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提个小小意见,我觉得楼主是想将一珊塑造成一个精明能干,个性独立,沉着稳重的女人.可是在有两处细节上,却将她写得太”小气”,比如第一次见LEE,一进门就注意到他的衣服什么牌子,这还好说,有的衣服牌子比较明显.可是还将手表什么牌子也写了出来,除非办公室太小,一进门就是写字台,而LEE正好将有手表的手举在桌上. 另一个细节是,第一次出海游玩,也是一见面就注意到LEE的衣服什么牌子,裤子什么牌子,其实真的要在第一眼就看到对方裤子的牌子好象还不太容易呢.因为一般裤子上的标记比较不太明显.也许作者的意思是想说,情种已悄悄地种进了一珊的心里,所以她是那么留意LEE?
鸡蛋里挑骨头,楼主请不要介意啦.香港是一个很势利,功利的地方,大陆去的女孩子必须付出比本地人更多的努力才能得到认可.
另外,可不可以将一些比较容易理解的白话写进文中.特别是Linda等勾心斗角,特别瞧不起大陆人的几个角色的对话.
《锦瑟年华》23
更宽慰她,为她圆场,“无论如何,他是回头了。依我看,他平日对你,也是有心,不管是外出还是在公司。如今,他来约你,一定是自己醒悟过来。你,才是最合适他的。Celina对他,哪里及得上你对他的好呢?”“他也是可怜。Celina的未婚夫品貌,才华,家世都不错,自己又是加拿大一家医院的主治医生,将来也许会开一家私人诊所。这样一比,Wilson实在是稍逊一筹的。”小满的眼底写满了同情和叹息。
“仅就你这几句话,小满,我都觉得Wilson是前世积福。换了别人,一定很介意,生怕自己是对方情场落败后临时找来发泄苦闷的替代品。”
“不是有句话叫做敝帚自珍吗?自己喜欢的,再是残缺不完美,也依旧喜欢。一珊,你不会看不起我吧?连人家给剩的感情我也捡来要。”小满忐忑地看着我,不自觉地咬紧了下唇。
“怎么会。小满,你实在比我要勇敢得多!”我说的是真心话,如果我是她,宁可忍痛放手,自尊在某一时总会压过情感,心中既愤又怨,对方当我是什么?
Lee的名字闪过脑海,像一簇“嗤”地在夜空被划亮的火苗,很快,又熄灭下去。小满说得没错。我和她,真的是两类人。
下了班,和小满坐地铁直奔铜锣湾。
小满第一次正式出场,着装格外紧要。很多老人家爱挑眼。质地轻薄的怕被认为为人轻浮,图案花哨的怕被指责缺乏品位,款式简洁的怕被笑话沉闷落伍。
铜锣湾广场逛完一期逛二期。直到脚趾肿胀麻木。
“要不就穿平日上班穿的算了。”小满泄气,手却没有停止在衣架上翻检。
“不如问问Wilson,他一定知道他家人的口味。”我建议道。
“他?”小满撇了撇嘴,“他才不爱逛街呢。拉他来,走不到半天,就找各种借口要回去,一会儿说头疼,一会儿说胸闷。最后总是不欢而散。所以,我才不找他。”
男人大多不爱陪女人逛街,除非大时大节为了尽本分尽义务。
看看周围,单枪匹马在店堂衣架间忙碌穿梭奋战的女人占了满眼。店堂外,一长条顾客休息椅上,百无聊赖地坐着几个拎着装满女伴战利品的shopping袋的男人。像高压线上一排困倦的鸟。
咦?那边有一个例外。
看背影,很年轻。衣着发型皆典雅。难得的是他的耐心。身畔的女伴一刻不停地将每种款式每种颜色的衣服在身前比划给他看,想来是问他的意见。他有时候点头,有时候摇头。
态度绝对不敷衍,很是认真。一个女人的贴心姐妹,也未必如此投入和称职。
“她手里拿的那件湖蓝色连衣裙你觉得怎么样?”小满循着我的视线,也看到了他们。她以为,我是被那女孩手里的衣服吸住了目光。
正巧这时,那两人转过身来——
怎么?
怎么是?
怎么会?
定睛细看。
没错。就是他。杨逸文!
借着衣架的阻隔,他并没有看见我。我却将他二人看个清清楚楚。
他身边的那位女孩子身形娇小,容貌文静秀丽,看年纪,也不过二十五六去。两个人看来都很高兴,有说有笑地走去收银台付款。
是他的女朋友?如此熟络和亲密。一刹那,只想到:姑母真是错了。同时也庆幸自己没听她的话致电给他。
原来,人人都已安排好自己的人生路线。
原来,只有我,身在事外。
“一珊,你怎么了?”小满轻拍我的肩。
“没事。只是好像看见一个熟人。”我微笑。
“哦。”小满应了一声,也没追问。她向杨逸文挑出湖蓝色衣裙的衣架走过去。
“一珊,好看吗?”小满将一模一样的湖蓝色连衣裙拿到身前,远远地冲我喊。
幸好杨逸文和那个女孩子已经走出了店外。
我忙跑去小满身边。
“还是——换一个颜色吧。”
“为什么?蓝色不配我?”
“嗯,刚才我看见有人也是买这个颜色,万一走到路上撞衫,不太好吧。”
“会吗?哪有那么巧。”小满对着衣帽镜左右看,很是不舍得放弃。
“不如粉红色吧,你皮肤白,穿粉红色更好看!”我把同款粉红色从衣架上取下,塞到小满手里,怂恿她去试衣。
小满半信半疑地钻进更衣间去。
一股莫名的力量指使着我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向着店外走过去。店外,人来人往。他们两个,已经不见踪影。不知道他们的方向是左还是右。
其实,就算遇见了,那又如何?也只不过是相逢一笑罢了。
“一珊!”更衣间的木门打开,小满的声音从里面飘出来。
我于是走回店内。
“怎么样?”小满充满期待地看着我。一件出得了场合的套裙。粉红色,的确很衬她。
我点头。
“就是价格有点贵呢。”小满把标价牌翻给我看:两千六百。
挣扎了一下,她最终还是买了。
又去给老人家买礼物。
待到一切齐备,已经近九时。饿得头晕眼花,就在附近找了一家肯德基坐下来用晚餐。
“一珊,假日有什么安排?”小满把一大块鸡肉塞进嘴里。
“可能会去大坑地区看舞火龙。”
“和你姑父姑母吗?”
“不知道。也许一个人去。”
小满沉默了一下。想了想。
又开口道,“一珊,你那么优秀,不可能没有追求的人。还是,你眼光高,挑不中意?”
小满真是高抬我了。我笑,“果真这样倒好了,也省了我姑母的心。”
“那你要主动一点啊。”小满很认真地劝,“主动出击才有机会。”
“来香港不过半年,平日里不是公司就是回家,哪里有机会认识什么人。难不成让我去大街上拉人问,嗨,你有没有女朋友?”
“香港好像一个赌博大罗盘,看准了便下注,不然错过,就是永永远远。”小满传输肺腑之言。
没有遇见,何来错过?我不以为意,顾自喝着可乐。
“嗯——说真的,我觉得,也许Lee和你,说不定——”
险些被可乐呛住,小满的话,太突然,太意外。
看她,满脸预言家的神情,不是玩笑。眼里有着深意。
“他就要和Diana结婚了。”我打破小满的荒唐幻想。
“可是,我感觉,他对你,很有好感。要不然,怎么单独约你打网球?”小满一意孤行。
“他不过是找不到人陪他打球而已。”
“那为什么不找别人偏偏找你?而且,那日出海回来我们去KTV唱歌,不是他送你回去的?”小满胸有成竹,固执己见。
“Tina不是说Lee有送下属归家的癖好么。我不能算是例外吧?”
小满似乎想反驳,可又找不出理由,只得暂且闭嘴。
我知小满不会轻易结束这个话题。看她默默地吃着冰激凌,就猜到必定有话在肚中酝酿。
待续
http://www.yuliwen.com 很好看,谢谢楼主了,继续等待……
《锦瑟年华》24
果真,不多久,她又开口,“一珊,你对Lee怎么看?”望定我,像要看穿到心底。
“早说过,他是董事长,我是何一珊,如此而已。” 也只能是如此而已。说话时,心平气和。
“一珊,我不相信你永远会那么淡定。有些事情,就算你不去想,但该发生的终究还是会发生。”小满言之凿凿。
“好了,不要讨论我了。”我笑。这个话题实在是毫无意义。生活又非小说。
“你还是想想明日见了Wilson的家人该如何应对才是正经。”我将杯中最后一口可乐饮尽。
“唉,想到这个就烦啊。他是家中最小的,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不过是同父异母的。他爸爸的前妻患肺癌死了。两个女儿对亲生母亲感情深厚,自然把Wilson的妈妈一直当外人。他妈妈心里有闷气,就把希望寄托他身上,从小就教育他好强争胜,凡事都要超过他两个姐姐。所以,他心里也很压抑。这样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我的家世背景太平常,本身也普通,很怕他妈妈会不满意。”
“难道他家大富大贵?”
“他爸爸之前是一家珠宝行的经理,还是有点钱。现在早已经退休了。”
“那么说来,现如今也就是普通人家了,你又何必担心呢?更何况,论本身,你根本不输给Wilson。小满,你自己也说香港好比赌博大罗盘。既然都决定下注了,结果好还是歹,不如看淡一些。”
“唉,也只能这样了。”小满叹口气,“顺其自然吧。总之,我是尽了力。”
吃完了,并没有立刻站起准备离开。小满还有话。
“一珊,我今天对你说的,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啊。”小满不放心地叮嘱。
我点头。很肯定地。
“这些话,都是Wilson私底下告诉我的。他下班后常常会去公司附近酒吧喝酒,有一次,碰巧被我遇见。那还是我来公司不久。那时他已经喝得有点醉了,一边对我聊家事,一边自己哭,一珊,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在我面前哭。我很感动。他是我来香港后第一个对我吐真心的人。也就是从那天开始,我就慢慢地对他——,他其实过得也很苦。”停顿了一下,鼓起勇气,“一珊,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想了很久,虽然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但是那些流言对你实在是不公平,我也很怕我说出来,你会不会看不起我?或者恨我?怪我——”
“既然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那就让它过去吧。”我截断小满的话。有些事情,知道和不知道,又有什么紧要?
“走吧。”我站起来,看看手表,“现在去赶车,时间刚好。”
出了店门,小满和我告别。
“祝你明天一切顺利!”我笑着重重地拍拍她的肩膀。
“也祝你明天看舞火龙的时候——有艳遇!”小满冲我摆摆手,然后便跑去赶一班正在进站的小巴了。
看她上了车,才回转身,往地铁车站走去。
小满要对我说什么呢?心里面隐隐约约猜到一些。其实,是因为同情小满才作无所谓。
一个人,背着一个秘密行路,身心必然沉重艰难。不如忘却。
不如,忘却。
回到家中,姑母已准备就寝,听见声响,从卧房里迎出来,“明后天就是中秋,公司可放假?”
“放假一日半。从明天下午开始。”
“嗯。刚才逸文打电话过来,问你明天可有空。”
逸文。杨逸文。几小时之前的情景刹那重新浮现于眼前。
问我明日可有空。莫非,他有意约邀我?
坐在客厅里,拨通了杨逸文的电话。
“hello?”听筒里传来杨逸文的声音。
“嗨!是杨逸文吗?我是何一珊。”心里想着,要不要说出下午见到他的事。
“啊,是一珊。今日加班吗?那么晚才回家。赶早一些,路上也平安。”关心备至,似多年至交。
“不是,是朋友约我下班后购些东西。”
“唔。这段时间你还好吗?本该早些和你联系,可是实在很忙。”声音中带着歉然。
“没关系。大家都一样。”我微笑。
“刚才联系过你的手机,一直不通。”
“怎么会?”赶紧从包中掏出来看。电池告馨。“呀,没有电了。”
“明天就是中秋,有没有什么节目?”
“可能会去大坑看舞火龙。听说各大公园还有花灯展。如果时间充裕,都有兴趣去看一看。”
“是约了朋友吗?还是和伯父伯母一起?”
“还没问过姑父姑母的意思。是我自己想去凑热闹。”
电话那边是片刻的停顿,似乎考虑了一下。但只是几秒钟。
然后,他接口道:“如果我也加入,不知道会不会打扰?”言辞很是礼貌。
“不嫌节目老土?”我笑,眼下年轻人都选择去维多利亚港看花火秀。
“怎么会。”他也笑,“传统的才更有风味。”
“可惜传统的东西一年更比一年少。在苏州,这些年早已经没有灯会可看。有印象的,须得追溯到幼时。被家人扛在肩头,看花灯,猜谜语,四处人山人海,热闹到梦里去。”
“想起来,我小时候,呵呵,但凡出游,也最爱往人多热闹的地方挤,一次还挤脱了一只鞋,好像是才上脚的新鞋。后来只好问附近水果店老板要了塑胶袋套在脚上回家,一路都被爸爸骂。那次后,就收敛很多。”原来,杨逸文的童年,也并非中规中矩。
那些过去的时光,唯有添加了故事,回忆起来,才有滋味。
“那么,明日你哪时方便?”很尊重对方,把选择权交给我。
“下午吧。上午还要上班。”
“好。那么你收工时候给我电话。”
“嗯。”正打算收线,他忽然想起什么——
“一珊,如果明日我邀他人一同来,你可会介意?”
“怎么会?”我笑,“人多气氛才好。可惜我认识的人不多,且明天都已有安排,不然,我也一定呼朋唤友。人多势众,才能占到好位看表演。”
“呵呵,那我明天一定卖力做开路先锋!”
“好啊。我就等着坐享其成了。”
“行!”他应得爽快。
“今天下午——”说还是不说呢?其实是最平常不过的事。碰巧遇见。但,又如何解释明明看见却故意不去打照面?有些话,无论怎么说,听起来总像是打探八卦。
或许,这是他不想被人过早知晓的隐私。我何必点破?有些事情,让对方亲自来说,更明智。
“今天下午怎么了?”我的戛然而止让他不明就里。
“也没什么,刚想到并不重要。”轻描淡写地带过。“好的。那么,明天见!”
“唔,明天见。”
搁下电话,心中猜测,不知道他说的朋友是不是就是下午的那个女孩子。
在洗手间刷牙的时候,姑母进来。老人家总觉得有义务有责任获取第一手资料。
“一珊!给逸文打过电话了?”她看着我,满是等待我主动吐露详情的期望。
“嗯。”
“怎么说?”怕意图太过明显,又追加一句,“我和你姑父都想知道明天你有没有什么安排?也方便我们计划。”
“可能明天去大坑地区看舞火龙。你和姑父有空,也一起去吧!”
“不了。你们去吧。你姑父最怕闹腾。明后天他的皮鞋店也放假。他难得可以在家休息一下。哦,不如明天请逸文过来吃晚饭,也有段时间没见他了。”
“赶来赶去怕来不及——”从架上取下毛巾开始洗脸。
姑母静默地站着看着我,好一会,才说,“他之前都没和你联系过?”
“嗯。”洗完脸,将毛巾用力拧干,重新挂回架上。和平日一般无二致。
我的无动于衷反倒激起了姑母的再接再厉,“刚才在电话里,我就想说说他,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个音讯——” 姑母的话,听起来有些不太妙。
“——在英国呆了八年,怎么一回来人情世故都不懂了。受了欧洲洋派的教育,难道就变成这样了?”她先前对杨逸文的评价很高,如今一落千丈。我心里暗笑姑母的情绪化。
“还说会常来看我们,也不作数。”她一定很在意她之前的预感没有兑现。杨逸文对我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热情。
“年轻人事业固然重要,但其他方面也要兼顾才行。从前老人家说成家立业。成家和立业都是平等重要的。你姑父和我结婚的时候,也正是他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结了婚,哪里影响了他的事业?夫妻同心协力,只会越来越好!”
停下来,看我不说话,想一想,又道,“唉,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确实也忙。一方面律师行的事务,另一方面还要帮他爸爸打理公司。也可能真的没时间联系你。”一面观察我的脸色,一面更安慰我,“你也不要往心里去。”
听了真叫人哭笑不得。
“下次等他有空过来的时候,我一定会提醒提醒他,我的话他不敢不听的。”姑母言毕,心满意足地离开。
上到了一定年纪的人,对于给晚辈做媒这件事,会表现出异乎寻常的热心,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姑母的生活,也是寂寞乏味许久了。姑父起念将公司交给我,看来也是事出有因。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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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年华》25
明日上午,才到办公室坐下,财务主管就过来通知,“何一珊,一会儿跟我一起去开会,别忘了带上这个季度的财务报表。”董事局召各部门主管开会,我一向不在旁听之列。这次倒是例外。
一踏进顶楼会议室,就嗅见空气中弥漫着的紧张和凝重。各部门主管正襟危坐于会议桌两侧。上首的座位空着,Lee还未到席。
大家相互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似山雨欲来风满楼。
财务主管找了下首近后门的座位落座。我坐于她身后侧,听她轻声问旁边的人——
“到底什么事?突然召开紧急会议?”
“是丰泰那边出了问题。廉政公署最近正在调查,不排除对我们公司提出起诉的可能性。”
“丰泰证券有限公司?它不是我们公司最大的国际股票包销商么?”
“是。但是前段时间有人在公司国际股份配售期间,将大量股票私自囤积,然后以高价转手卖给丰泰。丰泰知道后哪里肯善罢甘休,当然报告给证监会和廉政公署。”
“那么查出来是谁做的吗?”
“这个不好说。不过,大家都猜,总逃不过董事局里的人去。其他人哪里有那个财力。”声音低得几近耳语。
“难道是——”
“嘘——Lee来了。”
Lee从会议室前门走进来。虽然如常一般镇定,但细心便不难发现他微蹙的眉间。
纷纷议论声一下子销声匿迹。眼光齐齐地集中在Lee的身上,静候着他开口。
Lee走至上首座位旁,并未就坐,而是静静地站着看着前方一米外会议桌上的装饰盆栽。一言不发。
沉默。
一分钟过去了。
气氛变得压抑沉重起来。无人敢喘一口气。
终于,有人顶不住,率先爆发——
“让廉政公署和证监会来调查好了,我刘明磊什么风浪没见过!若说出半个怕字,我就不姓刘!”
刘明磊,四十五岁,四年前接替其父入董事局。刘氏家族占公司旗下百分之二十的股份配额。他的父亲刘享凡也算是这家公司的开国元老,深得其他董事成员的敬重。俗语说,人生七十是个坎。四年前,其在六十九岁寿筵上突然中风,从此再也无法出面参与公司事务,只好统统交由其长子刘明磊打理。
早年,尚在刘明磊赴加拿大求学期间,香港各大传媒对其即有报道,因他曾参与地产发展,得实业银行赏识并聘请他打理一家欠债高达3亿港币的已被银行收购地产公司。前后不过三年,刘明磊不但奇迹般帮助这家地产公司还清债务,更收购回公司本身的资产。一时震惊商界,封其“神童磊”之称号。
自刘明磊接替其父之职以来,董事局对其一向褒贬不一。一说其颇有谋略,在股市失守的今日,公司国际股仍能攀升高位有所获益,刘明磊也有功绩。另一说法,水至清则无鱼,刘明磊的诸多做派,实不值得称道,纵使公司有所获利,亦非来自光明正途。
早有人私底下劝刘明磊,该收手时便收手。但他个性素来狂妄,哪肯轻易罢休。
此次更是联合投资部管理基金经理方子健趁公司国际股份配售之际,囤积大量股票,然后转手交易给丰泰证券,收益高达40%。
终致东窗事发。
刘明磊一言既出,众人都唯唯诺诺不出一声。当日不少高层明里暗里也得了些好处,此刻自然嘴短。
投资部方子健一直不停地拿纸巾擦额角的汗。证监会和廉政公署现在的目标物就是他。
“方先生,那么你的态度呢?”Lee收回目光,缓缓开口,却没看刘明磊一眼,置适才他的嚣张气焰于虚空。
“我,我,我对不起公司,对不起董事局,对不起大家,我真的是一时糊涂。还望公司出面替我向廉政公署和证监会求情。我在公司十五年了,十五年了呀,辛辛苦苦替公司卖了十五年的命,从来就没有做错过什么,这次真的是一是糊涂。各位董事,我还有家人,幼子才七岁。我不能去坐监,我,我……”说到情急处,方子健眼泪纵横,语无伦次。
人到中年,而今面对不仅仅是失业,更有入狱的危险。背后依赖他的一家老小,明日将何去何从?
虽然是他自作孽,但这些话,多少让听者有些动容。人谁无过?置他于死地就是最公正的惩罚吗?
“相信大家对丰泰证券近日对我公司提出的起诉一事已经有所耳闻。作为董事长,因为监管不力,未能及时阻止此次事件的发生,我也要向各位道歉。我尊重接并接受董事局对我的任何处罚决定。”Lee语气异常沉重。
“同时——”他的眼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位与会者,那样的冰冷,令人生寒,“我今次也声明各位,如果今后发现谁再囤积公司股票进行高价转卖,无论其职位高低,我决不手软姑息。廉政公署和证监会这段时间将会派专员来公司进行调查,我相信各位会配合专员做好取证工作。”
“哈哈,这算什么?威胁?”刘明磊仰天大笑。同时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雪茄,大模大样地点燃,深吸一口,眯着烟,像是很享受的样子,满不在乎地继续道,“调查,好,让他们来调查好了。我会怕他们来调查?笑话!我从二十岁就出来闯,什么没见过?我看是有人想借机把我踢出董事局才是真。不过,我想他是打错了算盘。唔,也是很久没有和人玩游戏了,这次我刘明磊一定奉陪到底,哈哈!神童磊若是那么轻易就被人绊倒,那才是今年度最好笑的笑话!”
“好!”Lee大力击掌,面部微笑,没有人看得透他真实的内心。
“刘先生愿意全力配合调查,那是最好不过了。各位同仁都应该向刘先生看准。唔,清者自清,我相信廉政公署和证监会不会错枉无辜,一定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刘明磊皮笑肉不笑地顾自欣赏着手指上那颗祖母绿戒指。谁,都不在他眼中。
“哦,对了,刘先生,为了配合廉政公署和证监会的调查,我征询了董事局其他董事的意见,决定在调查期间暂时收回你的董事决策权——”
“啪!”刘明磊突地拍案站起,“谁决定的?”
他的双目圆睁,和Lee对视着。双方剑拔弩张。
一时间,情势紧张,一触即发。
“只是暂时收回,若刘先生真是清白身,事后董事会随时欢迎你加入!”Lee一字一句回答。
“好,我知,你们个个都想排挤我出局!”刘明磊的手指直戳到面前每一位董事的鼻尖去,“收回决策权,下一步是不是计划收回股权?嗯?得利的时候怎么你们都闷声不响?现在有麻烦了,个个都装无辜,好似局外人,明哲保身呀,好!你们等着看我的笑话是吧?哈哈,我如果有什么意外,你们也别想清静!不是要配合廉政公署和证监会吗?好啊!等着瞧吧!哈哈哈哈!”
刘明磊愤然甩袖出门,身后留下一串神经失常的笑。
Lee待他出门,安然入座,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语气平静地宣布:“各部门现在可以开始作季度工作汇报。”
在适才硝烟的阴影下,各部门经理作季度工作汇报时都有些战战兢兢,平日在下属面前的高傲气焰荡然无存。大约个个心里都落了后遗症,怕因刘明磊而惹火烧身。
听取季度工作汇报完毕,Lee宣布会议结束。大家都暗暗地松了口气,忙不迭地站起,鱼贯而出。
我亦准备离开,听背后唤——
“何一珊小姐,请留步!”
偌大的会议室最后只剩我和Lee。
“董事局下个月将派人去英国听取财务汇报,初步预定的人选名单中有你,不知道你的意思如何?”
“嗯。去多久?”
“差不多一个月吧。视具体进展情况而定。”
“我想应该——没有问题。”
“那就好!”Lee站起身来。
隔了一会儿,就在我以为他已经结束谈话的时候,他又开口,“假如某天,我离开公司,你会不会和我一起走?”
我愣住。
他要辞职?
难道是因为最近公司接二连三出事?前段时间是陈锦业挪用备用资金事件,现在又是董事局成员刘明磊高价转手交易国际股票。腹背受敌,Lee的董事长之职,一定履行得艰难。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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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年华》26
“转工若是薪水高,我会考虑。”想一想后,我坦然回复。“一珊,你很现实。”他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如果不是嘲讽,我乐意接受这个评价。”我也笑。
“怎么敢?”他摇头,“其实,当今香港,人人都变得现实,不然,怎么生存?我还不是同样?”
他原本浅淡的笑容渐又开始隐没。
“若是无愧于心,现实一些又何妨?我倒觉得虚情假意,带着面具与人交往才最累。”
“——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们说过的话?简单也是福?”
“记得。”和Lee曾经相处的一幕幕如电影胶卷般回放。那个时候,他,是不是还说过这样的话?——
一珊,我请求你,一定,不要,改变你自己。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曾忘记。
只是,他可还记得?
曾经,是不是也有过因我而生感念的一刻?那时那地,我们,心意相通。尽管,如此短暂。
“唔。”他点点头。
临出门时又随意地问:“对了,今天是中秋,可有什么计划?”
“和朋友约了去看舞火龙!”
蓦地,想起来,既然今天是大团圆,那么——
“Diana应该从巴黎回来了吧?”
“一星期前回来了。怎么?”
“就是上次借用她衣服的事,曾说过要当面谢她。还有,也替我向你妹妹问候节日快乐!那次也添了她一些麻烦。”
“哦,那个我已经对Diana说过了。她并未介意,你亦不必放在心上。”他温和地对我笑一笑,“你的问候我会转告给Karen。说起来,前几日,她还向我问到你。”
“啊,真的?”虽只是一面之交,但仍好奇自己再Karen心中会留下怎样的印象。
“她问我你是否是出身于香江豪门——”
我、不、是。
上流社会,连交友亦讲究门当户对。
忽然间,脚下的地面下沉,下沉,仿佛地震的断裂带,而Lee站在原处,却距离我有着愈来愈大的落差。
听他讲下去——
“我告诉Karen,你目前的家中也从事实业经商。自然,你和她平日见到的那些富家千金不同。所以,你才有一颗平常心。”
“普通人,平常命。”我自嘲,“不甘平常心,只会自寻烦恼自讨苦吃。”
脸上的黯然一定表现得明明白白,才让Lee在霎那间敛起笑容,“一珊,对不起。”他认真地解释,“你有些误会我的话了,我丝毫没有贬低的意思。其实,我和Karen都觉得,无论富贵还是贫穷,能够拥有一颗平常心,才是最难得。所以,Karen很赞赏你。”
“谢谢。”我轻声说。
又站立了几秒钟,他说,“那么,祝你今天玩得开心!”
“你也同样。”
走出会议室,Tina就急匆匆地迎上来,“董事长,刚才廉政公署来电……”
Lee于是和她走了。
我独自回到办公室。俗语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才那么一会儿工夫,竟然全公司的人都已经知道会议上的风波。
走廊里,茶水间,办公室,到处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人。
“一珊,听说Lee惹毛了刘明磊?”小满一见到我,就压低声音,双眼熠熠闪光地问。
“怎么了?”我好笑地看她一眼,她激动的神情,真真像是唯恐天下不乱。
“那么多董事里面,最讨厌就是他了。总算有人可以治他。”小满很是解恨,“不过,我们都替Lee担心。刘明磊不会轻易咽下这口气。你说,他会不会将来报复Lee?”
“Lee既然今天敢当面对峙刘明磊,我想,他对将来的事,一定也早有预料——”
“嗯。反正我们这些职员私底下都约好了,假如董事局施加他压力,我们一定支持他!”
“有你这样忠心的下属,Lee就算被董事局撤职,也了无遗憾了。”我微笑道。
“啊,难道他要走?”小满总喜欢一惊一乍,见风就是雨的个性怎样都改不掉。
“只是假设而已。”
“哦。吓我一跳。”小满拍拍心口,“嗳,不过,如果他真的某天离开公司,你说他会不会带走一些人?听说他爸爸的公司最近正在拓展海外业务,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空缺的职位,据说那家公司的平均薪水比这边高10%,这样一年下来,我至少可以多……”
瞥一眼墙上的时钟,已经快到正午。留小满一个人在那边幻想,我赶紧给杨逸文打了电话,告诉他我已经收工。他当即答应驱车过来。
挂了电话,耳边听闻一声大叫——
“一珊!”小满边笑边冲我猛眨眼,她的耳朵倒尖,自言自语中也没忘漏听我讲的电话。
“是不是——男朋友?”她兴奋莫名,好似无意间发现了什么财宝一般,“之前还骗我说没有,现在,终于露马脚了吧?”
“只是——”刚要申辩,被她打断。
“又说只是一般的朋友对不对?好吧,就算是一般朋友好了。”转身走出一步,忽又回头,“不过,我是不信的。嘻嘻。祝你们玩得开心!拜啦!”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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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年华》
算准了时间,去公司底楼等杨逸文。不多久,便有一辆深蓝色宝马停靠过来。车子停稳,杨逸文下车。看到我,展露笑颜,一种久违的熟悉,“一珊!完工了?”
我点头。今天杨逸文穿一件格子休闲衬衣,配一条浅蓝色牛仔裤,有着邻家男孩的亲和力。
“饿不饿?先去吃东西好不好?”他绕过车身,前来替我开门。
“好!”的确肚中辘辘。
“有没有特别想去的餐厅?”他微笑着看我,仿佛我是小妹。
“嗯——”想来想去也没有灵感。
“那不如去吃上海菜,应该比较接近你们家乡的口味。”他建议道。
“好啊。”我大力赞同。
“苏州是不是有一道名菜叫作无锡酱排骨?英国读书的时候,曾在一家华人餐厅尝到过,食髓知味,那骨头确实酥香鲜美——”
“岂止是酱排骨,苏州的名菜和点心不胜枚举,杨逸文,你不过才吃到了九牛之一毛而已!”
“哦?愿闻其详!”他侧耳恭候。
啊,一想到苏州的佳肴和名点,心中便无限澎湃。常有不知情的人,偏听偏信,只道苏菜风格甜腻,殊不知苏菜精华乃是原汁原汤。无论肉还是骨,都力求浓而不腻,鲜香酥烂。
听我对杨逸文如数家珍:“比如贵妃鸡,顾名思义,据传此菜深受杨玉环之宠。又比如松鼠鲑鱼,鲑鱼鲜嫩,松子香脆,茄汁色艳,口感不酸不腻,相当开胃。再说到母油八宝鸭,鸭皮肥香,鸭肉酥烂,八宝味美,汤浓味醇,筵席头菜,当之无愧。更有天下第一菜,博得当年下江南的乾隆皇帝的赞誉。还有翠珠鱼花、三丝燕菜——”
“等等,什么是天下第一菜?”杨逸文完完全全被吸引住。
“是锅巴配上虾仁、熟鸡丝,趁热淋上高汤制成的浓汁。说来不信,其实,这菜真正的主角是平素不起眼的锅巴,其余不过是它的配角。金黄松脆的锅巴融合酸甜咸鲜的口味,包你连舌头都吞掉!”
杨逸文食指大动:“我们现在就出发!希望香港那些江南口味的食铺里能点到这些名菜。”
我乘胜追击:“不光是菜肴,苏州的点心同样百花齐放,什么桂花糖芋艿、梅花糕、三角包、美味豆腐花、鸡鸭血汤、藕粉元子、海棠糕……”
“好了,好了,我承认自己孤陋寡闻。”杨逸文大笑着举手投降。
我于是心满意足地跨进他的车里去。杨逸文替我关上车门后,就走去另一面上车。
就在我侧身预备系上安全带的时候,透过车窗,不期然地看见Lee。
他正走下公司大门前的台阶去。一定是看见我和杨逸文的聊天,才在刹那间收住了脚步。
他的脸部没有任何表情。
只是短短的几秒钟的驻足。然后,他就离开了。
“一珊?”
“嗯?”我回头。
“你的安全带。”杨逸文指指我胸前,“要开动了。”
我忙把安全带在座位下扣好。
车子上路。
一边看街景,一边和杨逸文随意聊家常。
“伯父伯母今日在家?”我问。
“什么?”他有些不明白。
“你父母今日不出门看热闹吗?”
“嗯,家中现在只有我和家父两个。他单身已久,不喜欢凑热闹。”
“也许年纪大的人都喜欢清静,我姑父姑母也是。宁愿选择呆在家里。啊,其实,可以让杨伯伯来家里和他们一起过中秋的。”
“他要在家等着祭拜圆月。也算是香港的旧俗。”
“那么你呢?你也是香港人——”
“呵呵,我和家父可不一样。毕竟我们已经是另一代人了。”
“那倒也是。”
说到杨逸文的父亲杨德笙,不免使我想起一件事。
“那日见到你们父子两个,觉得很有意思。杨伯伯瘦瘦小小的,你却这样高,并不很像他。也难怪别人说,女儿像父亲,儿子像母亲。我就像我爸爸多一些,不过,幸好眼睛随了妈妈,没有遗传爸爸的单眼皮小眼睛。”自己说自己笑。
奇怪杨逸文为何听后笑容很淡。而且,也没有即刻回应。
“我哥就惨了,总说自己先出生作了牺牲品,包揽了父母所有的瑕疵,然后我才有这样的运气——”
“家父并不是我亲生父亲。”杨逸文意外地开口。
我微微一惊。
“我亲生父母在我十四岁那年死了。家父是我生父的亲弟弟,一直独身未娶,所以,我一出生就认他做二爸。我父母死后,他就将我和我妹妹过继到他膝下,他视我们兄妹为己出,在我心里,他和我亲身父亲无二。”
“对不起,我并不知道,姑父姑母从没对我说起过——”
“事情过去很久了,亲朋好友自然不会再提,何况,他们也早已把家父当作我的生父。”
“那么你妹妹,怎么上次没有见到她?”
“她——”停顿了许久,才缓缓道,“她因为心理上的一些问题,所以一直在康复中心治疗。”
我没有继续再问。
生命中有很多承载不动的秘密,尘封是最好的对待。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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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年华
“啊,我可能下个月会去英国。真的被你言中了。”我转了话题,驱散沉重的气氛。“哦?为什么?”
“因为公司下月要派人去英国分公司听取财务汇报。我是候选人之一!怎么样?我是不是很棒?”
“真的很棒!工作时间不长就受到公司的器重,前途无量啊!呵呵。”受我感染,他也逐渐恢复轻松心情,“去多久?”
“一个月左右吧。具体还没定。伦敦有哪些地方值得走走看看?”
“那可太多了。不如这样吧,改天我把一些地图资料给你,或许你用得上。”
“那太好了。”
“伯明翰离伦敦很近,有时间也可去看看。”
“当然,怎么可以忘记香港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百战百胜雄才韬略的杨逸文大律师曾经走过的曲折而又不平凡的伯明翰大学求学之路呢?一定——”我用电台里天气预报员的正经口吻。
“好了,我还要留着胃口吃你那个什么天下第一的。”他笑。
车子在一家餐厅前停下来。
餐厅的外观,雕梁画栋,龙飞凤舞,像一座古色古香的庙宇。檐下镶嵌一块巨额牌匾,上书楷体金字“秦淮人家”。
这样的装潢,在内地已经不多见了。在香港,却是遍地开花。因为这是外国人眼中的中国情调。
泊好车,杨逸文和我一同走进去。
中午时分,客座疏落。
挑一处角落的座位坐下。即便是狼吞虎咽,也不必担心引人瞩目。
角落很安全。
而且,亦可放心大胆观察周遭食客千姿百态之食相,不必担心惹祸上身。
苏州菜能跻身入中国八大菜系,绝非浪得虚名,适才我对杨逸文提及的那些佳肴竟都是此坊用于招徕客人的招牌菜。
杨逸文吃得痛快淋漓,生死一线。
“苏州还有一道名菜恐怕能吃到的人不多。”看他身心如此投入,我兜销诱饵。
“什么菜?”深信不疑地看着我。
“何氏红烧肉。”
果不其然,引他兴致勃勃:
“材料难觅?”
“不是。”
“宫廷秘方?”
“也不是。”
“那么——?”
“是厨师很挑食客而已。”我笑。
他一愣。厨师挑食客?前所未闻。从来都只见厨师唯唯否否,悉听食客尊便。
“……是什么样的厨师?”
“远在千里,近在目前。”谜底揭穿。未曾尝味,谁又敢说这是故作玄虚,名不副实,夸夸其谈?我成算在胸。
“我早该猜到的。”他点头道,“不过,话太满对自己不利,因为将来便是呈堂证供。”
还提醒我:
“不要忘记你正与律师交道,他们的记性胜于常人。”
哈!激将法。
他心中十拿九稳,算准了我势必承诺行厨为求自辩。
“有意尝食就请直言,毋须兜圈子。”
“是。”他承认。笑得畅怀。
也没忘探问:“不知是否够资格?”
“随时都欢迎!”
“好。待忙过日前这一阵。”停顿半拍,又补充,“最近手上正有一单官司在打。”掩饰不住,露出一丝振奋。
“棘手吗?”
“唔,替蒋惠玲和她的私生子争回该有的遗产份额。”
“蒋惠玲?是不是这段时间报纸上天天在报道的那个,华煌娱乐大世界主席的新宠?”
“是。”
蒋惠玲,现年三十二岁。职业:演员。一直寂寂无名。三十岁那年吉星照拂,于交际场合结识华煌娱乐大世界主席朱开胜,双方都有相逢恨晚之感。从此出入公众场面也不避嫌,拖手揽肩,俨然一对情投意合的情侣。
朱开胜,五十八岁,旗下拥有全港娱乐界两间规模较大的影视公司。其元配黄宝兰早年亦是香港炙手可热的歌星,当红之年嫁给朱开胜。后来看透娱乐圈是是非非,三十六岁便急流勇退。二十年来一直吃斋念佛诵经,潜心修身洁行。
夫妻虽然同住一屋檐下,但感情早已疏离,只因念及抚育儿女多年之情分,才未离婚。知情人透露,朱开胜和黄宝兰分房多年,黄宝兰的卧室,前供佛龛,后燃香烛,两侧还挂着南无阿弥陀佛的黄色帷幔,完完全全是一座庙堂。
朱开胜到底也寂寞,他在外的桩桩绯闻,种种荒唐,自然逃不过黄宝兰的眼。但她不闻不问,已然超脱。
就在前段时日,朱开胜因心脏病突发身亡,来不及留下一纸平安书。元配的二子一女自作主张地将所有家产归至自家名下,不余分文给旁人。
蒋惠玲腹中已有朱开胜的骨血,新闻版面上,她大腹便便,声泪俱下向记者控诉朱家人的刻薄、冷酷、贪心和不公。
一夜之间,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一些有名望的大律师事先已被朱家人关照过,何况他们都心知肚明这场官司蒋惠玲的胜算几率微乎其微,故都不愿出面替她争回应有遗产份额。
万般无奈的蒋惠玲最后找到杨逸文朋友所在的律师事务所。
杨逸文的朋友虽极同情蒋惠玲,但碍于自己小有名气的社交身份,顾虑重重。思量权衡再三,推给杨逸文。想他刚回香港,根基不深,又是新人新面孔,若真赢了官司,事务所亦可借机名声大振;输了,也不打紧,就当提供机会给他实践。
于是杨逸文名正言顺地接下蒋惠玲的单子。业界无人看好,但也好奇下文: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律师如何抗衡胜券在握的朱家人,更遑论后者还有名嘴辅佐。
“那么祝你旗开得胜!”我举举手中茶盅。
“谢谢你的吉言。也把你的何氏红烧肉留待到为我庆贺官司胜利的那一日吧!”他举茶回敬,踌躇满志。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碰杯同饮,一锤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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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我还要留着胃口吃你那个什么天下第一的。”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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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的外观,雕梁画栋,龙飞凤舞,像一座古色古香的庙宇。檐下镶嵌一块巨额牌匾,上书楷体金字“秦淮人家”。
这样的装潢,在内地已经不多见了。在香港,却是遍地开花。因为这是外国人眼中的中国情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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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菜?”深信不疑地看着我。
“何氏红烧肉。”
果不其然,引他兴致勃勃:
“材料难觅?”
“不是。”
“宫廷秘方?”
“也不是。”
“那么——?”
“是厨师很挑食客而已。”我笑。
他一愣。厨师挑食客?前所未闻。从来都只见厨师唯唯否否,悉听食客尊便。
“……是什么样的厨师?”
“远在千里,近在目前。”谜底揭穿。未曾尝味,谁又敢说这是故作玄虚,名不副实,夸夸其谈?我成算在胸。
“我早该猜到的。”他点头道,“不过,话太满对自己不利,因为将来便是呈堂证供。”
还提醒我:
“不要忘记你正与律师交道,他们的记性胜于常人。”
哈!激将法。
他心中十拿九稳,算准了我势必承诺行厨为求自辩。
“有意尝食就请直言,毋须兜圈子。”
“是。”他承认。笑得畅怀。
也没忘探问:“不知是否够资格?”
“随时都欢迎!”
“好。待忙过日前这一阵。”停顿半拍,又补充,“最近手上正有一单官司在打。”掩饰不住,露出一丝振奋。
“棘手吗?”
“唔,替蒋惠玲和她的私生子争回该有的遗产份额。”
“蒋惠玲?是不是这段时间报纸上天天在报道的那个,华煌娱乐大世界主席的新宠?”
“是。”
蒋惠玲,现年三十二岁。职业:演员。一直寂寂无名。三十岁那年吉星照拂,于交际场合结识华煌娱乐大世界主席朱开胜,双方都有相逢恨晚之感。从此出入公众场面也不避嫌,拖手揽肩,俨然一对情投意合的情侣。
朱开胜,五十八岁,旗下拥有全港娱乐界两间规模较大的影视公司。其元配黄宝兰早年亦是香港炙手可热的歌星,当红之年嫁给朱开胜。后来看透娱乐圈是是非非,三十六岁便急流勇退。二十年来一直吃斋念佛诵经,潜心修身洁行。
夫妻虽然同住一屋檐下,但感情早已疏离,只因念及抚育儿女多年之情分,才未离婚。知情人透露,朱开胜和黄宝兰分房多年,黄宝兰的卧室,前供佛龛,后燃香烛,两侧还挂着南无阿弥陀佛的黄色帷幔,完完全全是一座庙堂。
朱开胜到底也寂寞,他在外的桩桩绯闻,种种荒唐,自然逃不过黄宝兰的眼。但她不闻不问,已然超脱。
就在前段时日,朱开胜因心脏病突发身亡,来不及留下一纸平安书。元配的二子一女自作主张地将所有家产归至自家名下,不余分文给旁人。
蒋惠玲腹中已有朱开胜的骨血,新闻版面上,她大腹便便,声泪俱下向记者控诉朱家人的刻薄、冷酷、贪心和不公。
一夜之间,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一些有名望的大律师事先已被朱家人关照过,何况他们都心知肚明这场官司蒋惠玲的胜算几率微乎其微,故都不愿出面替她争回应有遗产份额。
万般无奈的蒋惠玲最后找到杨逸文朋友所在的律师事务所。
杨逸文的朋友虽极同情蒋惠玲,但碍于自己小有名气的社交身份,顾虑重重。思量权衡再三,推给杨逸文。想他刚回香港,根基不深,又是新人新面孔,若真赢了官司,事务所亦可借机名声大振;输了,也不打紧,就当提供机会给他实践。
于是杨逸文名正言顺地接下蒋惠玲的单子。业界无人看好,但也好奇下文: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律师如何抗衡胜券在握的朱家人,更遑论后者还有名嘴辅佐。
“那么祝你旗开得胜!”我举举手中茶盅。
“谢谢你的吉言。也把你的何氏红烧肉留待到为我庆贺官司胜利的那一日吧!”他举茶回敬,踌躇满志。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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