽敞干净的车身,敞开的窗户,崭新的窗帘,以及两个服侍的女仆留给我美好的印象,我记得草坪和漂亮的花儿,还有车轮在砾石路上的滚动声,金黄色的天空下乌鸦在茂密的树梢间盘旋鸣叫。这与我那清贫的家截然不同。很快就来到了门口,一位拉着一个小女孩儿的绅士接我下车,他文质彬彬,好像我就是女主人或是什么重要客人。以前在哈利街对此曾有粗略的认识,对比眼前我感到这家主人的确是位绅士,也许在这里我会过得比他许诺的更好。

  直到第二天,我的心情都很好,因为我成功地把自己介绍给了我的学生。和格罗丝太太一起出现的小女孩儿长得很迷人,能和她在一起简直就是一种幸运。她是我所见过的最漂亮的孩子,事后我都惊讶我的雇主并未事先告诉我更多她的情况。那天晚上,我几乎没睡--我太兴奋了。失眠也令我感到奇怪,我还记得那种受到如此体面接待的感觉。让人印象深刻的大房间是这座房子里最好的一间,壮观的大床,华丽的帷帐,那么大的穿衣镜,我还是第一次可以从头到脚看到自己,所有这些都吸引着我。太多的事一下涌进我的生活,当然也包括我将如何与格罗丝太太相处,这也是来时在马车上我思索良久的问题。惟一让我感到不解的就是,很明显她非常高兴看到我。她是个体态丰满、朴素、平常、整洁健康的女人,不到半小时,我就觉察到她很高兴,我有点儿奇怪她为什么不想表现出这些。我在思考和猜疑,也许就是这些让我感到不安。

  但是一想起我那个快乐迷人的学生,所有的不安就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她那天使般纯洁的美更让我夜不能寐,我几次起身在室内徘徊,透过开着的窗户观看夏日黎明的到来,观察视觉所及的院落的其他景致,倾听渐退的夜色中鸟儿开始啼叫,好像还有一两声奇怪的声音,它不像是从外面传来的,而是从我身上发出来的,我惊异自己竟听到了。有一刻我能清楚地听到远处传来小孩儿微弱的哭声,当我有意识地来到走廊,我听到门前有轻轻的脚步声。但所有这些想像又不够清晰,让人难以抛开,它们都很模糊,也可以说,这些后来才发生的事此时出现在我面前。很明显,照料并教好小弗洛拉就是愉快而有意义的生活。我们在楼下已商量好,从今以后,晚上我要和她在一起,所以她的小白床就放在我的房间。我要照顾她的一切,这是她最后一晚和格罗丝太太在一起,这只不过是考虑到我对她来说还陌生,而且她又天生害羞。她是那么地纯真和勇敢,虽然她有世上最奇特的羞涩,但这没有一点儿不舒服的感觉,就像拉斐尔笔下的圣婴一样带着深深的、甜甜的平静。这些都赋予了她,而且决定了我和她--我确信她会很快喜欢上我。这是我开始喜欢格罗丝太太的部分原因。晚饭时我坐在高高的椅子上,旁边点着四枝大蜡烛,戴着餐巾和我的学生坐在一起吃晚饭,她高兴地看着我。她面前有面包和牛奶,这让我羡慕和惊讶,我能看出这使她很高兴。很明显,弗洛拉在场给我和格罗丝太太之间传递着某种模糊的暗示。

  "小男孩长得像她吗?他也是那么引人注目吗?"

  人们不应该去奉承一个孩子。

  "噢,小姐,是的,很迷人,如果您认为她是的话。"她站在那儿手里拿着一个盘子,微笑着,用天真无邪、美艳绝伦的眼睛看着我们。

  "是的,如果我--"

  "你会被这位小绅士迷住的!"

  "嗯,我想,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被他倾倒,但是," 我记得当时我的心跳在加速,"我很容易被迷住,我对伦敦就很着迷!"

  当她听到这些话时,我看着格罗丝太太圆圆的脸。"在哈利街吗?"

  "是的,在哈利街。"

  "小姐,您不是第一位,而且您也不会是最后一位。"

  "噢,我没借口了,"我只能笑,"我想不管怎样我仅有的另外一个学生明天会回来吧?"

  "不是明天,是星期五,小姐。他和您一样是在警卫的看护下坐马车来,接他的车子就是接您的那一辆。"

  我立刻表示我和他的小妹妹应该去接他,这是应该的,而且是很愉快而友好的。我能和格罗丝太太想到一起,某种程度上我能很自然地按她的方式做事,而绝不是装出来的,谢天谢地!我们在每个问题上都能取得一致,噢,她对我很满意!

  第二天,弗洛拉对我的出现欢呼雀跃。当我走到她身边,看着她,拉着她到我身旁,她好像有各种各样的我还没准备的问题,当时我感觉自己精神很好,伴随着一点儿骄傲和担心。在这样热烈的气氛下,课程当然会被延误。我意识到我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尽力让孩子熟悉我。那天,我和她一直在户外。她很高兴,只有她才能领我在这里玩。她调皮、欢快、孩子气地给我讲这里的每个地方、房间和秘密,不到半小时,我们就成为好朋友了。当时她还小,这给我印象很深,在整个小小的游览中,她一路都很自信而有精神。在空荡荡的房间和灰暗的走廊里,在曲折的楼梯上,我会停顿一下;甚至在有枪眼的古老的方形塔楼上我感到眩晕。她说的远比问的要多。

  自从离开后我就再没见过布莱,我敢说,随着我日渐成熟,现在想来那里其实并没那么大。但当金黄头发、身着蓝色上衣的导游小姐蹦跳着领着我转每个弯,噔噔噔地下楼时,我有种城堡里居住着一个红色小精灵的感觉,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样一个地方应该没有故事书或是神话中的任何色彩。这不就是一个我梦到过的故事吗?不,这是一个巨大、丑恶、古老而又便利的房子,具有那种更古老、半修半用的建筑的特点,在这里我觉得我们就像一群乘客在一艘漂流的大船上迷失了方向,而我,竟然就是掌舵的人!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2-23 04:39

第二章

  两天后,我要和弗洛拉坐车去接格罗丝太太所说的小绅士。第二天晚上发生了一件事,让我很不安。头一天就像我所说的,基本上相安无事,但我的神经很快就绷紧了。那天晚上,邮包到了,它来得晚一些,里面有我一封信,竟是我的雇主写的,只有几个字,落款是他,里面还有一封封口尚未打开的信。"我认出来这是校长写的信,他是个可恶的家伙,读他的信,和他打交道,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一个字也不能说,否则,我会完蛋的!"我打开封条,太费力了--我过了好长时间才缓过劲儿来,拿着这封还未打开过的信来到我的房间,在上床睡觉前读了它。我倒宁可等到早上再看它,因为它让我度过了第二个不眠之夜。次日,我感觉很悲伤,也没人可以诉说。最后,我实在受不了了,决定至少要跟格罗丝太太说说。

  "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孩子被学校开除了。"

  我注意到她看了我一眼,然后,很明显她愣了一下,似乎在掩饰什么:"他们不是都被--"

  "送回家了--是的。但不只是度假,迈尔斯不会再回去了。"

  在我的注视下,她下意识地脸红了:"他们不要他了?"

  "他们严词拒绝了他。"

  这时,她抬起了眼,我看到她热泪盈眶:"他做什么了?"

  我犹豫了一下,然后把信递给她,她没接,却把手缩到背后,摇着头难过地说:"小姐,我不识字。"

  她竟然不识字!我尽力弥补自己的过失,打开信读给她听,然后踌躇着把信又叠好放回口袋。"他真的很坏吗?"

  她眼里含着泪:"他们都这么说吗?"

  "他们没明说,他们只是表示很遗憾不可能再留下他,这只能有一种意思。"格罗丝太太默默地听着,她忍不住问我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前前后后想了想,又考虑到格罗丝太太的状况,我接着说:"他在那里对别人是一种威胁。"

  这时,她突然火了:"迈尔斯!他!威胁?"

  尽管我还没见到他,但看到她反应如此强烈,我也怀疑他们的观点。我发现自己站到她的一边讽刺道:"对他的清白无辜的同学是个威胁!"

  "这太可怕了,"格罗丝太太叫道,"说出这么残忍的话!为什么?他只有十岁啊。"

  "是啊,真难以置信。"

  很明显,她对我的表现很感激。"小姐,见到他,你就会相信!"我想立刻就见到他,而且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我能看出格罗丝太太很清楚她对我的影响,她又信誓旦旦道:"你最好相信那位小姑娘,"然后,她又接着说,"看她!"

  我转过身,看到弗洛拉出现在门口。十分钟前,我安排她在教室里用铅笔在白纸上临摹round o's。她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了对我的安排的不满,她用稚气的目光看着我,似乎在表示她应该跟着我。没什么比这更能让我体会到格罗丝太太的话的力量了,我抱起我的学生,吻着她,悔恨交加地哭了。

  尽管如此,这天我想接近格罗丝太太。快到晚上时,我惊奇地发现她想方设法地要避开我。记得在楼梯上我赶上她,我们一起走下去,在楼下我用手拉住了她:"我认为你中午对我说的话表明你从来不知道他是个坏孩子。"

  她回过头,这次她很明确、很诚恳地说:"噢,我从不知道--我不会假装!"

  我感到一丝不安:"那么你了解他--"

  "是的,小姐,谢天谢地!"

  我马上反问道:"你是说一个孩子从未--"

  "对我来说不是个孩子!"

  我握紧了她的手:"你喜欢他淘气?"

  然后,接着她的话,我说:"我也是!"我脱口而出,"但不要到溺爱的程度--"

  "溺爱?"我的话让她不知所措。我解释道:"就是宠坏。"

  她盯着我,听明白了我的意思,她发出奇怪的大笑。"你怕他宠坏你吗?"她竟开这样一个粗鲁的玩笑,她的嘲笑让我想了一段时间。

  但第二天,在马车要到的时候,我突然问了一句:"以前的女家庭教师现在做什么?"

  "上一个?她也很年轻漂亮--几乎和你不相上下,小姐。"

  "嗯,那么我希望她的年轻貌美会有助于她!"我记得我很坦白地说,"他好喜欢我们的年轻漂亮!"

  "是的,确实如此,"格罗丝太太赞同道,"他就是喜欢年轻漂亮的人!"她马上补充道,"我是说这是他--主人的方式。"

  我吃了一惊:"你还指谁?"

  她愣了一下,接着说:"当然是他。"

  "主人?"

  "还能是谁?"

  很明显没别人了,接下来我不记得了,她不经意说的话要比她的本意多。我只问我想知道的事:"她发现这个孩子什么了吗?"

  "不能那么说,她没跟我说过。"

  我犹豫了一下,但我还是问道:"她很细心?"

  格罗丝太太显得很尽责:"在某些方面是的。"

  "但不都是?"

  她又考虑了一下:"不过,小姐,她已经不在人世了,我不能胡说。"

  "我很理解你的心情,"我立刻回答道,但思索片刻,我又追问道,"她死在这儿吗?"

  "不,她走了。"

  格罗丝太太简短的回答让我一头雾水:"走后死了?"格罗丝太太直直地看着窗外,但我感到我有权知道布莱想要雇用年轻人做什么。"你是说她生病回家了?"

  "在这里,她没生病。年末她回家了,她说是度个短假,这个时候她当然有权提出这样的要求。我们又雇了一个年轻女孩--一个善良聪明的小保姆,她在这段时间负责照顾孩子们。但我们的女家庭教师一去不返,就在我盼她回来时,我听主人说她死了。"

  我思索再三:"但为什么啊?"

  "他从未说过!但小姐,"格罗丝太太说,"我必须去干活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2-23 04:40

第三章

  她转身离去,很幸运不是因为我问得太多,这个小插曲正好检验我们之间的感情。将小迈尔斯带回家后,我又碰到了她,因我的麻木,我们显得比以前更亲近。

  当这个孩子站到我面前时,我真想脱口而出:"世间少有!"我去得晚了一些,当时他站在入住的小旅馆门前翘首企盼,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浑身洋溢着蓬勃朝气,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他的小妹妹时一样清纯。他太漂亮了,格罗丝曾说过,见到他只会让你产生亲切怜爱之心。在他身上,我看到了其他孩子所没有的神圣的东西--对世界只有爱心,这深深打动了我。将一个坏名声与这样一个孩子联系在一起,有点儿让人难以接受,回来的路上,那封锁在我房间抽屉里的信一直困扰着我。我一有机会和格罗丝太太交谈,就告诉她这个怪现象。

  她马上领会了我的意思:"你是说那残酷的指责?"

  "太荒谬了。亲爱的女士,看看他!"

  她为我发现迈尔斯的魅力而开心地笑了。"我向你保证,小姐,我其他什么事都没做。那么,你会怎么说呢?"她立即补充道。

  "对那封信?"我已经下定决心,"什么都不提。"

  "对他的叔叔?"

  我坚定地说:"只字不提。"

  "对小迈尔斯呢?"

  我有点儿惊奇:"只字不提。"

  她用围裙狠狠擦了一下嘴:"那么我会支持你,等着瞧吧。"

  "我们会看到结果的!"我热烈地回应道,并紧握着她的双手发誓。

  她握了一会儿松开了,用围裙擦着自己的手说:"小姐,你会不会介意,如果我--"

  "亲吻我?怎么会!"我把她拥进怀里。像姐妹一样拥抱后,我们仍对学校的做法愤慨不已。

  无论如何,这需要时间来证明。我记得那是一段充实的时光,现在我尽我所能来描述。让我惊奇的是我接受了这样的境况。我和格罗丝太太约定要弄个水落石出,一种无坚不摧的魔力驱使着我。内心涌动着痴迷和怜悯,我发现,在我的无知、困惑或许是自负下,设法和一个刚接受启蒙教育的孩子相处是很简单的。我甚至记不得如何安排他假期结束后的学习。在那个令人难忘的暑假里,我教给他许多课程,但我觉得在那几周我学到了更多的东西。开始我学到一些从我以前无聊狭小的生活中所无法学到的东西:学会娱乐开心、无忧无虑,这是我第一次懂得蔚蓝的天空、清新的空气、夏日的音响、自然的奥妙,一切都无拘无束。我还有疑虑,但疑虑也是甜美的,噢,这是一个陷阱--不是有预谋的,但很深,不管是对我的想像、细心,或是空虚,或是内心的一切兴奋。确切地说我放松了警惕。他们很少麻烦我,他们太温顺了。我常想他们的将来会不会一帆风顺(因为每个人的未来都是不平坦的)。他们无比幸福健康,好像我在照顾的是一对贵族子弟,对他们来说,一切都应该有保障。在我的遐想中,他们以后会过得像王室般浪漫富贵。当然,事情发生前的平静里潜伏着什么,像沉睡的猛兽就要觉醒似的。

  头几周白天较长,孩子们喝茶和午休时,我可以自由支配这段时间,在课程结束前,我有一小段独处时间。虽然我喜欢和他们在一起,但我更喜欢这段时间。我最喜欢的一幕就是天色渐暗,或者说夕阳西下、倦鸟归巢时,绕过一片古树林,来到野外享受它的美丽和高贵,我有一种惟我独尊的感觉。此时,感受自己平静、安详的心态,品评自己的理智和得体的举止,不失为一种享受。我正在向和我承受同样压力的人散播快乐--如果他曾这样想过。我所做的正是他诚心企盼从我这儿得到的一切,它带来的欢乐比我预期的还要多,我敢说我在幻想,一句话,一个杰出的年轻女子在坚信自我中得到安慰。我需要密切注意事情发生的任何端倪。

  一天下午,在我休息的时间,孩子们在吃东西,我出来散步。我一直有一个想法,即便现在也是如此:如果这时突然遇到一个人,将会像故事里说的一样浪漫。那个人会出现在转弯处,站在那里冲我颔首微笑,我只知道我会在这儿等他,从他英俊的脸庞上可以找到答案。在六月的一天傍晚,这张脸真的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在种植场前停下来去看房子。在那里,让我震惊不已的是我的想像一刹那变成了现实。他真的站在那儿--站在草坪那边高高的塔顶上,第一天早上弗洛拉曾领我去过,这是双塔中的一个--方形的、抢眼的、雉堞状的结构--不知为何,它很引人注目,虽然我能看出新旧两塔间的小差异。它们对应在房子两侧,几乎是建筑怪物,但两塔并非完全分离,高度也合理。我赞美它们,为它们而惊异,因为我们都可以有所收获,尤其是在黄昏,城垛口若隐若现。但我经常想到的那个人并非出现在它上面。

  我记得在那个清晰的傍晚,这个人给了我两个截然不同的震惊,第二个震惊是我第一个震惊的错误感受:这个人并不是我原来设想的那个人。在偏僻的地方,一个陌生人对一个年轻女子来说是可怕的,面对我的那个人--几秒钟后我确信--我对他一无所知,他只是存在我大脑中的一个映像,我在哈利街没见过他--我从未见过他。这个地方以世上最奇怪的方式成为一个荒凉之地。至少对于我,深思熟虑地写到这里,我找到了当时的感觉,我感到--我确实感到似乎一切都停滞了。写到这,我又能听到了,这是夜幕降临的声音。乌鸦不再在金色的天空中呱呱地叫,景色依然清晰,在城垛口看我的那个人就像是画夹中的一幅画。

  我飞快地思索着这个人可能是或不会是某个人。我们之间的距离足够远,我在问自己他会是谁,我感到自己无力开口,想解开这个谜的愿望变得更强烈了。

  一个很大的问题是它到底持续了多久。就在这所宅子里有一个我一无所知的人,我想到了很多可能,但无济于事。想到我的工作中不可能存在这种无知和这样的人,我稍微有点儿宽心。

  这个幽灵站在那儿,隔着渐暗的光线用质疑的目光审视着我。我记得看到他没戴帽子的熟悉装束时,我有一种奇怪的解脱感。我们离得太远而不能搭话,但有一刻在近距离内,互相注视的眼神及其中蕴涵的挑战性打破了沉默。他直直地站在一个离房子有点儿远的角落里,双手扶着凸起处。我现在一看到自己的记述,他的形象就浮现在眼前。过了一会儿,他又移到了平台上相对的角落,视线从未离开我。是的,我确信他的视线移动中一直停留在我身上,我还能看到他的手从一个垛口移向下一个垛口。他停在了另一个角落又匆匆离去,一直盯着我。他转身而去,这就是我所知道的一切。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2-23 04:42

第四章

  当时我像被钉子钉到了那儿,布莱隐藏着一个秘密人物--神秘的乌托邦或者一个疯子,还是一个未被提到的亲戚被禁闭在一个不引人注目的地方?我说不清琢磨了多久,也记不清这次遭遇让我呆呆地在那儿站了多久,我只记得再次踏进房子时,天全黑了。 归途中,不安一直萦绕着我,散步时我不知不觉走出三英里,稍后我知道这只是噩梦的开端。

  整个事件最怪异的部分是--实际上其他部分也很怪异--在大厅遇到格罗丝太太时我变得很警觉。归途中闪过的画面又回到眼前,灯光下雪白宽敞的隔板房,房间内的红地毯和壁画,还有我的好友惊奇的面孔--很显然她在挂念我。一接触到她那因我的出现而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我马上断定她对我的这次遭遇一无所知。没看到她那备感安慰的面孔前,我会毫不犹豫地告诉她,但现在掂量一下所见,我又拿不定主意了。我的恐惧真正起源于本能地宽恕自己的同伴,这是有生以来我见到的最怪异的事。在舒适的大厅里,她的目光关切地注视着我,当时我就决定为自己的晚归找一个含糊的借口,推说夜色太迷人了,又说露水打湿了衣物,鞋子沾满了泥,便马上回房间了。

  接下来的数天,又发生了另一件很怪的事。每天都会有几个小时--至少几刻钟,即使在工作中--我也会陷入沉思。这并不是因为我太紧张了,无法承受而神经衰弱。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我对那个陌生的访客一无所知,而他似乎对我很了解。我很快想明白了,我可以不动声色地观察家中的动静。我所受的惊吓让我充满警惕。经过三天的仔细观察,我确信没被用人监视或成为任一游戏的目标。周围风平浪静。我只能得出一个合理的结论:有人冒昧闯入。我进屋锁上门,对自己如是说。我们遭到了非法入侵--某个冒失的旅行家因贪恋古屋的美而悄然进入,大饱眼福后又偷偷溜走。即使他曾粗鲁地盯着我看,那可能只是他冒失行为的一部分。可喜的是,我们再也不会碰到他了。

  我承认再没有比我现在的工作更重要的事了。我那舒心的工作就是和弗洛拉、迈尔斯一起快乐地生活。面对困难我仍感到自己能全心投入这种生活,这让我欣喜万分。两个小孩儿不断带给我欢乐,这又让我重新质疑因恐惧引起的空虚、因工作中可能会有的枯燥而出现厌恶情绪是否正确。我根本不会枯燥,每天都有美好的事物呈现,工作怎么会不美呢?这充满了托儿所里的温馨浪漫和教师的诗情画意。我这样说,不是因为我们只研究小说和诗歌,我想说我无法用其他言语来表达他俩引发的兴趣。我只能如实表述--对一位女家庭教师来讲,这是一个奇迹,我有亲密的姐妹关系作证!我每时每刻都有新的发现,而不是单纯地适应他们。

  但关于迈尔斯在校的表现,我没有发现任何与此相关的迹象。这让我没有丝毫痛苦地来面对这个秘密。未置一词,他自己已不声不响地解决了这件事--如此说可能更确切,更接近事实真相。他的表现让整个指责显得那么荒谬,不攻自破。我的这个结论因他的天真无邪而加强,相对那个可怕、污秽的小校园来讲,他只是太善良、太单纯了,他为此也付出了可怕的代价。我深刻地认识到:如此与众不同、如此出类拔萃会引起大多数人--甚至包括愚笨、卑鄙的校长--的妒忌、报复。

  这两个孩子都很温顺(这是他们惟一的缺点,迈尔斯并未因此而显得愚笨),这使得他们--我该怎么说呢--让人不忍惩罚。他们就像传说中的小天使一样完美无瑕!我很奇怪迈尔斯好像没有过去。我们希望小孩子单纯些,但这个漂亮的小男孩的确有些与众不同,他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孩子都开心,让我每天都有新感觉。他从不会难过,这是对他曾受过严惩的反驳。如果他确实是个坏孩子,他会表现出来的,我也会发现--我会看出蛛丝马迹的。我什么也没发现,他俨然就是一个天使。他从不提及学校、同学和老师,对我来说,我也很讨厌谈论他们。当然我可能是鬼迷心窍,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那时我非常了解自己的心态。但我愿意将自己置于魔咒下,对任何痛苦,这都是个解脱,但我的痛苦不止一个。这些天,我收到一些讨厌的家信,家里情况有些糟。但和他们在一起,其他的一切又算得了什么呢?这就是我休息时常想的问题。我被他们的可爱迷住了。

  这是个星期天,雨下得太大了,我们没办法去教堂。天色渐晚了,我和格罗丝太太商量,如果晚上天气有所好转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做晚礼拜。雨总算停了,我在为出行准备着,我们要穿过花园,经平坦的大路到村里去,这大概要20分钟。下楼在大厅里碰到格罗丝太太时,我想起了那双需要缝三针的手套,那是周末和孩子们在红黄相间的餐厅喝午茶时弄破的。手套丢到那儿了,我转回去取。天色灰蒙蒙的,迈进门槛后,下午的余光仍能让我一眼看到要找的手套就在大窗户旁边的椅子上,窗户虚掩着。但余光也让我意识到有人正隔着窗户向里面张望。往里面张望的这个人正是我散步时碰到的那个人,他再次不可思议地出现了,这简直不可能,但距离这么近,他让我窒息,浑身发冷。就是他--就是他,就像以前看到的一样,他的脸靠近玻璃,这样清晰的效果只会让我感到先前的感觉如此强烈。

  他只停了一小会儿--足以让我相信他也看到并认出了我,就像我认识他几年了似的。然而这次,有一些以前没有的事情,通过玻璃,他看我的眼神像以往一样深邃,但它让我退缩了,看得出它还包含着其他的东西。在那里,我感到更大的震惊,我确信他来那儿并不是为了我,他是为别人而来。

  一闪念--因为这是可怕的一闪念--以最独特的效果闪现在脑海,当我站在那儿时,一种责任和勇气的震动就开始了。我说是勇气,是因为我几乎就要死掉了。我冲了出去,来到房子前面,越过马车,以最快的速度穿过那个平台,拐了个弯来到那里。但什么也没有--我的拜访者已消失了。我停了下来,一阵放松几乎让我瘫倒,我四处张望--我给他再次出现的时间。但这个时间会是多久呢?事实上当时的经过并非我想像的那样。那个平台和整片地方,以及后面的草坪和花园,我所能见到的地方空空如也。那里有灌木丛和大树,但我确信他没有藏在那里。他在那儿或是不在那儿:如果我不能看见他,就是不在那里。我相信这一点,然后,我本能地向那个窗户走去,而不是原路返回。我应该站在刚才他所处的位置,我这样做了:我把脸伸到窗边看,就像他那样往屋里看。我正在模仿他当时的情况,好像是要弄清他的视野所及,这时格罗丝太太走进了大厅。我再次明白事情已经发生。她看到了我,就像我看到了我的拜访者。她停了下来就像当时的我一样。她的脸都白了,这不禁使我自问我当时是否也这样。她紧盯着我,按我刚才的路线出来了,我知道她是出来见我,我应该见见她。我停在原地,此时我想了很多,但我只想知道一点,我奇怪为什么她那么恐惧。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2-23 04:43

第五章

  转过房子的拐角,她再次出现在我的视野时,她告诉了我。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现在满脸通红,气喘吁吁。

  我什么也没说,直到她走到我跟前。"和我有关?"我当时一定表情夸张。
  "我说了吗?"

  "你的脸像纸一样白,看起来可怕极了。"

  我思忖着可以抛开一切了。我不必再瞒着格罗丝太太了,如果我有片刻的犹豫,那也与我隐瞒的事无关。我伸手给她,她抓住了我的手,我用力拉着她,这样感觉她能离我近点儿。在她的诧异中有种支持。

  "你来当然是让我去教堂,但我不能去。"

  "发生什么事了?"

  "是的,你现在必须知道,我看起来很怪吗?"

  "通过这个窗户看吗?很可怕!"

  "嗯,"我说,"我被吓坏了。"格罗丝太太的眼睛表明她不知所措,很清楚她并不想和我分担麻烦。噢,命中注定她必须和我分担!"一分钟前,你从餐厅看到我时很害怕,但刚才我看到的人更可怕。"

  她的手抓得更紧了:"那是什么?"

  "一个特别的人,在往里看。"

  "什么特别的人?"

  "我不知道。"

  格罗丝太太徒劳地看了看四周:"那么他去哪儿了?"

  "我也不知道。"

  "你以前见过他吗?"

  "是的--见过一次,在那个旧塔上。"

  她紧紧盯着我:"你是说他是个陌生人?"

  "噢,确实如此!"

  "但你并没告诉我?"

  "没有--因为一些原因。但现在你已经猜到--"

  格罗丝太太圆圆的眼睛显示着不服。"呀,我并没猜到!"她说得很简单,"若不是你乱想,我怎么会知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只是在那个塔上见过他?"

  "还有刚才在这里。"

  格罗丝太太又向四周看了看:"他在塔上干什么?"

  "只是站在那里往下看我。"

  她想了一会儿:"他是位绅士吗?"

  我发现自己不用思考:"不是。"

  她更诧异地看着我:"不是?那么,没有别的人在场吗?没人从村里过来吗?"

  "没有人,我没告诉你,但这点我确信。"

  她松了口气:"但如果他不是位绅士--"

  "他是谁?他是个恐怖的家伙?"

  "恐怖的家伙?"

  "他是--我怎么知道他是谁!"

  格罗丝太太再次向周围看了看,她盯着朦胧的远处,然后,回过神来,突然转向我道:"我们该去教堂了。"

  "噢,我现在去教堂不合适!"

  "这对你有什么不好吗?"

  "是对他们不好!"我冲着房子点了点头。

  "孩子们?"

  "我现在不能离开他们。"

  "你害怕--"

  我坦白地说:"我是怕他。"

  从格罗丝太太的圆脸上,我第一次捕捉到了点儿东西。我迟迟未告诉她那个想法,但我却慢慢接近了这个模糊的东西。我灵光一闪--应该从她那儿找到答案。她也想对此了解更多。 

  "那是什么时候--在塔上?"

  "大约是这个月的中旬,就是现在这个时候。"

  "天几乎黑了。"格罗丝太太说。

  "噢,不,还没完全黑。我看到他,就像我看到你。"

  "那么他是怎么进来的?"

  "他又是如何出去的?"我笑道,"我没机会问他!今天晚上,你看到了,"我接着说,"他还没进来。"

  "他只是偷窥吗?"

  "我倒希望事情仅仅就是这样!"

  她放开我的手,走开了一点儿,我稍等了一下,然后说道:"去教堂吧,再见,我必须看着。"

  慢慢地,她又看着我道:"你为他们担心吗?"

  我们长时间地对视着。"你不吗?"她没有回答,而是走近窗户,过了一会儿,把她的脸贴近玻璃:"你看他是怎么看的。"我走了过去,她没有动。"他在这里多久了?"

  "直到我出来--我出来找他。"

  格罗丝太太最后转过身:"我不应该出来。"

  "我也不该出来!"我再次笑道,"但我确实出来了,我有责任。"

  "我也是这样,"她答道。她接着说:"他是什么样子?"

  "我很想告诉你,但他谁都不像。"

  "谁都不像?"她应道。

  "他没戴帽子。"她脸上显出惊恐之色,她已想到什么了,我迅速地一点一点补充道:"他长着红头发,很红,鬈鬈的;苍白的、长长的脸,五官不错;一点怪怪的胡子,就像他的头发一样红。他的眉毛有些重,它们看起来很弯,好像很灵活;他的眼睛深邃而奇异可怕,但我清楚地记得它们很小而且不灵活;他的嘴大大的,嘴唇薄薄的,除了那点儿小胡子,他倒是好好地修过脸。他给我的感觉像是一个演员。"

  "演员!"当时,格罗丝太太大惊失色。

  "我从未见过演员,只是这样猜。他身材高大,背挺得很直,看起来很活跃。"她的脸随着我的话语而变动,两眼瞪得圆圆的,嘴巴张得大大的。"一位绅士?"她疑惑地说,"一位绅士,他?"

  "那么你知道他?"

  她努力想使自己平静下来:"但他很英俊?"

  我试着给她更多线索:"的确如此。"

  "他的衣着呢?"

  "穿别人的衣服。衣服很好,但不是他自己的衣服。"

  "衣服是我们主人的!"她痛苦地呻吟道。

  我追问道:"你真的知道他?"

  她犹豫了片刻,马上喊出:"昆特!"

  "昆特?"

  "彼得·昆特,他在这儿工作时是主人的贴身男仆!"

  "主人在这儿时?"

  她很惊慌,看到我的眼神后,又接着说:"他从不戴帽子,但也戴过。有两件背心不见了,去年还放在这儿。主人走了,剩下昆特一人。"

  我顿了一下:"一个人?"

  "只剩下他和我们,"然后,她吐出一句话,"照看庄园。"

  "昆特后来怎样了?"

  她久久没有开口,让我困惑不解。"他也走了。"她终于说了出来。

  "去哪儿了?"

  她的表情现在有点儿特别。"上帝才知道。他死了。"

  "死了?"我差点儿尖叫出来。

  她为了让我听清楚,又一板一眼地说道:"是的。昆特先生已经死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2-23 04:44

第六章

  当然,仅靠那一段描述还不足以让我和格罗丝太太一起来弄明白将要面对的这一切--我该死的责任感让我把一切解释得那么清楚,还有格罗丝太太的认知--恐惧与怜悯混杂在一起的认知。今晚,这次坦诚的交谈后,有一刻我感到有点儿沮丧--两个人没干别的,只有泪水、誓言和祈祷。我们俩情绪难平,便又退到教室里,闭门畅谈,非要弄个水落石出。经过专心致志的分析后,我们果然抓住了事情的主脉。她自己未看到那一切,但屋子内的女家庭教师看到了,并想尽到自己的职责。然而她并没有打击我的积极性,而是告诉了我一切。她并没有质疑我的特权,而是倾力相助,让我感到了人性的善良。

  那天晚上,我们达成了一个共识:我们可以并肩作战。我不敢确定她是否还有难言之隐,尽管她已通过倾诉得到解脱。从现在起我知道该怎样来保护我的学生,但我却花了点儿时间来确认我的同盟者格罗丝太太如何遵守这份约定。我们是两个奇特的合伙人。但回想起我们所经历的,我明白我们在共同的信念中找到了共同点,万幸的是这个共同点将我们俩紧紧连在了一起。

  正是这种信念使我翻然醒悟了。我终于又可以自由呼吸了,至少格罗丝太太会支持我。

  现在,我仍能清楚地记得晚上分手前勇气是如何又回到了我身上。我们仔细分析了我见到的每一个细节。

  "他在找一个人,你说过--不是你,是另外某个人?"

  "他是在找小迈尔斯。"我清晰地预感到什么,"他就是昆特所要找的人。"

  "但你怎么知道呢?"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知道!"我变得激动,"你也知道,亲爱的!"

  她并不否认,但没有告诉我她以前就感觉到了,她又接着说:"如果他看到迈尔斯又怎么样?"

  "小迈尔斯?那正是他所想的!"

  她再次恐惧起来:"那个孩子?"

  "上帝不会允许的!那个人,他想见两个孩子。"他是一个可怕的人物,但我有办法阻止他接近。我们在那儿逗留时,我已证实了这一点。毫无疑问,我还会看到已经见过的画面,但内心有个声音告诉我:"作为事件的惟一见证人,你应该接受事实,并勇于去克服它,一定要做孩子们的保护神,维护他们平静的生活。"我尤其应保护并拯救孩子们。现在我还能回忆起曾对格罗丝太太说的一件事。

  "孩子们从未在我面前提起过昆特先生,这让我有点儿意外。"

  我若有所思地停了下来,格罗丝太太凝视着我说:"他们没对你说过昆特先生曾在这儿工作,以及他们在一起的时光?"

  "他俩从未对我谈起过昆特先生的任何事,如他的名字、外貌、身世等。"

  "噢,小弗洛拉不记得此人。她从未听说过他。"

  "他死时的情况呢?"我有点儿紧张地问道。

  "可能不知道。但迈尔斯应该知道--迈尔斯应该知道。"

  "噢,别试着去问他!"格罗丝太太突然喊道。

  我看了她一眼:"别害怕。"我继续想,"很奇怪。"

  "迈尔斯从没提起过他?"

  "只字未提。他们是很好的朋友?"

  "他绝不会是迈尔斯的好朋友!"格罗丝太太郑重声明,"那只是昆特自己的幻想。和迈尔斯玩,我是说--溺爱他。"她停了一下又补充道:"昆特他太放纵了。" ノ乙幌孪肫鹚的脸--这样一张脸!--我涌上一阵厌恶感。"对我的小迈尔斯太放纵?"

  "对任何人都如此!"

  想到这些描述也适用于家中其他的成员(包括六个男女仆人),我没再深究。但在这个古老安静的地方,好像没什么怪事发生或者卑鄙小人捣乱,人们对此也毫无概念。这所古宅没什么坏名声。格罗丝太太默不作声,浑身颤抖,很想依靠我。最后我甚至都想试她一试。午夜来临了,她把手搭在教室门上准备离开。"我想从你这儿得个准信儿--因为这很重要--他真的很坏吗?无可否认?"

  "噢,并不是公认的。我知道这事儿--但主人不晓得。"

  "你也从未向主人禀明过?"

  "唉,他不太喜欢搬弄是非的人。他憎恨抱怨。他对这些事最不耐烦,如果人人对他很好--"

  "他也不会自寻烦恼?"这与我想像中他的形象很相符:他是一个不喜欢麻烦的绅士,尤其是自己家的麻烦事。"我向你保证我会保密!"

  她感到了我敏锐的辨别力。"我猜是自己错了。但我真的很害怕。"

  "怕什么?"

  "害怕那个人会做的事。昆特太狡诈--让人看不透。"

  我掩饰住自己的惊异接着说:"你不担心别的事情吗?不担心他的影响吗?"

  "他的影响?"她满脸不解地重复着我的话。我接着说:"他对那两个可爱的小孩子的不良影响。当时由你照顾他俩。"

  "不,当时他们还不是由我照顾看管!"她痛苦地大声反驳道,"主人信任他,让他带孩子,因为他身体不太好,乡下清新的空气对他有好处。所以他掌管一切。是的,甚至控制了他们。"

  "他们--那个人?"我呻吟道,"你容忍了这一切?"

  "不。我不能容忍--现在还是如此!"这个可怜的妇人流下泪来。

  从第二天起,正如我所说的,我们对此守口如瓶。然而一周内我们又多次热情地重提这个话题。尽管那个周末的晚上我们已谈论了很多,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

  可能因为我无法入睡,我仍然感到她还有什么没告诉我。我毫无保留,但格罗丝太太却有所隐瞒。到早上的时候我更加确定,她的保留并不是因为不坦诚相待,而是出于害怕。回想起来,我彻夜未眠,次日的太阳已高高升起,我还在分析眼前的真实情况,想这残酷的事实会带给孩子们什么。这种思索最重要的是让我看清了昆特活着时的丑态--几个月来,他时常光顾布莱,让人不得安宁。这种可怕的日子总算熬到头了。一个冬天的清晨,在上工的路上,一个村夫在小路边发现了彼得·昆特的尸体,尸体已冻得僵硬,头上的那个伤口清晰可见。这样的伤口可能是摔的。离开酒吧后,因天黑他走错了路,从陡峭湿滑的斜坡上摔了下来。后来证明他的死因的确如此。经调查得知,湿滑的陡坡、误入歧途、饮酒过量导致了他的死亡。但他一生做过的事--神秘地光顾并带来危险、私下制造混乱、恶行累累--可能更能要他的命。我真不知道该怎样把这些故事变成文字,好让人清楚我的想法。但在这些天,我却过足了危急关头做英雄的瘾。我现在明白了,我是被请来做一项令人钦佩、富有挑战性的工作的。在危急时刻,我成功了,而换成其他的女孩,就有可能失败。这对我来说受益匪浅--我承认,当回顾一切时,我都禁不住为自己喝彩--我虔诚地对待这份简单的工作,我的虔诚产生了奇迹!我就是要站在那儿,守护两个世上最可爱、最纯洁、最无助的孩子。他们渴望帮助的呼声那么强烈真诚,让每一个有良知的人都无法忽视。我们的确被分开过,但在险境中又结合在一起了。他们只有我,而我呢,也只有他们。一句话,造化弄人。它带给我太多真实的东西。我就是一扇屏风--永远站在他们前面,为他们提供庇护。我看到的不幸越多,他们看到的就越少。我开始以一种异常兴奋、令人窒息的方式看待他们,如果任其发展可能会到疯狂的地步。现在回头看看,它却朝着另一方向发展,这拯救了我。这种焦灼被可怕的证据代替。证据,我是说,从那一刻起,我真的抓住它了。

  那还要回到一个下午,我和弗洛拉在田野里玩,迈尔斯留在家里,他打算读完一本书,他可能现在正坐在靠窗的大椅子上埋头苦读。年轻人身上的这种求知欲让我欣慰,虽然有时他有点儿顽皮。他的妹妹却很愿意出来。我和她慢慢散了半小时的步,太阳仍高高挂在天空,天气出奇地热,我们要找一个凉快地儿。散步时,我对她又有了新的认识:她很像自己的哥哥--机敏又淘气--这是两个孩子共有的魅力。她故意藏起来让我担心焦虑,又突然出现让我惊喜不已。他们从不胡搅蛮缠,但也从不郁郁寡欢。我常常注意到他们旁若无人地自得其乐:这好像是他们精心准备过的生活,我也成了奇迹中的仰慕者。我流连在他们创造的世界里--他们没有机会来分享我的世界--他们的游戏进行到这儿,需要某个人或某件事出场,因此我被请来了,谢谢我的主人和我的学识,我才有了这份舒心清闲,但报酬颇丰又很高贵的工作。现在,我已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我只记得保持平静很重要,另外,弗洛拉玩得也很带劲儿。我们待在湖边,最近我们开始学地理,因此知道这个湖叫"阿佐夫湖"。

  突然,我意识到,在湖的对岸有一个有趣的观众。这种感知来源于世界上最奇特的东西。我在湖边的旧石凳上看书--我是个坐得住的人。从这儿能俯瞰整个湖面。正是从这个位置我能看到远处的那个人,而没直接打照面,但我敢肯定他在那儿。葱郁的古树和茂密的灌木丛提供了很好的掩护,但明亮的日光仍能让人看清一切。ノ壹嵝抛约何抟庵间抬头看到的对岸的一切。我的目光聚焦在了那一点,我尽力稳住自己,思索该怎么应对。视野中突然闯入一个陌生人,这不能不引起我的怀疑。我绞尽脑汁分析各种可能性,并提醒自己一切都很自然,例如,会不会是附近的居民,或是一个报信者,一个邮差,或是村里某位工匠的儿子。一切显得有点儿徒劳,我仍看不清他的特征和姿势。如果这些事根本未发生,那是最好的。

  明白这是个幽灵后,我便马上鼓起了勇气。我将目光移向弗洛拉,她正在十码开外的地方玩耍。我的心脏陡然一阵紧缩,弗洛拉看到那个人了吗?我等着看她的反应--发出一阵尖叫,突然用饱含童趣或警觉的纯洁目光注视着我。我屏气以待,但什么都未发生。我马上意识到--我不得不说,这其中必定有很可怕的事--有一刻我甚至觉得弗洛拉的一切声音都压低了。片刻后,她转过身背对湖水继续玩。这是我最后注意到的她的姿势--我们俩仍在那个人的监视下,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弗洛拉捡起一块平整的木片儿,木片儿中间正好有一个小洞。她马上想到将另一块碎木片儿插在小洞里当帆,做成一艘小船。我注视着她,她正努力地绑紧帆。我已不太担心她了,我明白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做。我又将目光转到湖对岸--我要直面自己必须面对的一切。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2-23 04:45

第七章

  事后,我立刻就来找格罗丝太太,对那件事我并没有可信的证据,但我还是扑到她怀里哭了起来。"他们知道了--这太可怕了!他们知道了!"

  "到底知道什么了?"她握着我的手时,我感觉到了她的怀疑。

  "为什么,我们所知道的一切--天知道还有别的什么!"然后,她松开我,我讲给她听,从头到尾讲给她。"两个小时前,在花园里,"我几乎紧张得说不清楚,"弗洛拉看到了!"

  格罗丝太太听到后好像松了口气。"她告诉你了?"她喘气道。

  "没有--这样才可怕。她埋在心里面!这个八岁的孩子,这个孩子!"对我来说,太镇定就是对这件事的麻木不仁。

  格罗丝太太当然只能装糊涂:"那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场--我亲眼所见:她完全注意到他了。"

  "你是说她注意到他?"

  "不--是她。"我说话时很警觉,因为我发现我的听众反应平淡,"这次是另一个人,一个确确实实恐怖的人:一个黑衣女人,脸色苍白而吓人--在这样的气氛下,有这样的一张脸出现在湖的对面。我和孩子在一起--那是一段安详的时光,就在这时她来了。"

  "怎么来的?从哪里来?"

  "从他们来的地方。她只是站在那里--距离并不算近。"

  "没有走更近点儿?"

  "噢,就那种感受和效果来说,她就像你现在这么近。"

  我的朋友受到某种震撼,她向后退了一步。"你从来没见过她吗?"

  "是的,但弗洛拉见过,你也见过。"然后,我讲出自己所想到的一切,"是前任女家庭教师--那个死了的人。"

  "耶塞尔小姐?"

  "耶塞尔小姐。你不相信?"我强调道。

  她在痛苦中摇摆不定:"你怎么确信?"

  我感到不耐烦,神经质般地喊道:"那去问弗洛拉--她可以确定!"话刚出口,我就马上改口,"不,看在上帝的分上,不要!她会说不是--她会撒谎的!"

  格罗丝太太被搞糊涂了,本能地反问:"那,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清楚,弗洛拉不想让我知道。"

  "是不想让你担忧。"

  "不,有更深的原因!我想得越多,发现得越多,就越让我害怕。我不知道我还有什么没看到--什么我也不害怕!"

  格罗丝太太尽力想弄明白我的意思:"你是说你害怕再次见到她?"

  "噢,不,那没什么--现在来说,"然后我解释道,"不是看不看到她的问题。"

  我的同伴一脸茫然:"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就是这个孩子会继续下去--她肯定会的--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

  想到这种可能性,格罗丝太太慌了神儿,过了一会儿,她才缓过劲儿来,可能是想到只要我们退让一步,就会全盘皆输。 "亲爱的,亲爱的--我们要冷静!或许她没别的意思!"她竟然开了个残酷的玩笑,"说不定她喜欢这样!"

  "喜欢这样的东西--一个孩子的小玩意!"

  "这不正是她清白的证明吗?"我的朋友勇敢地质询道。

  有一刻,她几乎说服了我。"噢,我们必须抓住这一点--必须抓住它!如果它不是你所说的一个证明,那就是证明--天知道是什么!因为这个女人是个魔中之魔。"

  格罗丝太太盯着地板看了一会儿,最后终于抬起头来。"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她说。

  "那么你承认那就是她?"我叫道。

  "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的朋友只是重复着。

  "知道?亲眼所见!从她看人的眼神就知道了。"

  "她看你的眼神,你是说--太邪恶?"

  "亲爱的,不--我能承受得了。她一直没看我一眼,她只是盯着弗洛拉看。"

  格罗丝太太尽力想弄清楚:"盯着她?"

  "啊,那么恶毒的眼睛!"

  她凝视着我的双眼,就像那个幽灵的眼睛一样。

  "你是说不喜欢?"

  "上帝呀,不,还不只如此。"

  "比不喜欢更糟糕?"这着实让她茫然失措。

  "带着某种决心--难以形容,带着一种狂暴的歹意。"

  我的话使她脸色苍白:"歹意?"

  "控制住她。"格罗丝太太--她的眼睛紧紧盯着我--打了个寒战,然后走向窗户,当她站在那儿向外看时,我结束了我的讲述:"这就是弗洛拉所知道的。"

  过了片刻她转过身:"你说那个人衣着黑色?"

  "丧服--很可怜,几乎是龌龊。但--是的--非常漂亮。"我现在一点一点认识我的牺牲品,她确实是那样。"噢,清秀--的确是。"我坚持道,"非常清秀,但是声名狼藉。"

  她缓缓转向我。"耶塞尔小姐--声名狼藉。"她又一次用双手紧紧握住我的手,好像要给我勇气来面对一切。"他们都声名狼藉。"她最后说道。

  因此,我们又一次共同面对,我发现,如果想弄明白原委,我十分需要帮助。"我很感激你的坦言相待,但是到了该告诉我整个事情的时候了。"她好像赞同这样做,但仍保持沉默。见此情形,我接着说:"我必须现在就知道真相。她是怎么死的?说吧,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

  "确实如此。"

  "尽管两人之间有一定差异--"

  "噢,地位,境况,"她伤心地说道,"她是一位淑女。"

  我回味了一下:"是的--她是位淑女。"

  "而他太卑微。"格罗丝太太说。

  我感到无须多言,自己也只是个家庭教师,但格罗丝太太显然是在贬低我的前任。只有一个方法应付这种情况,我也这么做了:"这个家伙真下贱。"

  格罗丝太太似乎回忆起什么:"我从没见过像他这样的人,他为所欲为。"

  "对她?"

  "对他们都如此。"

  现在,在我朋友眼中,耶塞尔小姐似乎又出现了。在这一刻,我感到她就像在池塘边出现时一样清晰,我不禁叫道:"那一定也是她所希望的!"

  格罗丝太太的表情表明,事实果真如此,但她同时说:"可怜的女人--她罪有应得!"

  "那么你确实知道她的死因?"我问道。

  "不--我一无所知。我也不想知道,我很庆幸自己不知道,而且谢天谢地她不在这儿了!"

  "但你已--那么,你是说--"

  "她离开的真正原因?噢,是的--关于这一点,因为她不能再待下去了。在这儿为一个女家庭教师而惊讶!后来我想--我一直在想,我想到很可怕的事。"

  "没我想像的可怕,"我答道。我一定表现出来了--之所以如此只是因为自己太敏感了--一种痛苦的反抗。这赢得她无限的同情,她重新温柔地抚摸着我,让我无力拒绝。我流下泪来,她也不禁泪流满面,她把我搂到怀里,我悲痛万分。"我没做到!"我绝望地呜咽道,"我没有保护好他们!这比我想像的更糟糕--他们迷失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2-23 04:46

第八章

  我对格罗丝太太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我缺乏对那种奇特声音的认识,只向她陈述了一些奇妙的可能发生的事;因此,当我们再度面对它时,我们只是一味阻止自己去相信它的怪异。最重要的是保持头脑冷静--这确实很难,因为以我们的经验来看,起码是要面对最不容置疑的现实。那天夜深人静的时候,其他人都睡下了,我和格罗丝太太在我的房间里又进行了一次谈话,当时我们俩一起尽力来确认我所看到的一切。我发现只需问她"怎么样?"就能紧紧抓住她的注意力。如果我已经理出头绪,就像一幅慢慢展开的画轴,详细地向她描述我见过的每一个人,他们的特征--画出一幅肖像,她马上就能说出是谁。她当然希望减轻自己的内疚,解决整个事情。我也马上让她相信,我惟一的兴趣就是找到出路。我告诉她怪事重现的可能性--这只是想当然--我应该习惯面临的危险,并明确表示我个人的安危已不太重要。我又难以按捺自己新的怀疑。尽管如此,剩下的几个小时内,我还是感到有点儿安心。

  谈完后,我离开她,回到了学生身边,他们的魅力有待我挖掘培养,而我也从未失败过,和他们在一起能治愈我的沮丧。换个说法,我又重新投入弗洛拉的特殊世界中,并意识到那真是一个令人眼花缭乱的世界!--她能将小手儿有意识地直接放到痛处。她用温暖甜美的眼神看着我,好像在责问我为什么哭。我以为自己已擦去了那令人难堪的泪痕,但现在看到弗洛拉的关心之举,我只剩下欣喜,庆幸刚才没擦干净。看看孩子湛蓝的双眸,我认为他们的狡诈是早熟的可爱,是瑕不掩瑜的罪过,而非其他改变我判断的因素。我不可能仅仅出于需要而放弃,但我可以向格罗丝太太重复--像我在那个下半夜向她再三说过的那样:当听到他们甜美的声音在空中飘荡,当他们依偎在你的怀里,当他们的笑脸抵着你的面颊时,剩下的只有他们的无助和美丽。很遗憾,不知何故,为了一次性解决此事,我重新审视了是什么让我那天下午在湖边那么冷静沉着。很遗憾,我不得不重新调查为什么当初我把那些举止当成无言的、难以想像的沟通。很遗憾,因为我的错觉,我怀疑弗洛拉看到了那个幽灵,就像我看到格罗丝太太那样,她那样做只是为了让我相信她没看到,我过于莽撞。很遗憾,我需要重新描绘她的那些转移我注意力的小动作--大幅度的动作,很卖力的玩,高声的歌唱,喋喋不休的闲话,顽皮的举动。

  然而,如果我没有出于想证明那次事件确无隐情而进行这次回顾的话,我会错过几个让人欣慰的模糊因素。例如,我就不会向我的朋友声明,我担保,我至少没有背叛自己。我就不可能在压力的驱使下,在绝望心态的鼓动下--我真不知该怎么称呼它--使出浑身解数让格罗丝太太开口。在我的施压下,她慢慢告诉我很多事。但稍稍站到坏的一面考虑的念头又时常像蝙蝠的翅膀一样划过我的眼前。我记得当时--因为屋内的人都睡了,我们的所见、我们的危险是那么惊人。这一切让我跃跃欲试--我感到该将幕布一把扯掉了。"我不相信任何吓人的东西,"记得我曾说过,"不,让我们表述得更具体点儿,亲爱的,我不怕。我怕的只是你的隐瞒。说吧! 通通告诉我吧。接迈尔斯回来之前,我们收到了那封信,痛心之余,在我的坚持下,你说他并非真是个坏孩子,当时你是怎么想的?他并非是真正的坏孩子,这几周我和他生活在一起,认真地观察他。他是一个沉着冷静、招人喜爱、纯真善良的小天才。如果你没有看到什么意外的话,你不会替他辩护的。你看到的例外又是什么?你指的是他的哪些表现?"

  这是很庄重、很严厉的质询,轻率不得,无论如何,在天蒙蒙亮要分手前我得到了答案。我朋友当时的顾虑确是事出有因。事实是,有几个月昆特和迈尔斯形影不离。实际上,格罗丝太太曾不客气地批评过、暗示过这种过于亲密的关系不适宜。甚至还就此事向耶塞尔小姐提过建议。耶塞尔小姐却用怪异的方式要她别多管闲事。这个好心的女人只有直接找迈尔斯。在我的追问下,格罗丝太太讲了她当时对迈尔斯说的话。她说自己希望小绅士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又对此紧追不舍:"你想提醒他,昆特只是一个卑微的仆人?"

  "可以这么说!首先是他的回答不太好。"

  "其次呢?"我迫不及待地问道,"他把你的话说给昆特听了?"

  "不,不是那样。他不会!"她的神情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确信,无论如何,"她补充道,"他不会,但他否认了一些事。"

  "什么事?"

  "他们在一起时,昆特好像就是他的老师--好老师--耶塞尔小姐只管弗洛拉。当他和昆特一块儿出去,我是说,一起度过好几个小时。"

  "迈尔斯就把这事搪塞过去--他说没和昆特在一起?"她十分赞同我的猜测,我不禁马上说道:"我明白了。迈尔斯撒谎。"

  "噢!"格罗丝太太咕哝着,好像在暗示这并非重点,她又更进一步地评论,"要知道,毕竟,耶塞尔小姐不介意。她没有阻止迈尔斯。"

  我考虑了一下,说:"迈尔斯在你面前用这个充当借口?"

  听到这些,她又降低了声音:"不,他从未提过此事。"

  "从未提过耶塞尔和昆特的关系?"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我的激动。"唉,他什么都没说。他否认这件事。"她重复道,"他否认。"

  天哪,我是不是逼她逼得有点儿太紧了!"那么,你清楚迈尔斯知道那两个人干的丑事?"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可怜的女人呻吟道。

  "你知道,亲爱的,"我回答道,"只是你没有我的勇气,因为胆怯、谦让、软弱,你退缩了。过去,没有我的帮助,你只能在沉默中挣扎,备受煎熬。但我还是要指出!迈尔斯的一些举止曾向你暗示过,"我继续说,"他隐藏了他们的关系。"

  "噢,他阻止不了--"

  " 阻止不了你了解事情的真相?我猜是的!但,天哪!"我心头一紧,"一切都表明他们已成功地控制了他!"

  "啊,无能为力呀!"格罗丝太太辩护道。

  "我现在才知道,"我继续说,"当我向你提到迈尔斯学校来的信时,你的表情为什么有点儿怪!"

  "咱们俩表情一样怪!"她简单地反驳道,"如果他像信里说得那样坏,为什么现在能变成个天使?"

  "是的,确实--如果他在学校是个撒旦,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这样?那么,"我也痛苦地思索着,"你必须再对我说一次,但我不会再等了。只是再对我说一遍。"我大喊道。这使我的朋友呆住了。"现在还有些事我不清楚。"同时,我又回到了她的第一个例子--她先前提到的一件事--迈尔斯的欺骗。"如果昆特--像当初你抗议时提到的--是一个卑微的仆人,迈尔斯可能会对你说,我只是猜想,你也是个卑微的仆人。"她又承认了。我接着说:"你原谅了他?"

  "难道你不会那样做吗?"

  "噢,会的!"无声中,我们好像有了点儿欣慰。然后我接着说:"无论如何,迈尔斯和昆特在一起时--弗洛拉和耶塞尔待在一块儿,太般配了!"

  它也适合我,我觉得,只是太好了--我是说太适合我拼命阻止自己接受的观点。但到目前为止,我已成功地审查了一下自己的表述,就停于此,我对格罗丝太太最后的观察可能会有所提示。"迈尔斯的撒谎和无理行为,我承认,我希望从你这儿得到证实。"

  我沉思道:"他们一定会做,因为他们让我强烈地感到我必须小心观察。"

  下一秒,看到我的朋友那么直率地就原谅了迈尔斯,而我可能还没机会这样做,我的脸红了。当她走到教室门口就要离开时,机会来了。"你肯定也不会责怪迈尔斯吧?"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2-23 04:50

第九章

  我日复一日耐心地等待着,时间悄悄逝去,好像也带走了我些许的惊慌。实际上,能经常看到我的学生,再加上没发生什么新事件,我的惊慌也逐渐平静下来。

      他们很孩子气的优雅是我能积极培养的优秀品质,我已被此征服了,为能开花结果,我必须着手工作,如果忽略这一点,后果可想而知。最奇怪的是我要和自己新的发现抗争,要不是经常胜利,巨大的压力还会存在。

      过去我常惊奇我的两个学生怎么会想到我对有关他们的怪事这么感兴趣。这些怪事使人对他们更感兴趣,这并非是不让他们知道的直接原因。我害怕万一他们看到自己的过去那么吸引人,就把事情往最坏处想,无论如何,正如冥想中我经常做的,任何遮蔽在他们清白上的阴云只会是--正如命中注定,无可指责--冒更多险的原因。

      有很多次,在无法抵挡的冲动驱使下,我发现自己抓住他们并将他们紧紧搂在怀里。一这样做,我就会问自己:"他们会怎么想?难道这没泄露太多秘密吗?"对于我到底泄露了多少秘密,这本来会很容易让我陷入忧伤狂野的混乱状态,但实际上,我感觉,我仍能很安心平静地享受他们俩的魅力,即使这是有意的欺瞒,但它还是行之有效的。因为如果我的热情举止偶尔会引起他们的怀疑,通过观察他们的举止是否有异样,我也可以得出结论。

  这段时间,他们不可思议地喜欢我,我思忖毕竟这只是孩子们永久的敬意。这种敬意如此虔诚,实际上,我有时都想他们会不会另有所图。我想,他们从未想过为他们可怜的女保护人做这么多事。我的意思是,虽然他们的功课越来越好--这自然是最让她开心的了,给她带来欢乐、惊喜--读她布置的文章,讲她的故事,看她的手势猜字谜,假扮历史中的角色偷袭她,但最重要的是,大段地背诵他们偷偷用心记住的篇章,让她目瞪口呆。

      即使现在就放飞自己,我也说不完这种种个人的解释,所有的一切都有待个人的考证,就这样,我们共度了这段时光。从一开始,他们就向我展示了惊人的天赋,新的启航将会带来辉煌的旅程。他们接受了自己小小的任务,凭着骄人的天赋、良好的记忆力沉醉其中。

      他们不仅以老虎、罗马人的形象,而且以莎士比亚、天文学家和航海家的形象展现在我面前。这很容易让人想起另一件事,现在我仍对此迷惑不解:我对迈尔斯在学校表现一事的超常镇定。我只记得自己并不满足于解决这个问题,满足感一定源自迈尔斯聪明才智的不断展露。对一个不称职的女家庭教师--对一个教区牧师的女儿来说,他过于聪明而不能去宠坏他。

  我刚才提到过在由思索织成的刺绣品上,最奇怪的(如果不是最耀眼的)线条是我拥有的一种感想,如果我敢说出来,那就是迈尔斯心中一定有什么东西在强烈刺激着他。如果想到这样一个男孩儿推迟上学比较容易的话,那么这样一个男孩儿竟被校长踢出了学校,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成为不解之谜。让我现在在他们后边加句话--我一直都很谨慎,几乎从未犯错。

      我们生活在一个由音乐、爱、成功和私人话剧构成的世界里。两个孩子对音乐都反应敏感,但年龄大一点儿的迈尔斯乐感尤其好。他们在教室里的钢琴上奏出各种幻想,否则的话,他们就聚在角落里闲聊,接着其中一个就兴高采烈地出去,然后以新面孔进来,这才告一段落。我自己也有兄弟,我从未发现小女生能成为小男生最忠实的崇拜者。世上有这样一个男孩儿,他能为比自己小的、弱势的、反应没他快的人考虑得那么周到,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他们俩相处得很融洽,从未吵过架或埋怨过彼此,这样说,好像对他们纯美天性的赞扬显得有点儿粗糙。有时,确实,我偶尔会捕捉到他们眼中交流的理解,他们中的一个会占据我的视线,而另一个则溜出去。任何交际手段中都有天真的一面,我猜--但如果我的学生在我身上做实验,当然这不会显出低劣。但哄骗之后,它还是爆发了。

  我发现自己真的犹豫不决,但我必须作出重大决定。在继续了解布莱耸人听闻的历史的同时,我不仅挑战最慷慨的忠诚--我对此不在意,而且这又是另外一件事--我重新经受自己所遭受的一切,我要再次艰难地走下去。真的有这样一个时刻,现在回头看看,从那以后,那些事对我纯粹是折磨。但我至少已接近问题的核心,正在走出疑惑。

      一天晚上--没有任何预兆--我又感觉到了第一天来这儿时的阴冷,这种感觉很轻,正如我提到过的,如果我后来的逗留不那么激荡不安,我也不会对此记忆犹新。我没上床睡觉,正围着几枝蜡烛读书。布莱有满满一屋子古书--上世纪的小说,有一些是遭到抨击但还没绝版的,它们在这个幽静的家里保存了下来,并深深吸引住了我那藏满秘密的年轻好奇的心。

      我记得当时我正在看菲尔汀的《艾米利亚》,毫无睡意。我还想起当时的确很晚了,但不知为何我没看手表。我想,此时白色的布帘正遮住弗洛拉的小床头,这种装饰当时很流行,我确信孩子已经熟睡。现在简短回忆一下当时的情况,虽然我对小说很感兴趣,但我发现自己在翻书页时,眼前文字飞散。我从书中抬起眼睛,紧盯着我的房门。

      有一刻,我听到了到这儿的第一天晚上房子里曾有的骚动,伴有某种模糊的意识,我还注意到开着的窗扉处正在拉动半开的窗帘的喘息声。如果当时有人在场,肯定会为我的从容拍案叫绝。我放下书,站起来,拿枝蜡烛径直走到屋外,微弱的烛光在过道里闪烁,我轻轻地关好门并锁上它。

  现在我可以说,当时没有任何东西引导我,但我端着烛台,径直穿过大厅,直到看见楼梯转弯处的大窗户。这时我猛然意识到三件事。它们几乎是同时发生,但又像闪电般瞬间相继划过。我的蜡烛被强风吹灭了,我察觉到黎明前微弱的光线穿过未拉窗帘的窗户,但屋内仍很暗,紧接着我看到楼梯上站着一个人。

      我提到了事情发生的先后顺序,但与昆特的第三次相遇当时的确把我吓呆了。这个幽灵已经走到了中间的楼梯平台,此处离窗最近,正好在我的视野内。他暂时停了下来,像前两次分别从塔楼上、花园里那样盯着我看。他知道我,正如我了解他一样。在微弱的晨光中,高窗玻璃上有人影晃动,下面抛光的橡胶板楼梯处也有人影闪过,我们又一次激情碰撞。此时,他的出现很真实、可憎,充满危险。

  但那不是奇迹中的奇迹,我把这种荣誉给了另一种情况:恐惧明显要阻止我前进,我充满戒备地注视着他。

  可怕的相遇后,我确实颤抖不已,但感谢上帝,我没有丝毫恐惧。他知道我没有,我知道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我觉得,在强烈的自信下,如果我多在此站一分钟,我就能阻止他--至少目前--让他有所顾虑。

      好像在后半夜,在一间寂静的房子中和某个敌人、冒险家、罪犯单独相遇。我们长时间静静地近距离盯着对方看--非常地不安,很不自然。如果此时此地我遇到的是个杀人犯,至少我们还可以说上几句。

      相持的时间如此长,如果再继续下去,我都怀疑自己还有没有生命。我说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简单地说,沉默本身--它真的证明了我的勇气--促使那个幽灵消失了。我亲眼看到那个可怜的人径直走下楼梯,在下一个拐角处消失在黑暗中。他的背影太可怕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2-23 04:53

第十章

  我在楼梯上待了一会儿,意识到我的不速之客已经走了,他的确离开了。我又回到了房间。烛光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弗洛拉的小床空了,这使我紧张得窒息,我感到异乎寻常的恐怖--五分钟前我还能承受的恐怖。

      我冲了过去。我出去时,她还躺在床上,现在那上面(那个小丝绸床单和被子被动过了)的白布帘被故意拉到前面。这时,我听到了脚步声,这让我感到放松:我觉察到百叶窗闪了一下,这个孩子低着头,微笑着从另一边走了过来。她只穿着一件睡衣,粉红的脚赤裸着,披着金黄色的鬈发。她看起来很平静,我还从未有过如此失而复得的感受(刚才实在太可怕了)。

      "淘气鬼,你去哪了?"--没有追问她的失常,我发现自己在自问自答。她用最可爱、最让人渴望的单纯解释了一切:当她躺在那儿时,她忽然知道我出去了,就起来看什么事。她的出现让我高兴得跌坐在椅子上--只是感到有一点儿头晕。她快步走了过来,趴在我的腿上,让自己能被抱着。在烛光的映射下,她可爱的脸庞显出睡意的绯红。

      我记得我闭了会儿眼睛,像以前一样有一些纯美的东西从她深蓝的眼睛中柔和地流露出来。"你来窗外找我?"我说,"你以为我可能是到院子里散步?"

  "嗯,你知道,我以为有人。"她笑着冲我说时脸色苍白。

  噢,天知道我在怎样看着她!"那么,你看到有人了?"

  "啊,没有!"她充满怨恨地答道,完全是孩子所特有的那种自相矛盾,尽管她在慢吞吞的否定中一直在微笑。

  那一刻,那种精神状态,我绝对相信她撒谎了。如果我又一次闭上眼睛,那是我在想三四种可以采取的方法,有点目眩。其中之一,在某一瞬间,那么有力地吸引着我,为了抵制它,我不得不痉挛似的紧抓我的小女孩,她一声不吭,毫不吃惊地忍受了。为什么不当场对她爆发,让这一切都结束?

      将这一切当着她那可爱发光的小脸告诉她?"你明白,你明白,你知道我会怀疑,那为什么不坦白向我承认?这样,我们至少可以一起面对,或许还可了解我们命运的奇妙,我们身处何方,一切又意味着什么。"唉,这种恳请正如来时一样,很快就平息了。

  如果我当时能这样问,我就让自己得到了解脱--好了,你会看到的。我没有这样问,而是站起来,看看她的小床,采取了一个无助的折中办法。"为什么你要将布帘拉起来,让我误认为你还在熟睡?"

  弗洛拉考虑片刻,然后面带可爱的微笑对我说:"因为我不想吓着你。"

  "但如果我,以你的想法,出去了--"

  她完全迷惑不解,目光转而盯着蜡烛的火焰看,好像这个问题与她无关。"哦,但你知道,"她很从容地回答道,"你可能会回来,亲爱的,你回来了!"过了一会儿,她上床睡觉了,我则长久地坐在她的床上握着她的小手,让她放心我就在她身边。

  从那一刻以后,我那一夜的情形可想而知。我不停地坐起来,也不知道什么时辰了。我的室友很明显还在熟睡,我趁机悄悄溜了出来,静静地转进过道,一直走到碰到昆特的地方。但我再也碰不到他了。我也可以马上这么说,我不会再在房子里其他地方碰到他了。我只是忽略了楼梯上另一端存在的不同的危险。站在顶上朝下看,我又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背影,她坐在一阶稍低点儿的楼梯上,身体半弓着,双手悲伤地捂着脸。我在那儿站了一会儿。

  然而,她却连转身看我也没有就消失了。我知道,虽然如此,她会露出多么可怕的一张脸。和昆特相遇时,我站在低处,那时我能勇敢地迎上他,这次,我站在高处,我好奇自己是否还会那样做。唉,还有很多让人紧张的机会。

  现在是距我上次遇到昆特的第11个晚上--时日不多--我总感到有一种危险的警告环绕四周,出人意料的遭遇证实了我最敏锐的惊慌。确切地说,这是这一系列中的第一个晚上,守望让我很疲惫,我仍不放松警惕。我很快就睡着了--这是我后来知道的--直到一点钟。但醒来后,我马上坐直,好像有一只手将我唤醒。夜间,我留了一盏灯照明,但现在却灭了,我马上意识到是弗洛拉熄灭了它。我起身在黑暗中摸索着走向她的床前,她不见了!窗户启发了我,划着一根火柴,我看清了一切。

  这个孩子又起床了--这次却吹灭了细小的蜡烛,出于某种观察或回应的目的,她又缩在百叶窗的后边向外窥视着茫茫黑夜。现在她看起来--不似以前--既不是被火柴的光惊醒的,也不是被我急着穿衣穿鞋的声响惊醒的。

      她一动不动地靠着窗棂,毫不起眼地站在那儿--窗扉朝前开着--有点儿投降的意味。夜空中静静挂着的圆月帮助了她,这又让我一阵思索。她和我们在湖边看到的那个幽灵碰了个面对面,那时她还不能和它交流,但现在能了。我关心的是:在不打扰她的情况下,经过走廊到达同一面的另一个窗口。我爬出窗户,又随手带上它,从另一面听弗洛拉发出的任何声响。

      站在过道里时,我看见他哥哥的房门--离我只有十步远,但它却不可名状地引发了我的一种奇特的冲动,有点儿像我最近常称之为诱惑的东西。我如果径直走过去,停在他的窗前又会怎么样呢?如果冒险的结果是他孩子气的惊慌揭示了我的动机,我还有勇气面对别的秘密吗?

  这个念头让我不敢轻易跨过迈尔斯的门槛,我在那儿停了下来。我尽力地倾听,猜测可能发生的一切。我想知道他的小床是否也是空的?他也在偷偷地注视着发生的事情?万籁俱寂,我听不到任何声响,最后,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失败了。迈尔斯可能是无辜的,这种冒险太可怕了。

      我转过身。庭院中有人--它在巡游,弗洛拉和它交战过,但它好像与迈尔斯无干。我又犹豫了,但只有片刻;我作出了选择。布莱有空房间,问题是选出正确的一间。我猛然想到那间低房子--虽然高耸于地面之上--我曾提到过那个房子拐角处的塔楼。那是一个巨大的、正方形建筑,有时可能被用做卧室,但太大了用起来很不方便,因而很多年都没用过它了,但格罗丝太太却发布了一个警戒性的命令,不准其他人用。

      我过去对这个地方羡慕不已,我知道怎么进去。在这个废弃的房子前,我蹒跚颤抖了一刻,然后马上轻轻拨去一个窗户上的栓进去。进去时,我把脸贴在玻璃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屋内要比外面黑得多,看得出我的方向很正确,我能看到更多。晚上的月光让我看见草坪上有个人,因为比较远而看不清楚,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对什么着迷了,正在冲着我这个方向看--并不是直冲着我看,很明显是在看我上面的什么东西。显然我上面有人--塔上有人,但现在草坪上的人却根本不是我急于要找的人,草坪上的人--当我弄清楚后,我很难受--竟是可怜的小迈尔斯。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2-23 04:55

第十一章

  直到第二天晚上,我才和格罗丝太太谈及此事。我总是把我的学生看得紧紧的,却常常使得和格罗丝太太单独见面变得困难。我们越来越感到不能为此事大动干戈--这也是为孩子们着想--对于秘密的任何猜想或是讨论。她平静的表情让我感到无比宽慰。

  其他人从她脸上绝对看不出我那可怕的自信。她信任我,我对此深信不疑,否则的话我不知道我会怎么样,因为我无力独自承担这件事。如果她只在两个孩子身上看到他们的美丽、和善、幸福和聪慧,那她并没有直接接触到我的麻烦之源。如果两个孩子都被吓坏了,惶惶不可终日,格罗丝太太肯定会不顾一切,追查到底。然而,我能感觉到当她审视他们时,她仍习惯性地面带平静,粗壮雪白的双臂叠放在一起。感谢上苍,即使他们被摧毁,残片还有用。在她的头脑中,纷飞的幻想已经让位给旁边徐徐燃烧的炉火。

      新生事物毕竟要显现--虽然时光流逝,并没有发生一件公众事故--随着我对此信任的加深,我也开始思考格罗丝太太如何将自己极大的热心投入到由他们的女家庭教师引发的不幸事件中去。那对我来说是一种合理的减负:我可以坦诚地说我没有撒谎,但有时我还会对格罗丝太太的看法紧张不已。

  我提到过格罗丝太太顶着压力加入到我的行列中来。时光荏苒,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照在我们身上,我们并肩坐在梯田上,孩子们正在前面不远处开心地四处漫步,一喊他们就能听到。

      他们俩正一起走过我们下边的草坪,迈尔斯边走边大声读着故事书,并揽着他的妹妹,轻轻拍打着她,让她安静。格罗丝太太很平静地注视着他们。当时我想起了知识分子的抱怨,这使她从良心上帮助我了解整个事件,减少了背后看画的迷茫。她是我倾诉可怕事件的惟一人选,在她的耐心和我的痛苦中,我的优异表现终于得到奇特的认可--我的成就和我的作用。

      她全力帮我揭开整个事件,打个比方,如果我想煮一锅巫婆肉汤,并向她明确提出此想法,那么她会拿出一口干净的大炖锅。我向她讲述了那个可怕的夜晚,迈尔斯现在碰巧正站在那个骇人时刻他站的地方。我向她叙述当时我下去将迈尔斯带进来,为了不惊扰房内其他人和引起更多混乱,我决定和迈尔斯停在窗户旁,在那儿迈尔斯对我说了一些话。

      当格罗丝太太听到我说出迈尔斯的话时,她全力支持我的态度更加明确了。其间,我还让她对我如何成功抓住灵感制造奇迹的小小愿望把握不定,将迈尔斯带进屋后,这种灵感促使我对他进行了强有力的质询。我一出现在月光下的梯田上,迈尔斯就径直向我走来。我一句话没说,拉起他的手领着他穿过黑夜上了楼梯。昆特就在这段楼梯上疯狂地找寻迈尔斯。然后我们俩又穿过大厅(我曾在此倾听过骇人的声响并害怕得颤抖过),最后来到了他那间孤独的卧室。

  回他卧室的途中我们没说一个字,我很好奇--哦,太好奇了--他小小的脑袋瓜里是否正在思索一些似是而非又不太离奇的东西。这会刺激他的创造性,当然,这次我感到他除了尴尬之外更多的是胜利的喜悦。这是一个深不可测的陷阱!他不再故作纯情,又怎么会在此打成平手?

      这让我震惊不已,我不禁要思索我该怎么样也战成平手。我该面对所有的冒险了。我记得实际上当我们走进他的小卧室时,床铺根本没有睡过的痕迹,窗户朝着月亮大开,这使得房间特别亮,连划根火柴都用不着。

      我记得当时如何一屁股坐在了床沿儿上,因为我想到,正如他们说的,他控制了我。有他的聪慧帮忙,他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任何事,只要我仍能顺从看护小孩儿的人的古老传统。小孩儿们看护的是迷信与恐惧。他真的控制了我,进退两难;他可以宣布赦免我,不追究我,说得稍微夸张点儿,难道我是将可怕因素引入我和迈尔斯和谐关系中的罪魁祸首?

      不,不,告诉格罗斯太太也无济于事,他的钦佩令我震惊。我当然很和蔼、仁慈。当我在床边休息时,我用从未那么温柔的双手拥着他小小的双肩,将他摆到了受攻击、质询的位置上。我别无他法,但至少形式上应向他说明。

  "现在你必须告诉我--所有的事实。你出去干什么?你又在那儿做什么?"

  我依旧能看到他可人的微笑、晶莹迷人的双眸和洁白的牙齿。"如果我告诉你为什么,你会理解吗?"听到这儿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他会告诉我为什么吗?我双唇颤抖着没说一个字,我下意识地只是用轻微的、重复而又别扭的点头作答。

      他很有风度,当我向他点头时,他就像一个十足的精灵王子看着我。他的聪明让我的紧张暂缓了一下。如果他真的要告诉我一切,这会很好吗?"好吧,"他最后说,"只是为了应该这样做。"

  "做什么?"

  "想想我--为了一种转变--坏!"我永远不会忘记他说出这个词时的开心和甜蜜,也不会忘记他兴奋至极弯腰向前亲吻我的情景。当时几乎万物静止。我接受了他的吻,紧紧拥抱了他一会儿,我要用极大的毅力阻止自己哭出来。他明确给出自己的理由,杜绝了我进一步探究的可能。为了让自己能更进一步接受这个理由,我环顾房间说:

  "那么你根本没有脱衣睡觉?"

  他的双眸在黑暗中闪烁:"没有。我在熬夜读书。"

  "你什么时候下去的?"

  "午夜时分。当我感觉不好时,当我感觉不舒服时!"

  "我明白,我明白--你的理由很有吸引力。但你怎么确信我会知道?"

  "哦,我和弗洛拉安排了一切。"他脱口而出,"她起床观察。"

  "她要留意那一个?"我掉进了陷阱。

  "因此她惊扰了你,为了看她到底在看什么,你也看到了--你看到了。"

  "你那时,"我同时说,"在寒夜里会得致命的感冒!"

  他马上说:"否则我怎么会那样坏?"

  然后我们再次拥抱,这次小插曲和我们的谈话就在他的笑话、我的仁慈中结束。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2-23 04:57

第十二章

  再说一下那天早上我的收获。格罗丝太太似乎不感兴趣,尽管我强调指出在我和他分开前他所说的话。"就在这几个字里面,"我对她说,"想一想,你知道,你能干什么!他丢给我这句话来表明他的无辜,他当然知道他'能'干,那就是他在学校干的好事。"

  "天啊,你真的变了!"我的朋友叫道。

 "我没有变--我只是弄清楚了,他们四个总能相遇,最近这些天如果你曾在任何一个夜晚和任何一个孩子在一起,你就会明白。我发现得越多,越感到如果没有其他证据可以证实这些,那惟一的原因就是他们之间的默契。他们从不会提及任何一个老朋友,还有迈尔斯被开除的事。噢,是的,我们可以坐在这里看着他们,他们可以尽力地表现给我们。但即便是他们假装沉醉在童话中时,他们仍在想着那两个人。他并不是在读给她听,"我坦然道,"他们在谈论那两个人--他们在谈论可怕的事!我知道,我好像有些疯狂,但并非如此,我所获悉的会让你也这么想的,这只会让我更加明白,让我搞清楚另外一些事情。"

  我当时看起来肯定很威严,但这两个可爱的小生命却成了牺牲品。回想着他们的可爱,我的同伴思索着,她在努力地思考,一直没有打断我,却用眼睛掩饰着:"你弄清楚别的什么事了?"

  "啊,就是让我快乐惊喜的事,还有我现在才奇怪地发现,让我迷惑和烦恼的事。他们无与伦比的美丽,他们不同寻常的善良,这是个游戏,"我接着说,"这是阴谋和欺诈!"

  "这些可爱的孩子?"

  "仅仅是可爱的孩子吗?是的,就像看起来那样疯狂!"我说话的动作,让我能把他们的疯狂完完全全地显现出来,"他们本来并不好--他们只是心不在焉。和他们相处很容易,因为他们仅仅在为自己活着。他们不是我的--他们不是我们的。他们是他的和她的!"

  "昆特和那个女人的?"

  "昆特和那个女人的。他们想得到他俩。"ム蓿听到这里,可怜的格罗丝太太似乎在琢磨他们:"但为什么呢?""在这些可怕的日子里,把邪恶侵入他们,用邪恶控制他们,为恶魔效力。""天啊!"我的朋友屏住呼吸惊呼。她的惊呼是家常便饭,但它揭开了我更深一步的证实,在这个时候--因为还有比这更可怕的事情--一定已经发生了,但我不知道到底有多可怕。很明显她屈服了,过了一会儿她说:"他们是坏蛋!但他们又能怎么做呢?"她追问道。

  "做?"我的声音太大了,远处迈尔斯和弗洛拉正好走过,他们停了下来看着我们。"他们做得还不够吗?"我小声道。这时孩子们正冲我们点头微笑,继续着他们的表演。我们停了一分钟,然后我说:"昆特和耶塞尔可以毁掉他们!"

      听到这里,我的同伴用沉默表示了质询,这让我更加明白了。"他们不知道,但他们正在努力。他们仅仅远远地被看到过,事实就是这样--在奇怪的地方和高高的地方,在塔上,在房上,在窗户外面,在池塘远远的对面,但两边都有精心的设计,可以缩短距离,去除障碍。引诱者的成功只是个时间问题,他们只是必须考虑到危险。"

  "等孩子们的到来?"

  "试图毁掉他们!"

  格罗丝太太缓缓站起来,我小心翼翼地补充道:"当然除非我们能阻止!"

  站在我面前,她显然不赞同:"他们的叔叔必须阻止他们这样做,他必须带他们走。"

  "谁通知他呢?"

  刚才她望着远处,但现在她傻乎乎地看着我:"你,小姐。"

  "告诉他这所房子着魔了,他的小侄子和小侄女都要疯了?"

  "但他们是不是这样,小姐?"

  "你是说我也如此?这对他来说是个好消息,由女家庭教师去告知,而她的首要职责就是让他无须操心。"

  格罗丝太太在为孩子们着想:"是的,他讨厌操心,这是个理由。"

  "为什么这些恶魔能欺骗他这么久?毫无疑问,他的漠不关心一定太可怕了。我不是恶魔,至少我不会欺骗他。"

  过了一会儿,我的同伴再次坐下,她抓住我的胳膊:"让他无论如何来找你。"

  我瞪圆了眼:"找我?"我感到一阵害怕,她要做什么?

  "他应该在这里--他应该帮帮你。"

  我马上站起来,我想我一定给了她一个最奇怪的表情。"你说让我请他来?"她看着我的脸,而事实并非如此。更有甚者--当一个女人了解另一个人时--她会明白我的:他的嘲笑,他的消遣,他的不屑--因为我自己在这里的放弃,因为我在这个美好的地方可以吸引他的注意。她不知道--没有人知道--我为能给他效力、能融入这个集体而多么骄傲。我想她会明白我给她的这个警告:"如果你晕了头,要请他来为我--"

  她确实害怕了:"是的,小姐?"

  "我会马上离开你和他。"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2-23 05:02

第十三章

  能加入他们这个集体挺好,但要和他们交谈很费力气--在这个相对封闭的地方,困〖JP2〗难依旧。

      这种情况持续了一个月,而且还在恶化,我的学生有时会下意识地说一些讽刺的话,而且越来越尖刻。这并不仅仅是我的险恶想像,而是缘于他们已经意识到我的困境,不论现在还是当时,我对此都深信不疑。

      我们之间的这种奇怪的关系,在某种程度上,决定了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的相处方式和氛围。我并不是说他们无诚意地说话或做一些下流的事,因为那不属于来自他们的危险--我的意思是,另一方面,我们之间存在的一种不可名状、无法触及的因素越来越明显,没有精心的安排,那么多的逃避不可能都成功。好像我们常常都会碰到谈不下去的话题,然后突然转出我们认定的死胡同,再轻声关上门,互相看一眼--因为,像所有"砰"一声关上门一样,有时要比我们想像的声音大--关上我们轻率打开的门。

  条条大路通罗马,有时我们会想到各个学科或每个谈话主题都会涉及忌讳的问题。忌讳的问题就是亡者的经常回归,尤其是任何可以让我的学生想起他们已经死掉的朋友们的事情。

      有一段日子里,我的确看到他们中的一个用肘部轻捣另一个说:"她以为这次一定能做到--但她不能!"这种举动轻易发现不了。"做到"可能指--偶尔--将她交给我合作的那位女士。

      他们对我的个人历史非常感兴趣,我一遍一遍地讲给他们听。他们对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了如指掌:我的每一次冒险、我的兄弟姐妹、我家的小猫小狗,还有我父亲古怪的性格、我家的摆设、村庄中老妇人的谈话。

      我们有谈不完的话题,如果你速度够快,并知道何时该到处走走。他们用自己的智慧在幕后操纵着我的创造和记忆。后来想起这些事,我都有一种被人暗中监视的怀疑。我有时会不自觉地领他们接触友善的事物。我被邀请无任何关联地重讲名言警句,或者再次证实教区牧师住处的小马有多聪明。

  可能就在这些方面或在其他不同的方面,事情出现了转机,我称之为困境的东西也变得很敏感。时光流逝,我没再和两个幽灵相遇过,这个事实应该能让我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

      自从第二天晚上在高高的楼梯平台处见到楼梯脚处的那个女人后,我就什么也没看到过了。走路转弯时,我总期望着能和昆特不期而遇。我还期望着在险恶的小路上与耶塞尔相遇。

      寒来暑往,夏天已离我们远去,秋天接踵而至,布莱笼罩在浓浓的秋色中,秋意吹熄了布莱半数的灯火。灰暗的天空、凋谢的花环、空旷的野地、飘散的枯叶让布莱看起来就像刚谢过幕的剧院--全场洒满皱巴巴的节目单。

      这样的气氛、这样的声响和静寂、这不可言传的感受让我想起六月的那个夜晚,那天在户外我第一次碰到昆特,有时还能回想起隔着窗户看到他后,我在灌木丛中徒劳地转着圈儿找他。我认出了这些标志、征兆--我认出了那个时刻、那个地点。但那些地点、那些场所都空空如也,我仍没碰到什么麻烦。

      我在谈话中曾向格罗丝太太提到过弗洛拉在湖边时那可怕的一幕--这么说让格罗丝太太迷惑不解--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痛苦让我不能自持。然后我生动地描述了自己的所想:不论那个孩子看没看到幽灵--因为这还未得到确切的证实--我愿意以保护者的身份完全暴露在幽灵们的面前。

      我已作了最坏的打算。我厌恶看到他们睁大眼睛时我却闭上了眼睛。好了,我的双目现在被封上了--为了一种圆满,不感谢上帝好像就有点儿亵渎神灵。唉,要这样做还存在一个难题:如果我没有对我的学生的秘密进行定罪,我会诚心诚意地感谢上帝。

  现在,我又该如何回顾我的困扰的发展历程呢?有些时候,当我们在一起时,我能明显地感受到迈尔斯和弗洛拉有他们熟知的并受他们热烈欢迎的访客,虽然这很隐蔽。要不是考虑到这种伤害进一步发展的几率要大于减弱的几率,我的喜悦之情就会爆发。

      "他们就在这儿,他们就在这儿,你们这两个家伙,"我会大喊道,"现在你们再也不能否认了!"两个小家伙用他们的善于交际、亲切的举止否定了一切,在他们水晶般的心灵深处--像溪流中的鱼儿快速游过--他们高明地向外偷窥。

  接下来的一件事让我更震惊。那天晚上,当我向外看昆特或耶塞尔是否会出现在夜空下时,我看到了由我照看休息的迈尔斯。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马上在我身上验证--他正站在高高的城垛口处用像昆特那个幽灵一样的邪恶眼神看着我。

      太可怕了,当时的发现带来的恐惧远远超过任何其他事情带给我的恐惧。这是我真实的感觉。他们有时候习惯了我的存在,闲暇时间,我就将自己关起来出声复述一点儿东西--立刻,这成了一种解脱,并伴有新的绝望--也许我能通过这种方式找到线索。

      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试着从各个方面接近那个线索,但我总是在喊出那些可怕的名字后终止这一切。当这些人名从我嘴边消逝时,我提醒自己应该将这些名字与一些声名狼藉的事联系起来,这样,我才能不亵渎教师的神圣。当我对自己说:"他们有权保持沉默,而你却有权要不讨好地说明这一切!"我感到自己情绪激动,双手情不自禁地捂住了脸庞。

      此后,我开始喋喋不休地说,直到死一般的静寂降临--我不知道该如何描述--一切的奇异、眩晕、漂浮不定都戛然而止,万物停滞不前。而这一切都与我们当时弄出的声响无关,透过钢琴乱弹的音符、欢呼的雀跃声、快速的背诵声,我仍能感到这种让人窒息的静寂。然后无取胜希望的人出场了。他们不是天使,像法语中说的,"他们已死去",但他们在此逗留时灌输给小牺牲品们的罪恶思想或留下的生动印象都让我心惊不已。

  不论我看到什么,迈尔斯和弗洛拉总比我看到的更多--这些事情很骇人,不可猜测,并皆来源于他们以前的交流,要甩开这个残酷的想法不太可能。这类事情仅停留在表面,我们都吵闹着否认那种寒意。

      每一次,我们三个都会用相同的动作终止那个让人害怕的话题,这种举止好像是训练有素、自发的行为。无论如何,孩子们会习惯性地吻我,并问一些小问题,他们从未忘记--不管哪一个--先前帮我们度过重重危险的那个问题,这很让人震惊。"你认为他什么时候回来?难道你不认为我们应该给他去封信吗?"根据经验判断,正是这个询问让人有点儿为难。

      "他"当然是他们那位住在哈利街的叔叔。我们时刻都在幻想着他随时都可能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他并没有为我们这种想法做过什么,我们则相反,如果没有这种遐想在支撑着我们,我们每个人将通通被剥夺了展现自己最好一面的机会。他从不给他们写信--也许因为自私,如果说成他对我的信任则有点儿奉承他。因为一位男士将自己最好的颂词献给一位女士,这种做法正倾向于是为了他自己的舒适。

      我信守承诺没去麻烦他,我让孩子们明白,他们的信只是一些精彩的写作作业。信写得太好了,让人不忍邮走;我自己把信留了下来,现在还有。可笑的是,这些信让我也幻想他会随时出现,而且念头越来越强烈。我的学生好像知道,这让我很尴尬。

      回想以前,我印象最深的是:尽管我承受巨大的压力,但我从没对他们失去耐心。现在反思一下,觉得他们实际上很可爱,我不恨他们!如果解脱再迟来一会儿,那么我的恼怒会不会背叛我呢?这已无所谓,因为解脱之时来了。虽然这就像弦绷得太紧会断裂,天闷热得受不了时就会响雷,我还是称之为解脱。这至少有所变化,且来势汹汹。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2-23 05:03

第十四章

  一个星期天的早上,我们步行去教堂,迈尔斯在我身边,在我们前面不远处是格罗丝太太,弗洛拉在她身边。这是个干冷的晴天,头天晚上已经起霜了,秋天的空气清新而又刺骨,让教堂的钟都欢快起来。这个时候,我应该为孩子们的顺从兴奋不已,这是个奇怪的念头。

  他们为什么从不对我表示不满?我的同伴们已准备就绪,我的出现像是要提防反抗的危险。我像个监狱看守一样防备着可能的怪事和逃跑,但这些都属于--我是说它们的投降者--那些深不可测的特殊的事实。我们被迈尔斯的叔叔的裁缝叫出来做礼拜,他空着手,穿着漂亮的马甲,得意洋洋。迈尔斯的资助、地位都要依靠他,如果迈尔斯想要自由,我无话可说。我在想,"革命"发生时,我怎么遇到他了。我称之为"革命"是因为我现在发现,正如他所说,可怕的一幕开始了,灾难降临了。"看这里,亲爱的,你知道,"迈尔斯兴高采烈地说,"请问我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回学校?"

  这句话听起来并没什么,尤其是这样甜的口气,但在他的女家庭教师面前,他竟用这样的腔调!话里面总有些东西可以让人"抓住",我抓住了,至少它让我停了下来,好像公园里的树倒在了路中间。在我们当中有些新的东西,他很清楚我觉察出来了,做到这一点,他并不需要多少坦白和可爱。我能感到他已从我的无法回答中得到他想要的结果。我不知该说什么,他却有足够的时间,过了一会儿,他暗示而非决定地笑道:"你知道,亲爱的,一个学生和一位女士在一起常常--"和我在一起,他常把"亲爱的"挂在嘴边,没什么能比它更能表达这种感情,我渴望这种感情能鼓舞我的学生,这是如此容易。

  但,噢,我感到现在我必须有自己的表达方式!我记得为了争取时间,我尽力去笑,在这张漂亮的面庞前,我看起来多么丑陋和奇怪。"常和同一位女士在一起?"我答道。

  他不动声色。一切就在眼前。"啊,当然,她是一位活泼的、完美的女士,但毕竟,我是个学生,不是吗?就是--嗯,继续。"

  我和他很友善地逗留了一会儿。是的,你在继续。噢,但我无能为力!

  这个让人心痛的念头我保留至今。"你不能说我不是很好,是吗?"

  我用手揽着他的肩,尽管我知道继续下去会很好,但我不能:"不,不能那样说,迈尔斯。"

  "除了那天晚上,你知道--"

  "那天晚上?"看起来我没他坦率。

  "啊,当我出来--到房子外面。"

  "噢,是的,但我忘记你为什么那样做了。"

  "你忘了?"他用童稚的声音反答道,"哎呀,那是在向你表示我能做到!"

  "噢,是的,你可以做到。"

  "而且我能再次做到。"

  我觉得我很明智:"当然,但你不会的。"

  "不,不是那样,那是小菜一碟。"

  "小菜一碟?"我说,"但我们必须继续。"

  他拉着我的胳膊和我一起走着:"那我什么时候回去?"

  我负责任地想了想说:"你在学校很开心吗?"

  他略加思索道:"噢,我在哪儿都很开心!"

  "嗯,那么,"我颤声道,"如果你像在这儿一样开心--"

  "啊,但并非仅仅如此!当然,你知道很多--"

  "你在暗示你知道的几乎和我一样多吗?"他停顿时,我试探道。

  "这并非我本意!"迈尔斯辩解道,"但远非如此。"

  "那是什么?"

  "嗯--我想了解更多生活。"

  "我懂了,我懂了。"我们已看到了教堂和各种各样的人,包括几个布莱的族人,他们聚在一起看着我们。我加快脚步,我想在我们之间的话题进行得更深入前到达那里。我在想,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他必须保持沉默,我想快点儿坐到教堂里的凳子上和那个我可跪在上面的垫子上。我像是在赛跑一样。他想让我慢下来,在我们到达教堂门口前,他喊道

  :

  "我想要自己的那种生活!"

  这几乎让我跳起来!"没有那么多你自己的那种生活!"我笑道,"除非是可爱的小弗洛拉!"

  "你真的让我和一个小丫头比?"

  我显得很虚弱:"那,你不爱我们可爱的弗洛拉?"

  "如果我不--你也不,如果我不--"他重复着没说完。当我们来到门口时,他用力拉我,示意停一下。格罗丝太太和弗洛拉已经进教堂了,其他做礼拜的也跟着进去了,我们被抛在那些古老而厚重的坟墓中间。我们停在门口的路上,停在一个低低的、长方形的、桌子一样的墓前面。

  "是的,如果你不--"

  在我等待时,他看着那些坟墓,接着说:"嗯,你知道的!"

  但他没有动,他刚才的话让我径直跌坐在石板上,好像是忽然想休息了。

  "我叔叔也在想你所想的事吗?"

  "你怎么知道我想什么?"

  "啊,嗯,我当然不知道,因为你从不告诉我,但我是说我叔叔他知道吗?"

  "知道什么,迈尔斯?"

  "哎呀,我在做的事情。"

  我马上意识到针对这样的问话,想要不损害我的主人的利益,我简直难以回答。但我们都在布莱,即使有什么损害也可以原谅。"我想你叔叔并不介意。"

  听到这里,迈尔斯看着我:"那么你不认为他谁也不在意?"

  "那又怎么样?"

  "哎呀,让他来到这里。"

  "但谁会告诉他来这儿呢?"

  "我会的!"这个孩子无比肯定地说,他用那样确定的表情看了我一眼,然后径直走进了教堂。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2-23 05:05

第十五章

  我没有跟着他过去,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我是个可怜的投降者,我意识到了这一点,却无力挽回。我只是坐在那里仔细回想我的小朋友刚刚讲的话,在我想明白后,我也有了缺席的借口--我羞于给我的学生们和其他做礼拜的人看到我迟到。

      我对自己说,最重要的是迈尔斯已经从我身上知道了什么,对他来说,证据就是刚才的尴尬情形。

      我已明了我担心什么:他可以利用我的担心来达到他的目的,就是得到更多自由。我所担心的是必须弄清楚他被学校开除这个让人难受的问题,因为这是恐怖所在。他叔叔和我一起来处理这些事情是个办法,严格地说,我应该希望这样。

      但我难以面对,我只能延宕时日,得过且过。我心烦意乱,迈尔斯仿佛就在旁边,他对我说:"要么你终止我的监护人对我的学习的打扰,要么就不要希望我和你继续那样不自然地生活。"这个孩子突然说出这个想法,太不可思议了。

  这一切阻止了我,我绕着教堂走来走去,犹豫着。我想我已深深地受伤害了,因此我无能为力,我不能进去坐在他的旁边。

      他会用胳膊挽着我,让我听他对我们谈话的评论。从他来的那一刻起,我就想躲开他,我在东边高高的窗户下停下来,听着祈祷的声音,我感到一阵冲动。我只要离开就可以轻易摆脱困境。

      这是我的机会,没有人阻止我,我可以放弃全部--转身离去。这只是个时间问题,稍事准备就可以走,因为主人去了教堂,仆人们都无事可做。简单地说,如果我离开,没人会责备我。如果我到晚饭时才回去会有多少时间?那要过两个小时,那时候--确切地说--我的小学生会天真地奇怪我的缺席。

  "你在做什么,淘气鬼?到底为什么让我们如此担心--让我们心神不宁,你知道吗?--你在门口就抛下我们了吗?"当他们问到这些时,我无法面对这些问题,也无法面对他们虚伪可爱的眼睛,但这些就是我所必须要面对的一切。当我想到这样的后果时,我最后还是决定离开。

  于是我走了,径直向教堂院中走去。我思虑重重,走了回去,好像当我到这里时,我就下定决心要逃离了。

      由于是星期日,我没遇到一个人,这让我感到庆幸。我想快速地离开,我会无声无息地走开。但我必须想办法如何回去。在大厅里,我心绪难平,在楼梯下,我忽然停在第一级台阶,我想起就是在这里,一个多月以前,在漆黑的夜里,我看到了那个可怕的女人。

      想到这里,慌乱中我向教室走去,在那里有些我自己的东西必须带走,我打开门再次去找,刹那间,我的眼前一晃,眼前的一切让我站立不稳。

  正午清晰的光线下,我看到一个人就坐在我的桌子前。一开始我感到羞愧,因为女仆可能会留在家里打理,也许她看这间教室里我的笔、墨水和纸,出于好心来收拾。

      她的胳膊放在桌上休息,她的手疲惫地托着头。但我想到这里时,我注意到尽管我已进来了,她却纹丝不动。然后--她改变姿势表明了她的身份。她站了起来,并非因为听到我来了,而是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忧郁,站在我前面几米远处--可怕的前任家庭教师!

      无耻而悲惨,她站在我的面前。穿着夜一般黑的衣服,她憔悴的美、她无比的悲哀、她长久的注视,好像在说她有权坐在我的桌子前,就像我有权坐在她的桌子前一样。时间延续着,我感到一阵寒意,似乎我才是闯入者,这是个狂野的抗议。

      "你是个可怕的、可怜的女人!"我听到我发出的声音通过开着的门,响彻整个走廊和空空的房子。我恢复过来,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我必须留下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2-23 05:06

第十六章

  考虑到我的学生回来后可能会对我的缺席只字不提,我又有点儿烦乱。他们回来了!他们没有对我横加指责,也没有亲切的举止,根本没提我缺席的事。格罗丝太太也面无表情,她什么也没说。我意识到了一定是迈尔斯和弗洛拉通过某种方式贿赂了她,然而,我要尽力抓住私下谈话的机会打破她的沉默。

      喝茶前我找到了机会:在女管家的房间里我找到五分钟和她独处的时间。房间才打扫干净并布置一新,光线模糊,空气中弥漫着新出炉的面包的芳香。我看到她安静地坐在火炉前,但平静中又带有点儿痛楚。在她昏暗华丽的房间里,她正坐在椅子上直盯着火苗看,给人一种刚进行了一次大扫除后正在好好休息的印象。

  "噢,是的,他们让我保持沉默。为了让他们开心--只要他们在场--当然我许诺了。但你是怎么回事?"

  "我只和你们走到那儿,"我说,"然后回来会个朋友。"

  她有点吃惊:"一个朋友--你?"

  "噢,是的,我有两个朋友!"我笑道,"但孩子们给你解释了吗?"

  "关于为什么不提你离开的事?是的,他们说这样做你会更开心,是吗?"

  我的表情让她很悔恨。"不,我一点儿都不高兴!"但我又马上说道,"他们告诉你我为何会高兴你们这么做吗?"

  "没有,迈尔斯小主人只说,我们只做老师高兴的事!"

  "我希望他真能如此。弗洛拉说什么了?""弗洛拉小姐很乖。"她说。

  "噢,当然,当然!"--我也照样回答。

  我想了一会儿,说:"你太柔顺,太--但我和迈尔斯之间,要坦白一切了。"

  "坦白一切?"我的同伴睁大了眼睛,"坦白什么,小姐?"

  "一切。没关系。我已下定决心。我回家,亲爱的,"我接着说,"是为了和耶塞尔交谈。"

  说这些之前,我已养成了将格罗丝太太提前扶住的习惯。因此,现在即使她因我的话不停地眨眼,但我仍能稳稳地扶住她。"谈话!你是说她会说话?"

  "差不多如此。回来后我在教室发现了她。"

  "她说什么了?"我能听到这个好心的女人声音中的平静和麻木。

  "说她正忍受折磨!"

  她在尽力想像我提供的场景,这真的让她目瞪口呆。"你是说,"她支吾道,"失去的煎熬?"

  "因失去什么而备受煎熬。该死的。为什么,为了分享他们--"我支吾着说出这些可怕的字眼。

  但我的同伴想像力不那么丰富,她接着说:"为了分享他们?"

  "她想要弗洛拉。"如果我事先没防备的话,格罗丝太太就要倒在地上了,我仍在那儿扶着她,"正如我告诉你的,然而,没关系。"

  "因为你已下定决心?但下定什么决心?"

  "所有的。"

  "所有的什么?"

  "让他们的叔叔回来。"

  "噢,小姐,要三思!"我的朋友大声道。

  "啊,我会的,我会的!我明白这是惟一可走的路。我跟你说过和迈尔斯要坦白一切,如果他认为我害怕--以及由此而引发的其他想法--他会明白自己错了。是的,是的。他的叔叔会当面从我这儿得到有关迈尔斯的一切事情(有必要的话,那个男孩也可在场),即使我会被责备放松了对他的教育!"

  "是的,小姐--"我的同伴追问道。

  "好吧,有那个可怕的原因。"

  我的同伴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么多,她有点儿迷茫:"但--一个--哪一个?"

  "当然,迈尔斯以前就读的学校写来的信。"

  "你会把它拿给主人看?"

  "我本应该当时就马上拿给他看。"

  "噢,不!"格罗丝太太坚决地说道。

  "我会把信放到主人的面前,"我硬着心肠继续说,"我不能再为这个被学校开除的小男孩儿遮掩什么了--"

  "我们对一切毫不知情!"格罗丝太太宣称。

  "因为邪恶。还为了什么?!他是那么聪明、美丽、完美无缺。他笨吗?他衣着不整洁?他很懦弱?他本性很坏?他很高雅--因此只能是因为邪恶的力量。那将解开整个谜团。毕竟,"我说,"那是他们叔叔的错。如果他不将那些邪恶的人留在这儿--"

  "他对昆特和耶塞尔的事一无所知。是我的错。"她脸色苍白。

  "你不应该忍受折磨。"我回答道。

  "孩子们也不该!"她有力地回应道。

  我沉默了片刻,我们注视着彼此。"那么我该告诉他点儿什么?"

  "你不必告诉他任何事。我会告诉他的。"

  我掂量了一下:"你是说你会给他写信?"想到她不会写字,我马上打住,"你怎么和主人沟通呢?"

  "我告诉男管家,他写。"

  "你想让他写我们的故事?"

  我的问题有明显的讽刺意味,但我不是故意这么做的。但这使她不一会儿就崩溃了,她泪水盈眶。"啊,小姐,你写!"

  "好吧--今晚。"我最后回答道。我们就此分手。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2-23 05:07

第十七章

  那天晚上,已经夜深人静了,我还在想信的开头该如何写。天气又如往常一样,刮着大风。在我的房间里,灯光下,弗洛拉正静静地坐在我身旁,我对着这张白纸已思索良久,倾听着雨打窗、风肆虐的声音。最后我拿着根蜡烛出去了,穿过走廊,停在迈尔斯的门前,我侧耳倾听。在无休止的困扰驱使下,我想听到点儿迈尔斯未就寝的声音,我的确听到了,但却有点儿出乎我的意料。他的声音传来:"你别在那儿站着了--进来吧。"这声音像黑暗中跳跃的快乐音符。

  我端着蜡烛站到了他面前:"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儿?"

  "哎呀,当然是听到了。你以为你没弄出一点儿响声吗?你就像一队骑兵!"他可爱地笑着。

  "那么你没睡?"

  "睡意不浓!我躺在床上想事儿。"

  我特意将蜡烛放得离他远点儿,当他友好地向我伸出手时,我便坐在他的床沿儿上。"你到底在想什么?"我问。

  "亲爱的,除了你还有谁?"

  "能得到你的赞赏,我感到很自豪,但到目前为止,我更愿意看到你睡。"

  "好吧,你知道,我也想了我们俩的怪事。"

  我感到他那结实的小手冰凉:"什么怪事,迈尔斯?"

  "哎呀,你培育我的方式,还有其他的一切!"

  这一刻,我几乎无法呼吸,烛光昏暗,但我依然能看清他头枕枕头向我微笑。"你所说的其他一切又指什么?"

  "噢,你知道,你知道!"

  我抓住他的手,我们看着彼此,虽然我能感觉到我的沉默好像接受了他这种控诉。此刻,现实世界中没有任何事物能像我们之间的真正关系这么荒谬,但我却无法开口。"你当然应该回学校,"我说,"如果是这让你烦心。但不回原来的那所学校--我们必须找一所更好的学校。你从未对我提起过这件事,我怎么知道是它让你不开心?"他认真倾听着,明亮的小脸更显苍白,这让他有一刻像儿童医院里一位满怀希望的病人一样让人怜悯。想到这些,我真想成为一位护士或慈善会员,我会放弃拥有的一切来挽救他的生命。如果真要如此做,我会做的!"你从没对我说过你的学校--我指的是以前那所,你没有以任何一种方式提起过。你知道吗?"

  他好像有点儿好奇,仍那样可爱地微笑着。但他明显在争取时间,他等待着,寻求指导:"是吗?我没提过?"

  由他的语调、他的面部表情带出来的无法言传的东西让我痛心不已。他身上背负的咒语让他的小脑袋一片迷茫,只知玩耍,清白与理智并存。"是的,从未提起过--从你回家那一刻起。即使是一位老师、一个同伴、你在学校里发生的最微不足道的小事都没对我说过。没有,迈尔斯--从未--包括向我暗示学校发生的事情。因此,你可以想像我是怎样地一无所知。从我认识你起,直到今天早上你才暴露出点儿什么,但这也好像与你以前的生活没多大关系。你好像很乐意接受现在的生活。"我严厉揭露了他早熟(我称之为毒害)的秘密,尽管他内心的矛盾还一息尚存,但这让他像个老人一样容易让人亲近--智力也相当。"我还以为你想继续这样下去。"

  听到这儿他脸色有点儿变,这让我吃惊。无论如何,他很疲惫地摇摇头:"我不想--我不想。我想离开。"

  "你厌倦了布莱?"

  "哦,不是。我喜欢布莱。"

  "好吧,那么--"

  "哦,你知道一个男孩子需要什么!"

  我感到自己对迈尔斯了解得不够,我暂时回避了这个话题。"你想去你叔叔那儿?"

  听到这儿,他又在枕头上动了一下,面带甜美和讽刺:"啊,你不能那样做!"

  我沉默了一会儿,现在是我变了脸色:"亲爱的,我不想那样!"

  "你不会,即使你能。你不会,你不会!"他躺在那儿盯着我看,"我叔叔必须来,你必须安排一切。"

  "如果我们这样做了,"我的精神又恢复了,"你知道你会马上被带走。"

  "好了,难道你不明白我在尽力做什么?必须告诉我叔叔--解决一切的方法--你要告诉他很多很多!"

  他说这些时表现出来的狂喜让我不禁对他提高警惕:"迈尔斯,你又必须告诉他多少呢?他会问你一些事!"

  他沉思了一会儿:"极有可能。但会是什么事呢?"

  "你从未告诉过我的事。让他决定怎么来安排你。他不会送你回去--"

  "哦,我不想回去!"他插话道,"我想有个新天地。"

  他如此平静、如此欢乐地说着,这种语调将他痛苦的、不自然的、孩子气的悲剧唤回我的面前,还有他三个月来的虚张声势。我再也承受不住,我情不自禁俯下身爱怜地将他轻轻拥在怀里。

  "可怜的小迈尔斯, 可怜的小迈尔斯!"

  我们的脸庞挨得很近,他很开心地让我吻了他。"好了,老女人。""有没有什么--你想告诉我点儿什么?"

  他把头转开了一点儿,面朝墙壁,举起自己的一只手看,好像一个生病的孩子一样。"我已经告诉你了--今天早上我告诉你了。"

  噢,我有点儿可怜他!"就是你不想让我担心你?"

  他回过头来看着我,好像要确定我已理解他的意思。然后他轻声说:"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他的语气中好像还带着点儿尊严,这让我决定放过他。我慢慢起身,在他旁边走动。上帝知道,我根本不想让他烦恼,但我感到现在背对他就是抛弃他、丢弃他。

  "我给你叔叔写了一封信,刚写了个开头。"我说。

  "那么,写完它!"ノ彝A艘换岫:"之前发生了什么?"

  他又凝视着我:"什么之前?"

  "你从学校回来之前--你离开之前。"

  他沉默了一会儿,但继续问道:"发生什么了?"フ庑┗昂孟袢梦业谝淮巫サ搅艘凰咳贤的颤音--这让我跪在他的床前,想尽力抓住再次支配他的机会:"亲爱的小迈尔斯,亲爱的小迈尔斯,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帮你?!只是想帮你!我宁愿选择死亡也不想让你痛苦、冤枉你。亲爱的小迈尔斯,"--噢,我说出来了,即使我会走得太远--"我想让你帮助我来拯救你!"但话一出口,我马上意识到我走得太远了。对我这种请求的回答是瞬间的,但却是以寒意乍起、狂风大作、房屋剧烈摇动的形式作答,狂风中好像窗扉都要被吹进来。迈尔斯发出一声尖叫,尖叫声很快被其他声响淹没。虽然我离他很近,但确定不了他的尖叫是庆祝还是恐惧。我又站起来,意识到房间里一片黑暗。我们停了一会儿。我环顾四周,发现窗户紧闭,拉上的窗帘也没异样。"哎呀,蜡烛灭了!"我叫道。

  "我吹灭了蜡烛,亲爱的!"迈尔斯说。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2-23 05:09

第十八章

  第二天下课后,格罗丝太太找了个机会跟我悄悄地说:"你已经写了吗,小姐?"

  "是的--我写好信了。"但我没再说--此时已封口并写好地址的信还在我口袋里。邮差去村子前,我有足够的时间去发这封信。他们好像都有心来掩盖摩擦。他们展示的数学才能让人眩晕,几乎让我无法忍受,而且,他们还兴致勃勃地弄出一些有关地理、历史的笑话。

      特别是迈尔斯,他好像要证明他能多么容易地让我平静下来。这个孩子真的生活在美丽和痛苦交织的、难以描述的环境中,每一次冲动都会展示给大家一个不同的他。他是如此坦白、如此自由、如此非凡的小绅士。我一直在提防他给我的第一印象对我的背叛。

      我时常盯着他看,但始终弄不明白这个小绅士会因做什么而受到惩罚。这么说吧,从这个黑暗的天才身上我好像看到邪恶之门已打开--我内心的正义感为这一切有可能成为事实而备受煎熬。

  今天晚饭吃得比较早。晚饭后,迈尔斯围着我问我是否愿意让他为我表演半个小时,他从未像现在这么像个小绅士。即使大卫为索尔的表演也没这精彩。这简直是聪明才智和宽宏大量的精彩展示,很像他的说词:"我们真正喜欢的骑士懂得保持风度。我现在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是说--你会停止对我的担心和监视,不再让我靠你过近,让我来去自由。

      好吧,我来了,你看到了,但我不离开!我有充足的时间。我十分喜欢你的陪伴,我只是要让你明白--我为一个原则而抗争。"可能由于我不同意这种请求,或者是我又不能陪他,我们手挽手走进教室。他坐在钢琴前以从未有过的情形弹奏着,如果有人说他是在踢足球,我绝对赞同。

      在他的影响下我也停止思量,竟有点昏昏欲睡的感觉。晚饭后,在教室的火炉旁,我丝毫没有睡意:我做了什么糟糕的事?我忘了。这段时间里,弗洛拉在哪儿?当我问迈尔斯这个问题时,他想了一会儿才回答:"在哪儿?亲爱的,我怎么知道?"之后他马上开心地大笑,然后好像是伴音,他又拉长嗓音不连贯地、夸张地大声歌唱。

  我直接走回我的房间,但他的妹妹不在那儿,我又在其他房间找了找,也没发现她,我只好下楼。

  我想她一定和格罗丝太太在一起。我在前天晚上碰到格罗丝太太的地方找到了格罗丝太太,但她却对此一无所知。她一直认为饭后我把两个孩子都带走了。她这样想也对,因为这是我第一次让弗洛拉离开我的视线。当然,她现在一定和女仆们在一起。此时我未意识到丝毫的危险,只是觉得要马上到女仆们那儿找到弗洛拉。

      我们分头行动,十分钟后在大厅碰头,但结果让人失望,经过询问,没人知道弗洛拉的行踪。我们俩呆住了,眼神中流露出惊慌,我能感受到我的朋友有多惊讶。

  "她在楼上,"她说,"在一个你没搜到的房间里。"

  "不,她在远处,"我下定决心,"她出去了。"

  格罗丝太太瞪大了眼睛:"没戴帽子就出去了?"

  我很自然地回答道:"她不是经常不戴帽子吗?"

  "弗洛拉和她在一起?"

  "弗洛拉和她在一起!"我断言,"我们必须找到她们。"

  我抓住格罗丝太太的胳膊,但她好像感觉不到,一时对我的话毫无反应。她怔怔地站在那儿,不安地说:"那么迈尔斯小主人现在在哪儿呢?"

  "噢,他和昆特在一块儿。他们在教室里。"ム蓿天哪!我的头脑立刻清醒了--因此,我想我的语气从未像现在这么肯定、平静、自信。

  "他们耍花招,"我继续讲,"他们成功地实施了自己的计划。迈尔斯用巧妙的手段拖住我,而弗洛拉则乘机溜出去。"

  "巧妙的?"格罗丝太太迷惑不解地问。

  "可以说是险恶的!"我几乎高兴地回答,"他也为自己创造了机会。但是来吧!"

  她无望地、沮丧地看看楼上:"你离开了他?"

  "他可能和昆特在一起,是的--但现在我不在意这个。"

  此时,她已紧紧抓住我的手,这样她才能把我留在她身边。她喘着气问:"因为你那封信?"

  我摸到那封信,掏出来并挣脱格罗丝太太走到大厅的那张宽阔的大桌子旁,将信放在上面。我折回来对格罗丝太太说:"卢克会来拿这封信的。"我走到门口推开门,站到台阶上。

  格罗丝太太犹豫不决:夜间起风,早上下雨,下午还很阴沉、潮湿。我来到车旁,格罗丝太太站在门口:"你不穿件衣服?"

  "孩子什么都没穿,我又怎么会在乎我自己?我没时间加衣服,"我喊道,"我要走了,你自己到楼上看看迈尔斯怎么样了。"

  "和他们?"噢,这个可怜的女人说着便加入到我的行列中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2-23 05:11

第十九章

  我们直奔湖边,布莱的人都称之为湖,我猜它实际上只是一潭水,在我这个甚少旅游的人眼里没太大吸引力。我对这片水域还不太熟,无论如何,在我同意并保护我的学生时,我会划着一艘泊在那儿供我们专用的平底船畅游在水面上。

      宽广的水面、骚动不安的湖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通常我们都在离家半英里的地方上船,但我深信无论弗洛拉现在身在何处,都不会离家太近。她不会为任何小小的冒险溜出去,自从那次在湖边我和她共同经历了那可怕的一幕,我们再出来散步时,我便特别留心她最喜欢往哪个方向走。

      这就是为什么我领着格罗丝太太走时她迷惑不解、脚步有些犹豫的原因:"你要去水边,小姐?你认为她在--"

  "她可能在那儿,我认为水不会太深。我判断她极有可能在我们那天在湖边看到耶塞尔时的地方。我告诉过你那件事。"

  "但她装着没看见--"

  "拥有那不可思议的自制力?我一直觉得她很想独自再回到湖边去。如今她的哥哥让她梦想成真。"

  格罗丝太太仍站着不动:"你认为迈尔斯和弗洛拉真的在与昆特和耶塞尔谈话?"

  "我对此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如果我们听到他们的谈话,那会吓坏我们的。"

  "如果弗洛拉在那儿--"

  "什么?"

  "那么,耶塞尔也在那儿?"

  "毫无疑问。你会看到的。"

  "噢,谢谢你!"我的朋友听到这儿好像被钉住了,我便一个人往前走了。到水塘边时,她却已紧随在我后面。我知道不管她怎么看我,我的勇敢还是鼓舞了她。茫茫水面上没有

  任何孩子的踪影,她终于松了口气。近处的岸边没有弗洛拉的影子,除了对面茂密的灌木丛覆盖的一处约20码的地方,其他地方也看不见弗洛拉,这让我很吃惊。湖面是长方形的,宽度与长度相比显得那么窄,这让它看起来像条小河,而你却看不到河的尽头。我们注视着空空的水面,然后我感觉到格罗丝太太眼中的质询。我知道她的意思。"不,不,等一等!她用了小船。"

  格罗丝太太盯着空空的泊位看了一会儿,目光又转向湖面:"那么,船在哪儿呢?"

  "我们看不到船就是最有力的证据。她划船到对岸,并把船藏了起来。"

  "那个孩子--一个人做这些事?"

  "她不是一个人,那时她不再是个小孩儿。她是一个老女人,成熟女人。"我眼睛扫过岸边,她却在那儿满脸迷惑。然后,我又指出,船肯定藏在湖岸凹陷而形成的水湾里,并有树木掩盖。

  "但如果船在那儿,弗洛拉究竟在哪儿呢?"我的同伴焦急地问道。

  "那正是我们必须知道的。"我开始朝更远的地方走去。

  "要绕湖走一圈吗?"

  "当然,虽然有点儿远。只花我们十分钟,但这也远得足够让弗洛拉放弃步行。她直着划船过去。"

  "天哪!"我的朋友又喊道。我的推理让她有点儿吃不消。她紧随我,我们转了半个圈了--一段曲折乏味的路途,路面崎岖不平,又有茂密的植物覆盖--我暂停一下,让她喘口气。我用一只手感激地扶着她,让她明白她对我的帮助有多大。短暂的休憩让我们恢复了体力,因此,不一会儿我们就走到了一个地方,我们在这儿找到了那只小船。正在我猜测的地方。

  有人有意不想让人看到它,岸边有一个栅栏,船就拴在栅栏的一个木桩上,这个地方也便于登陆。我看到那对短小、厚实的船桨被很安全地架在那儿,因而我认识到了那个小女孩儿惊人的技艺。目前,我一直处于惊奇和思索中。栅栏上有个大门,我们很快穿过去,视野开阔不少。

  "她在那儿!"我们俩立刻大喊道。

  弗洛拉站在离我们不远的草地上微笑着,好像自己的表演已圆满落下帷幕。接下来,她径直弯下腰去拔了一大把难看的、枯萎了的蕨类植物--好像那就是她来这儿的目的。我马上判定她刚刚走出那片灌木丛。她在等我们,没向前移动。

      我们走近她时带着少有的严肃。她一直在微笑,我们碰头了。一切都在沉默中进行,有一种不祥的征兆。格罗丝太太首先打破了这让人窒息的时刻:她猛地跪下来,一把将弗洛拉拉到怀里,久久地紧抱着那个柔软、顺从的小身体。

      我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这无言的一幕--我发现弗洛拉在透过格罗丝太太的肩膀偷窥我,我看得更仔细了。现在事情有点儿严重--震撼已离去。但看到格罗丝太太和弗洛拉之间这么朴素的关系,又让我心疼不已,我忌妒格罗丝太太。

      到此为止,我们之间还未发生任何事,只是弗洛拉将她那丑陋的蕨类植物扔到地上。我和她对彼此说过的话只是一种借口,现在毫无用途。格罗丝太太拉住弗洛拉的一只手站了起来,两个人站在我面前,弗洛拉坦白地看着我,我们之间无声地交流着。她的眼神好像在说:"如果我说了,我会被绞死的。"

  弗洛拉如此坦白地、充满好奇地盯着我全身看还是第一次。她注意到了我们没戴帽子。"哎呀!你们的东西在哪儿?"

  "你的又在哪儿呢,亲爱的?"我立即回应道。

  她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快乐,好像对我的回答很满意:"那么迈尔斯在哪儿?"

  她小小的勇敢举动激怒了我:从她口中吐出的这几个字像出鞘的利刃,金光闪亮,一闪而过。几周来被我一直高高举起、紧紧握住的杯子里的水现在终于在我要开口前溢了出来。我爆发了。"我会告诉你,如果你告诉我--"我听到自己这样说。然后,我听到了这句话带来的震动。

  "那么,告诉你什么?"

  格罗丝太太焦急地看着我,但为时已晚,我熟练地脱口而出:"我的小弗洛拉,耶塞尔小姐在哪儿呢?"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2-23 05:15

第二十章

  正如和迈尔斯在墓地里的谈话一样,整个事情又摆在了我们之间。我敢保证我并没有向弗洛拉提起过这个名字,当她听到这个名字时,她脸上很快出现的愤怒让我的沉默像玻璃一样被击碎了。好像要让这个打击更沉重,格罗丝太太同时发出受惊吓,更像是受伤害时才有的尖叫。但很快换成我抓住格罗丝太太的胳膊:"她在那儿,她在那儿!"

  耶塞尔小姐站在对岸,站在我们面前,跟那天在湖边的情形一模一样,我记得自己当时的第一感觉是兴奋的冲动,很奇怪,因为我终于有证据了。

      她就站在那儿,我将受到公正的对待。她就在那儿,那么我既不是残酷无情,也不是头晕发疯。她在那儿是为了可怜的格罗丝太太,更是为了弗洛拉。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兴奋,我向她--那个苍白、贪婪的恶魔投去有些感激的目光,她会感受到并理解我的。

      她直直地站在我和格罗丝太太刚刚离开的地方,她的邪恶遍布了她的欲望所及的范围。初始的逼真景象和情绪波动只是短短几秒钟,格罗丝太太睁大眼睛顺着我手指的方向往对岸看,这让我确信她最终一定看到了我所看到的一切,就像我猛盯着弗洛拉看一样。

  弗洛拉对此的反应令我震惊,她一点儿都不惊慌,远远超出了我设想的她会有点儿惊慌--因为太痛苦的表情也不是我想要看到的。

      她是有备而来,并对我们的追踪有所提防,她会压制每一次暴露。因此,当我瞥见我不该看到的一个细节时,我当场呆住了。她粉粉的小脸上无一丝惊慌,甚至没有假装着朝我发现奇迹的地方看一眼。相反,她转向我,用一种全新的、我从未见过的、冰冷的眼神注视着我,似乎在研读我,在审判我--这种震惊让我觉得弗洛拉已转化成真正让我害怕的东西。

      即使我相信弗洛拉现在看到的比她以前看到的都要多,我还是担心,我急需来捍卫自己,我对她这个目击者大声喊道:"她就在那儿,你这个不幸的小东西--在那儿,在那儿,在那儿!你看到她了,就像你能清楚地看到我一样!"

  不久之前,我曾对格罗丝太太说过,弗洛拉不是一个小孩子,她是一个很成熟的女人。这种说法此时得到了证实,因为现在弗洛拉的眼神中没有丝毫屈服、退让和供认,她的面容越来越冷峻,然后突然凝住,充满斥责。

      到现在--如果我可以完整地叙述整个场景--我才感到她的做法有多骇人,虽然我同时想到还有格罗丝太太和我一起来应付。无论如何,我那年长的同伴满脸通红,大声尖叫,语气中都是极力反对:"太可怕了,清醒一点儿,小姐!你究竟看到什么了?"

  我只能快速地紧紧抓住格罗丝太太,因为在她说这些话时,那个骇人的幽灵还勇敢地、清楚地站在那儿。她在那儿已经足足站了一分钟了,我拉住格罗丝太太,推着她往我手指的方向看:"难道你看不见她?--你是说现在你看不见?现在!她像一个火球那么大!只是看看,亲爱的女士,快看!"

      她像我那样往对岸看,然后露出拒绝、厌恶、怜悯的表情,还混有一种解脱,好像在告诉我:如果可以,她是多么愿意相信我的话,支持我。我很需要她的支持,但她好像对这么有力的证据视而不见,我觉得形势急转直下,我感到--我看到我那脸色铁青的前任正步步紧逼我的失败,我更清醒地意识到,此次事件后该如何处理和弗洛拉的关系。格罗丝太太却快速、猛烈地插入到这种关系中来,让我的胜利化为无声的安慰。

  "她没在那儿,小弗洛拉,没人在那儿。你什么都没看到过,我的甜心!可怜的耶塞尔小姐怎么会--可怜的耶塞尔小姐已死去并被埋葬了,我们知道,不是吗,亲爱的?"她对小女孩说,"这完全是个错误,一种不必要的担心,一个玩笑--现在我们要尽快回家!"

  我们的同伴对此反应有点儿奇怪和笨拙,她和格罗丝太太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来反对我。弗洛拉仍用充满斥责的眼神看着我。她站在那儿,紧紧抓住格罗丝太太的裙子,那无与伦比的孩子似的美丽似乎已消失殆尽。

      看到这儿,我开始祈祷上帝宽恕我。我曾经说过,她很可怕,很阴险,她变得很普通,甚至很丑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谁都没看到!我什么也没看到!从来没有!我认为你很残忍。我不喜欢你!"像大街上一个庸俗、莽撞的小女孩儿一样,弗洛拉说完这通话后,将格罗丝太太抱得更紧,还将她那可怕的小脸埋在格罗丝太太的裙子里。

      她愤怒地哀号道:"带我走,带我走!噢,带我离开她!"

  "离开我?"我喘着气问。

  "离开你--离开你!"她哭喊道。

  格罗丝太太也吃惊地看着我,而我对此却无动于衷,只是和对面的那个幽灵交流起来。她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好像隔着湖面在倾听我们的声音,看我的灾难。

      这个可怜的孩子所说的每一个伤感情的字眼好像都来源于外部的某种力量,绝望中我只能接受,但我伤心地摇着头对她说:"如果我有过任何怀疑的话,现在我的一切疑虑都消失了。我一直生活在这痛苦的现实中,现在它离我只有一步之遥。当然,我失去你了。

      我干预此事,你也看到了--在她(耶塞尔)的授意下。"说着,我又看了看对岸那个邪恶的目击者,"我已经尽力,但我还是失去了你。再见。"我对格罗丝太太狂暴地命令道:"走,走!"尽管她看不见那个幽灵,但她知道有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我们的精神都快崩溃了,痛苦中她静静地拉着弗洛拉顺着我们来时的路匆匆离去了。

  我已记不清她们离开我后紧接着发生了什么。我只记得,最后,好像有15分钟,难闻的潮湿气息、世事的艰难和痛彻心扉的烦恼,让我觉得必须趴在地上,屈服于阵阵袭来的悲痛。我趴在那儿哭泣、呜咽了很久,因为当我抬头看天时,天已亮了。我站起来借着曙光朝四周看了一会儿那黑色的池塘和神出鬼没的湖岸。然后我又艰难地往回走。当我走到栅栏口时,却惊奇地发现小船不见了。

      我对弗洛拉能如此熟练驾驭局面有了一番新的认识。和格罗丝太太最幸福、最默契的安排让她平安度过了那一晚。回来的路上,我没碰到她们俩,但另一方面,可能出于一种不明确的弥补,我把迈尔斯看得更清楚了。我看到--我无法用别的词语来描述--太多迈尔斯的真面目。我在布莱度过的任何一个夜晚也没有这一次有预见性,尽管--尽管我的脚步惊慌失措--但也有甜蜜的心碎。

      一到家,我没直接去找迈尔斯,我直接回到房间换衣服。我向四周看了一眼,确定已经和弗洛拉决裂了--她的东西都被搬走了。后来,当我在教室的火炉边喝着女仆端来的茶时,我便决定不去质问迈尔斯。他现在有他自己的自由--他可以自由到底!是的,他有自由。这包括他八点左右进来默默地坐在我身旁。

      我把喝茶的东西放到一边,吹灭了蜡烛,将椅子往火边拉得更近:我感到很冷,好像再也暖和不起来。一次,当他进来时,我在火边陷入了沉思。他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好像要见我,然后--好像要分享我的心事--他来到壁炉的另一边,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我们一言不发地坐在那儿,周围一片寂静,然而,我能感觉到他想和我待在一起。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2-23 05:18

第二十一章

  新的一天开始了,天还未完全亮,我一睁眼就看到格罗丝太太站在床前,她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弗洛拉发烧了,可能要得重病。弗洛拉那一夜过得很不安稳,整夜都在害怕,而恐惧并非来自她的前任女家庭教师,而是来自现在的家庭教师--我。她并不是在反对耶塞尔小姐重新进入她的领地,而是在竭力反对我的侵入。我立即站了起来,我有很多话要问,我的朋友也准备好了。我问她如何看待那个孩子的真诚和我的真诚:"她坚持向你否认看到了什么或曾经看到过?"

  格罗丝太太的烦恼真的很明显:"啊,小姐,在这件事上,我催她也没用!她没说过。我必须说,我好像必须这样做,这件事让她完全变老了。"

  "我由此把她看得很清楚。无论如何,她好像憎恨别人对她直白坦率,诋毁她的好名

  声。耶塞尔小姐的确--她!啊,她很高尚,那个活泼的少女!昨天她在那儿给我的印象很古怪,我敢向你保证:超乎常人。我确实因说话不得体犯了错误!她不会再和我说话了。"

  虽然都很骇人,很模糊,但这还能让格罗丝太太暂时沉默。她对我很坦率,我断定其中内情不少。"我也这样认为,小姐,她不会再见你了。她对这件事态度很认真!"

  "那种态度,"我总结道,"就是她现在的病因!"

  噢,那种态度!我看到格罗丝太太脸上满是赞同:"她每隔几分钟就会问我你是否会进来。"

  "我明白--我明白。"我自己这边儿也有解决不了的事,"从昨天以后,她有没有对你说过--除了批判她熟悉的任何可怕的事情--任何关于耶塞尔小姐的话?"

  "没提一个字,小姐。而且,你当然知道,"我的朋友说道,"在湖边,至少当时她没见任何人,这是我从她那儿得到的消息。"

  "确切地说,你还在听她说。"

  "我不想反对她。我又能做什么呢?"

  "无事可做!你正在和最聪明的小孩儿打交道。他们--他们的两个朋友--使他们甚至比常人更聪明,因为有一些奇异的东西在里面!现在弗洛拉有自己的冤屈,她会玩到底。"

  "是的,小姐。但结果如何呢?"

  "哎呀,把我交给她的叔叔处理。她会让她叔叔相信,我是一个多么卑劣的人!"

  看到格罗丝太太脸上的表情我退缩了。她思索了一会儿,好像看到了弗洛拉和她叔叔在一起的场面。"主人--她的叔叔--对你评价很高呀!"

  "他行为不同常人--现在该我,"我笑道,"来证实了!但这无所谓。弗洛拉想要的,当然就是除去我。"

  我的同伴勇敢地说道:"甚至不想再见到你。"

  "那么,你现在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我问,"为了催我上路?"当她刚想张嘴回答,我却截住了她的话:"我有一个好主意--我深思熟虑的结果。我的离开好像也是件好事,星期天,我几乎就要发现事情的真相了。然而那还不行。是你必须离开。你必须带弗洛拉离开这儿。"

  格罗丝太太听到这儿,她迟疑了一会儿说:"但究竟去哪儿?"

  "离开这儿。离开他们。离开,甚至现在,最主要的是离开我。直接去找她叔叔。"

  "去揭发你?"

  "不,不只如此!离开我,我还有补救措施。"

  她仍很迷惑:"你的补救措施又是什么呢?"

  "首先是你的忠诚,然后是迈尔斯的忠诚。"

  她严肃地看着我:"你认为他--"ァ糐P2〗"如果他有机会,难道不会对付我?是的,这种想法有一定的冒险性。无论如何我要试一次。尽快将他的妹妹带走,把他一个人留给我。"我对自己的勇气和精力惊讶不已,但格罗丝太太这时有点儿犹豫。"有一件事,当然,"我接着说,"在弗洛拉走前,他们不能再见面。"

  然后我突然想起,尽管弗洛拉从湖边回来后就可能被看管住了,但可能还是晚了一步。"你是说,"我焦急地问,"他们已经见过面了?"

  听到这儿,她满脸通红:"啊,小姐,我太傻了!如果我不是被迫离开她三四次--每次都有一名女仆陪着她。现在,虽然她还是一个人在屋里,她被安全地锁在里边,但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好吧,你对那个小绅士很有信心?""除了你,我对谁都没信心。但自从昨晚之后,我又有了新的希望。我认为他想给我些提示。我坚信,那个可怜、高贵的小孩儿,他想开口说。昨晚,在火光里,在沉默中,他陪我坐了整整两个小时,好像事情就要发生了。"

  格罗丝太太面色沉重地朝窗外看了看那灰黑的天空:"发生了吗?"

  "没有,虽然我一等再等,我承认没发生,沉默没被打破,只是稍微提及了她妹妹的现状和缺席,然后,我们仍然给对方一个晚安吻。"我继续,"如果她的叔叔看到她,没有我的同意,他不能见她的哥哥--事情发展得太糟糕--再多给我点儿时间。"

  我的朋友在这方面很不情愿,这出乎我的意料:"再多点儿时间?你是什么意思?"

  "好了,一两天--就会真相大白。那时,他会站在我这一边--你会明白它的重要性。如果什么都没发生,我只能面对失败,在危急时刻,你到城里以后要尽一切可能帮助我。"我将一切摆在她面前,但她仍对我再次向她求助有点儿不安。"除非,真的,"我继续,"你确实不想去。"

  我在她脸上看到了最后的答案,她将手伸向我发誓道:"我会去--我会去。今天上午我就动身。"

  我想让她立即启程:"如果你还想等,我保证不让弗洛拉看到我。"

  "不,不,就是这个地方。她必须离开。"她严肃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说出了剩下的话,"你的主意不错,我自己,小姐--""怎么了?""我不能留下。"ニ的表情让我马上意识到了什么:"你是说,打昨天起,你已经看到了--"ニ庄重地摇了摇头:"我听到了!"

  "听到了?"

  "从那个孩子身上--可怕的事实!在那儿!"她悲伤地叹息道。"我以我的名誉担保,小姐,她说了一些事!"但说到这儿,她停了下来,她突然哭着跌坐在我的沙发上,就像我以前看到她伤心欲绝时的情形一样。

  我也以另一种方式放飞了自己:"噢,感谢上帝!"ヌ到这儿,她站了起来,呻吟着擦着泪说:"感谢上帝?"

  "他终于给了我公理和正义!"

  "的确如此,小姐!"

  我很想要更多的肯定,但我只是犹豫着问:"她很可怕?"

  我看到格罗丝太太几乎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它:"真的很坏。"

  "关于我呢?"

  "关于你,小姐--既然你想听,对于一个年轻淑女来说,简直无法想像!我不知道她是从哪儿学到的--"

  "她对我说的那些骇人听闻的话?我知道!"我意味深长地笑道。

  实际上,这让我的朋友更黯然:"哎,可能我也应该--既然我以前对此有所耳闻!但我对此无法忍受。"这个可怜的女人继续说着,同时她扫了一眼我梳妆台上的表,"但我必须走了。"

  然而我阻止了她:"啊,如果你对此无法忍受--"

  "你是说,我又怎么能和她待在一起?为什么,就是为了带走她,远离此地,"她又加了一句,"远离他们--"

  "她可能会有所不同?她可能会很自由?"我开心地抓住她,"那么,尽管昨天,你相信--"

  "这些事?"她的表情给了我最简单的描述,无须多言,她一反常态告诉了我所有的事,"我相信。"

  是的,太让人开心了,我们仍然在并肩作战。如果我继续相信我们的联盟,我就不会太担心会发生什么别的事了。在困难面前,我的信心像我刚开始急需信心时一样,如果我的朋友回报我的真诚,我就会保证其他的一切。在让她离开这件事上,我多少有点儿尴尬:"有一件事你要记住,当然--我想起来了,我那封警告信会在你之前被送到城里。"

  我现在仍能清楚地记得她如何拍打桌子,最后疲惫不堪地说:"你的信不会到那儿。永远不会。"

  "信怎么了?"

  "天知道!迈尔斯小主人--"

  "你是说他把信拿走了?"我倒吸了口冷气。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出来:"我是说昨天我和弗洛拉小姐回来时,我在你放信的地方没看到它。晚上我抽空问了卢克,他却说没见过那封信,也没动过。"听到这儿,我们俩心照不宣,还是格罗丝太太说了出来:"你明白了?"

  "是的,我明白了。如果是迈尔斯拿了信,他可能已经读过并已销毁了它。"

  "难道你没意识到其他的什么?"

  我苦笑着看着她:"这一次你的眼睛睁得比我的都大,这让我很吃惊。"

  她瞪着眼睛,脸色通红,但她急于说出来:"我现在知道他在学校都做什么了。"她直率夸张地点了点头,"他偷东西!"

  我反复思索--我想更加公正一些:"嗯--或许是。"

  她看起来好像发现了我出乎意料的冷静:"他偷了信!"

  她不知道我冷静的原因,所以我尽力讲明白:"我希望这一次有更深的目的!至少我昨天放在桌上的那封信,"我接着说道,"会给他仅有的一个机会--因为它只是说想见个面--他已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耻辱,昨天晚上他想承认。"看来我已完全弄明白了。"离开我们,离开我们。"我在门口催促着她,"我会弄清楚的。他会见我--他会供认。如果他承认了,他就被挽救了,如果他被挽救了--"

  "那你也?"这个可爱的女人说着吻了我一下,我向她道别。"没有迈尔斯帮忙,我也会帮你的!"她走时叫道。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2-23 05:20

第二十二章

  然而正是当她离开--我和她告别后,关键时刻终于来临了。如果我指望通过和迈尔斯独处有所收获,我很快就明白这将会给我一次调整的机会。载着格罗丝太太和弗洛拉的马车已驶出大门,我对此再清醒不过了。

      我对自己说,现在我是面对面来处理那些难题。一天内剩下的大把时光,我在与自己的缺点作斗争--我发现自己太鲁莽。这仍是一个狭小的空间,不足以让我在其中转身。而且,我第一次站在别人的角度看到了这场危机造成的影响。

      无论如何,所发生的一切自然让他们目瞪口呆,关于格罗丝太太为何匆匆离去,我没给他们太多解释。女仆和男仆们都面无表情,这让我觉得事情在恶化,直到我发现有必要将此不利条件转化为对我有利的帮助。简而言之,很明显,只有掌好舵,我才能避免船毁人亡。

      那天上午,为了支撑一切我口干舌燥。我意识到要掌管很多的事,我也让他们知道从现在开始是由我来掌管这些事,对此我非常坚定。对这种做法我很好奇,接下来的一两个小时我到处查看,毫无疑问,我好像在找任何可以让我指点一二的地方。因此,为了大家,我怀着一颗疲惫的心四处检查。

  与此最不相干的人好像是迈尔斯。在巡视的过程中我没看到他,这也表明我们的关系有所变化,因为前天他为了弗洛拉,愚蠢地把我绊在钢琴前。

      这种变化明显表露在弗洛拉被禁闭和离去上,现在不遵守教室规章制度也体现了这种变化。当我下来推开他的门时,他已不在那儿了。然后我得知他正和格罗丝太太还有他的妹妹吃早饭--当着几个女仆的面。然后他说想出去走走,就离开了。我想这举动很明显表示迈尔斯对我的职责突然变换的认识。

      他用一些小花招来保全我的尊严,这让我忍不住放松下来考虑他真正的承受力。无论如何他现在拥有了他的自由,我不会再来干预这种自由。正如他那天晚上陪我在教室里坐着时,我就知道没有挑战和暗示。然而,当他最终说出那些事的困难时,这让我立即想到发生的一切没什么变化。

  我用培养起来的严厉态度命令仆人该给我和迈尔斯在楼下准备晚饭了。然后,我就一直在沉闷的房间里等他。现在我感到神清气爽--因为我领悟到了一些转瞬即逝的东西,并在不停地感受到它。我的沉着取决于我坚强的意志:我要面对的是极端违背自然规则的事情,我要尽量紧闭双眼。

  我只能把它想得自然点儿以增强我的自信,把我所受的苦难作为推动力,向着不同寻常的方向前进--当然是令人难受的,但又是为了正义必须要走的方向。没有哪一次尝试能让人如此殚精竭虑。

      我怎么能用这么一点儿文字就描述出所发生的一切呢?另一方面,在搞清楚这些可怕的事之前我又能怎么写呢?不一会儿我就找到了一个答案,迈尔斯的反常举止证实了它。现在他好像发现--以前他在课堂上经常如此--还有其他更微妙的方法让我放松下来。当我们俩共同分享那份孤独时,难道他没看到事情已初露端倪?要想让这样一个孩子帮忙,单靠智力是很荒谬的(难得的机遇来了)。他将如何来拯救自己?ニ难道不会想到任何冒险吗?当我们面对面坐在餐厅里时,他好像已向我全面展示了

  自己。桌上摆好了烤羊肉,用人正在伺候我就餐。迈尔斯在坐下前,站在那儿,手放在口袋里看着羊肉,似乎他会作出什么滑稽的判断,但他却说道:"我说,亲爱的,她确实病得很厉害吗?"

  "小弗洛拉?不是很重,但她现在好些了。在伦敦她会好的,布莱已不适合她。过来吃羊肉吧。"

  他很听话,小心翼翼地把盘子放到自己跟前,然后接着说:"布莱怎么突然就不适合她了?"

  "并非你所想像的那样突然。有人早就发现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些让她离开?"

  "早在什么时候?"

  "在她病得不能动之前。"ノ衣砩匣卮鸬溃"她不是病得不能动,如果她留下来倒有可能会那样。我们要抓住良机。旅行会驱散这种影响,"噢,我太棒了,"并将其带向远方。"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在这件事上,迈尔斯也很棒。他以优雅的餐桌礼仪坐下用餐。从他到这儿的第一天起,这种礼仪就让我丧失了应有的警惕性。无论他是因何被逐出学校,但绝对不会是因为吃相。和往常一样,今天他在餐桌上的表现也无可挑剔,但他明显很谨慎。他想尽力在没人帮助的情况下把一切自己不清楚的事情想清楚。一明白自己的处境,他便马上保持沉默。

      我们吃饭很快--我好像在做样子,很快就将东西移到一边了。收拾停当后,迈尔斯又双手插在口袋里站了起来,背对着我站在那儿向窗外看--那天,就是透过这扇〖JP2〗窗,我看到了让我止步的事。我们仍保持沉默,女仆们也在--有时候,我会很奇怪地将这种沉默和新婚旅行中的年轻夫妇在旅馆中面对侍者时因害羞而表现出的沉默联系在一起。侍者刚刚离开,他便马上转向我:"好了,就剩我们俩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2-23 05:23

第二十三章

  "噢,多少如此吧。"我想我的微笑有点儿苍白,"不全如此。我们不应该这样!"我继续说。

  "是的--我认为我们不该这样。当然,还有其他人。"

  "我们,还有其他人--的确还有其他人。"我同时说道。

  "然而即使我们有其他人同住,"他回答道,仍然手插在口袋里站在我面前,"他们多少可不计算在内,是吗?"

  我尽力来理解这句话的含意,但感到很无力:"这要取决于你所说的'多少'!"

  "是的,"他很从容,"世事无常!"说着他又面向窗户,满怀心事地走到窗前。他站在那儿,额头顶着玻璃,对着灌木丛还有窗外萧条的11月的景色。我总有自己的"工作",现在我悄悄地走到了沙发前。每当碰到自己被排挤在孩子们心灵之外的情况时,我就会很痛苦,只能靠在沙发上平静下来。

      我作了最坏的打算,但我从这个孩子局促不安的后背嗅到了什么。这种念头在几分钟内越来越强烈,让人能感觉到就是他。大窗户上的条条框框对他来说好像意味着某种失败。我觉得自己能看到他被关在窗外或窗内。他令人羡慕但并不舒服,这给了我充满希望的激动。难道他不是正在透过神出鬼没的窗格子看一些他看不见的东西?难道这不是他第一次意识到了这种过失?

      第一次,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征兆。虽然他举止小心,但我还是能看出这让他焦躁不安。他整天都处于焦虑中,即使就餐时,他都要调动自己所有的智慧来保持优雅的餐桌礼仪。当他最后转向我时,这个小天才好像要屈服了。"好了,很高兴布莱还适合我待下去!"

  "这24小时内,你肯定会把布莱看得比以前更清楚。我希望,"我勇敢地继续说着,"你玩得很开心。"

  "噢,是的,现在的确如此。我四处看了看--走了很远很远。我从未如此自由过。"

  他很有个性,我只能紧追不舍:"那么,你喜欢布莱吗?"

  他站在那儿微笑,最后说出两个字:"你呢?"这两个字带有太多的歧视,我还没有应对,他就好像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需要缓和一下,他接着说,"你对布莱的看法是最重要的,因为如果我们现在独处的话,你会是最孤独的人。但我希望,你不会太介意!"

  "介意和你打交道,和你在一起?"我问,"我亲爱的孩子,我怎么会介意?虽然我一心想和你在一起,你还是那么遥不可及,但至少我还很喜欢。难道还有别的原因让我留下来吗?"

  他直直地看着我,面部表情越来越严肃,让我看到了最美的一面。"你只是为此留了下来?"

  "当然。我以你朋友的身份留了下来,我对你很感兴趣,我能为你做一些值得的事,这不需要给你带来惊喜。"我的声音颤抖不已,很难掩盖,"难道你不记得那个暴风雨的夜晚,我来到你床前对你说的话?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

  "是的,是的!"他明显很紧张,极力想控制自己的语气,但他用笑声为自己解围,他装得好像我们只是在讲笑话,他在这方面比我要强得多,"我认为,那只是为了让我也为你做点事!"

  "也许如此,"我承认,"但,你知道,你并没有这样做。"

  "噢,是的,"他语气中充满渴望,"你想让我告诉你点儿什么?"

  "是的,直接说出来,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知道什么?"

  "啊,那么,这就是你留下来的原因?"

  他很欢快地说着,但我仍能从中感到憎恨,但我不能判定这是否暗含着屈服。这好像是我渴望已久的事最后却震惊了我。"好了,是的--我最好说清楚,正是如此。"

  他等了那么久,我才批判我虚伪的行为。但他最后却说:"你是说现在--在这儿?"

  "没有比这更好的时间地点了。"

  他不安地环顾四周,我从他身上第一次看到罕有的--噢,怪异的景象,他好像担心危险的临近。他好像突然觉得我很可怕--这让我很吃惊。然而我痛苦地感到他正在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我听到自己出奇温柔地说道:"你还想再出去?"

  "迫不及待!"他英雄般地朝我笑笑,他的脸因痛苦而发红,而这更增加了他动人的勇敢。他拿起带进来的帽子,站在那儿转它,他转帽子的方式让我觉得危险正在逼近--即使我已快到达彼岸。无论如何,这是一种暴力的展示,因为这是一个无助的人的思想斗争,他可能会向我展示美好的交流。难道完美的人就不能有一点儿差错?我想我已看清当时的情形,因为我好像已看到我们眼中闪烁着痛苦来临时的光芒。我们因害怕、犹豫而周旋着,好像两个斗士一样不敢互相靠近。我们忌惮对方!这让我们保持距离,彼此还未伤痕累累。"我会告诉你一切,"迈尔斯说,"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你和我待在一起,我们俩都会平安无事。我会告诉你--我会的。但不是现在。"

  "为什么不是现在?"

  我的坚持让他又背对着我,他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房间里静得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然后他来到我跟前说:"我得去见卢克。"那神情好像真有人在外边等着他。

  我为他这个低俗的谎言感到羞愧。但,虽然谎言很可怕,却能让我看清事实。我一步步小心地进行着:"那么好吧,去找卢克,我会等着你兑现自己的承诺。在你离开前再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

  他看起来好像感到自己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很小的?"

  "是的,很小。就像九牛一毛。告诉我,"噢,我的工作完全左右了我,我有点儿唐突,"是否,昨天下午,你从大厅的桌子上拿走了我的信?"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2-23 05:24

第二十四章

  我因一时注意力分散而未注意到他对此的反应--我看到的景象让我一跃而起,疯狂地把迈尔斯抓住并拉到自己身边,我自己则找了件最近的家具依靠着,让迈尔斯背对着窗户。窗外出现了一个我不得不马上处理的麻烦:彼得·昆特好像监狱里的哨兵一样出现在我们面前。接下来,我看到他走到窗前,贴着玻璃向里看。我只迟疑了片刻便作出决定,我相信,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在这种情况下迅速恢复理智,我却马上在这个可怕的时刻想到绝对不能让迈尔斯觉察到异常。

      灵感--我只能如此称呼--就是我感到自己是多么超然。这就像为一个人类的灵魂和恶魔交战,当我看到这个人的灵魂在我双手中颤抖时,一滴雨露般的汗水落在孩子的额头上。我面前的这张小脸像窗外的那张可憎的脸一样煞白,这时传来一个不低不弱的声音,那声音好像由远处传来,听起来好像很醉人。

  "是的--我拿了信。"

  听到这儿,我高兴地将他拥住,让他离我近点儿。当我把他拥进怀里时,我能感到他因心脏急速跳动而体温升高,我看到窗外的幽灵正在不停地变换姿势。我把他和哨兵联系在一起,但他缓慢的移动更像是一只受伤的野兽在走动。我的勇气让我充满战斗力。同时,那个无赖的脸又愤怒地贴在窗户玻璃上,好像在观察,在等待。我有自信向他挑战,孩子对此还一无所知,这也给了我很大信心。"你为什么拿那封信?"

  "看看你到底说我什么了。"

  "你把信拆开了?"

  "是的。"

  我的眼睛又回到了迈尔斯脸上,我看到的是嘲笑的崩溃和极度的不安。最后,我成功地将他的意识封存,谈话也停止了:他知道眼前该面对什么,但他却不知道我看到的东西。当我又朝窗户看时,我什么也没看到--我个人的胜利--这种影响结束了?那儿什么也没有!我觉得事情是我引起的,我应该知道我想知道的一切。"你什么也没发现!"我兴高采烈地说。

  他很悲伤地摇摇头:"什么也没发现。"

  "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我欣喜若狂。

  "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 他悲哀地重复着。

  我吻了一下他的额头--他的额头都湿了。"那你怎么处理那封信?"

  "我把它烧了。"

  "烧了?"我不失时机地追问道,"这就是你在学校时做的事?"

  噢,这究竟引来了什么!"在学校?"

  "你拿信?--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

  "其他的东西?"他好像在想一些遥远的事情,只有在焦急的重压下才能想起来。但他想到了:"我偷东西吗?"

  我羞愧得无地自容,好像不该问一个绅士这样的问题。"那就是你不能回学校的原因?"

  他的反应有点儿让人吃惊:"你知道我不能回学校了?"

  "我什么都清楚。"

  听到这儿,他久久地、奇怪地盯着我看:"每一件事?"

  "一切。因此你--"但我无法再重复。

  迈尔斯却可以很轻松地做到:"不,我没有偷东西。"

  我的表情肯定告诉他,我相信他的话。但我的手--只是出于纯粹的爱怜--摇晃着他,好像在问为什么,好像我被他莫名地折磨了几个月。"那么,你到底干什么了?"

  他神情痛苦地环顾整个房顶,不时深呼吸几下,好像很难受。他好像正站在海底,看着微弱的曙光。"好吧--我说了一些事。"

  "只有这么多?"

  "他们认为这已足够了!"

  "把你开除?"

  从没一个人像这个小男孩儿一样这么容易地被开除掉,而且没有辩白的机会!他好像在衡量我的问题,但思维分散,很无助。"啊,我认为我不该被开除。"

  "那你对谁提起过他们了?"

  他在努力回忆,但失败了。"我不知道!"

  他几乎因投降而悲哀地对我笑着,这种悲哀是那么清晰可见,我本应该就此打住,但我入迷了--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这让他更孤独。"是不是对每个人都说了?"我问。

  "不,只是对--"但他好像有点儿头疼,"我记不得他们的名字了。"

  "人很多么?"

  "不--只有几个。我喜欢的几个人。"

  他喜欢的几个人?我这时不是更清醒,而是更迷惑了。我很快意识到他可能是清白的。我一时心中没底,很困惑,因为如果他是清白的,那我又究竟是什么样的人?骤然而至的问题让我有点儿麻木,我松开了他,因此他重重地叹息一声又背对着我。当他看着明亮的窗户时,我很痛苦,觉得没什么好隐瞒他了。"他们向别人重复你的话了吗?"过了一会儿我又接着问。

  他很快走了几步,离我远点儿,呼吸仍很急促,虽然没有恼怒,但很明显在压抑自己。他又看了看灰蒙蒙的天,满脸焦虑。"哦,是的,"他回答道,"他们肯定向别人重复了我的话。向他们喜欢的人。"他又说道。

  我反复想了想:"然后,这些事就传到了--"

  "传到校长耳朵里?哦,是的!"他简单地回答道,"但我不知道他们会说。"

  "对校长说?他们没有--从没有。这就是为什么我要问你的原因。"

  他把自己那张发烫的小脸又对着我:"是的,事情发展得太糟糕了。"

  "太糟糕?"

  "我想,有时候我说,往家写信。"

  由这样一个演讲者来发表这样一个演讲,让我有莫名的痛苦。我威严地说:"一派胡言!"

  接下来,我又更严厉地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我的严厉让他又转过身,但他转身的动作让我一跃而起,我失声大叫,朝他直接跳去--因为玻璃上又出现了那张煞白的脸,好像要阻止他回答。我感到自己的胜利已蒙上了一层阴影,所有的战斗将一无所获。我猛烈的前跳出卖了我。我看到他在我跳的过程中看到了某种预示,我必须驱散他的恐惧。"别再看了,别再看了!"我尖叫着,尽力把他搂在怀里。

  "她在这儿吗?"迈尔斯喘着气,闭着眼把头转向我说话的方向。他奇怪地说出"她",这让我步伐不稳,我喘着气回应道:"耶塞尔小姐,耶塞尔小姐!"他突然愤怒地背对着我。

  我被他的猜测--我们对弗洛拉所做的一切的后果--惊呆了,但我想让他明白会更好。"不是耶塞尔小姐!但他就在窗外--就在我们面前。在那儿--懦夫,最后一次了!"ニ的头好像狗闻到什么气味一样摇摆着,他愤怒地瞪着我,整个屋子充满了毒药味。"是他?"

  我决定不顾一切地挑战他:"你说的'他'是谁?"

  "彼得·昆特--你这个魔鬼!"他又环顾整个屋子哀求地说,"他在哪儿?"

  这个名字对他的影响很大。"他现在又能怎么样,亲爱的?他又会怎么样?我拥有你。"我对着他开火了,"但他却永远地失去了你!"

  然后,为了证实,我对迈尔斯说:"在那儿,在那儿!"

  他马上愤怒地跑开了,却只看到平静的天空。我骄傲地听到人面临深渊时的哀号,在他下坠时,我及时抓住了他。我抓住他了,是的,抓住了--那种激情可想而知。但我慢慢感受到我到底抓住了什么。平静的日子,我们俩单独待在一起,他那小小的、无依靠的心脏已停止了跳动。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2-23 05:29

《瓦提克》序 言

  威廉·贝克福德,生于1760年,即乔治三世即位的那一年,他是两次当选伦敦市长的一个市政议员的儿子。他祖籍格罗斯特郡,他的家族由于在牙买加经营种植园而发达;他的父亲被送进英格兰的学校学习,在威斯敏斯特与曼斯菲尔德勋爵结下了校友之谊,继承了家族在西印度巨大的财富后,开始了经商生涯。

      老威廉·贝克福德历任地方官员、国会议员和市政议员。在小威廉·贝克福德出生的四年前,他当上了伦敦的治安官,儿子出生三年后,他坐上了伦敦市长的位置。在任期间,他经常摆设豪华的晚宴,开创了宴请宾客的新纪元。

      著名的小说《瓦提克》似乎是市政议员在华府饱餐一顿之后所做的一个梦。故事里提到了对感官刺激的沉迷,尤其强调暴食。瓦提克认为自己是世上最大的食客,但是,当印度人和他一同进餐时,尽管桌面已经换了30次,食量巨大的客人仍然没有吃饱。

      还有渴:在梦中,当瓦提克的母亲、妻子和宦官们不辞辛苦地把盛满清水的无色水晶碗竞相端到他面前时,结果经常是瓦提克对水的渴望超过了对他们的热情,以至于他只顾匍匐在地,趴在水面上喝个不停。这个阿拉伯童话就在这样一个恐怖的场景中达到了高潮。这个孩子是否是在一次华府的盛宴之后产生了写《瓦提克》的想法呢?

  老贝克福德是一个奢侈的好客主人,但他并不暴饮暴食。在1763年第一次就任市长的那一年,贝克福德支持维尔克斯市政议员,由于北大不列颠45号决议而受到攻击。由于广受拥戴,贝克福德再次当选市长。

      1770年5月23日,他走在市政议员和侍从们的最前面,觐见国王乔治三世,他觐献了致辞,而国王对此非常冷淡。那时,小贝克福德--《瓦提克》的作者,不过是一个不到11岁的男孩儿,家里的独生子。3年后,父亲去世了,给他留下了10万英镑的年薪收入和100万英镑的现金遗产。

  在他还小的时候,小贝克福德的母亲就给他请了私人教师,他的母亲是第六世阿波肯伯爵的孙女。莫扎特教他音乐;钱森姆伯爵曾经是他父亲的朋友,他觉得这个孩子很有想像力,因而他建议目前让他别碰阿拉伯的《一千零一夜》。

      很幸运,她没有这么做,瓦提克给《一千零一夜》续上了第一千零二个童话故事。不同的是,他在东方的奇思妙想里融入了顽皮的夸张手法,而这只能出自英国幽默作家之手,他们时常会嘲笑自己创作的故事,不介意把自己滑稽的一面展示给读者。小贝克福德出生在维尔特郡芬希尔修道院的乡间宅邸。

      17岁时,他看了漫画《书画名家史》,很感兴趣,他鼓动芬希尔的管家给客人们展出奥格、

  巴赞和其他一些名家的卡通作品。

  小贝克福德在日内瓦接受了一年半的教育。之后,他在意大利和低地国家(荷兰、比利时、卢森堡等国)旅游,就是在那个时刻,他开始对写作感兴趣。22岁的时候,法文版的《瓦提克》被一气呵成。他非常投入,写作持续了三天两夜。

      1784年,在没有征得作者许可的情况下,一个无名氏出版了英文版的《瓦提克》。贝克福德在巴黎和洛桑于1787年发表了自己的作品,那时,他结婚三年的妻子刚刚去世一年,给他留下了两个女儿。

  贝克福德去了葡萄牙和西班牙,之后返回法国,经历了巴士底狱革命风暴。他经常出国;他买下了洛桑的吉本图书馆,把自己关在图书馆中,想读遍藏书。他偶尔会去国会,但觉得没有什么兴趣。

      他写过一些短篇小说,但是都不如《瓦提克》有趣,其中包括两部根据当时的伤感小说改编的滑稽喜剧。1796年,他在芬希尔定居下来。或许,他想到了瓦提克的高塔,他雇用工匠们夜以继日地为他建造一座300英尺高的高塔;高塔倒塌后,他又安排工匠们重建。据说他在芬希尔花费了25万英镑,在那里与世隔绝地度过了自己最后的20年,终老于1844年。

  威廉·贝克福德生命中快乐的主题就是《瓦提克》。这个故事描绘的既不是英雄,也不是外部世界的真实面目,而是以快乐活泼的笔触再现了一个想像力丰富、情节跌宕起伏的阿拉伯神话故事。

      在这个放纵的哈里发一步步走向堕落的故事中有一个道义魔鬼,这在作者对艾比利斯大殿的剧尾介绍中有较为详尽的描述。但是这本书带给读者的乐趣反映了作者写作这本书的快乐--这种快乐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作者怀着极度的热忱一气呵成此书。

      他纵情驰骋在活泼生动、充满生机的幻想世界,如痴如醉地刻画了没有尽到母亲责任的"恶毒母后"的累累罪行。当然,他在写这个梦魇神话部分章节的时候也是带着设计舞剧般的兴奋的。

  无论是谁,如果他一本正经地来读《瓦提克》,他就和作者的原意多少有些背离了。我们必须留意那些时不时流露出来的讽刺意味,它让我们在感受东方夸张写作手法的同时发出会心的微笑,东方的夸张手法总是强调对众多故事情节和冲突的精雕细刻。严肃地讲,这本书有结构上的瑕疵,但是,当我们感受到作者的眼神的时候,这些瑕疵就化做了美丽。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2-23 05:32

(1)

  瓦提克--阿卜赛兹皇室的第九代哈里发,是穆塔塞姆的儿子,哈若·艾尔·莱斯奇德的孙子。瓦提克很小的时候就登基即位了,加之他聪慧过人,臣民们都相信他的天下必将长治久安。他身材匀称威武,但当他生气的时候,他的一只眼睛会变得非常阴森恐怖,没有人敢正视它,如果谁很倒霉地让它盯上一眼,就会马上倒地,有时就死过去了。由于皇宫里人影稀疏,瓦提克担心国民会越来越少,因而很少发火。

  由于沉迷于声色犬马,他以自己的和善来获取一些追随者;他越是宽厚,越是放纵自我,他的追随者也就越多,因为他绝不谨小慎微,他也不相信哈里发所说的应该在今世受苦来换取来世的安乐。

  在奢华方面,他超过了所有历代先祖。阿尔克莱米宫是父亲穆塔塞姆在斑马山上修建的,可以俯瞰整个萨马纳城,但在瓦提克眼里,阿尔克莱米却太寒酸了。所以,他又造了五座群殿,用来满足他的各种感官享受。

  第一座宫殿里摆满了盛宴,日夜不息,人们可以随时享用;同时,美酒琼浆从一百座喷泉中涌出,永不枯竭。这座宫殿叫做"永久的宴席"。

  第二座宫殿被设计成"旋律的殿堂,灵魂的佳酿"。里面居住着最优秀的乐工和时下最有名的诗人,他们不仅在宫殿里展示自己的才华,同时还成群结队地外出表演,万籁和声,余音绕梁。

  娱目宫,又叫常忆宫,简直是一座魔幻之宫。从各地搜集来的奇珍异宝在此堆积如山,简直让人目不暇接。一间陈列馆里展示着举世闻名的曼尼的名画和栩栩如生的雕塑。这边一个巧夺天工的透视设计吸引了人们的眼光,那边光学魔幻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同时,博物家展示给众人上帝赐予这个世界的各种礼物。一句话,瓦提克不遗余力地来满足人们的好奇心,尽管这尚不足以满足他的好奇心,因为他的好奇心比所有人都强。

  "芬芳殿"取义自"快乐之源",有多座厅堂组成,产自世界各地的香料在金炉里不停地焚烧。大白天也点着火把和香灯。如果香气太浓郁了,令人神魂颠倒甚至头脑不清的话,可以到大花园里透透气,那里,成片盛开的鲜花在空气中散发着诱人的清香。

  第五座宫殿,名叫"逝去的欢乐"或者"危险",经常有成群娇艳妩媚的姑娘,他们和国王恩准的人彼此拥抱爱抚;而哈里发本人毫无嫉妒之意,因为他自己的女人都被隔离在后宫里。

  尽管瓦提克沉迷于酒色,臣民们对他的爱戴却没有因此而有所减弱,他们觉得一个寻欢作乐的君王要比一个凶戾残暴的君主强多了。但是,哈里发狂妄不羁的本性使得他不会到此为止。在他父亲生前,瓦提克就出于兴趣而学习了大量的知识,但他仍然不满足;他渴望知道天地万物的所有事情,甚至那些本来就不存在的科学。他喜欢和博学之士争论,只是喜欢他们的曲意奉承。他会用赏赐堵住一些人的嘴;对于另外一些人,如果慷慨和仁慈无法征服他们的话,他就会把他们送进监狱去醒醒脑子:这个法子经常奏效。

  瓦提克还爱好神学辩论,但他的立场总在变化。这样,他引诱一些狂热分子反对他,而瓦提克会反过来镇压他们,因为无论如何,他坚信自己总是站在真理一边的。

  伟大的先知穆罕默德在十七层天上愤怒地看到了他亵渎神明的行为。"别管他,"先知对身旁时刻听候吩咐的魔仆说,"咱们看看他这样愚蠢荒唐、亵渎神明的行为能持续多久,如果他过了头,我们就惩罚他。你去帮他照尼穆若德通天塔的样子建造一座高塔。他已经开始行动了:不是像大武士那样逃离溺毙的命运,而是怀着极其傲慢的好奇心想洞悉天国的所有秘密,但他不会预见到自己的命运。"

  魔仆领命而去,每天建塔的工人们在白日里建起一万尺,到晚上塔就会自动升高两万尺。随着高塔一天天升高,瓦提克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猜想冥冥中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助他完成心愿,而根本没有料到这些愚蠢和邪恶的想法已经铸就了惩罚的第一步。

  第一次登上一万一千层的高塔时,他的骄傲和狂妄达到了顶点。从塔顶向下望去,只见蚂蚁一样渺小的人群、贝壳大小的山峰以及蜂房般的城市。高度让他产生了一种至高无上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着迷。他几乎开始崇拜自己了,直到他向上抬起眼睛,看到高高在上的夜空,和他在地面上看到的一样遥不可及。这种渺小的自我感觉很快就被另一种想法取代了:在别人的眼里,我很伟大,他这样安慰着自己。他甚至妄想他的意念之光能够大大超越目力所及的距离,把他的旨意传达给苍穹的星辰万象。

  带着这种想法,好奇的王子在高塔之巅度过了无数个夜晚,直到他掌握了占星术,想像着夜空的行星向他展示了令人叹为观止的奇观,而这一切本来应该是由来自一个神秘国度的名士完成的丰功伟业。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对陌生人一直都很尊敬,但从这一刻起,他加强了对陌生人的关注,吩咐属下用号角传令到萨马纳城的每一个角落:即日起,所有的臣民不管乐意与否,不得留宿和接待外地来客,而应该马上把来客带到皇宫。

  这道命令发布不久,他的都城就来了一位面目狰狞的访客。他的长相是如此凶恶,以至于抓捕他的卫兵们在押送他进宫的一路上不得不紧闭双眼。哈里发看到这可怕的尊容也吓了一跳,但当陌生人向他展示了他从未见过也叫不上名字的奇珍异宝的时候,哈里发的恐惧马上转成了惊喜。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2-23 05:35

(2)

  事实上,再没有比陌生人所带来的东西更令人称奇了。这些物品光华夺目,制作工艺令人惊叹,哈里发的好奇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此外,每件物品上还系着一卷羊皮书,记载着他们各自的神奇功效。有能让人自动行走的拖鞋,有不用动手可自动出鞘的刀子,有受意念控制可以随意砍杀敌人的马刀。所有的物品上都缀满了世上罕见的珠宝。

  刀锋光芒四射的马刀,吸引了哈里发的注意,他暗自发誓要利用闲暇之时,为刀背两侧刻写的歪歪扭扭的文字解密。没有问价,瓦提克就吩咐侍卫把国库中所有的金币都带到陌生人面前,让他乐意要多少就拿多少,陌生人谦恭沉默地领命。

  瓦提克认为陌生商人的沉默寡言是出于对自己的敬畏,于是他故做屈尊状问道:"你是谁?从哪里来?你从哪儿弄来这些漂亮的珍宝?"陌生人或者干脆说是怪物,没有答复,而是擦了三下黑檀树一样黑的前额,拍了四下挺着的大肚子,睁开了亮如火把的巨眼,开始发出恐怖的笑声,笑声中,可以看到他琥珀色的长牙上布满了绿色的条纹。

  哈里发尽管有点儿害怕,还是又问了一遍,但是,他仍然没有答复他。这让哈里发恼羞成怒,他喊道:"混蛋,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你在嘲笑谁吗?"随后,他向卫兵们问道:"你们听到他说话了吗?他哑巴了吗?"

  "他说了,"卫兵们答道,"但是声音很小。"

  "那么让他再说一遍,"瓦提克说,"告诉我他是谁,从哪里来,他从哪里弄来这些奇珍异宝。如果他顽固不化,我发誓会让他后悔。"

  哈里发边说边恶狠狠地瞪着陌生人,但是陌生人漠然地毫无反应,尽管他的双眼一直和王子可怕的眼睛对视着。

  朝臣们看到无礼的商人纹丝不动地与哈里发对峙,惊愕得无以言表。大家纷纷匍匐跪倒,以脸杵地,以防身陷不测,他们这样卑躬屈膝地匍匐着,直到哈里发雷霆震怒地断喝:"起来,懦夫!抓住这个异端!把他投入大牢,让我最优秀的勇士看住他!但是,我给他的钱还留给他,我并不是要抢夺他的财产,我只是要他讲话。"

  他话音刚落,陌生人就被团团围住了。他们给他带上脚镣后,就把他匆匆送往高塔的大牢。这座大牢有七层铁栅栏,四周布满比刀叉还锋利的长钉子。

  哈里发仍然非常烦躁不安,他坐下来进餐,但是面前的三百种佳肴他只是尝了不到三十二种。这么不寻常的晚餐本身就足以让他难以成眠,加上让他精神备受折磨的焦虑,那会是怎样一种效果啊?天刚一亮,他就匆忙赶到大牢,准备再次询问这个难缠的陌生人。看到大牢内空空如也,大门支离破碎,卫兵们死尸狼藉,哈里发勃然大怒。盛怒之下,他疯狂地用脚踢着那些可怜的尸身,直到夜晚降临,也不停歇。朝臣们和宦官们使尽浑身解数劝哈里发息怒,但收效甚微,最后他们齐声高呼:"哈里发疯了!哈里发失去理智了!"

  这呼声很快响彻了萨马纳城的每条街道,最后,传到了哈里发的母亲卡拉希丝的耳中,她惊慌失措地飞奔到哈里发身旁,开导自己的儿子。她的眼泪和拥吻唤回了他的注意,在母亲的恳请下,哈里发同意随她回宫。

  卡拉希丝不放心瓦提克,让人把他放在床上,自己坐在一旁,耐心地开导他,让他镇定下来。不会有任何其他人比卡拉希丝更适合做这个工作了,因为哈里发不但把她当做母亲,更把她看做一个天才。卡拉希丝是希腊人,正是她引导儿子接受了她祖国的科学和传统,而这一切正是善良的穆斯林们所深恶痛绝的东西。占星术就是这些传统之一,卡拉希丝在这一方面是当之无愧的专家,所以,她开始用行星的预示提醒儿子,并鼓励儿子再次向行星寻求指示。

  "唉!"哈里发叹了一口气,"我多傻呀!这倒不是因为我踢了那些毅然领命赴死的卫兵,而是我从来没有考虑到这个奇人正是群星曾经预示给我的那个人,我不应该虐待他,而应该千方百计地说服他。"

  "覆水难收,"卡拉希丝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它提醒我们应该多想想未来。也许,你会再次看到令你现在后悔万分的人;或许,马刀上镌刻的文字能提供些什么线索。吃点儿东西吧,然后,休息一下,我的孩子!我们应该考虑明天如何行事。"

  瓦提克听从了母亲的劝慰,次日一早起来,他感觉轻松多了。他立刻吩咐把马刀带上来,透过一层绿玻璃--加这层绿玻璃就是为了挡住马刀发出的炫目光芒,凝视着马刀,瓦提克急切地想揭开马刀背上铭文的秘密,他多次努力都以失败告终。敲脑袋,咬指甲,他挖空心思,但还是徒劳无功,他连一个字母都解不开。太不走运了,一阵失望袭上心头,如果不是卡拉希丝刚好走进来,瓦提克又要陷入绝望了。

  "耐心点儿,孩子。"她说道,"你当然对各门重要的科学都非常精通,但是语言这类知识至多不过是种小戏法,是那些迂腐学究的本事。下诏昭示天下:能破解陛下不解之谜者将被封为大学士。这样,你不用去学那些不值得你学的东西就可以很快破解这个奇怪的谜,满足你的好奇心。"

  "或许吧,"哈里发说,"但我可能会被一群一知半解的人所烦扰,他们会一半为了兜售自己的行话术语,一半为了得到赏赐而前来一试。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应该加上一条:解密者如果破解失败,将被判处死刑。这还得感谢上苍,因为我还有足够的能力辨别得出哪些是翻译,哪些是胡诌。"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2-23 05:38

(3)

  "对此,我坚信不移。"卡拉希丝答道,"但让那些无知之徒去死似乎有些过于严厉了,而且可能会节外生枝。让他们把胡子烧掉就算了--再怎么说,胡子也没有命重要。"

  哈里发同意了母亲的分析,于是传唤首辅摩萨卡纳贝德,对他说:"让传令官们在帝国版图内的所有城市--而不仅仅是在萨马纳城宣布:无论是谁,如果能够解读神秘的文字,将会获得我的恩泽和赏赐;但是,如果解读失败,我会把他的胡子烧得一根不剩。让他们再补充一条:任何人如果告知那个陌生人的下落,我会赏赐他50个漂亮的奴隶和克尔密斯岛产的杏子。"

  和他们的君主一样,哈里发的臣民们非常渴望得到女人和克尔密斯杏,听到这些悬赏,个个垂涎三尺,但最终他们都不得不望洋兴叹,因为没有一个人知道陌生人的行踪。

  然而对于哈里发的另一个招募启示,情形就大不相同了。饱学之士,一知半解之徒,还有一些什么都不是但又自认为什么都是的人,冒着丢掉胡子的危险勇敢地前来应征,但是所有人最终都毫无例外地弃须含羞离去。

  这些胡须在宦官那里可派上大用场了,胡须烧焦的糊味儿熏跑了后宫的嫔妃,宦官们趁机换上了假胡须。

  最后,一个长须老者自告奋勇来见哈里发。老者被宣上殿堂的时候,宫殿里的官员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烧掉他的胡须太可惜了!"甚至当哈里发看到老者的胡须时,也有同感,但他的担心显然多余了。这位肃穆的老者轻而易举地读出了马刀上的铭文,并解释如下:"我们是在造就圣物的地方锻造的;在那个处处充满神奇的地方,到处都是奇珍异宝,值得世界上最伟大的君王观赏,而我们简直不值一提。"

  "你译得很好!"瓦提克喊道,"我知道这些梵文的含义。赏给他长袍加身的荣誉和金币千枚,以表彰他译出了这些文字。我从萦绕自己的困惑中解脱出来了。"

  瓦提克邀请老人共进晚餐,甚至留他在宫里小住了几日。很不幸,老人接受了邀请,因为第二天,哈里发召见他,并吩咐他:"再给我读一遍你先前读过的铭文。我费尽心机才得到这些为我而写的诺言,我百听不厌。"

  老者立刻戴上自己的绿花镜,但老者刚看清马刀上的字母,眼镜就从鼻子上跌落下来,因为昨天他读的那些文字变成了另一种文字。

  "你怎么了?"哈里发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至高无上的陛下。"老者答道,"这些马刀上镌刻的文字和昨天的不同,是另一种文字。"

  "你说什么?"瓦提克转身道,"但这没关系!告诉我,如果你可以的话,上面写些什么?"

  "是这样的,陛下。"老者答复说,"不自量力的凡尘俗子竟想知道他不该知道的秘密,想攫取自身力所不能及的力量,这真是他莫大的悲哀!"

  "这是你的悲哀!"哈里发勃然大怒地吼道,"今天你根本没有看懂铭文,从我面前滚开。他们会烧掉你一半的胡子,因为昨天你很幸运地猜对了铭文;赏赐给你的礼物我不会收回。"

  老者很聪明,意识到自己幸运地逃过了一劫,自己刚才傻乎乎直译出来的真理的确招人恨,所以他马上就退下了,从此再也没有露面。

  不久,瓦提克就开始为自己的仓促决定后悔了,因为尽管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些文字,除了明白无误地确认文字每天都在变化外,他根本无法解读文字的含义,不幸的是没有任何别的人能给他帮上忙。困惑就这样一直困扰着他,让他血脉贲张,头晕目眩,直到眼花缭乱、身体虚弱得再也无法承受。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仍然坚持经常登上高塔,在那里他会略感安慰,因为他可以从群星中占卜出合乎心意的结论:就这样,他的希望被蛊惑误导了,因为他的双眼在蒸汽的蒸熏下黯然无光,说明他深受好奇心之苦;他的眼中只看到一层厚厚的乌云,在他看来,这是最不吉利的预兆。

  这么多焦虑让他坐立不安,备受折磨,瓦提克几乎崩溃了:他发烧了,食欲也没有了。他曾经是一个大食客,但现在他以能喝而著称。他口渴得厉害,就像一个漏斗一样,总是接受各种各样倒进来的浆液,凉水最好,这能让他稍微镇定一些。

  就这样,闷闷不乐的王子不能再享受任何乐趣了。他吩咐关闭五座安乐宫,自己也不在公众面前出现了--无论是为了展示皇家的华丽,或是为了秉公断案,他退回到庭院深深的寝宫居住。他曾经是一位放荡不羁的丈夫,妻子们看到他现在可怜的处境,个个悲痛欲绝,她们不停地为他的健康祈祷,不停地喂水给他。

  与此同时,高深莫测的卡拉希丝殿下,没有以泪度日,而是整天和摩萨卡纳贝德首辅商议如何治愈或者减轻哈里发的病症。最终他们达成共识,哈里发的病是中了妖术,于是他们一起一页一页地查阅了所有的巫术典籍,试图找到破解的方法;同时他们下令全国,严密搜捕那个他们称做妖术师的可怕的陌生人。

  萨马纳城外几里地的地方有一座高山,山上布满了百里香和罗勒,山顶上是一块令人心旷神怡的大平原,看起来很像真主的天堂。平原上长满了野蔷薇和其他一些气味芬芳的灌木丛,数不清的玫瑰、茉莉、金银花点缀其中,无数的橘子树、雪松、香橼和棕榈树、葡萄树混杂在一起,盘根错节,枝叶相连,这一切让人耳目一新。地上撒满了紫罗兰、蓝铃花和三色紫罗兰,其间夹杂着一簇簇长寿花、风信子和康乃馨,空气中飘满了各种气味的花香。四座喷泉,洁净清澈,水源充足,足以供十个军团饮用,这一切使得这里更像由四条圣河灌溉的伊甸园。夜莺在用歌声赞美玫瑰花儿盛开,它的伴侣在咏叹花儿短暂的美丽;乌龟在哀悼逝去的欢乐;醒来的云雀在欢呼赐予万物生命的光明重新升起。这里万鸟和声,一派生机勃勃,似乎它们啄食的精美水果给予了它们无限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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