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四天后,他们到达了开阔的洛克纳贝德峡谷。正值盛春,杏树上花果累累,奇形怪状的树枝在明朗的蓝天上疯狂地纵横交错;地上,斑杂的风信子和长寿花吐露着芬芳,成群的蜜蜂和极少见的萨通人开始在那里筑巢。河流的两岸,闹市和教堂交替排列,在房顶一样高的翠柏映衬下,显得非常整洁干净。虔诚的人们在开满鲜花、结满果子的小花园中快乐地耕种,当地生产的麝香蜜瓜是波斯人夸耀的口味最好的香瓜。有时,人们三三两两地在草坪上喂雪白的孔雀和蓝宝石一样的乌龟,自娱自乐。他们就这样忙碌着,这时,皇家仪仗的先行官开始高声大喊:"洛克纳贝德的居民们!请匍匐在净水的岸边,感谢上天把他的荣耀赐予你们,陛下驾到!"可怜的萨通人充满了神圣的力量,赶忙在教堂里点上火炬,在乌木桌上翻开《古兰经》,带着成篮的蜂房、枣椰子和蜜瓜跑出门来迎接哈里发。但是当他们列着庄严的队列,迈着整齐的步伐行进时,马匹、骆驼和卫兵们在他们的郁金香和其他鲜花上肆意践踏,在人群中引起了一片混乱。萨通人一边遗憾地看着周边遭受蹂躏后的狼藉,一边注视着哈里发。奴茹辛花被这里迷人的风景深深吸引了,让她不由得怀念起那令人愉悦的荒凉之地,就是在那里她度过了自己童年的时光,她恳请瓦提克停下来。但是他怀疑异教徒会把这里的教堂当做异类,下令前锋部队把这里的教堂统统夷为平地。萨通人被这道野蛮的命令吓呆了,木然地站在那里,最后变成一片哀悼。由于哈里发看不惯这不体面的场景,命令宦官们把眼前的人们踢开。然后,他和奴茹辛花下了轿,他们一起在草坪上散步闲逛,采摘着鲜花,互相打着趣,非常高兴。但这里的蜜蜂可是坚定的穆斯林,他们以报复侮辱它们主人的人为天职,密集地聚集起来采取报复行动,直到哈里发和奴茹辛花躲进迎接他们的帐篷为止。
巴巴拉娄克不愧是能干的伙房总管,看到孔雀和乌龟,他高兴地欢呼雀跃,马上抓了一些过来烧烤,但更多的是用于炖汤。当他们在奢侈的宴会上高兴地纵情狂欢、亵渎神明时,钦纳兹来了,他们用绣着《古兰经》的丝带笼头牵着一队毛驴来了,毛驴身上满载着当地盛产的上好水果。他们向哈里发献上自己的敬意后,恳请哈里发大驾光临他们的城邦和清真寺。
"妄想!"瓦提克说,"你们别想耽误我的行程,你们的礼物我暂且收下,但是请你们安静地离去吧,因为我不太喜欢拒绝诱惑。退下吧,但是,让你们这样有身份的人步行回去不太妥当,你们看起来也不像好骑手,我的宦官会把你们系在毛驴背上,并防止你们面对着我,他们很懂礼仪。"
一行来访者中有几个度量大的酋长认为瓦提克是个十足的傻瓜,但是他们紧守金口,一言不发。巴巴拉娄克用绳索把他们捆绑在驴背上,并用荨麻在后面用力地鞭打驴子,毛驴受惊,前突后蹶,出尽了洋相。
奴茹辛花和哈里发比着看谁最能享受这令人羞耻的场景。看到老人们和驴子一起掉进溪流,他们发出一阵爆笑。一个老人的腿骨折了,另一个老人的肩膀脱臼了,第三个老人的牙齿磕飞了,其他人的境况更糟糕。
此后的两天时间里,没有新的使者来打扰他们,一路上欣赏着洛克纳贝德峡谷的美景,远征的队伍继续前行,离开了右岸的希拉兹城,向一片大平原进发,在地平线的尽头,黑暗的伊斯塔卡山脉的群峰已经隐约可见了。
看到这番景象,哈里发和奴茹辛花禁不住欣喜异常。他们下了轿子,纵声高呼,所有听到他们欢呼的人都为之一震。自问自答,他们喊道:"我们就要到辉煌的光明宫了吗?还是到了比舍代德更漂亮的花园?"愚昧的人啊!他们就这样陷入虚妄不能自拔,无法参透上天的戒律。
〖JP2〗仁慈的长使,到现在还没有放弃对瓦提克的监督,他向十七层天的穆罕默德请求道:"仁慈的先知!向您的代言人伸出您善意的臂膀吧,他很快就会不可挽回地掉进戴夫斯为他精心准备的陷阱里;异教徒正在可恶的火宫等着他,一旦他踏进去,就注定了他的毁灭。"
穆罕默德义愤地答道:"他命该如此,罪有应得,但是我允许你再试一次,看看能否把他从自我毁灭的歧途上引回正道。"
一个宽厚为怀的长使,马上变成一个牧羊人的模样,牧羊人的虔诚在这个地区的所有苦修僧和萨通人中是最出名的,他站在一群雪白的绵羊旁边,开始用他的长笛吹奏起凄婉的旋律,这旋律征服了所有听者的灵魂,唤起了人们的良知,驱散了心头的狂念妄想。听到这令人振奋的声音,太阳躲进了阴云后面;两个本来清澈透底的小湖,如水晶般明净的湖水染上了一层血色。奢华的队伍不知不觉中向山坡走来,所有的人都窘迫地站着,眼睛低垂,每个人都在心里谴责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行。代拉娜心跳加速,主事宦官悔悟地叹息着恳请女眷们的宽恕--为了个人的满足,他经常折磨她们。
瓦提克和奴茹辛花在轿中脸色苍白,憔悴地注视着对方,一个在谴责自己曾经犯下的一千种令人发指的罪行,还有一千个不敬野心的图谋,另一个哀悼自己的家人和可爱的戈钦尤兹的毁灭。奴茹辛花认为自己在不幸的乐曲中听到了老父亲临终前的呻吟,瓦提克听到了他献给异教徒的50个孩子的哭泣。就在这剧烈的痛苦中,他们发现自己一步步靠近牧羊人,他的面容是如此威严,瓦提克第一次受到了震撼,奴茹辛花用手捂住了脸。
(25)
音乐停止了,长使对哈里发说:"迷途的王子啊!上天把无数的臣民委托给你照看,你就是这样履行使命的吗?罪行已然犯下,你现在赶着去接受惩罚吗?你知道,在群山后面,艾比利斯和他可憎的戴夫斯执掌着阴间帝国。在恶魔的引诱下,你正在把自己祭献给它们!这是最后一次给你悔改的机会。放弃残暴的打算,回头吧!把奴茹辛花交还给他的父亲,他还有一线生机;毁掉可恶的高塔,让卡拉希丝远离朝堂国事;公正地对待你的臣民;敬重先知,用后半生来弥补你曾经对神的不敬;再不要放任自流,在祖先的坟墓前忏悔自己的罪过。你看到乌云遮蔽了太阳,现在它又恢复了光彩夺目,如果你的心没有改变,上苍赐予你的怜悯将一去不返。"瓦提克由于恐惧而屈尊下跪,匍匐在牧羊人脚下,他知道牧羊人不是普通人,而是神。但是,他的自尊和骄傲慢慢又占据了上风,他厚颜无耻地抬起头,狠狠地瞪了牧羊人一眼后说道:"不管你是谁,收起你那些没用的警告吧。你要么是为了蛊惑我,要么就是你在自欺欺人。如果我像你所宣称的那样恶贯满盈,我早就不会有一刻安宁了。我穿过血海获得同样会令你颤抖的力量,不要认为我会在成功的门口退缩,或者我会放弃她,她远比我的生命和你的怜悯更珍贵。让太阳出来吧!让他照亮我的前程!我不在意它在哪里结束。"听到这席话,长使气得浑身发抖,瓦提克转身投入奴茹辛花的怀抱,吩咐人马回到原路继续前行。
命令很快就执行下去了。太阳用它的万丈光芒普照着大地。牧羊人不快地尖叫一声后,不见了。
但是长使吹奏的乐曲仍然回荡在瓦提克的仆从们的心间,他们惊慌失措地互相对望着。夜幕降临时,仆从们几乎逃光了,只剩下主管宦官、几个对瓦提克盲目崇拜的奴隶、代拉娜和几个女眷,她们都是三圣教的信徒。
哈里发满怀对黑暗之神发号施令的豪情壮志,对仆从们的众叛亲离毫不介意。他热血沸腾,毫无睡意,他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扎营。奴茹辛花的急切甚至超过了哈里发,她上千次地拥吻他,不停地催促他快马加鞭。她仿佛看到自己的权势超过了波尔克孜,长使匍匐跪倒在她权杖的脚下。就这样,他们星夜兼程,最后,来到了有两座高耸入云的巨石把持的谷口,山谷里面矗立着伊斯塔卡古迹。高高的群山上布满皇陵,坟墓前鬼火闪烁,沉沉的夜色使这一切愈发显得恐怖。他们穿过了两个废弃的村庄,村庄里只剩下一些年老体衰的老人,看到马匹和轿子,他们跪倒在地,哭喊道:
"苍天哪!就是这些鬼魅折磨了我们六个月吗?唉!就是这些鬼魅带来的恐怖和山底的喧嚣吓跑了这里的人,让我们祈求罪恶精灵的怜悯吧!"
对于哈里发而言,这些抱怨只不过是些绝望的预言而已,他驾车从这些可怜老人的身躯上驶过,最后他们来到了黑色大理石露台的脚下。他先下了轿,之后扶着奴茹辛花也下了轿。两个人心嘣嘣直跳地四处观望,期望突然间能够看到异教徒浑身战栗地走过来,但是没有发现他的任何踪迹。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山头,露台上几乎触到云彩的高柱,在月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数不清的黑沉沉的?望塔已经没有了屋顶,它们当中,一座史书上没有记载的建筑,现在成了鸟儿们黑夜中的栖息地。鸟儿们受到脚步声的惊吓,叫着飞走了。
主管宦官害怕得瑟瑟发抖,恳请瓦提克点起一支火把。
"不行!"瓦提克答道,"我没工夫想这些琐事了。你在这儿候着,等我的命令。"
说完,他就把一只手递给奴茹辛花,拾阶而上。他到了一个铺满大理石的露台,上面平坦光滑得像水面一样,寸草不生;右边耸立着?望塔群,它们平行排列在一座巨大宫殿废墟的前面,宫殿的墙壁上雕刻着各式各样的图像;前面矗立着四个巨大的怪兽石像,这其中有猎豹和鹫头狮身兽,尽管是用石头刻的,但仍然让人望而生畏;皎洁的月光流水般洒满庭院,照亮了和异教徒马刀上一样的文字,它们同样地不停变换字体,字体变换一段时间后,定格成阿拉伯文,上面写道:
"瓦提克!你已经破坏了我羊皮书上的盟约,应该被送回去。但是为了感谢你的陪伴和奖赏你的所作所为,艾比利斯特允许为你打开宫殿的大门,地宫之火接纳你成为它的追随者之一。"
他刚读完这段文字,露台所在的山体就开始剧烈地抖动,?望塔朝他们倒了下来。巨石裂开,里面露出一个光滑的大理石铺就的台阶,那台阶深不可测,好像通向无底的深渊,台阶的每个石阶两侧都立着两个大火把,就像奴茹辛花曾经在幻境中看到的那样,樟脑味的气体从拱顶中空的底部生起,聚集成云。
这种景观非但没有吓着菲克瑞汀的女儿,反而让她增添了些许勇气。从来不屑于和月亮与苍穹道别,她毫不犹豫地放弃了纯净的空气,跳进那阴森的瘴气里。两个不敬神的人走起路来依然是那么傲慢和坚定,他们一边下着楼梯,一边借着火光钦佩地凝视着对方,他们看起来是那么华丽辉煌,早已经自认为是万神之神了。惟一让他们感到困惑不解的是他们为何现在还没有走到台阶的尽头,他们急切地加快了脚步,快到了的时候,他们感觉到自己似乎不是在走,而是从悬崖跌落一般。终于,他们来到了一个巨大的乌木大门口,哈里发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熟悉的乌木大门。异教徒已经手持大门钥匙等候在这里了。
(26)
"欢迎你们,"他带着恐怖的微笑对他们说,"尽管穆罕默德和他的仆从们反对你们来。现在我就把你们接进你们应到的宫殿。"说着,他就用钥匙打开了那把涂有瓷釉彩饰的锁头,大门轰隆隆地一下子敞开了,那声响比群山的轰鸣声还大,他们刚进去,大门突然间又合上了。
哈里发和奴茹辛花惊愕地彼此看了对方一眼,发现他们已经置身于一个大殿之上,这座大殿尽管以拱顶为庐,却是依然十分的宽敞和雄伟高大,以至于他们两个都觉得它大得不可测量。后来,他们的眼睛渐渐熟悉了身边的物体,放眼望去,他们发现远处有成排的柱子和拱廊,它们渐渐地变小,直到变成一个点,光彩熠熠,就像太阳西沉入海之前射出的最后一道余晖。甬道上点缀着金粉和藏红花,散发着一种不易觉察的香味,他们差点儿被熏昏过去。他们继续前行,发现了无数香炉,里面点着龙涎香和芦荟草。几个殿柱之间摆放着桌子,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食品,不同产地的美酒在水晶瓶里闪闪发光。一群男男女女的长使和奇异的精灵在地下传来的乐曲声中翩翩起舞。
在这个大厅的中央,一大群人不停地来来往往,每个人都用右手摁住胸口,对身边的东西漠不关心。他们个个脸色死灰,双眼深陷,眼睛鬼火般地闪着微光。一些人在缓慢地挪动着,沉浸在冥冥幻想中;一些人痛苦地尖叫着,像中了毒箭的老虎一般四处狂奔;其他人狂乱地磨着牙,口吐白沫,比最粗野的癫狂病人还疯狂。他们彼此互相规避,尽管每个人四周都有数不清的人,每个人都在漫无目的地游荡,但他们根本不在意其他人,就好像独自一人游荡在人迹罕至的沙漠上一般。
瓦提克和奴茹辛花看到眼前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不禁惊呆了,问异教徒这些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些游动的鬼魂从来不把手从胸口拿开。
"别这么折磨自己了!"异教徒断然答复道,"很快你就会知道一切了。咱们快点儿去见艾比利斯吧。"
他们穿过人群继续前行,尽管刚进来的时候信心百倍,他们现在已经无法再镇定自若地仔细察看厅堂的景致以及一路上左手或右手边敞开的画廊了,里面被火把和火盆照得灯火通明,火把和火盆里的火焰熊熊燃烧,直冲拱顶。最后,他们来到一个四周垂着红黄相间锦缎窗帘的地方,这里听不到唱诗班的颂歌和舞曲,但里面隐隐地闪出灯光。
过了一会儿,瓦提克和奴茹辛花看见一道白光穿透了整个帷帐,他们走进这个地上铺着猎豹皮的大帐篷。无数长须老者和全副盔甲的非洲武士匍匐在一个异常显赫的高台前,高台上令人敬畏的艾比利斯坐在一个火球上。他长得像一个年轻人,高贵而长相一般的面容在瘴气的熏蒸下失去了光泽;他的那双大眼睛充满了骄傲和绝望;他的披发和光明使者有些相似;他手中挥动着铁杖,雷声阵阵,让奥拉纳巴德怪兽、非洲武士和地狱所有的神明都魂飞魄散、瑟瑟发抖。看到他,哈里发的心猛然一沉,第一次他以头杵地匍匐跪倒。奴茹辛花尽管略感失望,仍然禁不住对艾比利斯很敬畏,尽管她原本期望见到一个惊天巨人。艾比利斯用一种温柔得无法想像的声音开口了,但是他的声音中有一种透彻灵魂的忧郁和悲哀:
"黏土做的四足的动物(微不足道的人)啊,我接受你进入我的国度,你是我众多的追随者之一。敬请享受宫殿为你提供的一切:远古苏丹的财宝、他们闪亮的马刀和那些能让戴夫斯打开卡夫山地下洞天的法宝。你贪得无厌的好奇心在这儿将得到极大的满足,你将获得特许进入阿赫曼要塞和阿根克大厅,那里描绘了所有赐予智慧的生命和各种各样的动物,它们在你们所谓的人类之父造人之前,就生活在这个星球上了。"ァ糐P3〗瓦提克和奴茹辛花重新振作起来,深受鼓舞,急切地对异教徒说:
"马上带我们去保存着那些珍贵法宝的地方。"
"来吧!"邪恶的精灵戴夫说,他阴险地一笑,"来吧!拿走我主人许诺给你的一切吧,还有更多的宝贝等着你拿呢。"
他带着他们走进一条狭长的走廊,这个走廊和帷帐相连。他在前面脚步匆匆地带路,两个信徒兴高采烈地跟在后面。他们终于到了一个非常宽敞的大厅,上面有高高的圆屋顶,四周有五十个铜门,门上插着铁栓,一种丧葬的阴暗和悲哀笼罩着整个大厅。在这永不凋零的雪松上,躺着远古苏丹的干尸--他们曾经是整个地球的君王,他们仍然有生命,能够感知他们可怜的处境。他们的眼睛忧郁地闪动着,他们用最绝望的神情互相注视着,每个人都把右手捂在胸口上;他们的脚上镌刻着他们执政期间的大事,包括他们的权力、骄傲和罪行;所列曼睿德, 所列曼达克义, 所列曼第·吉恩·本·吉恩,他们在黑暗的卡夫山洞里锁住戴夫斯后,变得日益骄横,蔑视神灵;他们都留下了丰功伟绩,尽管这些根本无法和所列曼本·道达的杰出相提并论。
这个以智慧著称的国王被放置在最高的高台上--就在圆屋顶的下面,他似乎比其他人更有生气。尽管和他的同伴一样,他时不时吃力地发出哀叹,一直把右手放在胸口,但是他的表情更自然镇定一些,他似乎正在聆听着一个大瀑布沉闷的咆哮,这条瀑布透过破门隐约可见:这是沉闷的大殿惟一能够听到的声音。高台周围摆着一圈铜瓶。
(27)
"打开这些神秘的瓶子吧,"异教徒对瓦提克说,"你将得到魔力无边的法宝。有了它,你就可以打开所有的铜门,就会让你拥有里面所有的财宝,同时,那些守护财宝的精灵将成为你的奴仆。"哈里发带着一种不祥的预感,踉踉跄跄地走近那些瓶子,所列曼的呻吟吓得他差点儿跌坐在地。但他准备打开瓶子时,这位先知青紫的唇里说出这么一段话:
"我一生权倾天下,右手边有一万两千把金交椅,族长和先知们坐在那里听我教诲;我的左手边,众多的贤达之人、博学之士手执银杖听我差遣。我为芸芸众生主持公道,连空中的鸟儿都飞来为我遮蔽阳光的曝晒;我的臣民生活富庶,我的宫殿巍峨入云;我为真主建起了寺庙,那真是宇宙的奇观。但是,我经不起女色和好奇心的诱惑,我听从了阿赫曼和
法拉赫的建议,开始崇拜上苍的神明;我抛弃了圣城,安排魔仆建造了宏伟的伊斯塔卡宫和层层的?望塔,每一座建筑都祭祀着一颗星星。那段时间,我纵情享受着无上的荣耀和欢乐,不仅是人,连超自然的精灵也听命于我的意愿。我开始想,就像旁边这些君王早已想过的一样,上天的报复睡着了。突然间,惊雷击碎了我的殿堂楼阁,把我打入到这里。像其他人一样,我知道我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但是一个光明使者曾经说过,上苍念我年轻时的虔诚,瀑布干涸之日,就是我痛苦解脱之时。在此之前,我将生活在痛苦里,无法言表的痛苦里!无情的火焰吞噬着我的心。"
说完,所列曼朝天举起双臂,祈求宽恕,哈里发透过他水晶般透明的胸膛注意到他的心脏包裹在火焰里。看到这可怕的一幕,奴茹辛花吓得仰面跌倒在瓦提克的怀中,痉挛地抽泣并哭喊道:
"异教徒!你把我们带到哪儿来了?我不要你们许诺的任何东西,让我们走吧。穆罕默德呀!您能否多一些怜悯?"
"不行!不行!"恶毒的精灵戴夫答道,"告诉你,可怜的王子!你们现在来到了报应和绝〖JP2〗望之地,你们的心也会像艾比利斯其他的信仰者一样被点燃。在此之前,我给你们几天时间,好好利用吧,在金山上休息,支配阴间诸神,在宏大的地宫里随意转转,你们不会碰到任何阻拦。我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现在,我要走了。"说完,他就消失了。
哈里发和奴茹辛花陷入无助的痛苦中,他们流不出眼泪,甚至站立不住。最后,他们意志消沉地彼此搀扶着,磕磕绊绊地走出这座命运大厅,漫无目的地走着。他们走近的每一栋大门都会自动打开,戴夫斯在他们面前俯身致意,所有的财宝奇珍都尽收眼底,但是自豪和贪婪对他们再也没有吸引力了。带着同样的冷漠,他们听到魔仆合唱,看到为他们准备的盛宴。他们不停地游荡,一个房间挨着一个房间,一个厅堂接着一个厅堂,一个展馆连着一个展馆,无休无止,无穷无尽,所有的地方都同样的阴沉昏暗,同样装饰得金碧辉煌,同样的到处是徒劳地寻找着安宁和安慰的来来往往的人们,每个人的心都被燃烧的火焰咬噬着。这些受难的人像避瘟神一样远远地避开他们,那神情仿佛是在谴责他们的罪恶,他们退到一旁,焦虑不安地等待那个恐怖时刻的到来。
"什么?"奴茹辛花喊道,"分离的时刻到了吗?"
"啊!"瓦提克说,"我的双眼从此再也无法从你身上得到欢乐了!难道我们的恩爱只能在恐惧中回味?并不是你带我到这里来的。卡拉希丝误导了我的青春,正是她的教导毁了我!"痛苦地发泄完后,他招呼一个正在侍弄火盆的非洲武士,命令他把卡拉希丝从萨马纳城的皇宫里抓来。
下完命令,哈里发和奴茹辛花继续走在沉默的人群中,直到他们听到一条画廊的深处传出说话声。想到这声音可能是和他们一样不幸、在等待最终判决的人们发出来的,他们顺着声音一路走下去,发现它从一个小房间里传出来,那儿的沙发上坐着五个体形俊拔的小伙子和一个漂亮的姑娘,他们正在幽暗的孤灯下忧郁地谈话。每个人都是一副阴郁和被遗弃的神情,他们中的两个正在温柔地拥抱。看到哈里发和菲克瑞汀的女儿进来了,他们起身致意,并给他们让了座。那六个人中最有派头儿的人对瓦提克说:
"陌生人!毫无疑问,你们和我们一样是在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因为你们没有用手捂住胸口。如果你们来这儿是为了接受处罚,我请求你们能够讲述一下把你们带到这里来的遭遇。作为交换,我们会把我们的经历告诉你们,那非常值得你们听听,我们将会追溯罪恶的渊源,尽管我们得不到忏悔。这是我们这些可怜虫惟一的机会了!"
哈里发和奴茹辛花赞同他的提议,没有眼泪和哀伤,瓦提克将所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述说了一遍。当这痛苦的讲述结束后,那个小伙子开始讲自己的故事。每个人依次讲述,当第四个王子讲到一半的时候,突如其来的一阵嘈杂打断了他们,拱顶震颤着打开了。
一团云从天而降,渐渐消散后,大家才看清楚原来是非洲武士把卡拉希丝背回来了。卡拉希丝纵身一跃跳到地面,边向儿子走来边说:
"既然戴夫斯已经对你俯首听命了,你们在这个小屋里干什么?我本来希望看到你端坐在远古苏丹的宝座上呢。"
(28)
"可恶的妇人!"哈里发答道,"从你生下我那天起,你就应该受到诅咒!跟这个非洲武士去看看吧,他会带你到所列曼先知的大殿,到那儿你就会知道这些宫殿的意义了,以及我应该多么憎恨你所教给我的那些知识。""一定是被权力冲昏了头。"卡拉希丝答道,"我只不过是要求向先知表达自己的敬意。你知道这是很正常的事(非洲武士告诉我说我们不用再回萨马纳城了),我请求他给我一点儿时间安排私事,他礼貌地同意了。利用这段时间,我给高塔放了一把火,烧死了里面的哑女、黑奴和毒蛇,尽管多年以来他们一直对我忠心耿耿;本来我也不会对摩萨卡纳贝德下毒手,如果不是最后他跑到你弟弟那边去的话。至于巴巴拉娄克,他居然糊涂地返回萨马纳城,出于兄弟之情为你的妻子们找丈夫,我当然不能放过他们。我和你的妻子们诱捕到巴巴拉娄克后,就匆忙绞死了他。在女黑奴的帮助下,我活埋了其他人,女奴们也在极度的满足中死去了。至于代拉娜,我曾经对她如此呵护有加,她已经皈依三圣教了,我想她很快就和我们是一家人了。"
听完这席话,瓦提克既生气又沮丧,吩咐非洲武士把卡拉希丝带走。他继续沉浸在思考中,他的同伴无人敢打扰他。
卡拉希丝急切地进入所列曼的圆顶屋,根本不管先知的呻吟和叹息,径直打开了瓶盖,之后用力抓起法宝。然后,她用这个大厅里前所未有的大声,命令戴夫斯为她打开连非洲武士自己也没有见过的最神秘的宝藏之门。她飞快地下去了,钻入深渊,那里雾气沼沼,寒风凛冽,只有艾比利斯和他最宠信的神明才知道,卡拉希丝毫不畏惧。但是,她在里边看到所有的人都把手放在胸口,非常奇怪,这不合她的胃口。当她从一个深渊出来的时候,艾比利斯就站在她面前。尽管艾比利斯尽显了阴间帝王的尊严,卡拉希丝仍然面不改色,甚至相当镇定地向他问候。
威严的君王这样对她说:"女王殿下,你的知识和罪恶在我的帝国里可谓名列前茅,你好好利用剩余的时间吧!因为即将吞噬你心脏的火焰和痛苦,很快就要开始了。"说完,他就消失在帷帐中了。
卡拉希丝惊愕地停了一会儿,她决定听从艾比利斯的建议,集合起所有的魔仆和戴夫斯,向他们表达了敬意。在恶魔们的欢呼声中,她成功地走过芬芳的雾气;她甚至想废黜一个所列曼,篡夺他的王位。这时,从死亡之渊传来一个声音:"一切都结束了!"马上,这位无畏的女王痛苦地皱起了眉头。她一声惨叫,右手伸向胸口后,就定在了那里,再也没有缩回来,她的心脏笼罩在永恒的火焰中。
冥冥中,她忘记了所有的野心图谋,以及对那些人类永远也无法知道的秘密的渴求,诅咒自己不该来到尘世,一阵旋风把她卷走了,那旋风转个不停。
几乎与此同时,哈里发、奴茹辛花和五个王子、一个公主听到了那可怕而又无法挽回的判决。他们的心立即起火了,他们马上失去了上帝赐予的最宝贵的礼物--希望。这些痛苦的人精神恍惚地缩成一团。瓦提克在奴茹辛花眼中看到的只有狂怒和报复,而她在瓦提克眼里也只能看到厌恶和绝望。两个曾经是朋友的王子,在判决之前还紧紧拥抱,此刻各自闪退一旁,彼此咬牙切齿,充满了仇恨。卡里拉赫和他的妹妹互相做着诅咒对方的手势,另外两个王子看到对方可怕的抽搐和不停的尖叫而惊恐万状。他们分别混入了受诅咒的人群,四处徘徊,游荡在永久不息的痛苦中。
这就是也应该是放荡的激情和残暴的行径应受的惩罚!这就是也应该是对盲目野心的惩罚,他们超越了造物主给人类知识的限定,目的就是为了引起神明的注意,从而获得令人痴迷的骄傲,却无法看到人类本身是如此无知和渺小。
就这样,哈里发瓦提克为了虚荣和无上的权力,犯下了千宗罪行,玷污了自己,陷入了无尽的痛苦和自责中,而谦逊渺小的戈钦尤兹在没有打扰的宁静中度过了童年般快乐的一生。
《奥特朗托城堡》献给----玛丽・柯克小姐
フ馕氯岬呐子,她不幸的故事ゾ褪钦獗居巧说氖
グΓ这高尚的女子,她难道
ゲ蝗媚泪流满面?
ゲ唬荒那颗富有同情的心
ゲ换岫员鹑说脑帜盐薅于衷;
ノ氯幔而又坚强,这颗心能把悲痛消融
ト创硬恢什么叫脆弱。
グ。【惕我讲的奇人怪事吧,
バ岸竦囊靶氖艿矫运的鞭笞,
セ褂欣碇堑难侠髑丛稹
ビ媚的微笑,祝福我无畏的旅程吧!
ノ腋矣谡箍想像的翅膀,
ヒ蛭我相信,您的微笑就是我的荣耀。
前 言
这本小册子受到了公众的欢迎,促使作者来说明一下成书的缘由。在阐述写作本书的动机之前,作者有必要请求读者谅解,原谅他借用了一个翻译者的角色向读者奉献这本书。缺乏自信,而且是一次新的尝试,当然,这些也都只是托词,但作者自以为他应该得到原谅。他把自己的成绩归功于公众的片面评判。如果公众不同意这种意见,那么作者就一定会让它悄然逝去;作者并不是要公开承认这种琐事,除非有更好的评判者宣称作者接受这个荣誉是当之无愧的。ケ臼槭酝既诤狭街执奇形式:古代的和现代的。古代传奇中,一切都是想像和虚幻的;而现代传奇总是试图去描述现实,有时这种努力的确成功了。作品中并不缺乏虚构,但是,想像的源泉却受到控制,人们严格地遵循现实生活的规则。尽管在现代传奇中,现实限制了想像,但她还是完成了自己的复仇,这绝对不属于古代传奇故事。身处古代的男女主人公,他们的举止、情感、对话就像机器一样,显得极不自然。
ケ臼榈淖髡呷衔可以把两种传奇形式完美地结合起来。他希望让想像展开翅膀,自由飞翔,发挥无边无际的创造力,从而刻画出更有趣的情节。作者希望尽可能在自己的作品中描写能代表凡人的角色;一句话,就是让这些角色自己去思考、去说话、去行动,而所有这些,本来只有平常人在不同寻常的情况下才能做到。他注意到,在所有充满灵感的作品中,奇迹中的主人公以及见证奇迹的其他角色从来都具有人类的特点。而在传奇故事中,看似不太可能的事件却总是伴随着荒诞的对话。主人公似乎失去了理智,而这一刻,现实的法则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声音。读者为这种努力鼓掌时,作者一定不要说自己并不胜任他已经完成的任务;如果他新开辟的路径会为未来的贤者打下基础,他就会高兴而谦虚地承认,他知道自己的规划能得到更大的改进,这种改进远远超过自己情感的想像力或引导力。
ス赜谄腿嗣堑男形举止,我在以前的序言中已经谈到,这一次还想再说几句。他们的举止很简单,几乎都是为了引人发笑,乍读起来让人觉得似乎与本书的严肃风格不协调,而我本人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而且还有意这么安排。我的原则就是现实,不管公爵们和主人公们的感觉是多么沉重、显赫,甚至忧郁,他们不会给仆人们也烙上同样的感觉;至少,不要,也不应该,让仆人们用同样高贵的声调去表达他们的感情。我个人认为,一方的高贵与另一方朴实之间的对比,为前者的可悲蒙上了更浓重的色彩。普通人表现出来的粗俗的诙谐,会使读者感到不耐烦,认为这些描写在妨碍他们尽快获知他们预期的灾难,但事实上,这样可能反而会增加,当然也会证明,读者对逐渐推进的事件有了艺术兴趣。而且,我能找出比我的意见更权威的证据。刻画现实的大师莎士比亚,是我仿效的榜样。他的悲剧《哈姆雷特》和《裘力斯·恺撒》中如果去掉掘墓人的诙谐、波洛涅斯的愚蠢、罗马市民笨拙的戏谑,或者让这些人去装腔作势,我认为就会失去很多富有生机而又美好的东西。难道不是听众爆发出的哄堂大笑进一步渲染了安东尼的雄辩、布鲁图高贵动人的潇洒演说吗?这些渲染的手法提醒了一位希腊雕塑家,为了在一方印章那么小的东西上刻画出克罗索斯这个巨人的形象,竟加上了一个正在测量克罗索斯大拇指的小男孩。
ゲ唬伏尔泰在他的文章《高乃依》中写道,打诨和严肃混合的写法真让人难以忍受。伏尔泰是个天才,但不及莎士比亚。不用找别的证据,我从伏尔泰自己身上就能看到这一点。我不会把他以前的赞美之词用到我们伟大的诗人身上,虽然这个法国批评家曾两次翻译《哈姆雷特》中的同一段话,第一次是数年前,当时是用敬仰的态度,第二次则带着嘲笑;而且,我很遗憾地发现,他的判断愈来愈显得苍白无力了。
第一章
曼弗雷德是奥特朗托的公爵。他有两个孩子,女孩叫玛蒂尔达,18岁,是一个非常美丽的纯洁少女。男孩叫康拉德,比他姐姐小三岁,其貌不扬,是个病秧子,从性格上看,成不了什么大器。尽管如此,父亲还是对他百般疼爱,对他姐姐却漠不关心。曼弗雷德为儿子订了一门亲事,女孩叫伊莎贝拉,是维琴察侯爵的女儿,已经被她的监护人送到了曼弗雷德家。一旦康拉德的健康状况允许,公爵就会为他们举行婚礼。家人和周围的人都知道曼弗雷德在急切地盼着这场婚礼。家里人知道公爵为人严肃,因此不敢对这件事评头论足。温柔善良的公爵夫人希珀丽塔有时却敢大胆地表白她的忧虑:她觉得他们惟一的儿子还太小,不该这么早结婚,更何况他的身体现在这么虚弱。可是,她得到的回答却总是对她生育能力的斥责--她只为公爵生了一个儿子。那些佃户和臣民的话里就没有这么多顾忌:他们把这桩草率的婚事归结为公爵的恐惧,他害怕那个古老的预言会变成现实。据说预言是这样的:如果奥特朗托真正的主人长得太大,无法住在这里,现在的家族就将失去奥特朗托的城堡和领地。人们很难弄清这个预言的确切含义,也很难想像它与那桩议论纷纷的婚事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然而,这些神秘的事情,或者说疑团,并没有使人们停止自己的猜测。セ槔裨谛】道德生日那天举行。人们聚集在城堡的小教堂,举行仪式的一切都已准备就绪,惟独不见了康拉德本人。这个小小的延误让曼弗雷德大为恼火。在此之前,他并没有注意到儿子已经离开,就打发一个仆人去请年轻的少爷。一转眼的工夫,仆人就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所用的时间连穿过院子到康拉德房间都不够。他像疯了一样,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前方,口吐白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用手指着院子。人们都被这恐怖的一幕惊呆了。公爵夫人希珀丽塔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出于对儿子的担心,吓昏了过去。婚礼的拖延和仆人的反常让曼弗雷德大发雷霆,气势汹汹地责问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个仆人还是一言不发,只是指着院子。经过反复盘问,他终于喊了出来:
"看!头盔!头盔!"
フ馐焙颍有些人已经跑到院子里,嘈杂中混合着恐惧的尖叫和惊叹。曼弗雷德没有看到儿子,开始有些惊慌。于是,他走出去,想亲眼看一下到底是什么引起了这样的混乱。玛蒂尔达在尽力照顾她的妈妈,伊莎贝拉也留下来帮忙,她这样做,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不想表现出对新郎的不满,实际上,她对新郎并没有什么感情。
ヂ弗雷德一出门,就看到一群仆人正在用力抬什么,那东西像是一大堆黑色的羽毛。他盯着那堆东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们在干什么?"曼弗雷德愤怒地喊叫着,"我儿子呢?"
人们异口同声地回答:"看!老爷!少爷!少爷!头盔!头盔!"
令人悲伤的叫喊声使他感到震惊,为了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急忙跑了过去--可是,映入这位父亲眼帘的是什么呀!他看到自己的孩子已经变成了一堆碎片,几乎被埋在头盔的下面。那个头盔比常人使用的要大一百倍,上面覆盖着数量惊人的黑色羽毛。
チ钊嗣骨悚然的惨状,对这场灾祸起因的茫然,特别是眼前可怕的景象,让公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是,他虽然默不作声,却并没有悲伤。他死死地盯着那堆东西,多么希望这是幻觉。他更关心制造这场灾难的那个庞然大物,而不是他死去的儿子。曼弗雷德把手放在那顶致命的头盔上,仔细察看它,就连儿子那血肉模糊的尸体碎片也没能让他的眼睛离开那个怪物。很多人都知道公爵非常疼爱小康拉德,因此,看到公爵如此冷漠,大家都感到震惊,这种震惊不亚于那个神秘的头盔带给他们的惊吓。人们把已经不成形的尸体抬到了大厅,曼弗雷德什么也没说。他对留在小教堂里的女士们也漠不关心,压根儿就没有提到他不幸的妻子和女儿,从他双唇间迸出的第一句话就是:"好好照顾伊莎贝拉小姐。"
テ腿嗣遣⒚挥芯醪斓秸飧雒令中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出于对公爵夫人的爱戴,他们把它当成了是针对女主人的命令,就都跑去帮她。他们把公爵夫人抬到了卧室,她目光呆滞,对周围的嘈杂和混乱毫无反应,只想着她突遭厄运的儿子。玛蒂尔达深爱着自己母亲,因此竭力控制着心中的悲痛和困惑,只想去帮助和安慰可怜的母亲。希珀丽塔平素一直把伊莎贝拉当做自己的女儿疼爱,所以此时的伊莎贝拉也像女儿一样竭力照顾公爵夫人。而且,伊莎贝拉非常同情玛蒂尔达,因此她也想尽力帮助自己的好朋友,分担并减轻她的痛苦。但是不管怎么说,伊莎贝拉还是禁不住想到了自己的处境。她对小康拉德的死并不关心,只是觉得他有些可怜。摆脱了这桩婚事,伊莎贝拉一点儿也不觉得遗憾,因为无论从康拉德身上,还是从公爵暴躁的脾气中,她都看不出这桩婚事会给她带来什么幸福。虽然曼弗雷德非常疼爱她,但他对待温柔的希珀丽塔和玛蒂尔达的那种莫名其妙的严厉态度,却让伊莎贝拉心中充满恐惧。
チ轿恍〗忝ψ虐芽闪的公爵夫人抬到床上,曼弗雷德却留在了院子里。他呆呆地望着那个不祥的头盔,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因为刚才的怪事而聚集起来的人群。他只是喃喃地问着:这个头盔是从哪儿来的?没有人能回答他。不过,因为公爵似乎只关心头盔,所以头盔也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人们纷纷猜测头盔的来历,得出的结论却像这场灾祸本身一样,荒诞而离奇。人群中有个从附近村子赶来看热闹的年轻农民说,这个巨大的头盔非常像圣·尼古拉斯教堂里阿方索先生黑色大理石雕像上的头盔。他说的阿方索是奥特朗托以前的一个公爵。
"混蛋,你说什么?"曼弗雷德怒吼着,精神恍惚的他突然暴怒起来,一把抓住了那个年轻人的领子,"你怎么敢说这样的胡话?小心你的性命!"
ノЧ鄣娜嗣敲婷嫦嚓铮不明白公爵为什么会如此愤怒,都有些不知所措。那个年轻的农民更是惊呆了,弄不清他怎么惹恼了公爵。不过,等他回过神来,就得体而恭敬地挣脱了公爵的手,然后向公爵深深地鞠了一躬,很客气地问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年轻人用如此优雅的动作摆脱了自己,让公爵更加愤怒,所以,他完全不顾这个农民谦卑的态度,命令仆人们抓住他。要不是那些应邀来参加婚礼的朋友们竭力阻止,公爵早就挥舞短剑刺向那个被捉住的农民了。
ゾ驮谒们争吵的时候,有人已经跑到城堡附近的大教堂去了。这些人回来的时候,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说阿方索先生雕像上的头盔不见了。听到这个消息,曼弗雷德快气疯了。好像为了发泄心中的狂怒,他冲向那个年轻的农民,喊叫着:"混蛋!魔鬼!巫师!是你干的!是你杀死了我的儿子!"
ダЩ蟮娜嗣钦试图找一个对象来解开心中的谜团,听到主人的这几句话,就附和起来:"对,对,就是他,就是他!是他从阿方索先生的墓里偷了那个头盔,用它打碎了小少爷的脑袋。"人们叫嚷着,根本不理会教堂里的大理石头盔与眼前这个钢铁头盔之间有着天壤之别,也根本不考虑这个看起来不到20岁的年轻人怎么可能拿得动如此巨大的头盔。 フ庑┗奶频暮敖蟹炊让曼弗雷德清醒了一些。可是,这个农民看出了两个头盔之间的相似之处,让人们发现教堂里丢了头盔,这使他非常生气。而且,他还想利用这个年轻人来消除有关这件事的谣言。所以,他郑重地宣布,这个年轻人一定是个邪恶的巫师,在教会审理此事之前,这个巫师将被囚禁在头盔的下面。公爵命令随从抬起头盔,把年轻人推了进去。然后,他宣布,不许给这个巫师提供任何食物,巫师本人会用邪恶的巫术喂饱自己。
ツ歉瞿昵崛硕哉飧龌奶频呐芯霰硎究挂椋曼弗雷德的朋友也竭力想把这个农民从如此莫名其妙的残酷判决中解救出来,然而,一切都是徒劳。大部分人都赞同公爵的决定,在他们看来,这个决定非常公正,用这个巫师作恶的凶器来惩罚他自己,再合适不过了。他们丝毫也不担心这个年轻人可能会被饿死,因为他们坚信,借助邪恶的魔法,他能够为自己提供所需的营养。
ゾ驼庋,人们高高兴兴地执行了公爵的命令,曼弗雷德还指定了一名警卫,下令绝对不允许给囚犯送任何食物。把朋友和在场的人打发走以后,曼弗雷德锁上了城堡的大门,回到自己的房间。这样城堡里就只剩下公爵一家和他们的仆人。
ビ氪送时,在两位小姐的悉心照料下,希珀丽塔苏醒了过来。虽然悲痛不已,她还是不停地询问公爵的消息。她先是让身边的人去照顾公爵,后来又吩咐玛蒂尔达去安慰他。公爵的严厉让玛蒂尔达感到恐惧,而且,她也不指望从公爵那里得到更多的父爱,但她还是听从了希珀丽塔的命令,把母亲托付给伊莎贝拉。她询问了父亲的仆人,得知公爵已经回到他自己的房间,并且命令任何人都不许打扰他。玛蒂尔达以为公爵还沉浸在失去爱子的巨大悲痛中,不想再看到她--这个剩下的惟一的孩子,以免触景生情。她拿不准自己是否应该去打扰父亲,不过,出于对父亲的担心,加上母亲的命令,她还是鼓起了勇气,准备不顾父亲的禁令去看望他,这也是她头一次违背父亲的命令。天性柔弱的她在父亲门前犹豫了几分钟,听到父亲凌乱的踱步声,心里更加不安。她鼓起勇气,刚要敲门,曼弗雷德却猛地一下把门打开了。这时天色已晚,再加上心烦意乱,公爵没有认出站在门口的人,就生气地问:"你是谁?"玛蒂尔达颤声答道:"亲爱的父亲,是我,您的女儿。"
曼弗雷德一边急忙往后退,一边喊着:"滚开,我不想要女儿。"他冲进了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把胆战心惊的玛蒂尔达关在了外面。
ヂ甑俣达太熟悉父亲暴躁的脾气了,因此不敢再去打扰他。等到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她赶紧擦掉了眼泪,以免母亲看到自己流泪而更加伤心。公爵夫人非常急切地询问了曼弗雷德的健康状况,担心公爵承受不了这巨大的悲痛。玛蒂尔达让母亲放心,说公爵现在很好,男子汉的刚毅性格使他能够应付这突如其来的打击。
"可是,他不想让我去看看他吗?"希珀丽塔悲哀地问道,"难道他不愿意让我和他共同面对这巨大的不幸吗?不愿让一位母亲在她丈夫的怀抱里流下悲伤的眼泪吗?你是不是在骗我,玛蒂尔达?我知道曼弗雷德有多么疼爱他的儿子。这打击对他难道还不够残酷吗?他不会因为受不了这沉重的打击而倒下去吧?你没有回答我--天哪,我担心会发生最坏的事情!--扶我起来,孩子们。我要……我要去看看我的丈夫。马上扶我过去。我爱我的孩子,但我更爱我的丈夫。"
ヂ甑俣达示意伊莎贝拉不要让希珀丽塔站起来,两位可爱的小姐温柔而又坚决地阻止公爵夫人去看望曼弗雷德,并且竭力安慰她。正在这时,曼弗雷德的一个仆人来通知伊莎贝拉,说公爵要和她谈谈。
"和我!"伊莎贝拉叫了起来。
"去吧,"希珀丽塔说,从丈夫那儿来了消息,让她安心了许多:"曼弗雷德不想见到自己的家人。他认为你比我们要平静一些,而且他不想看到我如此伤心。去安慰安慰他,伊莎贝拉,告诉他,我能克制自己的悲痛,不会再为他增添一丝烦恼。"
ヒ丫是傍晚时分,仆人在前面打着火把为伊莎贝拉领路。他们来到曼弗雷德面前时,公爵正在走廊里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一看到他们,曼弗雷德吓了一跳,马上吩咐道:
"拿着火把赶紧走开。"说完,他猛地把门关上,快步走到墙边,坐在了一个长凳上,然后,命令伊莎贝拉坐在他身边。伊莎贝拉颤抖着坐了下来。
"我派人叫你来,小姐,"他说着,忽然顿住了,显得很慌乱。
"老爷!"
"嗯,派人叫你来,是因为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时刻,"他接着说,"擦干眼泪,小姐。你已经失去了你的新郎。唉,命运太残酷了!我延续家族的希望也落空了!可是,康拉德根本就配不上你的美貌。"
"怎么会!老爷,"伊莎贝拉说,"您一定不会以为我对这件不幸的事无动于衷吧!我的责任和感情将永远--"
"别再想他了,"曼弗雷德打断了她,"他只是一个病弱的小孩子,老天也许已经把他带走了。把我们家族的荣耀传给这么脆弱的继承人,我也有些放心不下。曼弗雷德家族需要各方面的支持。对那孩子的溺爱让我变得有些愚蠢--但事情还不是那么糟糕。我希望,过几年,我会有理由为康拉德的死而感到高兴。"
ビ镅晕薹ㄐ稳菀辽贝拉的惊讶。一开始,她还以为是悲痛让曼弗雷德变得神志不清。但转念一想,他说这些古怪的话只是为了套住她。她担心曼弗雷德已经发现了她对康拉德的漠然,就回答说:
"尊敬的老爷,请不要怀疑我的感情,我是真心的。我所有的心思都在康拉德身上,无论命运安排我去什么地方,我都会永远珍藏对他的记忆,也会永远把您和善良的希珀丽塔当做亲生父母。"
"该死的希珀丽塔!"曼弗雷德叫了起来,"从现在开始,你要像我一样忘了她。总之,小姐,你已经失去了一个配不上你的丈夫,你的魅力现在也该有个更好的归宿了。你不应该嫁给一个病弱的男孩,你的丈夫应该充满活力,知道如何珍惜你的美丽,也许还想要许多孩子。"
"哎呀!老爷,"伊莎贝拉说,"您家的这次灾难已经让我悲伤万分,我根本无心考虑另一桩婚事。即使要安排新的婚事,也要等我父亲回来。如果他同意,我就会服从,就像当初答应嫁给您儿子一样。但是,在我父亲回来之前,请允许我待在您家里,利用这段时间来减轻您、希珀丽塔和玛蒂尔达的悲伤。"
"我再次提醒你,"曼弗雷德生气地说道,"不要提那个女人的名字,从这一刻起,你必须忘记她,就像我必须忘记她一样--一句话,伊莎贝拉,既然不能把我的儿子给你,我就把自己给你吧。"
"天哪!"伊莎贝拉惊叫起来,如梦初醒,"您说什么?您,老爷!您!我的公公,康拉德的父亲!温柔善良的希珀丽塔的丈夫!"
"我告诉你,"曼弗雷德蛮横地说,"希珀丽塔不再是我的妻子,从现在起,我和她离婚了。她不能再生育,这已经折磨我很久了。有了儿子,我的命运才能得到保证。相信从今晚起,我又有了新的希望。" ス爵说着,一把抓住了伊莎贝拉冰冷的手--伊莎贝拉已被吓得半死,她惊叫着从他身边跳开了,曼弗雷德马上起身去追她。这时候,月亮已经升起来了,月光透过对面的窗户照了进来,公爵一眼就看到了那致命头盔上的羽毛。头盔已经和窗户差不多高了,上面的羽毛剧烈地摆动着,发出一种沉闷的沙沙声。没有什么比曼弗雷德的这番话更让伊莎贝拉害怕了,恐惧中的她鼓起全部勇气,喊道:
"看,老爷!看,老天都在反对您那邪恶的念头!"
"无论老天还是地狱都无法阻止我的计划,"曼弗雷德说着,又想去抓伊莎贝拉。就在这个紧急关头,悬挂在他们凳子上方的画像突然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画中是曼弗雷德的祖父,此时只见他的胸口不断地起伏着。伊莎贝拉正背对着画像,没有看到画中人物的动作,也不知道声音是从哪儿来的,所以吓了一大跳,说:
"听,老爷!什么声音?"她一边说着一边向门口跑去。曼弗雷德想去追赶已经逃到楼梯口的伊莎贝拉,但视线却无法离开那已经开始移动的画像。他又往前追了几步,眼睛却一直盯着那幅画像,只见祖父的影子带着一片阴森森的气息离开了画框,飘然站到了地板上。
"我在做梦?"曼弗雷德一边叫着,一边退了回来,"还是这些魔鬼联合起来跟我作对?说,你这阴间的鬼魂!如果你是我的祖父,为什么要和它们一起来对付你可怜的孙子,我已经付出了高昂的代价--"他还没有把话说完,那个鬼魂又发出了一声叹息,示意曼弗雷德跟他走。
"带路吧!"曼弗雷德喊道,"我会跟你去那该死的地狱。"鬼魂在前面静静地走着,显得很沮丧。他们一直来到走廊的尽头,拐进了右边的一个房间。曼弗雷德紧跟着鬼魂,心中充满了不安和恐惧,但他依然很坚决。他刚要进入那个房间,门却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关上了。公爵鼓起勇气,想一脚把门踢开,却发现自己的脚已经不听使唤了。
"既然地狱不能满足我的好奇,"曼弗雷德说,"我将尽我自己的力量来保存我的家族,伊莎贝拉不能从这里逃走。"
ゴ永肟曼弗雷德的那一刻起,伊莎贝拉的心中就只剩下极度的恐惧。她拼命地往前跑,一直跑到主楼梯的下面,才停住了脚步,她不知道现在该往哪个方向跑,也不知怎样才能摆脱公爵的追赶。她知道城堡的大门已经锁上了,院子里也有卫兵。她想,也许应该去希珀丽塔那儿,告诉她要提防将来的悲惨命运。但是,她又担心曼弗雷德会在那儿找到她,那样的话,残暴的曼弗雷德将会加倍地伤害她们,会在她们面前肆无忌惮地表达自己的感情。拖延时间也许能让曼弗雷德反思自己那可怕的计划,或者使情况变得对她有利一些,因此,如果可能,她至少不能让他那邪恶的阴谋在这个晚上得逞。可是,藏到哪里去呢?怎样才能躲过公爵的搜查呢?这些想法在伊莎贝拉头脑中飞快地闪过,她忽然想起有一条从城堡地窖通往圣·尼古拉斯教堂的地道。在被抓住之前,她能逃到教堂的祭坛吗?她知道,即使是残暴的曼弗雷德也不敢亵渎那个神圣的地方。她下定决心,如果没有别的办法逃出去,她将去大教堂附近的修道院,去做一辈子修女。作出这个决定以后,她抓起楼梯底层一盏燃烧着的油灯,急忙向秘密通道跑去。
コ潜さ叵率强盏模几个回廊交织在一起,错综复杂。一个精神高度紧张的人想在这里找到通往地窖的那扇门,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地道里死一般地沉静,只有她身后的那些门在随风摇摆,锈迹斑斑的绞链发出的声音回荡在漆黑、幽深的地道中。每个细小的声音都会让伊莎贝拉心惊肉跳--听到狂怒的曼弗雷德在催促仆人搜寻她,伊莎贝拉更是吓得魂不附体。她蹑手蹑脚,用最快的速度往前走着,还不时停下来,听听后面是否有人。有一次,她听到了一声叹息,吓得倒退了几步。还有一次,她听到了一阵脚步声,还以为是曼弗雷德,觉得全身的血液都一下子凝固了。各种可怕的念头一起涌入了她的脑海。伊莎贝拉一边走,一边埋怨自己不该这么慌不择路,如果在这里被曼弗雷德抓住,没有人会听到她的呼救声,更不会有人来帮助她。不过,那声音好像不是从后面传来的。如果曼弗雷德知道她在哪儿,他一定会追上来的。伊莎贝拉还在一条回廊中,刚才的脚步声很清晰,不可能是从她来的方向传来的。这让她有些欣慰,她多么希望能在这里找到一个朋友,只要那个人不是公爵就行。她继续往前走,发现左边不远处一扇半开的门轻轻地被推开了;她还没来得及看清开门人是谁,那人看见灯光就急忙退了回去。
ビ倘缇弓之鸟的伊莎贝拉拿不准该不该继续往前走,可是,对曼弗雷德的恐惧很快就盖过了一切。那个人避开她,也给了她一些勇气。她想,那可能只是城堡里的一个仆人。温柔的她从来没有得罪过谁,因此她天真地希望,即使那些仆人奉了公爵的命令来追捕她,他们也很可能会帮助她而不是阻止她逃跑。而且,眼前的一切让她确信,自己已经快到地窖的入口了。就这样,她用这些想法鼓励着自己,向那扇打开过的门走去。刚到门口,突然刮来一阵风,把她手里的灯吹灭了,四周变得一片漆黑。
ノ淖治薹描述伊莎贝拉心中的恐惧。孤零零的她待在这样一个阴暗的角落,满脑子都是白天发生过的可怕的事情,几乎没有什么逃走的希望,还要担心曼弗雷德随时都可能来到这里,又不知道附近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也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要藏起来,这些想法一起涌进了伊莎贝拉纷乱的头脑,让她随时都可能倒下去。她向天堂里的每位圣灵祈祷,恳求他们帮助自己。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深深感到了绝望的痛苦。最后,她摸索着,小心翼翼地向那扇门走去。触到那扇门以后,她战战兢兢地摸进了地窖,她曾听到那里发出过叹息声和脚步声。看到几束微弱的月光透过云层从塌陷的地窖顶上照进来,她一下子兴奋起来。虽然分不清那已经落下来的是泥土还是地窖的顶盖,她还是急忙向那个洞口走去,就在这时,她突然发现墙边有一个人影。
ヒ辽贝拉惊叫起来,以为那是未婚夫康拉德的鬼魂。那个影子往前走了几步,温和地说道:"小姐,请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您。"
ツ侨说恼夥话和他说话时的语气让伊莎贝拉稍微平静了一些。她想,刚才开门的一定是这个人,就鼓起勇气回答道:"先生,无论您是谁,都请您可怜可怜我这个不幸的人吧,我就要被毁了。请帮我逃离这座可怕的城堡吧,要不然,我很快就会陷入永远的不幸之中。"
"唉!"那个陌生人说,"我怎样才能帮助您呢?为了保护您,我宁可牺牲生命,可是我对这座城堡并不熟悉,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