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尸体[转载]
李排长放下背上的孕妇,揭开女人的面巾,只见她满脸绿色,双目圆睁,忽听体内传出“嘀嘀答答”之声。不得了!眼见油罐专列正轰隆隆驶上长江大桥……山雨欲来风满楼!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中期的神州大地,正处于特定的历史转折时期,风云变幻,神秘莫测……
一九六五年九月中旬的一个夜里,号称我国“三大火炉”之一的武汉三镇,仍余热未消。站在雄伟壮观的武汉长江大桥上,扑面而来的江风清爽凉快,十分惬意。将近子夜,喧闹了一天的城市渐渐进入梦乡,天上的点点繁星与江上的点点灯火也慢慢被雾气笼罩。可有谁能想到,在这安详的夜晚,暗流正在涌动,危险正在逼近!
守桥部队排长李炎今夜也不知何故,眼皮跳个不停,翻来覆去睡不着,就干脆起来上桥查哨,一面看着夜景,一面想着心事。
李炎当兵六年了,他出身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机关干部,生活优越,受过良好教育。高中毕业时,他没有听从父母考大学的安排,壮怀激烈,投笔从戎。但他所在的部队好像并不怎么器重他这位满腹经纶的城市少爷兵,前两年他喂过猪,烧过饭,种过菜,反正什么差使苦就叫他干什么。他虽感到委屈,可也咬牙熬过来了,不是古圣贤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吗?他终于通过考验,脱颖而出,被选送到军校学习,毕业后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解放军军官。
但世间事总是有得也有失。
他已二十七八岁了,还是剥了皮的杨树——光棍一条,宝贵的青春年华已被脚下的滚滚长江水悄然带走。现在该是考虑婚姻大事的时候了。下午姑妈来电话,说明天是星期天,让他去她家吃午饭,她要介绍一位女医生给他。这女医生长得怎么样,能看得上他这个当兵的人吗?放下电话,他心里就一直七上八下,竟然失眠了。
此刻,李排长查过桥头守卫哨位,正向桥心走去,昏暗的桥灯下,忽见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背着一个女人,正迎面走来,步履蹒跚,气喘吁吁。那人一见李炎如见救星,紧走几步来到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解放军同志,我老婆快要生孩子了,这深更半夜又找不到车,我实在背不动了,求您帮我替换一段路吧!”
李排长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关系到两条人命!此刻见状毫不犹豫地躬下腰,接过孕妇,背在背上,朝桥东走去。
男人跟在后面,一边擦汗,一边不停地道谢,“谢谢您,活雷锋!解放军同志的觉悟就是高!”
李炎谦虚地说:“不用谢,为人民服务是我军的宗旨,应该的,应该的!”
走出几十米,李炎感到背上的孕妇越来越沉,不由自主地往下滑,便说:“这位大嫂,请你配合一下,勾紧我。”
咦,怎么没有反应?
李炎连说几遍,不见动静,心里紧张起来:这孕妇仿佛已失去知觉,万一死在我背上,那就跳进长江也洗不清了,急忙偏头问后面的男人:“你老婆怎么啦?”
无人回答。
李炎回头一看,大吃一惊,哪里还有男人的影子?!
李排长心里咯噔一下,情知不妙,连忙放下那女人。当他揭开女人蒙在脸上的面巾时,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失声惊叫:“哎呀,糟糕”!只见她满脸绿色,双眼圆睁,面目恐怖,气息全无。
原来是一具尸体!
李炎强忍呕吐,又去摘下她的手套,就连双手也是绿的。
正惊疑之际,忽然听到女尸内传出“嘀答嘀答”的声音。
李炎撕开女尸的衣服,定睛一看:“孕妇”哪里怀有胎儿?原来肚子被掏空,全部填满了炸药!
“原来是敌特要炸大桥”!李炎惊出一身冷汗。
怎么办?
不知炸弹定于几时爆炸,万一排除失手,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此时,只听“呜——轰隆轰隆——”一列火车正轰鸣着驶向桥肚,不得了,那是油罐专列!如果引爆,不仅长江大桥毁于一旦,而且长江水域必遭污染,更要危及武汉人民的生命财产啊……
情况万分危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炎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他掏出手枪对空连发三响示警。将军帽丢在桥上,牙一咬,心一横,弯腰抱起女尸,快步奔到桥边,飞身跃入江中……
江水浸湿了导火索,炸药没有爆炸。
新中国标志性建设成就的武汉长江大桥保住了!
而这惊心动魄的场面却没有一个人看到。
武汉三镇在夜幕中是那样的宁静,而李排长跳江前的三枪报警声,惊动了守桥战士,立即报告了部队值班首长。
部队紧急出动。
部队首长听说李炎排长查哨上了桥,却不见人影,地上惟有一顶军帽,着实吃了一惊,当即与公安局取得联系,多方联手对这起突发案件进行勘察、分析。
李排长究竟遇见了什么紧急情况鸣枪示警?
他现在何处?
是死是活?
这一个个问号就象一把把钩子,吊着战友们的心……
这是一起突如其来的无头案,真让部队和公安局的同志们颇费猜疑。
市公安局张江局长也被惊动了,亲自赶到现场,分析案情。
[ Last edited by hope on 2005-2-28 at 17:29 ] 由于是周末又是深夜,过桥的车辆与行人不多。西桥头的哨兵说,有个戴鸭舌帽的男人背着一位女病人上了桥,而东桥头的哨兵却说没见这俩人过去,按时间推算,李排长应该是在落帽处与那俩个人相遇。
“鸭舌帽有问题!”张局长肯定地说:“天气并不冷,他为什么要戴帽子?他为什么不送病人就近找医院,却要背着病人走过这么长的大桥?他究竟要干什么?只有一种
可能,那就是破坏大桥!”顿了顿又说:“而且我断定这不是个人行为,很有可能是台
湾派遣的特务所为。”
部队首长对张局长的分析判断表示同意,并说:“加强大桥守卫是我们部队的责任,可也需要你们公安的帮助啊,治标更要治本,堵住破坏大桥的源头,才是关键所在,而要破案,则全靠你们公安了。拜托!”
张局长爽快地回敬道:“军警一家嘛,分什么你我。不过,如果我们有事相求时,还望部队万勿推辞哦!”
“莫非张局长有话要说?”部队首长问,“但说无妨”。
“现在要说为时过早,不过……”
“请直言。”
“我是想……”张局长欲言又止。
“嗯?”
“破案的关键,在于要找到‘鸭舌帽’,而这个人只有李炎排长接触过,可他又……”
“明白了。”部队首长说:“但愿出现奇迹,我总感觉他还活着。你是想让他协助你们破案?”
正说着,忽听江面上又隐隐传来三声枪响。
“快,出动巡逻艇,搜索江面!打开所有的探照灯!”……
李炎抱着尸身炸弹跳江时,或许是受到强烈震动的缘故,从尸体的胳肢窝里忽地跳出一把匕首,刺中李炎的胳膊,一阵剧痛险些失手丢了尸体。
要说李炎也真傻,为何不把尸身炸弹直接扔进江中,而要抱着尸体跳江,那多危险?
李炎可谓临危不乱、头脑清晰——他知道“鸭舌帽”就隐蔽在附近,而且很可能有同伙,如果他抛下尸体万一被桥下接住,险情仍未排除。再说,要破案也离不开这绿色尸体,它是证据、是线索!因此,虽然受了伤,仍不松手。
好在李炎水性极好,加之水有浮力,当他浮出水面时,已不觉尸体沉重。
此刻,他已被江水冲向桥下,于是一手抓紧尸体的腰带,一手抓住桥墩上的缆扣,大口喘息,以等待救援。
桥上的警车呼啸之声,让他看到了救星,燃起了希望,于是任凭伤口鲜血流淌,一松手离开桥墩,拔出手枪,鸣枪求救,随波漂流……
巡逻艇迅速靠近探照灯下的目标,终于将处于半昏迷中的李炎救起。
部队与公安局的同志们齐声欢呼,庆祝粉碎了敌人破坏的重大阴谋!
当张局长看到巡逻艇上不仅有功臣李炎,还有装炸弹的绿色尸体时,真正的大喜过望,紧紧握住李炎的手,由衷赞叹:“好样的!你不仅是一名出色的军人,还是一位难得的侦破人才!公安战线需要你呀!”又转向部队首长说,“老王,你说呢?”
部队首长哈哈一笑:“我早知道你居心不良。不过我们会服从大局,忍痛割爱的。”
李炎被就近急送桥东医院救治。
幸好匕首未刺中筋骨,输血、吊滴,用了最好的药,做了最好的护理。
急诊室值班医生梅林是位二十多岁的漂亮姑娘,她对李炎好像一见钟情,尽职尽心,无微不至。因为上面指定公安人员陪伴左右,这位年轻的女医生似有心事,又似有话要对李炎说,但一直找不到机会。
直至天亮,李炎出院,看见这位女医生含情脉脉的目光,不由怦然心动:她太美了!自己“梦里寻她千百度”的,不就是她吗?
于是,李炎走上前去与女医生握手道别:“谢谢你,梅医生”。
“不用谢!”女医生咯咯笑道:“我们的大英雄也叫李炎?真巧哇!”
李炎一呆,脱口问:“哦?什么‘也叫’!难道你还认识一个李炎?”
“哦,不。”姑娘脸上飞起两朵红云,羞答答地小声道:“人家给我介绍的男朋友也是部队军官,名叫李炎。原来约了今天中午在他姑妈家见面,现在就不知他还能否如期赴约了。”
“是你?太巧了!”李炎心里乐开了花:“我一定去!”
“那好,一言为定,我等你!”
李炎怎么也没想到,他对中意姑娘的第一次承诺就没有兑现。
不是他成了英雄立功授奖就眼界高了,实在是身不由己。
他又怎么会想到,自己一个刚被提拔的小排长,在和平年代里,也会一夜之间名扬天下,万众瞩目!
当天的电台报纸一大早就报道了他舍生忘死智保大桥的英勇事迹,这改变了他一生的命运。
武汉长江大桥上出现绿色尸体炸弹的消息传到北京,公安部李副部长便连夜召来龙飞与凌雨琦,任命他俩为“绿色尸体专案侦破组”正副组长,率路明等精干人马乘军用飞机直抵武汉。
考虑到背景复杂,此次行动直属李副部长领导,代号为“双龙行动”,因龙飞姓龙且属龙;而雨琦比龙飞小十二岁,正巧也是属龙的。
武汉市公安局张局长亲自接待了专案组,一见龙飞便作惊讶状,“哟,怎么会是您哪?神探大驾光临,看来这个案子来头不小哇!”龙飞与张局长曾在解放初期共过事,久别重逢自然亲热。 “什么中国第一神探,你封的?”当龙飞介绍凌雨琦副组长时,张局长“哦”的一声握住她的手:“久仰久仰,失敬失敬!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巾帼不让须眉!”
这并非张局长故作姿态,而是凌雨琦乃公安系统的知名人物,后起之秀。虽战功卓著,却无骄娇二气;虽出身高干,却能吃苦耐劳;受到上下一致好评,交口称赞。
此刻的凌雨琦显得腼腆,对张局长的客套之词报之一笑,提议还是抓紧时间研究案情。
当龙飞听了案情的详细介绍后,急于要见到当事人李排长。
李炎一出医院就被送到市公安局,一到公安局就被送到专案组。因为只有他是惟一与“鸭舌帽”打过交道的人,特务当然要除掉他,破案也需要他。张局长将他先借调到市公安局,暂时在局长办公室当秘书,并协助专案组,实际上是起到张局长与专案组的联络员作用。
李炎对张局长大有“士为知己者死”之心,暗暗发誓要努力工作,做出成绩,以报局长知遇之恩。
龙飞请李炎回忆“鸭舌帽”的体貌特征,绘成影像,发出协查令。
之后,在李炎的指引下,先去停尸房察看了绿色尸体,又来到长江大桥案发现场,实地勘察分析案情。
龙飞要求将女尸的照片广为散发,请各派出所发动群众辨认尸体,迅速查明死者的姓名与身份。
星期天上午,武昌百货大楼顾客盈门,生意兴隆。
底楼自行车柜台,一女营业员看见两排自行车的过道里有只拎包,好久没有人动它,不知是哪位顾客忘在这里了,便拿进柜台,拎拎还有点分量,怕是贵重物品,心想总有失主寻来,却直至中午也没人来认领。
这位责任心很强的女营业员叫了两位女同事,想打开看看里面是啥。谁知拉开拉链一看,大吃一惊,花容失色,两腿发软,吓得“妈呀——”,三个女人乱作一团。
这一声盖过一声的尖叫,惊动了商场里的顾客。好奇的人们围拢来一看,那拎包里装的是一个男子的下半身,被拦腰截断,无腿,就是个肚子连着生殖器,且呈现绿色,惨不忍睹。
绿色碎尸案!
顾客们一个个吓得面如死灰,拔腿就逃,秩序大乱,商场里像炸了锅……
夹在人群中的小偷混水摸鱼,流氓趁机作案……
汉阳的一家电影院,下午三点放映影片《夜半歌声》。
听说这部电影内容凄惨、镜头恐怖,小倩姑娘原不想来看。但初次约会的男朋友好不容易才买到两张票,盛情难却,她只得硬着头皮舍命陪君子,潇洒走一回。
当影片放到紧要关头,只听小倩一声惊叫“啊——?”竟真被吓昏过去。她的男友趁机搂紧她,又拍又哄“小倩,别怕。”
咦,怎么没反应?这才想起她有心脏病,急忙起身想抱她出去,岂知他也突然大叫一声,瘫软下去。
“怎么回事儿吗”!与他俩邻座的观众,很不满意。但还是引起注意。原来,小倩身边的空座上耷拉着一条吓死人的大腿!怎不叫人魂飞魄散!
电影院里顿时一片混乱,观众无不大呼小叫,胆颤心惊,逃避火灾瘟疫似的夺门而去,你挤我拥,造成数人受伤……
汉口的中心街道两旁商场林立,人来车往,热闹非凡,一派繁华。
正是华灯初上时分,人行道上成双作对,摩肩接踵。忽听一清洁女工两眼发直,指着路边垃圾箱发出一声惊叫,惊动路人围观:“妈呀,人头!”
垃圾箱里,一颗男性青年的人头圆睁双目,龇牙咧嘴,伤口累累、面目全非,吓得围观者一个个屁滚尿流,仓惶逃窜。
这突如其来的事件引起交通混乱,大街上出了几起交通事故……
几乎与此同时,在郊区长途汽车站,也发现了绿色尸体的两条手臂……
龙飞等刚到武汉屁股还没坐热,市公安局就接二连三接到报警电话。
敌特是存心要给龙飞和专案组一个下马威?太嚣张、太猖狂了!
武汉三镇妖雾弥漫、谣言四起、人心惶惶…… 公交车上,漂亮的女演员突发尖叫,原来是一男青年网兜里的甲鱼咬住了她的手指,上演了一出啼笑皆非的活报剧。可谁能想到,她竟会变成一具绿色尸体……桥西派出所来电,报告女尸的身份查清了,名叫黄彩云,是楚剧团的演员。提供信息的是她的隔壁邻居王大妈。
龙飞立即率侦破组赶往桥西,先找王大妈了解情况。
据王大妈反映:黄彩云是位小有名气的演员,二十四岁,一年前嫁了个有钱有势的财政局副局长。不料半年后她丈夫就被抓去判了刑,犯了经济罪,只剩她一个人独守空房,怪可怜的。就在三天前,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轰动四邻,王大妈说着竟咯咯咯笑了起来,忍也忍不住。
什么事这么好笑?大家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
原来,三天前的傍晚,王大妈从女儿家回来,乘上4路公交车,当时乘客不多,她坐在了车厢后排,乘了两站路,正巧看见黄彩云从前门上了车。这时车上乘客已是人挤人了,王大妈也就没有叫她。
车即将到家门口时,忽听有个女人尖叫一声:“哎唷!……是你?”
尖叫声惊动了一车人,发生了什么事?
车厢里一阵骚乱。
“你这人是怎么搞的吗!”听声音是黄彩云。
王大妈连忙起身挤上前去。
“对不起,对不起!”一位青年男子在一个劲儿地赔礼道歉!
彩云满面通红,眼泪都快下来了;“哼,对不起有什么用!你说该怎么办吧!”
王大妈以为是那男青年见彩云漂亮,趁车上人多拥挤就对姑娘不规矩,耍流氓,那可不能轻饶他,大声喊道:“彩云,别怕,大妈来了。”
乘客们见大妈认识这姑娘,纷纷让道。
“怎么回事儿?你说。”王大妈来到彩云跟前,抽手就给彩云身边的男青年一个耳光,“打死你个流氓!”
“你怎么打人?谁是流氓!这纯属意外嘛!”男青年仍紧贴彩云没挪窝,只是用一只手捂住火辣辣的脸颊。
彩云急得直跺脚:“这可怎么办,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送派出所,驾驶员同志,把车开到公安局去!”王大妈大叫。
“大妈,您就别添乱了。”彩云难为情地低下头,“您看——”
这一看不要紧,车厢里爆发出哄堂大笑:
“哈哈哈——有趣!”是男声。
“咯咯咯——该死!”是女音。
老眼昏花的王大妈定睛一看,“要命——哈哈哈”,竟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差点岔了气。
原来是那男青年手里拎着个网兜,网兜里装着一只甲鱼,甲鱼头钻出网眼,咬住了彩云的右手食指,难怪彩云痛得大叫,又羞于说出口。
这还真是个难题,怎么解得开?王大妈知道,这老鳖是咬定青山不松口的,被它咬住的东西休想逃脱!
此时,车已停站,王大妈见彩云和那男青年还愣着,便叫他们先下车再说,反正家也到了,回家把甲鱼头剁下来就行了。
那男青年下了车,很抱歉很诚恳地说:“对不起同志!我真是大意了,无心的。我这只甲鱼本来是送一位病人的,现在就送给你吧,反正这位大妈会收拾。”说着将网兜递给黄彩云,黄彩云那里肯收,又怕在这大街上拉拉扯扯引起围观,那就更无地自容了。于是娇嗔道:“你还不快跟我走!丢人现眼呀!前面就到我家了。”
王大妈早就看出男青年提着的是只天门甲鱼,属于名贵的那种,价格不菲,如果彩云收下,显然不妥,但就这样让甲鱼牵着走,也实在不雅,于是上前走到彩云身边,并肩而行,也可遮挡路人的目光。
说来也巧,从车站到家里仅几十米,在马路上并未引起别人的注意,可一拐进弄堂,麻烦就来了。
这是武汉常见的居住格调,一所大院里挤着十几户人家,彼此熟悉,亲密无间。正是下班后做晚饭的时候,那些阿姨妈妈们一见独居的彩云身边紧贴着个小伙子,以为她又交了新的男朋友,那目光就有些怪怪的,她并没跟丈夫离婚呀?
有人问:“呦,彩云,新交的男朋友呀?”
彩云一进院门就感到浑身不自在,可躲又无处躲,闪也闪不开,急出了一头细汗,那小伙子倒镇静自如,且长得高大英俊,更让人相信他俩是般配的一对。
王大妈已感到邻居们猜疑的目光,觉得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是名声,于是就在他俩进屋后,把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大伙儿笑得前仰后合。
而他俩进屋之后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了。
谁知一出喜剧竟成了悲剧?
一位人见人爱、如花似玉的姑娘,竟会死得这么惨!
王大妈为她流出了伤心的眼泪,拉住凌雨琦的手说:“同志呀,你们一定要查出凶手!”
“大妈你放心,我们一定将凶手绳之以法。”
龙飞听罢王大妈叙述,心里一动:看来绿色尸体与甲鱼有关,而这只甲鱼的男主人就是嫌疑人,有可能他就是炸桥的“鸭舌帽”!于是询问那提甲鱼的男子相貌特征。经王大妈一描绘,与李炎说的正相符,心中有了底。
龙飞等进入黄彩云家勘察。
黄彩云住在这个大院的最里面,房间套房间,共有三间,比较隐蔽幽静。推开后窗,便是一条小路,一头直通另一个院门,一头连着大马路。 推开里面一道门,赫然发现餐桌上有一盘还没吃完的清蒸甲鱼。
龙飞与凌雨琦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底。他们立即将甲鱼带回局里化验。
但奇怪的是,化验结果:甲鱼无毒。
这令神探双龙颇感意外:怎么回事儿?
这不等于可以排除那提甲鱼的青年的嫌疑了吗?
如果不是甲鱼带毒,那又是什么致毒物呢?
案情分析会开了两个小时仍无头绪。
龙飞的老部下路明认为,不要被甲鱼牵着鼻子走,突破重点是“鸭舌帽”,必须找到他,同时请守桥部队严加防范,炸桥的方法很多,对过往车辆及可疑之人都要严加盘查。
龙飞心里也在打鼓,他有了推理,还不便说出,先请雨琦谈谈。
雨琦分析道:杀人的第一现场,一定在彩云家,甲鱼即使无毒,也肯定有问题,它是道具。
路明不解地问:“何以见得?”
雨琦侃侃而谈——
不知你们注意到没有,王大妈说:在公交车上,听见黄彩云的第一声喊叫:“哎哟,是你?”可以断定黄彩云是认识男青年的。而车上的乘客却以为黄彩云被甲鱼咬住手指,一惊一痛之下,指认是那男青年。
她后来又在王大妈面前掩饰她认识他,是为了避嫌,很可能这男青年是黄彩云以前的男朋友。黄彩云因当了演员有了名气就看不上他了,嫁了个有钱有势的老公,使他气愤、伤心,苦闷中破罐破摔,被特务组织拉上贼船,接受了炸桥任务。上司设计了炸桥方案,需要一具女尸。他就把目标瞄准黄彩云,既可如愿以偿又能达到报复的目的,就买了甲鱼跟踪她。
雨琦接着说:被甲鱼咬住手指的黄彩云一见是他,知道他是为什么而来,因此也不想闹僵,何况有王大妈在场,就梯子下台,默许他进入她家,会不会是心中有愧,旧情复燃?如果以上推理成立,那么后面的事就不难想像了,他们一起吃了饭,之后又花言巧语,骗女人做了那见不得人的事,就在黄彩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对其注射了毒针,黄彩云一下从天堂跌入地狱,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而那狗特务竟残忍地将她肚子掏空,装上炸药……
龙飞若有所思地说:“分析得有一定道理。但特务是冠冕堂皇地进来的,那么多邻居都看见了,他即使杀了黄彩云,又怎么能从从容容在她家里对尸体动手?那炸药又是从何而来?走!再去黄彩云家看看。”
这次去黄彩云家时,已经带上根据李炎和王大妈描述的那男青年的特征绘制的图像。王大妈和邻居们都异口同声:“像他!”
而这个他,正是炸桥的“鸭舌帽”!
龙飞心里更有了底,让路明带上图像立即送市公安局,改秘密协查为公开通缉,发动一场人民战争。
美丽多情的少女曾秋盈,出身于高级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是一位桥梁设计专家,但她因患小儿麻痹症留下腿疾,要靠拐杖与轮椅行走。秋盈是残疾人,她在照相馆工作,负责开票、收银,工作优闲。她整日在柜台里坐着,似一座雕塑,鹅蛋形的脸上明眸皓齿,柳叶眉,樱桃嘴,鼻梁挺括,肤色雪白。店经理将她的二十寸大头彩照长期摆放在照相馆的橱窗里做广告,每天引来了多少人的目光,拴住了多少人的脚步。对她一见钟情、大献殷勤的顾客大有人在,却没有几个知道她是位残疾人,更没想到她已经有了心上人。
她这两天心神不宁。她与未婚夫梁宝已到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热恋程度,不知为何梁宝突然好几天没了音讯。
这天晚上九点多了,秋盈躺在床上还不想睡,默诵李清照的《凤凰台上忆吹箫》,当她念到最后一句“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时,已泪流满面。
忽听妈妈在叫她:“秋盈,接电话!”
秋盈一阵激动,拎起话筒就说:“梁宝吗,你这两天到哪里去了?也不给我打个电话,急死人了!”这是热恋中人的真情流露。
“对不起,我不是梁宝”。电话里传来陌生的声音,“我是梁宝的同事。梁宝前天骑自行车被车撞伤了,现在正在江东医院观察。”
“他……伤得怎样?”秋盈一惊一急,拖着哭腔问。
“已经没大碍了,他想见你呀!”
“好,我就来。”秋盈迫不及待地说。
“那请你自己乘十点的渡轮过江吧,我现在医院,到时我会在轮渡出口处接你,好吗?”说完深深吁出一口气。
“谢谢你啦!”秋盈放下电话,坐上轮椅就要外出,被妈妈看见了,问“这么晚了,还出去?什么事这么急?我陪你去吧!”
“哦,不用陪了,梁宝会接我,”秋盈撒了个谎。
妈妈摇头苦笑:“真是儿大不由娘,随你吧。”
秋盈赶到渡轮时,还是早了十分钟,在渡轮码头候船时,忽然发现到处都是通缉令,一看照片大惊失色,怎么像是梁宝?不,不是的!不可能!梁宝是那样的温文尔雅,何况大婚在即,他怎么会去犯罪?笑话!秋盈暗自摇头,笑自己或许是想梁宝想昏了头,想花了眼,也不害臊,羞!
当秋盈上了渡轮,船就开了,此刻江关钟楼的钟声敲了十响。
秋盈将轮椅摇上船头,难得观赏夜景。但她的心潮起伏如这长江之水。 忽听耳边响起悦耳的声音:“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秋盈闻声猛一回头,却见是个女子站在她身后,“你——?”
“嘘——”一双温柔的手从后面伸过来搂住了她,“你别出声,我是梁宝。”
秋盈看到黑暗中的梁宝,觉得有点不对,她说:“你,你怎么这副打扮?莫非……真是你?”秋盈紧张得声音颤抖。
“我爱你!不管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请相信我。”梁宝恳求道。
“这么说,那,那是真的了?”秋盈怒火万丈,“你这个披着人皮的狼!”
她想挣脱他的双臂,却没有力气;她想大声喊叫,又缺乏勇气;她还心存侥幸,也许是他误解了她的意思,也许他俩说的不是一回事。
善良而多情的姑娘啊,打死她也不会相信,梁宝竟会对她下毒手!
梁宝此时已将她的轮椅推到船舷旁,这个角度船老大看不见,他乘无人注意,突然将秋盈一把抱起,扔进江里。
“啊!”毫无防备的秋盈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
“啊呀——有人落水啦,快救人啊!”梁宝尖着嗓子大叫。
什么意思?害人的是他,叫救人的也是他!
船上一阵骚动,人们从睡梦中惊醒:“出了什么事?”纷纷涌向空轮椅。
几乎与此同时,只见身影一闪,已有人一头扎向江中,去救秋盈。
渡轮水手急忙抛出救生圈,不一会儿,就将秋盈救了上来。
有惊无险!大伙儿总算松了口气。
此时,渡轮已经靠上码头,梁宝悄悄溜上岸去,迅疾消失在夜幕中。
秋盈被渡轮水手金炽救起并送往医院,金炽通知了她的家人,就悄悄离开了。
秋盈只是吓昏了,呛了几口水,很快就被救起,没什么大碍,可她心痛啊,简直痛不欲生!
在家人的劝解下,秋盈终于安静下来。她老爸曾倪原以为女儿终身有靠,岂知引狼入室,悔恨交加。还是夫人镇静,对老头子说:“是渡轮水手金炽救了丫头,他救人不图回报,是个好人,我们连面也没见到,总得去谢谢人家!明天是你的六十大寿,不如也请他来家作客吧。祸兮福所倚,说不定丫头又有奇遇呢?”
曾倪想想也是,点头应允:“好吧,就由你去请他吧。明天客人太多,我怕照顾不过来,怠慢了人家。”
夫人说:“不用你操心,有我呢!我这就去渡轮,人家现在还在船上,明天恐怕就不好找他了。你去陪着秋盈,这丫头脾气犟,认死理,要开导她。”
雨琦陪龙飞二进黄彩云家,进行仔细勘察搜索,却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如果凶手在这屋里做尸身炸弹,不可能不留下一点痕迹。
龙飞在屋里转了几圈儿,又推开后窗,盯视着小路那边的院子。人们一般不开后窗,因为它紧靠偏僻的小道,尤其是一个单身女子,早出晚归会更谨慎。但龙飞发现积满灰尘的外窗台上,明显被人踩过,但脚印已被抹去。可以断定女尸就是从这里运走的,而接应和转移的最佳地理位置,便是路对面的院落。
对面院落对准黄彩云后窗的,是一幢旧式红砖尖顶的三层楼房,龙飞问王大妈那院子里的情况,她一无所知。因为进出不是一条道,也就“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了。
龙飞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在派出所民警的陪同下,对那座院落“查户口”。
那三层阁楼是一位寡居的退休女教师的。她说,因子女成家另立门户,房间又多。半个月前,有个青年住了进来,每月愿出房租30元,一次预付300元。不借白不借!可这两天忽然不见了人影,连招呼也没打,就搬走了。
龙飞问:“他叫什么名字?”
房东说:“他名叫梁宝。”
龙飞和雨琦暗暗高兴,相视一笑。
雨琦问:“看过证件吗?”
“看过。”
“他平时都和哪些人来往?”
“从没见有人来找过他。”
“是这个人吗?”雨琦拿出“鸭舌帽”梁宝的图像,“请仔细看看。”
房东戴上老花眼镜,横看竖看,摇头道:“有点像,吃不准。”
这就怪了!
雨琦说:“会不会梁宝的画像有误?特务都会化装”。
龙飞说:“不,可能另有其人!”
他俩很少意见不一致。
再问那房客有什么相貌特征,老教师说她高度近视又患了白内障,与房客只见过两次面,而每一次那房客都戴个“鸭舌帽”,根本看不清他的脸,真的说不出什么特征。这令神探双龙大失所望。
经过仔细勘察,发现在房客屋里地板上有炸药粉末儿,从而确认这里才是制作绿色尸体炸弹的现场。
只有抓住梁宝,才能水落石出。 美丽纯洁的残疾少女被自己心爱的人抛入江中,幸被渡轮水手救起,又演绎了一出别有用心的爱情故事……武汉长江大桥的设计者之一曾倪博士家高朋满座,笑声朗朗。
今天是曾倪的六十大寿,前来祝寿的有不请自来的老友;有研究所、设计院的同事;还有政府官员和自家亲戚。
市公安局的张江局长与曾倪博士是忘年之交,今日脱不开身,也派人送来了贺礼。
几位政府官员的贺词与贺礼,顿使厅堂蓬荜生辉,更使曾倪脸上添光,现在又有公安局的同志专程送来张局长的贺礼,大家都要老寿星打开看看,是什么礼物。
曾倪接过一个精致的长条盒,打开一看,是一幅精工裱装的书法立轴。他慢慢舒展开来,只见上面写着“松鹤延年”四个大字。那笔锋苍劲有力,雄健浑厚,恰似龙飞凤舞。还有几行小字,定睛一看,乃“青山有雪传松性,碧天无云畅鹤游,贺曾倪博士六十大寿,张江撰句并敬书”。右上角盖的一方闲章,形似老寿星,左下方是张江的私印。
“哇!好字!好句!”原来张局长还是位书法大家,功底如此深厚,学识如此渊博,满堂宾客,齐声喝彩,热烈鼓掌。
“你们还不知道吧”,曾倪介绍道:“张江同志还是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呢!他的字博采众长,自成一家,耐看耐品味啊!我与张江老弟有缘,还在一起共过患难呢!”
大伙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曾倪道:“他原是搞地下工作出身,四八年因暴露身份,组织上让他撤往香港。当时我也在香港办事,收留、掩护了他。他不愿靠我接济,就卖字,他的字很受海外华人的欣赏。”
忽然,有人发现盒子里还有东西:“哟,还有一样礼品呢!”
曾倪拿出来,打开红绸布一看,竟是一只银光闪闪的手表。
“哟,好精致的手表!”大伙儿齐声赞叹。
就在此时,曾夫人领着一位英俊的小伙子走进了大门,叫道:“老曾,来客人了。”
曾倪是手表鉴赏收藏家,当时也没介意,随手将手表放进盒子里。
曾倪知道夫人亲自去接来了爱女的救命恩人,急忙迎上前去,紧紧握住来客的手:“欢迎欢迎!多谢多谢!”
来者是位陌生面孔,看上去才三十多岁,长相挺拔俊秀,众人诧异,不知何故此人受到寿星的如此礼遇?
来者一见这阵势,惊讶道:“呀,晚辈实不知今日是伯父的六十大寿,空手而来,真是失礼得很!”
曾倪是要面子的人,怕多说会引起客人的猜疑,抖落出爱女的伤心事,便向大家介绍说,这位是自己的远亲,叫金炽,刚从外地来武汉工作,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金炽一表人才、气宇轩昂,连连向客人们含笑点头致意。可谁会想到,他只是市轮渡上的一名水手?
还有令客人奇怪的是,为何没见曾倪的独生女曾秋盈?
龙飞请李炎协助,让市公安局配合对有炸药库的单位重点调查,看哪家少了炸药。市建筑公司第三分公司报告:该公司仓库保管员梁宝很像被通缉的“鸭舌帽”。梁宝已经好几天没来上班,经盘点发现仓库里少了五公斤炸药。
就是他!
龙飞让路明等去建筑公司调查情况。问明地址,雨琦带领专案人员直奔梁宝家。
梁宝肯定不会在家等警察来抓他。
一进门,雨琦就呆住了。与她同来的人都感到惊讶,没想到他家如此困难,一贫如洗!是的,他家太穷了。母子俩挤在一间旧式工房里,只有十平方米,一张四尺半的高低床,是他母亲睡的;一张单人铺是两条长凳搁上一块铺板,是他睡的。屋内除了一张方桌、几个方凳、一个旧挂衣橱和一个旧木箱,再没别的东西了。
梁宝妈一见来了几个警察,不知出了什么事,儿子有两天没回家了,原以为他是在女朋友家,现在一看这架势情知不妙,慌忙让座。
“这是梁宝家吗?”
“是的。”
“他人呢?”
“不知道,他有好几天没回家了。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吗?”
“他涉嫌重大破坏案件。”
“啊——”
只听“咣当”一声响,梁妈手中的茶杯落地,人也一下昏倒在地。
可怜天下父母心!
雨琦急忙将她抱到床上,掐人中、抚胸口,总算将她救醒。
只听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如泣如诉:“同志们呀,你们搞错了吧!我家宝儿循规蹈矩,胆小如鼠,他怎么会又怎么敢去犯罪呀!”
雨琦安慰她:“大妈,你别急也别怕,我们不会冤枉好人。现在我们只是怀疑,只有找到他才能确认,希望你能配合我们,一有他的消息,立即通知我们。否则,你知情不报,也犯了包庇罪!”
“同志请放心。如果宝儿真是罪犯,我决不留情、大义灭亲!”梁妈的眼睛里满是痛苦与焦虑,却没有虚伪和狡诈。
也不知何故,雨琦同情她相信她。交谈中了解到,别看梁妈家穷,她可是出身书香门第、知书达礼。只因丈夫出身不好,在五七年被划为右派,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才家道中落,孤儿寡母苦熬多年,总算把儿子培养成人,参加了工作,但就靠梁宝那点工资,仅够母子俩人开销,如遇人情往来,就捉襟见肘;如要添置衣物,便前吃后空。 雨琦分析,梁宝很可能是经不起金钱的诱惑,被敌特拉下了水。
市公安局技术处将绿色碎尸拼凑、复原后,确定死者为健康男性,二十五岁左右,身高一米七五左右,但面部被毁容,只能画出大概模样。
被分尸者究竟是什么人?
敌特为什么要如此残忍地对他?
龙飞、雨琦和路明在分析案情。
雨琦不无担忧地说:“从死者的年龄、身材等特征来看,与我们要抓的‘鸭舌帽’梁宝差不多,很可能敌特组织怪罪他没能完成炸桥任务,况且已暴露,干脆杀了他。”
路明同意雨琦的分析,补充道:“敌特好阴险好狡猾,企图一箭三雕,一是杀鸡儆猴,威慑部下;二是制造恐怖,浑水摸鱼;三是掐断线索,干扰破案。”
“你们说的不错。”龙飞补充道:“如果死的是梁宝,那你路明还少说了一点,敌特是在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对方来头不小,很可能是我们的老对手——台湾的梅花党所为。”
“好啊,那就较量较量!”雨琦毕竟年轻,一听要与高手过招就来劲儿。
龙飞皱眉道:“不可掉以轻心。还是说这碎尸案吧,我们何以确定死者就是梁宝呢?”
三个人一下都没话了。
也巧,李炎回来了。他昨天就去部队办移交、拿东西。
路明一见他就大叫:“李炎,你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们正分析碎尸案呢,你看这死者像不像梁宝?你可是我们惟一见过梁宝的人啊!”
李炎知道关系重大,先看了技术处送来的报告,又盯着照片看了会儿,“好像是他。”
一锤定音。
一条十分重要的线索就这么完了?
龙飞与专案组的同志心情沉重起来。
寿宴结束,送走客人,曾倪这才松了口气。
金炽本想告辞,是曾夫人将他留了下来。
金炽刚才在寿宴上举止得体、谈笑风生,给曾老夫妇和客人们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此刻已无外人,他们才得以自由交谈。金炽自我介绍曾是上海名牌大学的学生,反右运动中犯了错误被送去劳改,历经坎坷,刚来武汉投奔姑妈,言谈中流露出对桥梁设计与建筑材料很感兴趣,也有一定的研究,使曾倪对他刮目相看。
曾倪博士是英国剑桥大学的高才生,著名桥梁专家。解放后由国务院安排第一批回到国内,他也知恩图报,参与设计了武汉长江大桥,现正又奉命设计南京长江大桥,并挂帅研制新超标速干水泥。
听说金炽还是单身,没有妻室儿女、没有亲人牵挂,曾老不由心里一动:看他倒是个人才,在轮渡上做水手太屈才了。他又救了女儿的命,于我家有恩,如果能成为女婿,不仅解决了爱女的心病与终身大事,自己也增加了一位得力助手。当然,曾博士明白现在他所从事的设计与研究,都属国家一级机密。不可能轻易让金炽介入。首先要了解考察一番,如果合适机会,凭着他的威信,调金炽进他的单位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曾秋盈没有下来参加寿宴,此刻的她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昨夜的噩梦令她伤心透顶,失去了生活的勇气。但经过父母一夜的开导,使她逐渐平静下来。
现在,客人已散,母亲叫她去客厅见见救命恩人,她没有理由不去。
曾老夫妇坐了一会儿就悄然离去。
当秋盈初见金炽的一刹那,不知为什么心头突突乱跳,金炽年龄大了些,但比起梁宝,无论是体形与气质都胜出许多。但她的第六感觉总有些不安,是害羞?是胆怯?是紧张?她也说不清。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秋盈在沙发上坐下后,开口道:“谢谢大哥的救命之恩!”
金炽连忙欠身应道:“秋盈不要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作为渡轮工作人员,乘客出了事,我也脱不了干系的。”
“话虽如此,但我还是该衷心地谢谢你!”秋盈突然想起梁宝,心中像撞翻了五味瓶。
“谢就不用了,你若真的要报答我,就别胡思乱想,打起精神,去直面人生。”金炽两眼注视着秋盈,神采飞扬地说:“小盈,你年纪轻轻、美丽端庄,虽行动不便,但才思敏捷。你有你的长处呀!听伯母说你很崇拜李清照,可她的一生多么曲折坎坷!你要知道,不幸的经历也能成为一种财富,‘悲愤出诗人’嘛,也许有一天你会成为中国当代的李清照呢!”
秋盈被逗乐了:“金大哥真会说笑。”
“只要你爱听,那以后大哥就陪你说、陪你笑、陪你吟诗填词。你此刻的心境,倒令我想起李清照的《声声慢》: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金炽声情并茂地背诵了全词,使秋盈十分佩服。
他从她的神情上看到了什么,颇受鼓舞,又说:“我虽然对格律诗词也有兴趣,但这在当今时代已少有读者、更缺知音,你不妨写点新诗,向报刊投投稿,倒不是为了名利,可以使自己的精神有所寄托,生活得充实一些。” 要说秋盈原来对他只是应酬的话,那么现在却对他有点佩服了。她说她也写过,总不敢见人,更不敢投稿了。
金炽不失时机地说:“能让我先睹为快,拜读大作吗?”
秋盈犹豫片刻还是将金炽请进了她的闺房。
秋盈的卧室兼书房足有三十平米,整洁亮敞,幽香扑鼻,书卷气十足。
秋盈并没急于拿出她的诗作,金炽也不提起。俩人相对而坐,默默无语,这也许就是”此时无声胜有声“的诗情画意吧。
在这种情况下,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但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金炽是位“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彬彬有礼,只坐了几分钟就起身告辞,说:“小盈,我该上班去了,明天再来看你。”临走时,又像大哥哥对小妹妹似的拍拍她的肩,“好好休息,听话。”说罢推门出去,又向曾老夫妇打了招呼,走了。
有道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曾夫人对金炽印象极好,她也是留过洋的知识女性,鉴赏力不低。那时梁宝的出现,已是生米煮成熟饭,他们老俩口是不得已顺水推舟,梁宝怎么能与金炽相比!
因此,金炽前脚出门,曾母后脚就进了女儿的房间,笑眯眯地问:“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妈,瞧你!”女儿羞得头也不敢抬。
曾倪也跟了进来,呵呵笑道:“祸兮福所倚嘛,我相信我女儿是有福之人。”
秋盈撒娇地说:“爸,你女儿嫁不出去,就赖在家里不走了!”
哈哈哈,老两口开怀大笑,庆幸雨过天晴,云开日出……
曾博士回到自己的书房,忽然想起张局长送来的手表还未来得及欣赏,便找来看看。上午人多没在意,现在手里掂掂分量好沉,仔细一看,惊讶不已!
怎么啦?原来这是一只比黄金更贵重的稀有铂金表呀!
再仔细看看,咦?这种式样的表从未见过,虽在表壳后面打有瑞士制造的英文字母,却没有牌子,这就奇了。作为一个钟表收藏家,曾老可以断定这是一个无价之宝,就是不懂行的人,也知道这白金表壳和表带的价值。心想:老张啊老张,你也太客气了!当然,凭你我的交情,已不分彼此。但君子不夺人所爱,你老张也是钟表鉴赏家,得到这块表肯定不容易。我可不能把你的客气当福气。
他决定明天亲自送回去,向老朋友当面道谢。
第二天上午,才九点来钟,曾倪就来到市公安局。张局长的办公室没人,推开隔壁一间房门,想问问张局长的去向,一看里面都是陌生面孔,就想退出来。
屋里正在开案情分析会。在场的人有龙飞、雨琦和李炎等。李炎一见不认识的曾倪,便问:“你找谁?”
曾倪说:“我找张局长,我是他的老朋友。”
李炎笑脸相迎,说:“张局长去市里开会了,有什么事可以让我转告吗?”说着就要跟出去,边走边说,“我是张局长的秘书。”
曾倪一听他是张局长的秘书,就停下没走,说:“请你把这块手表还给老张,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谢谢他的美意!”想了想又说:“请他千万别介意,他能亲笔题字为我祝寿,已很难得,还送这么贵重的手表,实不敢当。”边说边把手表递给李炎。
李炎表情显得意外又为难:“曾博士,这表我不能收,这表是张局长送给你六十大寿的贺礼,我怎么敢收回呢?我想,就凭您和他的交情,他送什么给你也不为过呀!”
曾倪善解人意地说:“那就不麻烦你了”。说着就欲告辞。
“请等一下。”龙飞对他俩的对话很感兴趣,对曾倪手中的表更感兴趣,走上前来招呼道,“曾博士就是大名鼎鼎的桥梁专家吧,您手中的表很别致,能让我开开眼界吗?”
“这位是?……”曾倪问李炎。
李炎说:“哦,我来介绍,这位是专从北京赶来破炸桥案的龙飞警官,专案组长。”
曾倪当然知道几天前敌特企图炸桥的事,那武汉长江大桥可是他毕生心血的结晶啊,岂不着急?于是上前紧握龙飞的手:“失敬失敬,”同时将手表递了上去。
龙飞接过手表一看,便知这确是一块非常少见的名贵手表,表壳光滑平整,既无品牌,也无厂名,更为稀罕的是这只表好似囫囵一个,严丝合缝,连表盖也不知从何开启,在一旁的雨琦、路明等也看得呆住了。
正在此时,张局长从市里开会回来了。
曾倪一见到老朋友,赶紧迎上去:“张局长,谢谢您的盛情,有道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秀才人情纸半张’,有您送的书法,分量已够重了。这块手表我可不能收啊。”
“手表?什么表!”张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什么时候送给你手表?”
当曾倪将手表递给张江时,张江一怔,“这么珍贵的手表,我可买不起哟!会不会搞错了。”
这时,张局长已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龙飞等人也跟了进来。
曾倪说:“怎么会搞错呢?肯定是从你的礼盒里拿出来的,当时在场的有好多客人呢!”
张局长年纪才四十多岁,或许是由于工作关系,过早地两鬓斑白。他经历的大风大浪太多了,早就练就了沉着稳重的性格。现在遇上这等怪事,也像平时一样,语气平和,转头问李炎,“这礼盒是不是收发室小吴送去的?请他上来一下。” 李炎立即打了电话。
不一会儿,收发室小吴来了,小伙子挺精神的。
曾倪一见,忙说:“没错,是这位同志送来的。”
张局长问:“小吴,我让你送的礼盒,你离过手吗?”
“没有。”小吴肯定地回答,“路上也没耽搁。”
这就怪了!
是谁冒充公安局长的名义给曾倪送手表?
这表怎么会跑到张局长的礼品盒里去了呢?
这么做的人目的何在?
这手表里又有什么奥妙?
一个个问号同时闪现在各位公安人员的脑海里。
“哦,没你的事了。”张局长平静地对小吴说,“你可以走了。”
小吴走后,张局长又对曾倪说:“曾兄,手表先放在这儿吧,我们要研究一下。刚才我在市里开会,市长特别要求各方面都要提高警惕,加强国庆节前后的安全保卫工作,要保证武汉长江大桥万无一失,还要加强各要害部门和重大项目的安全保密。看来,敌特不仅瞄准了武汉长江大桥,又盯上了您这位设计科研专家,您千万要当心,保重!您先回去吧,我再与您联系。”
一席话说得曾倪茅塞顿开。“哦,我明白了,会警惕的。有什么情况再向您汇报。”说完走了出去。 桥梁设计大师的六十寿辰,在市公安局长送来的贺礼中,发现一块举世无双的白金手表,内有蹊跷,却没人承认,究竟是何来头又意欲何为?办公室里一阵沉默。
龙飞终于忍不住说:“张局长,我断定这块手表肯定有问题,赶快送技术处作技术鉴定吧。”
“好!”张局长立即派局办的人将表送技术处,然后脸色凝重地说,“龙飞同志,我们来研究一下案情。市里要求我们在国庆节前必须破案,将敌特人员一网打尽。可以告诉同志们,这个案情有来头、有背景、斗争复杂、任务艰巨,较量才刚拉开序幕。你是侦破此案的主帅,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保证配合好。”
龙飞说:“这需要我们双方紧密合作,请转告市领导,我们会全力以赴的。”
手表的秘密很快解开了,技术处报告说,手表机芯内安装了微型照相机与录音发射器,形状如梅花,只有绿豆般大小,不仔细检查根本看不出。
为什么手表内是照相机窃听器而非定时炸弹呢?如果敌特是为了炸桥,小型炸弹不起作用,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要把手表送给曾倪呢?敌特肯定另有阴谋,或是声东击西,曾倪不仅是武汉长江大桥的设计者,还是研制造桥所需的特种材料的科学家,看来敌特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在龙飞的主持下,侦破组进行了讨论,大家充分发表意见,张局长与李炎都参加了会议。
大家经过讨论,最后决定:
一、这块手表留下,首先要查清它的来历。
二、要对曾倪实行暗中保护措施,并注意哪些人接近他,并对曾老接触的人展开调查。
三、继续严查碎尸案线索,不能轻易放弃。
龙飞最后讲了他的个人意见:从绿色尸体与梅花手表来看,可以断定是台湾PP组织即梅花党所为。对这些既狡猾又凶残的老对手,绝不可掉以轻心,而且时间非常紧迫!昨夜他与北京李副部长通了电话,李副部长说中央首长对此案十分关切,务必速速破案!
专案组最后作了明确分工:由龙飞和雨琦负责侦查梅花手表的来历,因为他俩不是本地人,可以自由活动;由李炎负责组织本地警力,对曾倪实行保护,并排查可疑之人;由路明追查其他可疑线索,争取突破口。但互相之间要保持密切联系,分工不分家,一有线索,及时通报。张局长负责协调、支援。
回到住处,龙飞立即打电话向公安部汇报武汉发现的梅花表经过,并忧虑地提到这块表是从武汉市公安局张局长送出的贺礼中发现的。电话里李副部长从龙飞的话语里猜到了龙飞的心思,沉吟片刻,果断地指示:排除干扰,引蛇出洞!并告诉龙飞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根据省委组织部的报告并经公安部同意,武汉市公安局的张江局长已提任湖北省公安厅副厅长。考虑到目前的工作需要,他仍要兼任一段时间的市公安局长。并嘱咐龙飞,要想完成侦破任务,离不开当地公安机关的支持,注意处理好关系。当然,有情况可以随时向公安部和他报告。
龙飞撂下电话,心情越发沉重。现在是敌暗我明,就说要查清这块手表的来历吧,谈何容易!更何况在这么大的城市,要寻找一块手表的主人,真好比大海里捞针。
雨琦很少见龙飞愁眉不展,提议先去收购钟表的店家探探路,也许能发现蛛丝马迹。龙飞欣然接受。
他俩打扮成一对有钱的夫妇,首先找武昌的老字号钟表店。
当他俩在武昌闹市区看到一家名叫前进钟表店的时候,就走进去碰碰运气。刚走到柜台前,店经理就笑容可掬地迎上前来,又是敬烟又是递茶。
龙飞扬了扬手表,开门见山地说:“我有个朋友有块手表,因急于用钱,想将手表脱手,开价就要五万。我看这手表半旧不新的,且既无品牌又无厂名,能值这么多钱呢?我想您是行家,请你帮我看看,估估价,看值不值五万。”
经理只觉眼前一亮,待要伸手去接表,龙飞又揣进了口袋。
那经理见面前这位客人仪表堂堂,谈吐不俗,身边又有这么一位年轻漂亮的夫人,想必来头不小,不敢怠慢,忙说:“同志您既然信得过小店,本人一定为您服务。”随即眼珠一转,压低声音说,“这里人多眼杂,说话不方便,请跟我到上面去谈。”
“那就劳驾了”,龙飞说着示意雨琦一起跟经理上楼。
进了经理室,那人自称“鄙姓杨”,随即将办公室的门关上,果然清静多了。
当杨经理接过龙飞递上的白金手表时,失声惊叫:“呀,好一块白金手表!”
龙飞不动声色地问:“何以见得?”
“单这白金表壳、表带,已价值高昂,不过……”杨经理突然将话头煞住。
“有话直说,”雨琦笑吟吟地鼓励道。
“这……”杨经理将表又仔仔细细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心里盘算着如何开口,有心压价把它收进来,但话已出口,人家未必肯脱手。再说,店是国家的,赚得再多,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交个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嘛!于是斟酌地说:“表倒是好表,只是没有品牌、没有厂标,不好估价。如果您的朋友急需钱用的话,小店倒可以帮忙,六万元收下,不知同志你意下如何?” 龙飞心想:我说五万,他就出六万!但是生意人,讲的就是个利字呀,他不压价,反而抬价,倒叫我不好说了。这表你就是出六十万,我也不能卖呀,幸亏事先早与雨琦商量好对策,此刻用上了。
龙飞沉默了一会儿,故作神秘地说:“不满经理您说,你我是同行,我也是吃这碗饭的。”杨经理一呆:“哦,失敬!听口音,你们不是本地人吧。”
雨琦接过话头,装出缺心眼儿的样子,直打直地说:“我们是北京来的,上海也去过了。没人能识这块表的来历。我丈夫的朋友并非缺钱用。他和我丈夫打赌,如果我们能报出这块手表的家门,就将手表白送给我们。否则,我们就要把祖传的一幅唐伯虎的画送给他。我们还真被他‘将’住了。开始,我们把希望寄托在大城市,总以为大城市的行家见多识广。但一次次希望落空,白折腾了半个多月,只剩下一星期期限了。后来有人提醒我们到武汉来试试,说老一辈中有人在武汉见过这块表。我们心想,对呀!武汉地处要冲,雄踞中原,承东启西,支撑南北,人才荟萃、藏龙卧虎,自古以来就是我国的重要商埠。来到武汉后传闻您杨经理精通此道,见多识广,才不揣冒昧,特来求教的。如果先生能帮上忙,我们是不会忘记您的。”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不由杨经理不信,况且人总喜欢听恭维话。杨经理脸上绽开了笑容:“好说,好说”语气一顿,“虽然我也说不上这块表的来历,但可以给你们指条路,有个人倒可以去问问。”
“谁?”
“老广东。”
“他姓甚名谁,在哪个单位?”
“这我就说不清了。”杨经理想了想,又说:“我只知道他姓林,曾经是个钟表巨商。过去曾开过几家钟表店,可惜因生性好赌,把多年的家当全给输光了。后来只得靠做钟表贩子口。但这更增加了他的阅历,是位少见的钟表专家。现在已老了,不知住在何处。”
龙飞与雨琦颇觉失望:“这可如何找他?”
杨经理是故意卖关子,“别着急,他活着,也肯定在武昌。我一星期前还在一家茶楼里见到过他。他瘦了,背也驼了,倒底是七十岁的人了。好像在那家春来茶馆。那些酒楼茶馆可是他收集信息,洽谈生意的好场所啊!”
龙飞听了精神一振,紧紧握住杨经理的手,连声道谢。临走时又留下一个电话号码,说交个朋友,来日方长。今后有什么用得着他的地方,也定当尽力。最后叮嘱:务必设法打听老广东的下落,一有消息,立即通知。但对他俩今日的造访,不可对外人说起。
杨经理以为他们害怕走漏消息,会遭打劫,怎么会想到他们是公安部的侦破大员呢!
闹钟叫醒金炽时,已是日上三竿。他翻身跃起,匆匆漱洗打扮一番,便直奔秋盈家而来。
秋盈请了病假在家,爸爸去了单位,妈妈出去买菜。她正躺在床上想着心事,忽听门铃响起,保姆开了门:“哟,是金先生,请进!”
随即传来金炽的声音:“你家夫人在吗?”
保姆道:“呀,你不是来看我家小姐的,那让你白跑了,夫人不在家。”
“哦,不不,我也是来看小姐的,她在吗?”
保姆掩嘴一笑,“小姐在等你呢。”
秋盈在心里骂小保姆多嘴多舌,该死!但又觉得有一种莫明其妙的冲动与期待,情不自禁地脸就红了。
金炽来到她的房门口,门虚掩着,他轻轻叩门,问道:“秋盈,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秋盈的声音有些颤抖。
金炽进门,一眼看到秋盈脸色绯红,很自然地走到她的床前,伸手摸了摸少女的额头,关切地问:“怎么还没起床,是不是病了?”
他的手暖暖的、柔柔的,弄得她心里惶惶的又甜甜的。“我没事”,她伸出手,本能地去推他的手,却被他捉在了手心里,又不经意间触及乳峰,一阵眩晕。
金炽吓了一跳,急忙抽手,“对不起!”
秋盈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居然没有松手,是为了报恩?是为了替代梁宝?是为了心灵的慰藉?她也说不清楚。
金炽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迟疑片刻后,那不听使唤的手,竟在少女的身上游走起来,慢慢滑向禁区。
两人同时血液沸腾!
秋盈突然用力推开金炽。
金炽一时呆住,手足无措,满面通红。
秋盈此刻心慌意乱,她想起了梁宝!
一个声音说:你水性杨花、朝三暮四、不知羞耻!
一个声音说:梁宝是特务、是罪犯、是豺狼,把他忘掉,你没错!
金炽羞愧难当,默默转身向门口走去。
秋盈叫道:“大哥,把门关上。”
这是个明确的信号!
金炽在门口犹豫片刻,还是把门给关上了,急步返回床边,急急巴巴地说:“原谅我,小盈。我,我活了三十几岁,还从未接触过女性,女人对于我是个谜。我爱你,能让我看,看你吗?”
秋盈忽然觉得他好可怜,她慢慢动手解开了自己的衣扣。
事后秋盈幸福地哭了。
金炽边为她擦泪边轻轻拍着她,又是道歉又是安慰:“秋盈,我真的该死!有道是:施恩图报非君子,我此乃小人行径,无耻行为。你打我骂我都行,只是别哭。” 秋盈呜咽道:“是我觉得愧对于你,因为我已不是完整之身。”
金炽动情地说:“像我这么不幸的人,年龄又这么大了,你不嫌弃我,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不过你放心,我一定真心对你,我会娶你的。
秋盈如喝了酒似的如痴如醉,软软地偎在金炽的怀里。
俩人正在缠绵之际,曾夫人回来了。
保姆告诉夫人,金炽来了,在小姐房里。
曾夫人心中欢喜:他俩有门!
龙飞与雨琦抱着侥幸的心理直奔春来茶馆碰碰运气。
地处武昌闹市区的春来茶馆是百年老店。茶馆门口的两边门柱上刻着一副对联:
上联是:劳心苦劳力苦且喝一杯茶去;
下联是:为名忙为利忙再打二两酒来!
虽显俗气,倒也有趣。说是茶馆,还兼营酒菜小吃。上下两层,楼下供应茶点;楼上茶、酒俱全。
龙飞与雨琦挽手进入店堂,用眼一扫,底楼还蛮热闹,但没见老广东那样的人。于是走上二楼,挑了一个临窗的座位,要了几碟小菜,一壶好酒,俩人对饮起来。目光却在每张桌子上巡睃,当他俩的目光扫到临窗的第三张桌子时,不禁心中狂跳,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天助我也!
那张桌子旁坐着一位白须白眉的老人,干瘦、躬腰,正一个人自斟自饮,眼睛却扫向楼梯口,似在等人。他正是杨经理所说的老广东。
龙飞心想如何证实这位老人就是老广东呢?又不好冒冒失失地上前询问。该怎么办呢?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有了!他故意卷起袖管,让手腕上戴着的白金手表露出来,对着窗外射进的阳光,将手腕晃了几晃,那亮闪闪的白金手表恰似一面镜子,把日光反射过去,直冲老广东的面门。
那老广东的眼睛一花,立即寻找光源,目光随即定位在龙飞的手腕上,眼睛瞪得像鸡蛋大。
只一会儿工夫,老广东就坐不住了。
他颤悠悠地踱到龙飞跟前,满脸堆笑,操着浓重的广东口音问:“同志,您可是贵姓钱?”
“哦,不,我姓龚,”龙飞一听他的口音,心中大喜,“前辈莫非是……”
“嘻嘻,鄙姓林,人称老广东。”
“啊,久仰,久仰!”龙飞连忙起身相邀,“我们是同行,前辈如若不嫌,不妨与我们一起喝两盅?”
“别客气,素昧平生,怎好叨扰。”
“瞧您说的,请坐!”龙飞打了个响指,叫道:“服务员同志,请再来一壶好酒,添两盘好菜。”
老广东见龙飞如此热情,也就顺水推舟,坐下了,口中却说:“无功不受禄,怎么敢当?”
“生意场中人,烟酒不分家。一回生二回熟嘛!来,先干一杯!”
“那老朽就恭敬不如从命,”老广东端起酒盅一饮而尽,然后反客为主地拿起酒壶,边为龙飞斟酒,边问雨琦,“这位想必是尊夫人吧?真的好漂亮,好年轻呵。”又自我解嘲地说:“与您坐在一起,直叫老朽返老还童了,呵呵呵。”
雨琦虽经常与龙飞在执行任务时扮为夫妻,但也经不住老广东如此一说。也许喝了酒的缘故,脸儿红得像蒙了块红绸布。因这话触到她的隐私,心里又酸又甜、又甜又苦,只得点头应酬道:“来,小女子敬前辈一杯!”
几杯酒下肚,老广东飘飘然起来。趁着酒性放开胆子要求道:“龚同志,这块表是你的?能让老朽开开眼吗?”
“行呀!”龙飞边答边解开表带,将表递给他。
老广东只审视了一眼,就肯定地说:“不,不对。如果您不姓钱,不可能是这块手表真正的主人。”
“啊,林老前辈何出此言?您可别门缝里看人哦。”龙飞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不得不佩服老广东的眼力,庆幸自己不虚之行。
老广东还是笑眯眯地说:“不是我瞧不起您,因为这块表实在非比寻常。可以说是当今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它的主人姓钱……”老广东说到这里突然打住,眯起老眼盯视着龙飞。
龙飞不动声色地递上一支烟,坦然地说:“林老真是好眼力,不愧为钟表界的泰斗!这块表是我好朋友托我寻根的。不过,您说这块表是世上独一无二,未免言过其实了吧?”
经不住龙飞这么一捧,一激,老广东卖弄地打开了话匣子:“既然龚同志也是我们的同行,老朽不妨告诉您。我一点也没夸大其辞,这事是鄙人亲眼所见!”于是便滔滔不绝地说出了这块手表的来龙去脉。
原来,在二十多年前,瑞士有一位钟表巨商,一次贩运大批名表漂洋过海。谁知在太平洋上遇上了海盗,被洗劫一空,总算他的命大,死里逃生,辗转来到了武汉。因为武汉有他生意场的老朋友。
可是生意场上没有朋友!有的只是相互利用。套用我们中国人的一句古话,就叫“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他一旦破产,即被视为倒霉鬼,谁也不愿沾了晦气,弄得他告贷无门,欲哭无泪,甚至去找本国的同胞借几个盘缠回家,也无人理睬,处处遭白眼,受尽屈辱。
正在他走投无路之际,忽然想到一位建材行业的大老板钱广,曾有一面之缘,反正人穷志短,不妨找他一试。
钱广号称建材大王。他的大本营在武汉,上海及京津都有他的分行。他的发家说起来也是奇迹,赤手空拳打出来的江山。虽然现在家财万贯,但对人和气,诚实守信,在圈子内口碑极好。 当瑞士钟表商忐忑不安地找到钱老板时,钱广正在家里大宴宾客,庆贺公子满岁,那个排场与热闹劲儿就不用说了。当时的瑞士钟表商已穷困潦倒、衣衫不整、蓬头垢面、自惭形秽,在钱府外徘徊,不敢贸然闯入。
人是有自尊心的!何况他曾是那么显赫、那么富裕!
既然来得不是时候,又何必自讨没趣!
但,这是他惟一的希望,就此离开,又于心不甘!
也真叫天无绝人之路,该着这位瑞士人转运。恰巧钱广送一客人出了大门,瑞士人不失时机地叫道:“钱老板留步!”
钱广本来与他只一面之交,没什么印象。又见他如此落魄,不由一怔:“先生是——?”
瑞士人报出姓名,并说已在门外恭候多时。
“哦,想起来了。”钱广一拍脑门儿,“失礼失礼!快快请进。”
瑞士人不好意思地说:“今日府上有事,我就不打扰了。若钱先生明日在家,我再来造访。”
“哪里话,四海之内皆兄弟,何以到了家门而不入?今日犬子满岁,正好请远道而来的客人喝上一杯喜酒。请!”
钱广将瑞士人先请进书房稍坐,瑞士人却如坐针毡。心想还是早点说明来意,自己只是想向钱老板借几个盘缠回国去,行就行,不行也死了心,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瑞士人双手抱拳施礼道:“对不起,钱老板,今天是府上的大喜之日,我不该开口,但我已走投无路,不知钱老板肯不肯帮我。”
不料钱广一口答应,并亲自去自己的卧室挑了一套名牌行头,让瑞士人换上,然后引客人来到客厅向来宾一一引见。
瑞士人感动得热泪盈眶。
是夜,钱广留下这位外国朋友,瑞士人叙述了自己不幸的遭遇。
钱广听后想了想说:“你来得不巧,我这几天手头有些紧,先生就安心在寒舍住几天,我去筹划一下,争取一周内帮你解决。”
瑞士人一听,心已凉了半截,想不到这个钱广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借给我几个盘缠,对他而言,不过九牛一毛!这么说显然是推托之辞了。再一想,既来之则安之吧,自己现在又能到哪儿去呢?
瑞士人一连三天没见到钱老板。管家却对他十分客气,照顾周全,他也不能不辞而别,只能等。
第四天晚上,钱广突然回来了,一见外国朋友便说:“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并让随从抬过来一只箱子。“请你先将就着用,我现在只能给你凑这点钱,今后如还需要,再跟我联系。”
瑞士人大喜,心想总算没有白等,只要钱老板借给我路费回到自己的国家,一切都好办了。可当他打开箱子一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箱子里是一捆捆美金大钞。他一看,足有100万!
“钱先生!”瑞士人扑通一下跪在钱广的面前,声泪俱下:“您的大恩大德叫我如何报答?你们中国人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我自懂事后从没向人下跪过。今天,你对我恩同再造,请受我三拜!”
钱广腾地跳将起来,一把托住瑞士人:“不敢当!快快请起。”
两人坐下后,瑞士人诚恳地说:“钱老板的心意我领了,但这么多钱,我不知何时才能还上。您的资金也很紧张,我就少借点吧!”
“什么借不借。”钱广淡然一笑,“就算我投资钟表生意吧。我看好我们中国这块大市场!咱俩合作,我出钱,你出力,利润你六我四,怎么样?”
“OK!”瑞士人高兴地跳起来拥抱了他,“朋友,你凭什么相信我?”
“凭我的眼睛,不会看错你。”钱广不愧为商业大亨,胆识与气魄就是不同凡响。他了解眼前这位落魄人是遭了海盗抢劫,可人家毕竟是钟表业巨子。不管怎么说:饿死的骆驼比马大,漏船还有三千钉呢!凭着他的本事与关系,回到国内马上会东山再起。而自己拿一百万美元赌一把,值!
就这样,那瑞士钟表商一去半年无消息,他用这一百万美金从南洋到澳洲,又辗转欧美来回倒腾了几批畅销货,资本翻了三番。他又回到瑞士,还清债务,将赚的钱全部投入自己的表厂,将产品源源不断地运到中国,交由钱广销售。这两位异国朋友成为跨国合作的最佳拍档。几年后,这位瑞士表商已拥有十几家表厂,成为亿万身价的钟表大王。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钟表大王准备来中国为他的异国兄弟钱广做五十大寿,以报他的大恩大德。
这次一定要带一件有意义的礼物去。带什么呢?当然是手表!
但普通表不稀罕。这几年他一直酝酿这件事,终于有了主意。他让手下最有名的二十几个工程师精心设计了这块表,以最昂贵的白金做表壳,制造了一块无与伦比的金表。起先,他也准备在表上刻上厂名、打上商标。可再想,牌子再响,厂家再有名,总还有个标价,还是不要打厂名和商标的好,并吩咐立即毁掉这块金表的模子,让世界上再也造不出第二块这样的表来。
这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龙飞与雨琦听了觉得有趣,说:“这还真像个传奇故事,蛮感动人的。”
老广东吱地又喝了一盅酒,眉飞色舞地接着说:“你们不信?不是吹牛,老板的五十大寿鄙人也有幸参加了。当时我可也是钟表行业叫得响的人物——唉,英雄不提当年勇,不说也罢!就在那天的生日宴会上,瑞士钟表大王向中国建材大王当众献上了这块金表,并说明原委,博得一片赞叹喝彩之声。这是本人耳闻目睹之事,岂会有假?不信,我还可以说件事儿给你听听,当钱广收下这块金表后,也当即作出一个惊人之举:当众宣布他放弃钟表业,将他在瑞士的股份和中国的钟表店全部赠送给这位外国兄弟,惊得大家目瞪口呆。” 龙飞终于问了他最关心的事情:“那钱广现在何处?”
“听说他解放前就离开武汉,一直定居在南洋。”
“哦——”龙飞显然有些失望。
老广东狡黠地笑笑:“龚同志好像不是生意人吧?”
龙飞心里一愣,却不动声色,“凭什么说?”
“你如果要了解这块手表的来历,我已和盘托出;你若要想找这块手表的真正主人嘛……”老广东居然吊起人家的胃口来。
雨琦不失时机地撒起娇来:“林老前辈,我再敬你一杯。喝了我的酒,祝您活到九十九!”
“哈哈哈”,老广东高兴地一仰脖,干了杯中酒,压低嗓门说:“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今日能见,便是有缘。告诉你们吧,听朋友说,钱广回国来了。现在武汉。”
说完起身一躬腰,“告辞了!”
老广东已走得不见人影,龙飞还在发愣:这是真的吗?
有人说龙飞也许是天上的什么星下凡,破案如有神助!
雨琦也没想到事情就是这么巧,这么神,一个原以为是大海捞针不可能的事,就这么解决了。
手表是南洋巨商钱广的,可怎么会出现在张局长给曾倪的贺礼中呢?这是一个谜!这也是侦破此案的关键所在,但这个谜也不好解呵。
龙飞眼望窗外的滔滔江水,心潮起伏……
就在龙飞庆幸顺利查到梅花表的来历与主人,并准备查找钱广时,突然,接到桥东派出所的报告:桥东医院发生了一桩奇案。 急诊室里,不知何人何时送来一位“绿色病人”,抢救醒来后似有话要说,当公安人员赶来时,又不见了踪影,而太平间的看守却……傍晚六点来钟,一场秋雨飘飘洒洒,天气顿时凉爽下来。
桥东医院的门诊部门前,一辆黑色小轿车悄声无息地驶了过来。车门打开,只见一个戴大口罩的男子跳下车来。这么晚了,又下着雨,光线暗淡,却见他还戴着一副墨镜,令人好
生奇怪。他环顾一下四周,迅速从车上背下一个病人,“噔噔噔”快步向急诊室走去。
此刻,正是下班时候,值班医生、护士都到食堂打饭去了。门诊大楼显得空空荡荡,那人将病人往急诊室床上一放,转身就走,疾步如飞,钻进轿车。车未熄火,立即启动,一溜烟不见了影子。
这时,急诊室的两位医生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是女医生梅林,就是抢救过保卫长江大桥、立下赫赫战功的英雄李炎排长的年轻漂亮的女医生。手里拿着饭盒,显然是刚刚去食堂打了饭回来,还没顾得上吃,一见病床上躺了个病人,并被裹得严严实实,却没一点动静,不禁奇怪地“噫?”了一声,放下饭盒,紧走几步,上前揭开病人头部的毛毯一看,“呀!”不由一声惊叫,触电似的往后退了几步。
走在后面的是一位男医生,三十多岁,名叫侯家竞,闻听惊叫,急忙走了进来,问:“梅大夫,什么事?”
几个护士也闻声快步跑来。
梅林呆立在那儿,一个劲儿地喘气,却说不出话来,只是用手指着病床上的病人。侯医生上前一看,只见那病人双目紧闭,脸皮浮肿,呈现出许多绿色的斑块,他也不由地“哟”了一声,“怎么会这样?”
“怎么回事”?小护士们凑上前一看:“妈呀”,撒腿就往外跑,与正巧经过急诊室门口的强院长撞个满怀。
“小丫头,疯什么?”强院长年过半百,平时不苟言笑,下属们都怕他。此刻一声呵斥,吓得小护士直伸舌头:
“院……院长,那,那病,病人,吓,吓死人了!”
强院长一见她们惊慌失措的样子,非常生气:“你们是怎么搞的,遇事要镇静,难道医生还怕病人吗?”
梅林与侯家竞两位值班医生见院长动了怒,只得硬着头皮走到病人跟前,解开了裹在病人身上的毛毯。
强院长一瞧,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心里一惊:又是一具绿色尸体?那为什么送到医院来?便问:“是谁送来的?”
大伙儿面面相觑,没一个答得上的,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
“你们刚才都到哪儿去了?”强院长厉声喝问。
“我们都打饭去了。”侯医生壮胆回答。
“胡闹!为什么同时去打饭?急诊室可以没人吗?擅离职守,就是耽误病人!与医德和院规都大相径庭,统统给我检讨!”强院长边说边给病人做起检查。
幸亏还没死!
病人脉搏微弱,生命垂危。强院长赶紧让护士给病人注射强心剂。
过了一会儿,病人似有好转,眼皮动了动。强院长觉得病人似还有救,忙问:“是谁送你来的?家住何处?什么时候发的病?”
病人只微微睁开双眼。强院长一看,啊?连眼球也发绿了。不好,得赶紧问明白:“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病人的嘴唇动了几下,却说不出话来,他的表情也起了变化,似很焦急。
强院长凑近他的耳朵,说:“你这看上去不像是病,而是中了毒。什么人对你下的手?为了什么?你可以告诉我,我是这家医院的院长。”说完,睁大两眼望着病人。
只见病人眼睛睁开,闭上;闭上又睁开。继而眼皮又连续眨了五下,接着又硬生生从眼眶里挤出两滴眼泪。然后,又昏过去了。
强院长一看,连忙对侯医生和梅医生说:“你俩赶紧采取紧急抢救措施!要不惜一切,延续他的生命。我去给公安局打电话,并找几位大夫来协助你俩。”说完就匆匆走出急诊室。
等强院长向公安局详细报告了案情后,又找了住院部的值班医生一起来急诊室时,病人已不见了。
“病人呢?”强院长问。
侯大夫说:“死了。”
强院长吃惊地问:“怎么会这么快就死了?”
梅大夫说,“你走后,我们又对病人作了仔细检查,发现病人已没了呼吸,心脏也停止了跳动,已经回天无力了!”
“那尸体呢?”
“送太平间了。”
“这么急?”强院长虽心里疑惑,却又不好说什么,又问:“谁送去的?”
“当然是勤杂工了。”
“走了多少时间?”
“大约十分钟吧。”
强院长正要追上去看看,刚走出急诊室,迎面碰上公安局的人,赶紧上前迎接。可一看,除了一名当地派出所的熟人,其他没一个认识的。
来人是龙飞、雨琦、路明和李炎等专案组人员。
李炎与梅林医生相遇,四目相接时,有些不自然,也许他第一次答应与她约会就失信了。此刻不好意思打招呼。
而梅林呢,也故意将头转向龙飞。
只听派出所的民警向强院长介绍:“这位是公安部派来的专案侦破组组长龙飞同志,这位是副组长凌雨琦同志……” 强院长与龙飞等一一握手:“欢迎欢迎!”
龙飞连忙问:“强院长,你说的病人呢?”
强院长遗憾地说:“已经死了。”
“啊,让我们看看尸体可以吗?”雨琦问。
“当然,不过要去太平间,请跟我来。”强院长不敢怠慢,转身朝前领路。
当龙飞一行穿过门诊大楼,七拐八绕来到太平间门口时,发现太平间的门虚掩着。值班的老于头不知去向,就在靠门口的停尸床上,看起来是刚送进来的尸体身上盖着一块白布。强院长心想,这个老于头平日里勤勤恳恳管了几十年太平间,今天怎么也擅离岗位?一边想着一边走过去,掀开白布,只不经意地用眼一扫,便“啊呀,不好——”差点跌倒在地。
发生了什么事?
一件奇得不能再奇的事就发生在眼前:这具尸体全身呈现绿色,龇牙咧嘴,面目狰狞,令人不寒而栗!
要说强院长已五十开外,见多识广,身经百战,刚才还在急诊间训斥医生护士不该怕病人。难道他身为一院之长还怕死尸不成?
强院长不怕尸体。
强院长又怕眼前这具尸体。
因为这不仅仅是一具绿色尸体!
原来,这具尸体被他认出,就是太平间的看守老于头!
这又怎能不叫强院长大吃一惊?
而太平间内并没见那抢救过的“绿色病人”的尸体。就是说,太平间里根本就不存在第二个“绿色尸体”。也就是说,他们想要看到的绿色尸体不见了。这又如何不叫强院长目瞪口呆?
当专案组人员弄清是怎么回事时,立即对侯、梅两位医生和护士们进行分别询问、调查,但没有问出什么线索。
龙飞感到事情来得蹊跷,绿色尸体的出现,定是梅花党特务所为。
而那个“绿色病人”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本身是特务呢还是受害者?
为什么PP组织成员既要害他又要送到医院抢救?
他到底死没死?
如果死掉了,为什么又要弄走尸体?
如果是为了怕留下绿色尸体惊动警方,害怕暴露何以人死后会成为绿色尸体的秘密,又何必偷梁换柱,留下太平间看守老于头的尸体?
没有理由,不符合逻辑呀!
一个个疑问就像一团团乱麻,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
龙飞猛地想起强院长在报告案情时曾提到过,病人似乎有话想说,但苦于说不出来,好像是在用表情暗示什么。
强院长根据回忆重复了一遍。
如果是这样,那么病人睁两次眼睛,眨五下眼皮,又挤出两滴眼泪,是什么意思呢?他把问题提出来,请大家讨论。
路明说:“组长,依我看病人的几个表情是连贯的,很有可能是表示一个什么数字。是否睁两次眼睛代表‘2’?眨五下眼皮代表‘5’?那么挤出两滴眼泪当然也代表‘2’了?连起来肯定是‘252’。我们可以想想这252代表什么”。
雨琦摇了摇头,说:“我看前两个数字差不多,但两滴眼泪也代表‘2’的话,他可以干脆再睁两次眼睛算了,同一个数字,为什么要作不同的表示呢?我看是另有含义。”
路明原以为自己这次的分析不会错,经雨琦这么一否定,觉得在李炎等外人面前丢了脸,神色便不大好看,冲她道:“你说是代表什么意思?”
“雨琦说的有道理!”龙飞认为雨琦讲得对,“路明的分析思路没错,但结论我也不敢苟同。我觉得有可能,那两滴眼泪代表‘0’,会不会是‘2500’?”
李炎立即响应:“龙组长、凌副组长就是棋高一招!”
路明酸溜溜地:“人家是正唱副和,最佳搭档嘛!”
哈哈哈,大家难得开心地一笑,也都没在意。
此话话中有话,只有雨琦听得明白。
龙飞没反应,也许是在装胡涂。
路明自打雨琦调到专案组以后,就害上了单相思。最初雨琦还“嫩”,路明的资历老,对自己追求雨琦还蛮有信心。后来发现雨琦对龙飞“一厢情愿”,暗暗觉得可笑,心想人家龙飞与南云是什么夫妻?患难与共、生死相许、历经考验的神仙伴侣哟!还当面以开玩笑的方式“开导”过这丫头。而这丫头就是死心眼,那看着龙飞的眼神依旧,让路明感到不舒服。特别是在分析案情时,他俩一搭一档、一唱一和,还总是他俩正确,又不得不佩服。他非常了解与尊敬龙飞,却对丫头“爬到他头上”当上副组长很不服气,但又奈何不得。他知道现在再想追她,那是三十晚上看月亮——没指望了。可路明也是堂堂七尺男儿,也是千锤百炼的新中国第一代优秀警官,公私分明,工作上那是没话说。就是碰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屁股一转也就忘了。
此刻,龙飞的思想又集中到“2500”意味着什么上了。
门牌号码?
汽车牌照?
电话号码?
接头暗号?……
总之,“2500”与死者有关,这条线索也必须追查下去,于是请李炎立即回市公安局,马上通知房管局、交通局和邮电局等单位协助查询。
“好!”李炎应声离去。
龙飞又向强院长了解侯家竞、梅林二位医生的情况。 据强院长介绍:侯医生是从上海广慈医院调来的骨干,医术很高,人也本分;而梅林则是武汉市人,新中国培养的大学生,医学院本科毕业。因为她生性活泼开朗、社交广泛,但也没有发现什么不正常。
龙飞问他们几点下班。强院长说,因为是八小时工作制,医生也是三班倒,中班应该10点30分下班。
龙飞一看手表,哟,现在离下班还不到一刻钟。
龙飞请强院长通知这两位医生再过来一下。
不一会儿,侯家竞和梅林走了进来,神色免不了有些紧张。
龙飞热情地招呼他俩坐下,说:“请二位来,没别的什么意思,只是提醒你们要注意安全。我判断你们卷进了一场复杂的斗争,因为你们接近过‘绿色病人’,敌特很可能会对你们下手,我让两位同志送你们回家,自己更要提高警惕,有什么情况可以立即与我们联系。”
两位医生显然受了惊吓,为了消除他俩的心理负担,也为了避免夜里走在路上太扎眼,龙飞让路明送女医生、雨琦送男医生。
路明心想:男的送男的、女的送女的多好,这样多别扭。他在枪林弹雨中可以不皱一下眉头,可就是在女人面前手足无措,因此至今都在打光棍。
此时夜深人静,路明与梅医生走在空旷的大街上,感到浑身不自在,有意与梅林拉开几步距离,而梅林却落落大方,故意放慢脚步等他,还嘻嘻地笑说:“哟,没想到我们的大侦探还如此封建!哪有半夜三更一男一女这样逛马路的?你是在押送犯人呐!”
“那,那你说该怎么走呀。”路明反问。
“应该这样,我教你。”女医生把手伸进路明的胳膊肘,挽住他的手臂,“这才像一对恋人嘛!”
路明像被火烫了似的一下跳开了。“不要这样。”
“怎样了?你这个人呀!”说着又挨了上来,“你不是来保护我的吗?像你那样离我八丈远,一旦有事你还救得了我吗?”
路明想想也是,就不再拒绝。
他俩挽臂默默走过两条街,这漂亮姑娘身上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摇神荡的气息,似麝如兰,幽香扑鼻。在拐进一条弄堂时,梅林忽然站住,踮起脚尖,“啪”地在路明脸上亲了一下,说:“到家了。就是这一间,就我一个人住,进去坐坐吧。”说着掏出钥匙,开了门锁,把门一推,就拉路明进去。
路明平生头一回被这么美丽的少女亲吻,热血腾地涌上脑门,脸红得像个关公。幸好在黑暗中无人看见。
此刻路明已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他心里清楚,梅林在故意勾引他,这一步跨出容易收回难了,便说:“梅医生的好意我谢了,但实因公务在身,身不由己,改日再来拜访。再见!”
梅林撒娇地说:“什么意思嘛,怕我吃了你?胆小鬼!”
路明这才理解龙飞为什么要自己送这位年轻的女医生。觉得这案子古怪,是她第一个接触的病人,本有疑点;现在又轻浮风骚,明摆着是在用色相勾引公安人员。目的何在,意欲如何?不如顺水推舟,进去看看她有什么花招。或许能在她家里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呢。于是嘿嘿一笑,说:“笑话,难道我一个堂堂七尺男儿还怕你不成?”
这么一来,还真把梅林镇住了,眼珠一转,嘻嘻笑道:“你这人真有趣。好了,我的大侦探,为了你的形象,我只好不留你了。请回吧,晚安!”说着砰地将门关上。
路明差点被门夹伤,又不便硬冲进去,再一想,好险!如果真的跟她进去了,又查不出什么,那可是犯纪律的。万一她倒打一耙,我就傻了。于是仔细辨认了门牌号码,转身返回驻地。
雨琦送侯大夫来到两条马路交叉路口时,见到一家饮食店,里面也有不少人在吃宵夜。侯大夫便对雨琦说:“凌组长,你看这深更半夜的,还要劳驾你护送我回家,真不好意思。”他指着饮食店对面的一幢楼房说:“你看,三楼第二个亮着灯的窗口,就是寒舍。我今天被绿色尸体弄昏了头,连晚饭也忘了吃,现在还真饿了。走,我请你去吃宵夜。”
雨琦肚子也饿了,便说:“好吧,我请客。”
他俩走进饮食店,侯大夫要抢着要付钱,雨琦说,“别争了,否则我就不吃了。”
侯大夫笑道:“恭敬不如从命,我就不客气了。”说着退了下来,在就近一张桌子旁坐下等着。
当雨琦端着两碗馄饨,一屉小笼包子的餐券找侯大夫时,人已不见了,只一眨眼的工夫,就跑了?雨琦拔腿追出门外,哪里还有姓侯的影子?太大意了。这对雨琦来说,真是又气又恼。但也由此判断侯大夫有问题,因此龙飞才要自己送他回家。这叫敲山震虎,他果然沉不住气,跑了!
不用说,他指的那一家肯定不是他的家。
当她懊恼地回到住处时,路明也回来了,向龙飞一汇报,龙飞一跃而起,“果然不出我所料!立即行动,先去梅林家看看。”
当他们三人驱车赶到梅林家时,见楼上还开着灯,路明终于舒了口气,心想:还好人没跑掉。可是,当他在门外喊了几声,屋里没有反应时,又有点急了,伸手一推,门居然没有锁上,怎么回事?
雨琦心想自己是女同志,便抢先走了进去,喊道:“梅大夫,梅大夫”!还是没人答应。 龙飞情知不妙,“快上去看看!”
三人上到二楼,一看果然没有人。
原来唱了一出“空城计”!
路明气得骂了起来,“这个臭女人,竟敢把我当猴耍!”
龙飞与雨琦交换了一个眼色:莫非这屋里有什么古怪?
这间屋子十几平方米,除了一张床、一个床头柜、一张写字台、一个挂衣橱,没别的。跟旅馆差不多,但收拾得干净利落,一尘不染。好像主人有洁癖;又好像不是天天来住。就在这时,“当”地一声响,原来是挂在墙上的自鸣钟敲响了半夜一点钟的钟声,这声音吸引了三位侦探的视线,不约而同地集中到这座钟上。
这座自鸣钟配着红木框子,有三尺多高,一看造型便知是西方国家制造的,奇怪的是木框子上却雕刻着一朵朵梅花。再仔细一看,紧发条的钥匙眼儿也呈梅花状,并与众不同地凸现出来,活像一只按钮开关。
龙飞伸手一按,只听“啪”地一声,说时迟那时快,雨琦将龙飞朝前一推,只见寒光一闪,一把飞刀射了出来,正对准龙飞原先站立的位置。如不是雨琦出手相救,龙飞定遭不测!
好险!三个人同时惊出一身冷汗。
忽听梅林的笑声响起,“哈哈哈,都说龙飞乃大陆警方第一神探,不过如此!先给你个教训,下次就没这么幸运了。小心你的脑袋!拜拜!”
龙飞等三人几乎同时“唰”地拔出手枪,背对背四面寻找目标。
咦,屋子里根本没人,这人在哪儿?莫非出鬼了!
梅林在不在屋里?
不在。
在不在附近?
也不在。
那她的声音从哪里来?
龙飞知道上当了:这是梅林的录音,而这座自鸣钟内不仅安有飞刀,还有录音机,说不定还有更利害的东西呢,“不好,有定时炸弹!”
雨琦已经从钥匙孔中取出那梅花状的金属物,龙飞迅疾出手将挂钟的时针反拨了几圈,“嘀嗒”之声立即消失。
在回驻地的路上,三人一直沉默着,谁也不想说话。
雨琦知道龙飞的心情沉重,而自己心里的滋味又何尝好受?
路明则对敌特恨得牙根发痒。
案情越来越复杂,敌暗我明,难道我们就这样被敌特牵着鼻子走?
龙飞从没像这次破案如此窝囊过,对手竟敢明目张胆地将“绿色病人”送往医院,又将“绿色尸体”调包盗走!
什么用意?
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是有意分散我们的注意力?
他们是双管齐下——对我们是能杀即杀,不能杀也是声东击西,而且还会有更大的阴谋。而为什么我们会如此被动?今夜又差点中了敌特的连环套,他们这一招太狠了。必须给予迎头痛击!
该检查一下我们自己是否也有问题了…… 龙飞率部下前往豪门吊唁,灵堂幔帐后突然传来枪声,吓得众和尚抱头乱窜,撞翻棺材,从里面翻滚出一个吊着氧气袋的病人,原来他就是……龙飞与雨琦通过市公安局查找到白金手表的主人钱广的住址。
这是一幢法式建筑的花园洋房。他俩没有冒失地撞进去,以免打草惊蛇,即使是去见到钱广,又能怎么说呢?这对“恋人”手挽手围着钱宅转了一圈儿,发现钱宅占地面积很大,
花园内隐约可见假山、喷水池、雕塑……气派非凡!
龙飞与雨琦调头去了市工商联,了解钱广的家世背景。
据工商联的同志介绍:钱广是一位爱国心很强的民族资本家。出身小业主家庭,父亲是靠烧土砖、卖沙石起家的,可惜积劳成疾,过早地去世了。留下一份仅够母子俩口的砖厂,于是钱广从十五岁开始,便集经营、管理、推销于一身。他也受骗过、失败过,但没有灰心过、放弃过。
他的商业信条是“产品体现人品,质量就是生命!”。
他的经营策略是“守住自己的金矿,抓住身边的机遇!”。
他的做人原则是“诚信为本,真诚待人!”
因此,他赢得了生意场上的众多朋友,圈内人士对他评价颇高,口碑极好。这得益于他的乐善好施,广结善缘。
解放以后,他虽人在国外,却心系祖国,为国内赈灾和建校捐赠过上千万元。
钱广有两个老婆。原配夫人周英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糟糠之妻,老实、贤惠,育有一子,名叫钱世,今年已三十来岁。武汉解放前夕,在国民党的胁迫下,钱老板只好带着资金和孩子去了南洋。夫人周英不肯去,说虽然主要产业和资金已转移到国外,但祖传家业仍在国内,她要留守。钱广到国外后一直回不来,年前才找了个比他年轻得多的二夫人,名叫李华,未生育过。
大约一个月前,大夫人周英被诊断出患了肝癌,她向政府提出想最后见见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市政府向中央报告,通过外交途径,同意钱广先生全家回国。于是钱广在阔别祖国十六年后,终于在半个月前携二夫人李华和独生子钱世回到家乡。
工商联的同志又说,刚才接到讣告,钱广的大夫人已经病故。明天上午就要举行葬礼。龙飞听了心里一动,觉得这是接触钱广及其家人的好时机。便向工商联提出,由侦破组的同志们以工商联的名义前往钱府吊唁,工商联的同志表示同意。
龙飞的这个计划,因事关党的统战政策,便向省公安厅张江副厅长与北京的李副部长分别作了汇报。张副厅长原则上同意这一方案,为慎重起见,又特地请示了省委、省政府的领导。上级的指示精神基本一致,主要可归纳为两点:
第一、对敌人绝不能心慈手软,打击要稳、准、狠,若掌握证据,就一网打尽,绝不让一个漏网;
第二、不要把自己的同志和朋友也当成敌人,弄得草木皆兵或冤枉好人,造成不好的国际影响。
在中华民族的母亲河长江与汉江汇聚之处,形成了武汉三镇。武昌在长江南岸,是文化区;长江以北的汉口与汉阳,又被汉江一分为二,汉口位于汉江西岸,是商业区;汉阳位于汉江东岸,为工业区。
武汉三镇各具特色,优势互补,人文荟萃,是为省会。
武汉长江大桥“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乃交通要塞,对促进与繁荣湖北省和中南地区的经济起着关键性的作用。
这天上午,大桥上车来人往,川流不息,由东面驶来一辆军用卡车,开到大桥中间突然停下。值勤巡逻的战士小王正巧撞见,急忙上前询问。卡车司机是位军人,他跳下车来,笑着说:“可能是机器出了故障。”
司机爬到卡车底下半天才出来。
“修好了。”他把沾满油污的手在车身上抹了抹。
司机钻进驾驶室,但卡车还是开不动。
司机又跳了下来,再次钻到卡车底下。
不一会儿,司机钻出来,又走入驾驶室。卡车仍然开不走。
“没办法,我去打电话。”司机摊开双手,耸了耸肩,朝桥头的电话亭走去。
高度警惕的小王疑惑地看着那司机的背影,见他的走路速度越来越快,疾步如飞,心头一惊:连忙掀开车厢的油布,只见是一堆堆麻袋,麻袋里装着土豆。小王还是不放心,“嗖”地爬上车,又往下摸去,麻袋里仿佛装的不是土豆了,他打开麻袋一瞧,原来是炸药!
小王急忙朝桥头发出信号。
自从那夜发生敌特企图用绿色尸体炸弹炸桥事件后,守桥部队加强了防范与培训。此刻埋伏在那里的两名解放军战士连忙将司机截住。
小王在驾驶室内发现了定时炸弹,表针“嘀嘀嗒嗒”地走着。小王迅速拆除了爆炸装置。
而那司机知道阴谋败露,服毒自杀,当场毙命。
部队在检查尸体时,发现他的胸前有一朵纹身梅花,急忙与公安局联系。李炎接到电话时,龙飞等人不在。他知道他们有重大任务,不便分心,况且事情已经过去,就带着几个人赶来了。
了解情况、勘察现场后,李炎义愤填膺:“敌特冒充军人,还偷了军用卡车,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实施爆炸,简直是胆大包天、丧心病狂!” 龙飞与雨琦、路明等再次来到钱府时,只见钱府已变了样:门前挂着黑球,门上贴有白色挽联,屋内香烟缭绕,从大门口至灵堂,道路两旁分列着数不尽的花圈与挽带,气氛肃穆。大门口警卫森严,四个彪形大汉犹如庙里的四大金刚,分列两侧,一位形似管家的瘦老头不断向来参加吊唁的客人点头哈腰,忙着接待。来者先要向管家出示拜帖,管家同意后交由守门大汉传报来客姓名。
龙飞现在的身份是省工商联副主席,雨琦是秘书,路明等人则是随行人员。
此刻,路明紧走几步,迈到管家面前,递上一张名片。
管家接过一看,脸上多云转晴:“哟!是省工商联的贾主席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见谅!请三位稍等。”于是亲自跑进灵堂禀报。
不一会儿,就见一位看上去只有三十来岁的女人在管家的陪同下,急步走了出来,一见龙飞就躬身施礼道:“不知贾主席大驾光临,怠慢怠慢!贾主席能亲临寒舍,叫我们实不敢当,三生有幸,这也是大姐的福气呀!”
管家介绍:“这是我家二夫人李华。”
雨琦朝李华一看,不由一惊:没想到钱广老来交了桃花运,竟找到这么一位如花似玉的美娇娘!雨琦本是位美女,而李华竟能引起雨琦的注目,其美艳之程度已不必形容了。
李华身着黑色旗袍,黑发披肩,衬托出她的肌肤更白净细嫩。她胸前别着一朵小白花,虽淡装素裹,却分外娇娆。尤其是那双乌黑闪亮的会说话的眼睛十分生动,摄人魂魄。
此刻,四位大汉齐声叫道:“省工商联贾主席到!举——哀——”
一声“举哀”,灵堂里的十几个和尚随即敲响了法器,念起了经文,李华引导龙飞等至大夫人的遗像前站定,自己站到灵柩旁边,低下头,掏出手绢擦起了眼泪。
随着司仪的叫声,龙飞等向死者三鞠躬,然后默哀三分钟。
趁默哀的机会,龙飞暗暗把灵堂观察了一番。只见中间用八张八仙桌拼成供桌,软缎子的桌帷拖到了地面。桌前有一对白蜡烛闪着白光,香炉中缕缕香烟缭绕,桌上堆着各色供品,花圈挽联布满灵堂。供桌两侧,坐着十六个身披袈裟的和尚。在供桌后面,用两张长凳架着嵌着周英遗像的灵柩,上面覆盖着蓝缎子材罩,一直拖到地面。两边挂着一排排黑绒幔子和祭帐,把灵枢后面遮了个严严实实。这一切,给人的感觉是肃穆而隆重。
从这场面上,谁也看不出有什么破绽。
默哀毕,李华款款上前,“请贾主席跟我来,钱广因悲伤过度,身体不适,在书房恭候大驾。”
龙飞正想正面接触钱广,就招呼雨琦与他一起去见钱广。
按事先约定,让路明等人留在灵堂内观察,有人为他们送上茶水。
钱广虽是生意人,也有书房,而且很大,足有五六十平方米。沿墙一溜儿全是书橱,线装书精装书分门别类,琳琅满目,除了《资治通鉴》、《历史演义》等,还有天文、地理、医药等方面的书籍,更有建筑与商业方面的专业书籍,可谓包罗万象。真不知这些书要值多少钱,也不知这些书他会不会看,也许是附庸风雅,做做样子,装装门面罢了。
除了书橱,屋子内没什么东西,一张宽大超长的红木写字台,台上有文房四宝。书房的主人年轻时好像经常练字。写字台后是一张高级真皮大转椅;台前也有几把略小一些的转椅;另一边靠墙放着大小沙发,看来是书房兼做会客室。
当龙飞与雨琦走进书房时,钱广已撑起身子,迎上前来,握着龙飞的手说:“爱妻去世,惊动大驾,实不敢当!”
龙飞道:“先生乃爱国人士,为国为民作出过贡献。政府理当关心,只是省长要去北京开会。听说尊夫人驾鹤西去,嘱我工商联代表政府前来吊唁。还望节哀顺便!”
“谢谢政府!谢谢省长!谢谢贾主席!”钱广一连三个“谢谢”,自然、真实。他牵着龙飞的手在沙发上落座,佣人送上香茗。
李华陪雨琦坐在对面,女人与女人之间总有话说,她俩年龄相近,不一会儿就熟了。
钱广便对李华说:“外面还有好多客人,你去大厅里照顾一下吧。让管家吩咐厨房多弄几个菜,我要请客人留下吃饭”。
龙飞忙说:“夫人请便。秦秘书,夫人忙不过来,你去帮帮她。我还有不少问题要请教这位工商界的巨子,老前辈。”
“好吧”,两位女子相挽着走出书房。
房间里只剩下龙飞与钱广时,钱广似觉轻松了点,话也多了。老人家已年过花甲。身高一米有七,秃顶,发胖,肥头大耳,身着西装,挺个大肚子,很有点大老板的派头。
龙飞道:“听说您经商半个多世纪,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也有自己独特的感受,晚辈想讨教一二。”
钱广对龙飞印象不错,又是政府高官,自然客气,说:“哪里,浪得虚名罢了。不过要说商场如战场,机遇与风险并存,稍一不慎,都会陷入困境。唉,大有大的难处啊!”
“听说您有一句格言:‘守住自己的金矿’,能具体解释一下吗?”龙飞的提问,像个记者。
钱广笑道:“我给你先讲个故事吧。
“美国田纳西州有一位秘鲁移民,在他的居住地拥有6公顷山林。在美国掀起西部淘金热时,他变卖家产举家西迁,在西部买了90公顷土地进行钻探,希望能在这里找到金沙或铁矿。他一连干了5年,不仅没有找到任何东西,反而折腾到最后成了个穷光蛋,才不得不又重返田纳西州。 “当他回到故地时,发现那儿机器轰鸣,工厂林立。原来被他卖掉的那个山林就是一座金矿,主人正在挖山淘金。那人看到这情景,几乎悔断肠,恨不得跳楼自杀。如今这座金矿仍在开采,它就是美国有名的门罗金矿。”
钱老板由此感慨:“一个人一旦丢掉属于自己的东西,舍近求远,盲目随从,就有可能失去一座金矿。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潜藏着独特的天赋,这种天赋就像金矿一样,埋藏
在我们平淡无奇的生命中。一个人是否能有幸挖到这座金矿,关键看他能不能脚踏实地发挥自己的长处,去经营自己的人生”。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龙飞由衷佩服;“听说您曾帮助过一位瑞士钟表大王,他对您感恩戴德,如果是我,有这样的机会,一定会进军钟表业。而您却主动放弃,就是为了守住您的建筑王国。以前我不明白,现在听您这么一说,真的很佩服!哎,那位瑞士朋友还与您来往吗?”
钱广伤感地说:“他已去世三年了。”
“哦!听说他送给您一块白金手表,乃无价之宝,您总算对故人有个纪念了。”龙飞很自然地把话头扯到正题上,注视着钱广的表情。
钱广高兴起来:“哦?你也知道那块手表?其实我帮他并未图什么回报。‘人在难处拉一把,胜似远去烧高香’,那时如果我不说是与他合作投资,像他那样的个性是断然不会接受的。当然,我作为一个商人,投资有所回报,总是高兴的,不仅是钱的问题,还说明了我的眼光、决策没错。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所以,我见好就收,将股份全部送给了他。不过,他送我手表是他的心意,我猜想您也是出于好奇,想看一看那块表吧?我答应你,下次吧,今天不是时候。”
龙飞装着兴奋的样子:“那就一言为定。”他已证实了白金手表是钱广的,但他也许不知道表已不在家里了。通过谈话,看不出钱广任何破绽。不过想想,作为一个身价数亿的爱国人士,又怎么会去参加梅花党,炸长江大桥呢?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但他的家里人就难保不出问题了。尤其是那个李华,她是什么来历?为什么要嫁给一个比她大三十多岁的男人?是仅仅图钱还是另有图谋?龙飞当第一眼见到她时,心里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此刻,又不能向钱广打听,正想告辞时,忽听灵堂内传来“砰砰”的枪声。
灵堂顷刻陷入一片混乱。
刚才路明留在灵堂里,边品茶边注意在场的每一个人,不敢有丝毫的松懈。而雨琦听龙飞说要她陪伴李华,也已会意。她对李华也是“一见钟情”,粘上了。
李华暗暗叫苦,她已接到密报:公安部专案侦破组组长龙飞将带人以工商联的名义前来吊唁。她也想过何不趁机一举除掉龙飞等人?但她又知道,钱府已受到公安人员的严密控制,硬拼不是办法,要保存实力,主要目标是长江大桥!
而雨琦与路明心里清楚,钱府有重大嫌疑,也可能是敌特的大本营,临来之前开过会。如发现敌特人员,当场擒获,只要有一个活口,便可为破案拨开迷雾,也可以打击敌特的嚣张气焰,变我方被动为主动。
路明趁人不注意,悄悄钻进幔帐后面,想看看里面有什么秘密。可没想到背后突然被枪口顶住,只听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路先生,我们真有缘啊!”
路明回头一看:“怎么是你?”
原来那女人竟是失踪的梅林医生。
梅林此刻握着无声手枪,只要手指一勾,路明便完了。
但她不敢开枪,她事先接到命令,由她伺机勾引他,不惜一切代价拉他下水。因为根据情报,她知道路明在专案组不痛快,处处受龙飞的压制,而他至今单身,喜欢的女人凌雨琦又偏偏不喜欢他,反而暗恋有妇之夫的龙飞。上峰的意思是对他用美人计最为有效,不信他路明能抵挡美女加金钱的诱惑!
此刻,路明被枪顶着,不敢乱动,嘻嘻笑道:“梅小姐,那晚你要是让我上去,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梅林伸手缴了他的枪,压低声说:“乖乖地跟我走,别耍花样!”
路明耸耸肩,无奈地说:“去哪儿?你带路吧。”
紧靠他们站立之处,就有一扇暗门,梅林伸手打开门,将路明推了进去。
房间不大,是空的,也就七八个平米,好像是楼梯下面堆放杂物的储藏间,但并不憋闷,还安有电灯,设有床铺。
梅林用枪指着路明:“快把衣服脱光!”
“这……”路明不知如何是好。“干什么?”
“你说干什么”,梅林嘻嘻浪笑,面若桃花。
路明说:“你难道想在棺材旁边干那事?举头三尺有神明,何况还有鬼魂呢!”
梅林脸一变,嘿嘿冷笑:“那就再多一个鬼魂吧!”说着作势要开枪。
“好,我脱,我脱”。路明看起来是害怕了,哆哆嗦嗦地宽衣解带,却壮着胆调侃道:“你就这么拿着枪对着我吗?”
梅林盯着路明健康的体魄,春心荡漾。她用一只手解起了衣钮,连衣裙滑落在地,一尊汉白玉似的美妙胴体,展现在路明眼前,路明赶紧闭上眼睛:“别……”
美女蛇的目光不离路明,“怎么,我很丑吗?把内裤脱了,我奉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不不,”路明暗暗叫苦,这可怎么办?只好把戏演下去了,装着迫不及待地一把搂住那发烫的肉体,双臂一用力,梅林发出一声欢快的呻吟,手中的枪也滑脱出去。
机不可失,路明顺势将她扳倒在地,整个人压了上去,顺手捡起了手枪。“对不起,梅小姐,请把衣服穿好,你被捕了!”
梅林恼羞成怒“霍”地翻身爬起,“你这个不识抬举的东西,算姑奶奶我瞎了眼!”她一边骂一边摇摆着身体。“本小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进来,你以为进了这道门,你还能出得去吗?你开枪呀!”说着又要冲上前来。
这下轮到路明为难了。他同样不能开枪,他要抓活的。但若再让她缠上身,那就没辙了。
就在此时,突然“砰”地一声枪响,这枪声来自路明背后,只听“咕咚”一声,有个人轰然倒地。
怎么回事?路明回头一看,倒地的是一个男人,他竟是侯家竞医生。侯医生手里也握着把手枪。
梅林吓得面无人色,瑟瑟发抖。
只听雨琦叫道:“路明,快穿好衣服出来,那女人交给我。”
路明像着了火似的套上衣服,逃也似的离开暗房。
当雨琦箭一般射向梅林时,仍然晚了一步!
梅林趁雨琦不敢看路明的光身子,而路明又忙着穿衣服的一刹那,按动脚下机关,“嗖”地不见踪迹。
再看那受了枪伤的侯家竟时,他已将藏在牙齿中的毒药咬碎,吞进肚子,顷刻气绝身亡。
在搜查侯尸时,发现他的胸前,赫然刺着一朵纹身梅花。
枪声一响,灵堂炸了窝,小和尚吓得屁滚尿流,宾客们惊慌躲避,瞎碰乱窜,撞翻了棺材,从棺材里竟翻滚出个吊着氧气袋,半死不活、全身发绿的男青年。
这时龙飞与钱广也来到大厅,灵堂里已走得一人不剩。埋伏在周围的公安人员纷纷冲了进来,等候龙飞的命令。
钱广没想到灵堂会弄成这样,十分恼怒,现在一看龙飞提枪在手,知道“上当”了,冷笑一声:“原来贾主席果然是‘假主席’!请问钱某人犯了什么案,值得你们如此大动干戈!我要你们给我个明确的说法!”
龙飞正想解释,忽听路明大叫:“龙组长,你快来看!绿色病人!”
龙飞急步上前,“咦?这是怎么回事?”只见棺材是空的,旁边却躺着个挂着氧气袋的病人,问跟上来的钱老板:“这人是谁?”
钱广定睛一看,吓得一声惊叫:“我的儿呀……”就晕倒在地。
龙飞命令:“快叫救护车!”又问雨琦:“李华呢?”
雨琦说:“我去救路明时,李华就不见了。”
钱广父子俩被送往医院,强院长组织最有经验的医生竭尽全力抢救。
钱广很快醒来,他只是受到强烈惊吓,心脏吃不消,一时昏迷。
龙飞等人对钱宅现场进行了清理,李华与四条守门的大汉已不知去向。管家是钱广的贴心人,也已六七十岁,他是跟着大太太的,对李华的情况一无所知。现在一见躺在棺材里的竟是少爷,而大太太的尸体不翼而飞,也是目瞪口呆。 建材大王英雄救美,妙龄女郎以身相许;老牛吃嫩草,别有一番滋味!少爷丢失金表,二娘惊失机密;一个有意颠鸾倒凤,一个无心乱伦纲常……龙飞赶到医院去看钱广。此刻的钱老板与前判若两人,精神不振,一下苍老了许多,他见到龙飞时竟像孩子般的失声痛哭起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可见这位驰骋商场半个世纪的风云人物,已是何等的悲痛。他深感对不起患难与共的结发妻子,悔恨不该被李华的女色所惑。当龙飞再问起李华的事情时,钱广竹筒倒豆子,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就在一年前,他在海外定居时,一次去香港谈一桩大买卖,无意中碰到李华在被人追打,他命保镖去看看怎么回事儿,原来她父亲欠了黑社会的高利贷。连本带利有二十万港币之多,还不起,那老板就要李华顶债,做他的姨太太。李华不从,就遭到追打、强抢。钱广一向广结善缘,就替她付了三十万,摆平此事。
李华楚楚动人,可怜兮兮,央求钱老板带她走,否则她只有死路一条。于是钱老板动了恻隐之心,就来了个“救人救到底”,带在身边当了秘书。钱老板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感到李华与众不同,多才多艺,是自己的好帮手,渐渐地感到有些离不开她了。
作为商场老手的钱老板并不好女色,深明“色字头上一把刀”,何况已是花甲之年,原配夫人即使不在身边这么多年,他也没想过另找女人。有道是:“患难夫妻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嘛,更何况缠他的女人还都不是冲他庞大的财产而来?他是位定力很强的男人。
可李华太不寻常了。为报恩,愿以身相许,却从不提非分要求,他本想收她为义女,李华不干。
钱广的独生子钱世已近三十岁,对突然闯入他家的年轻美貌的秘书小姐,没感觉,也不过问。知道父亲是爱他母亲的,但十几年的单身男人也确实不易。何况祖国大陆的制度容不下资产阶级,回国团聚无望,于是不反对父亲找个知冷知热的女人,也好老来有伴。
钱广在一次醉酒后与李华上了床,李华使尽浑身解数让钱广飘飘欲仙,刻骨铭心。
就这样,他俩结了婚。婚后的李华颇讲妇道。钱世为了父亲,对比自己还小几岁的继母也很尊敬,只是敬而远之而已。
就在半个月前,钱广接到妻子病危的通知时,一向对大陆不满的李华一反常态,竭力怂恿钱广带她一起回国。钱广心里还想,是李华大度,十分感激。谁能想到,回国后会发生这样的事!
“李华是什么人?”钱广反而问起龙飞来,又自言自语道:“她图什么呢?即使她只拿三分之一的财产,几辈子也享用不尽,为何要害我的世儿呢?”
看着眼前这位只懂经商不懂政治的钱老板确实被蒙在鼓里,龙飞感慨万千:“老人家,怎么跟你说呢?”说着,从口袋里掏出白金手表,“这块表是不是您的?”
钱广不用细看,就知道没错:“这,这怎么到了你手里?”
“有人在表里安放了窃密装置,搞特务破坏活动。”
“什么?!”钱广大吃一惊。
“老人家不用害怕,”龙飞安慰道,“我们相信您!先好好休息,我要去看看令公子。”
钱广一跃而起:“我与你一起去。”
“不必了,他还没醒过来,但请你相信,我们会尽力的。”
“谢谢贾主席”!钱广差点给龙飞下跪:“请你们务必救救我的儿子!”
龙飞将他扶上床躺下,吩咐路明不要让任何人接近钱广。
钱世的病房内,强院长与医生已采取了许多措施,雨琦陪在一旁。
医生们分析,这个病人是被注射了一种针剂,这种针剂是根据剂量,可以叫人昏迷,也可以致人死亡。根据这位病人的症状,可以断定,这种针剂有解药,如果没解药,他早就一命呜呼了。鉴于这种药剂内含有中草药成分,强院长又请来中医专家,共同配制了一种针剂,给病人注射,果然见效。
不一会儿,病人清醒过来,并能开口说话了。从他断断续续的叙述中,龙飞了解了大致情况:
就在他们回到国内的第一天晚上,他从医院探视母亲回来后,发现父亲传给他的白金手表不见了,吓了一跳。他知道这块表的价值,更知道这块表的意义。
谁有这么大的胆?
他想起他是与父亲一起去医院的,当时父亲怕母亲受刺激,决定让李华暂时不要露面,在家等消息。现在父亲仍守在母亲的病榻旁,最可疑的当然是李华了。
钱世对这位年轻风骚的二娘是越来越讨厌了。本来他并不反对父亲娶她,可这些日子发现她行动诡秘,神态反常,还有意无意对自己卖弄风骚,叫人恶心!
当他去找李华时,李华不在房里。一问家人,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他想回自己房里时,又不甘心,于是回转身进了父母的卧室。
在回国之前,钱广把自己保险箱的钥匙交给了儿子,也就是把家业交给了他。钱广想叶落归根,这次回国如果感觉好,就不打算折腾了。儿子却要在处理母亲的后事后回到南洋,海外的产业不能没人打理。
但他没告诉李华,儿子有保险箱的钥匙。
此刻,钱世打开保险箱,没见到白金手表,却发现夹层里有个铁盒子。这铁盒子没有锁,也不知从哪儿打开,出于好奇,钱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终于看出点名堂来。原来盒子背面有一朵梅花,而梅花的花芯是突出的,有豆粒大小,用力一按那花芯,“啪”地一下盒盖开了。可里面除了一个绿色小本子外,别的什么也没有。钱世好奇之极,翻开本子一看,上面是李华的笔迹,记的好像是通迅地址。好哇,既然藏在保险箱里,一定很重要。我要你拿金表来换这本子!于是偷偷揣上本子回到房里,将本子藏到只有他自己才找得到的地方,然后就睡下了。 是夜,钱世被一阵嘤嘤的哭泣声惊醒,黑暗中只闻到一阵阵幽香。拉开电灯一看,只见二娘身披薄如蝉翼的睡衣,与赤身裸体无异,坐在他床边抹泪。他吃了一惊:“二娘,你……”
二娘一抖肩,睡衣脱落,猛地抱住他又啃又亲,“我的世儿,想死我了!”钱世吓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叫又不敢叫,躲又躲不开,怀里像揣着个火炉,直朝外推。
二娘越发将他抱紧了,“世儿,你难道还看不出我的苦心吗?我难道会甘心守着一段没用的枯木吗?我是为了你呀!”
“这可是乱伦!你还有没有点羞耻?”钱世一听她竟敢污辱父亲,气不打一处来,用力一推,“快滚,否则我要叫人了。”
李华见软的不行,避过一旁,嘿嘿冷笑道:“说,你为什么要偷我的东西!”
钱世说:“你倒打一耙,是你先偷了我的表!”
他到底太嫩,这一说等于招供了。本子是他拿的,他哪里知道,这可是李华的命根子。那本子上记载着中南地区所有潜伏特务的名单及地址。
李华气急败坏又恼羞成怒:“你交不交出来?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钱世乃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心想我还怕你个小女子不成?如果不是看她赤身裸体,他早就将她打翻在地了。再则,他还顾忌到父亲,一旦惊动家人,传出去会毁了老人家一世英名。如果她在父亲面前来个恶人先告状,我可就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钱世优柔寡断,还没等他想好对策,只见李华拍了一下手,门应声而开,进来两个大汉,上前按住钱世,先是一双臭袜子塞进他嘴里,然后将他捆绑起来,李华吩咐:“将他送2500。”
“2500是什么意思?”龙飞急忙问:“还有你说的那绿色小本子藏在那里?”
可就在这关键时刻,思儿心切的钱广走了进来。
父子两人抱头痛哭。
也许是钱世过于激动,又昏迷过去。
龙飞十分焦急,却无可奈何。
不过他已听明白了,大致的情况是——
白金手表是李华拿走,做了手脚,想嫁祸钱世,逼他就犯,乖乖听她的摆布。
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通讯录会被钱世拿走。
她想用美色控制钱世交换通讯录没能得逞,一气之下便下了毒手。
可当她找遍了钱世的房间也没找到本子时,又急忙为他注射解药。但因耽误了时间,一下抢救不过来,她急忙命人将他送到医院。命梅、侯两位医生安排抢救。
没料到会被强院长发现,又慌忙掉包,想搅乱警方视线,将龙飞引入误区。如运气好,还能趁机将他们除掉。
不料座钟上的飞刀未能击中,龙飞被雨琦救下,定时炸弹也被排除。
也可能是李华要钱世开口说出通讯录的下落,必须保住他的性命。但巧的是钱夫人周英病死,便来了个移花接木,将周英的尸体偷埋了,将钱世藏在棺材之中,否则会被钱广发现。而钱广对儿子的突然失踪,已起了疑心,好在善于演戏的李华巧妙遮掩过去。
龙飞立即返回钱府,去搜查通讯录,结果无功而返。这一来一去,花去了两个小时,再回到病房时,路明不在,而钱世又一次被人做了手脚,拔了输液针和氧气管!
龙飞当即联络路明,质问他为什么擅离病房。路明垂头丧气地回来了,感到十分委屈,因为他是接到李炎的报告,说有人举报在汉口发现了特务的踪迹。当然不可错过良机。他临走时关照过留守人员的,怎么就让钱世出事了呢?而自己赶到汉口又扑了个空,真正气死人了。
幸亏龙飞发现得早,钱世又抢救过来,命虽保住了,但危险加重,昏迷不醒。
李炎正巧也在医院。
他说他来医院有两件急事,一是向龙飞报告敌特利用军用卡车爆炸大桥之事;二是通知路明发现了特务的踪迹。他来到时,龙组长、凌副组长都不在,而路明也是专案组主办人员,谁知对他一说,他也没与你们联系,就行动了。
龙飞早已养成沉着冷静、临危不乱的性格,见李炎如此说,他就将话题转向李炎,随口问:“曾倪博士那边情况怎样?你可是分工监视那一块的,最近有没有反常情况?有没有人借故出入曾家呀?”
李炎一愣,不知是不是龙飞组长迁怒自己,连忙答道:“没什么异常呀。”
龙飞说:“没有就好,但我要你提醒市局的同志们,千万别掉以轻心。我们回去吧。”
路明吁了口气,朝雨琦扮了个鬼脸。
雨琦面无表情。
路明尴尬之极。
李华趁乱逃出钱公馆后,急急如漏网之鱼、惶惶似丧家之犬,武汉是呆不下去了。她长期生活在国外,大陆没有亲戚朋友,虽然她是PP组织的重要成员,代号狸猫,但按梅花党严格的纪律,只准单线联系,没有指令,是不允许自由行动的。
一年前,梅花党总部将原大陆中南站潜伏人员名单交给她,命她去香港,接近华侨巨商钱广,设法嫁给他。这样就由她这位“狸猫”自编自导自演了一出好戏,让钱广“英雄救美”,终成佳话。她虽然不甘心嫁给一个大半截身子已入土的人,但上命难违,老头子又对她宠爱有加,知冷知暖,她还动了真情。想想也不错,过上了贵夫人的生活,要什么有什么,想怎么就怎么。将来以二夫人的名义名正言顺地继承部分钱家财产,也几辈子花不完。如果就这样平安地过日子多好,免得从事特务工作,整日里提心吊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太危险了。 果然好景不长,一个月前她接到指令,命她设法动员钱广一起回大陆,用他做挡箭牌,有非常重要的任务要她去完成。并任命她为上校联络员,与中南情报站站长平起平坐,这让她的精神亢奋起来。上级要她进大陆时,可以带几个助手,并给了几个武汉的名单包括侯家竞、梅林归她指挥。而一到大陆,“黄鼠狼”就像影子似的跟着她,对她时时发号施令。
当她接到指令,要她偷出钱世的手表,交给“黄鼠狼”的手下时,她极不情愿,那是钱
府的传家之宝呀!她怀疑“黄鼠狼”是否假公济私。但她清楚违抗上峰指令的后果,只得照办。但人算不如天算,她出去送表交差时,钱世也趁这空档拿走了她的通讯录,这不等于要了她的命吗?
她只能铤而走险;只能不顾廉耻;只能软硬兼施。
结果,什么结果也没有。
钱世像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这个书呆子!小冤家!
无奈,她让手下人先将他押往“2500”收拾他。
“2500”是一个非常隐蔽的梅花党窝点。那里的刑讯逼供设备俱全,其中一种绿色的药水,名叫“长效麻醉诚实剂”,注射了这种药水,一可以使人长期处于昏迷状态,而不断气;二可以讲出自己记忆中最诚实的话来。可她手下的那帮饭桶竟给钱世注射过了量,因为是钱世拼命挣扎的缘故,活该出事。顿时,钱世浑身起了绿色斑块,危及到生命,还哪里能说出话来!
李华急红了眼,她急忙派手下将病人送往侯家竞、梅林所在的江东医院抢救,以便见机行事。
侯、梅二人在接到指令后,立即让急诊室的人去打饭,为同伙悄悄送来病人制造机会。没想到会让强院长碰上了。如抢救过来,能开口说话,岂不糟糕?一旦惊动公安,自己是死路一条!只好谎称病人已死,送了太平间,却用了掉包计,又偷偷将病人转移出去。
白忙活一场,虚惊一场!
侯、梅二人为此暴露了身份!她让他们躲进了自己家中,一来安全、二来也需要帮手。趁搞大夫人的吊唁活动,将钱世藏在棺材内,由二位医生来维持他的生命。只等大夫人丧事过后,再让钱世开口说话,找到通讯录,便化险为夷了。
岂知如意算盘还是落空了。
怎么办?遗失通讯录,那可是死罪!
她不敢向“黄鼠狼”汇报。此刻为了保命,惟有三十六计——走为上。
她离开钱公馆,直奔飞机场。她来到售票大厅,一见正巧有一航班飞济南。
就去济南,离开武汉要紧!
她只能听天由命了。
代号“狸猫”的女特务,能被封为上校联络员,自有她的过人之处,她在台湾和美国都受到特别训练,使用美色勾引男人是她的绝招之一。
在飞机上,与她邻座的是一位年过不惑的男人,一看便是干部模样。他是济南人,姓袁名平,园林工程师,来武汉参加一个专业会议。现在是返回济南。
李华持有外国护照,便是华侨,因为突发事变,她身上没多少钱,否则,她就逃往国外了。上飞机后不久,她便去了洗手间,在身上喷洒了一种特殊香水,这种特殊香水大有名堂,它能有效刺激男性的感官,带有恰到好处的迷幻作用。
袁平工程师坐在李华这样一位大美人身边,不知为什么浑身燥热,精神亢奋,控制不住自己想与她交谈。而李华又似冰美人,气质高贵,不苟言笑,正襟危坐。叫他不知如何开口,终于他憋不住了:“您是去济南出差?”
李华礼貌地回答:“也算是吧。”
袁平工程师好奇:“怎么叫‘也算’?”
“我是公私兼顾,”李华嫣然一笑百媚生:“从没去过济南,就想去看看。听说济南的名胜古迹不少,最出名的是‘天下第一泉’,很想见识见识。”
李华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身边这位正是济南的园林工程师,这话题正是瞌睡给了枕头,一提到济南的名胜古迹,袁平就有了表现机会,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你说得没错,济南值得一游!你说的“天下第一泉”,名叫趵突泉。趵突泉三窟鼎立,“泉源上奋,水涌若轮”,清代刘鄂在《老残游记》中这样描述:三股大泉,从池底冒出,翻上水面有二三尺高。据士人云:‘当年冒起有五六尺高。’趵突泉水质清冽甘美。相传乾隆皇帝下江南时,沿途饮用北京玉泉水,当到济南品尝了趵突泉水后,即改饮趵突泉水,并将趵突泉封为天下第一泉。自古至今,趵突泉即是济南的象征。”
袁平口若悬河,一口气介绍完趵突泉,把李华给镇住了。“你是在济南当导游的?”
袁平卖弄地:“我可以当导游,导游可当不了我呵。”
李华窃喜,故作惊讶状:“敢问先生是……”
“济南市园林管理局副总工程师袁平。”
“哦,失敬!”李华这下真的高兴起来,很自然地握住袁平的手,“幸会!”
袁平周身像通了电流般的一颤,“与你认识,三生有幸!”
此刻飞机遇到强劲的气流对冲,忽然剧烈震动起来。乘客猝不及防,失声惊叫,在过道上行走的空姐,也差点摔倒。李华就势“哎哟”一声,将头撞击袁平的胸口,袁平也趁机拍了拍美人的后背:“别怕,别怕,飞机是遇上气流了。一会儿就会好的。” 李华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气喘吁吁,那种极有韵味的气息一会儿喷在脸上,一会儿喷在脖子上,弄得袁平痒痒的。身上好像有无数只虫子在爬,可心里却舒服极了。
飞机平稳后,袁平问:“你济南有亲戚朋友吗?”
李华正想到了济南举目无亲,投宿无门,故作调皮地反问:“此问何意?”她既不说有
,也不说没有,看他怎么说。
袁平的脸腾地红了,“哦,没别的意思。你从未到过济南,我们既然相遇在飞机上,那就是有缘,有道是:‘百年修得同船渡’么,我愿尽地主之谊,并当你的免费导游呀!你只知道天下第一泉,其实济南的趵突泉是个泉群,趵突泉群有72泉,泉群位于古城区西南隅,分布面积约17万平方米。除了72泉之首的趵突泉之外,还有老金线泉、漱玉泉、马跑泉、杜康泉、望水泉等。哦,说到漱玉泉,你值得一看。”
“何以见得?”李华故意问。
袁平又如数家珍般详细介绍了漱玉泉。
“漱玉泉位于趵突泉公园李清照纪念堂南侧。为一长方形石砌泉池,长48米,宽31米,深2米,东、西、北三面饰石雕栏杆,池北内壁嵌漱玉泉石刻,为济南当代书画家关友声1956年书写,字迹遒劲俊秀,落落大方。”
听了袁平提及李清照,李华似触动心事,眼圈儿红了:“唉——”一声长叹。
袁平一愣:“你怎么啦?”
李华凄楚迷惘地说:“自古红颜多薄命!李清照是你们济南的骄傲,也是我们女人的骄傲啊!”
“李清照是令人同情的,特别是她遭逢国破家亡、丧夫离异、颠沛流离的后半生;她是令人惋惜感慨的,作为一个女人,她经历了太多的酸甜苦辣坷坷坎坎,她才写下了惊天地泣鬼神的魄丽词篇。她才是我们女人堆中的豪杰令人景仰。”
李华的侃侃而谈,又把袁平给镇住了,心想:都说漂亮女人是“绣花枕头一包草”,没想到她才貌双全!我今生若能得此红粉知己,死也无憾呵!只是不知她的来历,她的想法。
见袁平想入非非地出了神,李华暗喜,又含泪吟出李清照的《念奴娇》:
萧条庭院,又斜风细雨,重门须闭。
宠柳娇花寒食近,种种恼人天气。
险韵诗成,扶头酒醒,别是闲滋味。
征鸿过尽,万千心事难寄。
楼上几日春寒,帘垂四面,玉阑干慵倚。
被冷香消新梦觉,不许愁人不起。
清露晨流,新桐初引,多少游春意!
日高烟敛,更看今日晴未?
“想不到夫人还是位才女!佩服!”袁平由衷赞叹,接口道:“这首词是李清照南渡前的作品。是写离情别绪的闺情佳作,为李清照的早期代表作之一。不知夫人何以对这首词情有独钟?”他之所以将称呼改为“夫人”,是从她读这首词中揣摩出来的。心想,她在思念丈夫了?看起来他们夫妻感情很好。心里不知何故产生了一种失落感。
李华不愧为演戏高手,早就看透了他的心事,掏出手绢抹了下眼睛:“让先生见笑了”。
“恕我冒昧,敢问夫人,你丈夫怎么没陪你一起来?”袁平投石问路了。
李华生气地说:“咳,我与他已经……不提也罢!我这次就是出来散心的。”
“哦,是这样”,袁平似觉有机可趁,安慰道:“那夫人就在济南多玩几天,我陪你。”话说到这份上,已赤裸裸的了。
李华就梯子上房:“袁兄如此仗义,小女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随着飞机的降落,他俩的心也各自落定。 “狸猫”仓惶出逃,飞机上偶遇如意郎君,泉城一夜风流……龙飞收到“老朋友”的节日贺礼,竟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李华跟着袁平走出机场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这里的一切都是新鲜的,这里的空气也是自由的。她多么想就此隐姓埋名,过一个正常女人的生活啊!
袁平是有家室的人。妻子在仪表厂当技术员,虽相貌一般,但人品很好;女儿上小学了
,美丽、活泼、人见人爱。他有一个令人羡慕的家庭。但作为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他总感到生活平淡乏味,古圣贤也说“食、色,性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人心不足,现在袁平才体会到什么叫做“家花不及野花香”,迫不及待地将李华安排进齐鲁大旅社,开了单人间,住进214房,房门一关,就是俩人世界了。
袁平连家也不回,反正出差在外,就说会议之后又有活动,老婆不会怀疑,今夜他要陪李华共度良宵。
此刻,一心想偷尝禁果的袁平心痒难耐,听着卫生间里李华洗澡的淋喷头“哗哗”水声,他真想冲进去。可李华太讲究、太细腻了,一洗洗了半个小时还没出来。
李华慢吞吞地打着香皂,轻抚着光洁的皮肤,心中一阵阵感慨,一阵阵激动,一阵阵惘然。下一步该怎么办?她想:还能怎么办,已经到了无家可归的份上,只能是烂泥萝卜擦一段吃一段了!幸亏天不亡我,让我在飞机上遇到了袁平。今夜只能先稳住他、拉住他、拴住他,再从长计议。但也不能让他过早得手,一步到位。让他既尝到甜头,又不能称心。因为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就不知珍惜,同时也让他知道本夫人的尊贵与价值,不要以为我是那种下贱女人。
李华想到此,擦干身子,慢慢穿好内衣,披上浴巾,款款步出浴室。
袁平眼睛一亮:只见出浴后的李华长发披肩,粉脸通红,双乳高耸,媚态百出。袁平再难自持,急步上前将她搂进怀里,另一只手就势动了起来。
“不要这样,请不要这样。”李华被这男人一搂一摸,已浑身酥软,无力抗拒,但潜意识告诉她:必须拒绝,毕竟她是受过特训的女人,定力自不同凡人。只要她不肯,任袁平怎样都不能得手,而越是这样就越激起雄性的力量,他已失去理智。
李华与他对抗,无声地较量,渐渐有些招架不住了。如果再推,再扯,就会走向反面,不把他吓跑,也把他气跑了。
值此要紧关头,只听娇喘吁吁的李华温柔地叫:“亲爱的,我也爱你!可你想过‘一失足成千古恨’吗?我正因为爱你,才不能现在就给你,我不能害了你,你说你有妻室、有个宝贝女儿,你能为我毁了这个幸福的家庭吗?难道你我只满足于一夜的露水夫妻?请你三思!”
袁平头脑已膨胀到极点:“亲爱的,我爱你,我要你。为了你,我可以不要那个家,不要,什么也不要了,就要你!”
李华叹了口气,不再挣扎:“你们男人啊!也许你我前世就是一对冤家。你说百年修得同船渡,你我难道是千年修得共枕眠?”
袁平没有作答,而用他的行动在说话。
袁平心满意足了。他活到四十岁,还是第一次有这么美妙的体验。
正当袁平陶醉在仙境之中难以自拔时,李华向他提出,让他明天找间民房,搬出去住。
袁平说:“干吗这么着急?一时半会儿上哪儿找房子。”
李华语气强硬:“明天一定要搬走,这里不好。”
“为什么?”
“这……”李华从一住进这个旅社就感到不安,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但她才思敏捷,眼珠一转,有了!便说:“这个房间号码不好,很不好!214——尔要死——你看看,太不吉利了。”
袁平啼笑皆非:“瞧你胡思乱想到哪儿了。没事的,有我呢!不过住旅馆也太贵了,你如果不急着走,我再想想办法。”
“你就是想赶,也赶不走我了。”李华一语双关,“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就是赖上你了。”说着直往他怀里钻。
袁平不知大祸即将临头,还美滋滋地表白:“你反正已离婚了,你就是要走,也走不了了。”
俩人闹够了,李华这才让袁平去洗个澡,说她累了,要睡觉。
袁平进了卫生间后,李华想穿上内衣睡觉时,本能地四下察看一下,这是特工人员的警觉,也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可这一看吓得她三魂丢了二魂,根根汗毛倒竖起来。在她身后,悄无声息地站着一个彪形大汉,正朝她发出阴森森的冷笑。
李华触电似的弹了起来,伸手想从枕头下掏枪,但枪在包里,够不着。
“联络员不必惊慌。”大汉平静地说,“上峰请你去一下,他就在三楼。”
“好吧!”李华知道反抗已无济于事,一听他叫自己“联络员”,就知道他是自己人,只要他不是大陆公安,就不怕。
李华抓起床头柜上的首饰,拎起旅行袋,乖乖地跟着大汉上了三楼,被带进了“314”房间。李华瞧一眼这房间号,心惊肉跳,怎么又是“要死”!
314房间与214房间面积一样大,格局差不多,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十分阴森恐怖,烟雾缭绕中,李华隐约看见里面坐着一个人。
“狸猫,你知罪吗?”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压低喉咙问。 “请问阁下是——?”
“我是谁你不必知道。老板要我跟着你,我也是上命难违。”
“为什么?”
“你这个妖精,净给我们闯祸,把我们的计划全扰乱了,还牺牲了好几个干将。该当何罪!”那男子的声音低沉而凶狠,充满杀气。
李华一惊,但马上回击:“你还没资格对我这样说话,报上名来!”她心里明白,现在反正落在他手里,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你还知道,我是总部特命的上校联络员!”
“哈哈哈!好一个上校联络员,尽管你是狸猫,却要服‘黄鼠狼’管,不服气吗?”
李华大吃一惊,“啪”地立正:“您……您是少将部长阁下?”她虽然不断接到“黄鼠狼”的指令,却从没见过。
“说,没有上峰的指令,你为什么擅自逃离武汉,躲到济南?”那人不正面回答她,却连珠炮般的发问:“什么原因?什么用意?不准说谎!如果你给我一个合理的必要的说法,我可以放你一马。”
李华知道不能再隐瞒了。如果说实话,或许还有戴罪立功的机会,况且她适应了室内的光线,已看清了那人的相貌,真该死啊,怎么这么大意!她在飞机上见过他,他就坐在她的旁边,仅隔了一条过道。她知道PP组织的厉害,不敢说谎,便将遗失通讯录的情况如实招供。
听说“狸猫”遗失了组织名单,“黄鼠狼”忽地一下跳了起来,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这个妖精,除了勾引男人,你还有什么本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你死有余辜!”
李华已知这回是在劫难逃,但求生的本能让她扑通跪了下来,恳求给她一个弥补的机会,并说今后愿为他当牛做马,声泪俱下。
“黄鼠狼”却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嘿嘿冷笑:“现在你说什么都晚了。考虑到你也是立过功的人,就自行了断吧。我知道你喜欢上了那个袁工程师,就成全你们,做一对儿上路吧!”说罢背过身去,不再理她。
李华知道梅花党的手段,让她自裁,已是上等待遇,此刻只得心一横,咬下假牙,饮毒自尽。
那袁平交了桃花远,与李华一见钟情,坠入情网后,还喜滋滋美滋滋地盘算今后,最好是与妻子离婚,干脆把李华接回家去,可她究竟是何来历?自己怎么不弄清楚就跟她发生了关系?她不是说现在赶不走她了吗?万一她来路不正,是个骗子,是个坏女人,那,那我岂不要为她家破人亡,人财两空,丢官失业?值得吗?
人,往往就是这样,患得患失。
袁平就这样胡思乱想着,不知如何再面对李华,于是就在卫生间慢慢磨蹭,可惜了白花花的自来水,一冲
就是半个小时,咦?怎么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这女人疯累了?睡着了?我何不趁她熟睡溜之大吉?谅她这样来历不明的女人,也不敢再去纠缠我!
想到此,袁平穿好衣服,悄悄推开通往卧室的门,一看,咦,人到哪里去了?房里房外找了一圈儿,不见人影,连她的行李也不见了。
已是深夜时分,她会到哪里去呢?
袁平想,看她对我不像说谎,难道她临时有急事,不告而别了?他现在又若有所失,希望能再见到她,再与她温存一番。
想着想着,他靠在沙发上竟睡着了。他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李华骂他没良心,叫他赶快去找她……
等他一觉醒来,已是凌晨三四点钟,还没见李华回来,心想:这可怪不得我,是你不辞而别的。
袁平站起身,脚下碰到一件硬邦邦的东西,他揉揉惺忪的睡眼,禁不住咦地一声,好像看到了一只箱子。连忙拉亮电灯,仔细一瞧,哟!这是一只做工精巧,挂了把小锁的皮箱!拎拎没什么分量。不由心里一动:这里面是什么宝贝?该不会是李华念及一夜夫妻百日恩,送给我做纪念的吧。当他拿开皮箱,一低头发现地上还有封信,信没封口,他急忙抽出信纸,看了起来——
袁平: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真的有急事,必须马上赶回武汉。虽然我向你隐瞒了我的真实身份(再次请原谅——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是有一点我必须告诉你,我爱你!我把一只箱子留给你,也就是把我自己留给了你。如果你还想见到我,就请你带上箱子立即飞来武汉,到时会有你意想不到的惊喜和收获!
我会好好奖励你!
你的华拜托!
袁平看了此信,被征服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恩爱一场?
袁平马不停蹄地又乘上飞机赶往武汉。
他想:她一定在机场等我。
啊,飞机就要降落了!
情人又要相见了!
才一夜不见,真的如隔三秋啊!
袁平提着皮箱和自己的行李来到出口时,放慢了脚步!用眼睛四处寻找李华的倩影。
他失望了:没有!
他彷徨了:咋办?
正当袁平探头探脑时,忽然被几个壮汉拦住了。其中一人问:“你是袁平吗?”
“是呀。”
“我们是李华派来迎接你的,请!”
袁平跟着几个壮汉乘上了一辆黑色轿车。车轮滚滚,扬起一片尘土。
袁平终于舒了口气:李华没骗她。看来她来头不小,自己真是福星高照呀! 轿车七拐八弯,驰过长江大桥,停在一僻静处。
“到了——下车。”开车的说。
几个壮汉突然出手,毫不费劲儿地制住了袁平,袁平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头皮一麻,好像被打了一针,就魂归西天,追寻李华去了。
天不怕地不怕的女警官凌雨琦却惧怕老鼠!这又是一只浑身绿毛的大老鼠!正在沐浴的她,突然发出一声惊叫,与赶来救援的龙飞撞个满怀……长江边上,又发现了一具绿色尸体!
消息像长了翅膀,再一次轰动了武汉三镇。
龙飞等接到报告,正要去案发现场,李炎又接到电话,有人在公安局传达室门口放了一只皮箱,还有写给龙飞的一封信。
李炎吩咐传达室立即送上来。
李炎接过信,转手递给龙飞。
龙飞见信封上写着——
武汉市公安局
转:
龙飞同志收
内详
龙飞拆开一看,只几行字:
尊敬的龙组长:
国庆节就要到了,特献上一份厚礼。
请查收并祝节日愉快!
你的老朋友
即日
龙飞自言自语:“这会是谁送的呢?打开箱子看看吧。”路明好奇,抢上前去,“我来。”
箱子没上锁,路明打开箱盖,不料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直冲脑门,再定睛一看,“啊呀!”一声惊叫,连鼻子也气歪了。
箱子里竟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这还是女人的头!
“呀!是李华的头!”
在场的人全都惊呆了。就连定力最足的龙飞,也气得浑身关节咯咯作响:“梅花党太嚣张,太惨无人道了!这笔账一定要清算!”
凌雨琦拍拍龙飞,提醒道:“不要气,只要记住他们的罪行,抓住他们的尾巴!我们如果气昏了头,就正中敌特的下怀,还是冷静地分析一下吧。”
李炎也许是第一次看见这种血淋淋的场面,面色苍白,愤怒地说:“敌特实在太猖狂,太气人,竟打上门来了!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龙飞镇定下来:“还能怎么办?先去案发现场。”说罢,示意雨琦跟他走。
路明还是老规矩:留守。
已是吃晚饭的时候,李炎见路明心情烦躁,便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别着急,雨琦说的对,如果我们义气用事,更要出错。”
“这案子还怎么破?一点头绪也没有,急死人了。”
“急也没用,饭总是要吃的,走!”
“不吃了,气也气饱了。”
“大哥,你怎么耍起小孩子脾气?人是铁,饭是钢,一天不吃饿得慌。”李炎动手拉他,“走吧,食堂的饭老三样,今天我请你去饭馆喝几杯,也让我略尽地主之谊。”
“这恐怕不妥吧。”路明犹豫着。
李炎笑道:“你一个大老爷儿们,怎么扭扭捏捏?走吧!”
路明憨厚地一笑:“怎么好意思让你破费?走,大哥我请客!”
李炎也不与他争。
俩人来到离公安局不远的一家中档饭店,找了一个小包房,要了四个菜,一瓶酒,边喝边聊。
济南齐鲁大旅社的服务员王霞,在214的客人走后收拾房间,在换床单时,“叭嗒”一声,有件东西掉到地上,拾起来一看,原来是一枚像纽扣似的徽章,呈梅花状,便随手放进了口袋里。
下班以后,王霞回到家里。
她那七岁的女孩珍珍,嚷着要妈妈给买苹果。王霞从衣袋里掏钱时,把这小徽章带出来了。
珍珍一看,哟,好逗人哩!花纹别致,银光闪闪,美着哩。她情不自禁地跳了起来,说:“妈妈,给我,快给我嘛!”
“看你喜的!好,妈给你。”
珍珍接过小徽章,高高兴兴地别在胸前的衣服上,喜爱地瞧了又瞧,问妈妈:“妈,好看吗?”“好看,漂亮极啦!喏,给你钱,妈忙着哩,你自己去买两个苹果,回来洗干净再吃,啊,路上小心!”
“知道。”珍珍蹦蹦跳跳出门去了。
马路斜对面有一家水果店,有个戴着老花眼镜的老头,正在忙着给几个顾客称水果。珍珍跑上前去,举着钞票往老头面前一伸,嫩声嫩气地说:“老爷爷,我买两个苹果。”
“好,好。”老板拿下老花眼镜,看看小珍珍,随即给她拣了两个大苹果,用一只纸袋装着,递到珍珍的手上,说:“小妹妹,快回家去,别在路上贪玩。”
珍珍回到家里,把苹果交给妈妈。王霞从纸袋里拿出苹果,一看,里面还有一张小纸条呢!她取出来摊开一看,只见上面写了一个“急”字,旁边还加了个“!”号,王霞以为是一张废纸,也没介意。珍珍吃完苹果,就跑到马路对面去玩“造房子”。
水果店老板走到她面前,用手拍拍她,说:“小妹妹,我的苹果好吃吗?”
珍珍天真地说:“好吃极了。”
水果店老板指指珍珍胸前的徽章说:“这个东西是从哪里来的?是你捡来的吧。”
“不,是我妈妈的。”
水果店老板一听,眼珠一转,急忙又拿了几个苹果,递给珍珍说:“你喜欢吃苹果,爷爷再给你几个。”
珍珍小手直摇,说:“不要,我妈妈说不能要别人的东西。”
“你拿回家给你妈。”水果店老板说着,硬把几个用纸袋装的苹果,塞到珍珍手里。
小珍珍拿了苹果跑回家喊着:“妈妈,妈妈,苹果!”王霞接过一看,纸袋里又有一张纸条,上面并排写了两个“急”字,旁边两个“!!”号。王霞感到奇怪了,便问珍珍这苹果是哪来的?珍珍说是水果店老板给的。
页:
[1]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