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4-19 00:06

第四章 血战

  阴沉了好几天的天气令游荡在漆黑的深夜中的风也平添了几许寒意。

  出了临时据点的大门、来到街上的赵三静静的矗立在那里,用尽全部的力气近似贪婪的深深呼吸着聊城的夜晚中微带着湿意的空气,不舍的把目光一一朝着四周望去。

  他知道,自己今夜此去凶多吉少,很可能从此再也呼吸不到聊城这熟悉的空气,看不到聊城这平静的夜晚和明天的朝阳,但人生在世,有些事,做男人的,一旦决定了,就必须去做;有些重担,明知道扛上后会压得令人窒息,但还是要去扛。

  起码,在聊城赵三,这个有着“血狼”这个外号的一派之首心里,现在就是这么打算的。

  他可以忍受对自己的伤害和打击,但忍受不了自己的兄弟被人像屠狗一样的杀掉;他可以百般的委屈自己,舔着伤口忍受自己的父老乡亲对自己的误解和离弃,但不能忍受外来的势力在他的地头上肆意妄为。

  所以,在经过苦思之后,已经被内心中的血气和愤怒刺激到临界点的他在得知四海大队的人马开往聊城的瞬间,便已经再也不曾犹豫地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这就像当年决意为自己受辱自尽的姐姐报仇一样,已经出离了愤怒和激动的他,再次选择了一个人孤身去面对,决不再后退事哪怕一丝!

  摇摇头,在最后的一次深呼吸和最后留恋的一眼之后,心神忽然融入无悲无喜,一片冷寂境地的赵三迈开脚步,飞快的窜入面前冰冷的暗夜里向自己的目的地标去。

  四海的众人在他们头领老四终于咬牙下了连夜摸进聊城的决断后,充分显示出了身为本省道上实力第一的帮派主战人员所具备的实力。在陌生的地方、漆黑的夜里,就凭着事先记熟的路线图,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已经悄无声息的从聊城的外围,摸进了聊城近郊的南郊荒野。

  尽管“天地”两堂的突击队全部人员加起来有七十二人之多,可是在行进的路上,没有一点的混乱和无序,七十二条黑影就那么沉默而有迅疾得在无月的夜幕里有条不紊地在南郊的荒原上穿行。

  “老马子,还有多久才能摸进市区 ?”

  身上已经开始流汗了的老四跟在大队人马的背后,扭头有些不耐的低声问着跟在身边的马明义。

  “还有最多大半个小时就可以,四哥你别着急,虽然歌舞厅被烧了,可是我在里面还弄个了隐秘的地方,可以让咱们的人好好休息,四哥你喜欢的小妞我那边也正好有所准备。”

  赶紧了两步,也已经和这些黑衣大汉穿成同样衣服的原四海歌舞厅老板马明义也压低了声音,喘息着说道。

  “哈哈,该不会是你小子包二奶的地方吧 ? ”

  低声笑骂了一句,微眯的色眼中淫光一闪,挥手对身边紧跟着的几个黑衣大汉一摆,随即整个黑衣人队伍前进的速度加快了不少。

  “五哥,四哥他们推进的速度这么快,万一前面有埋伏怎么办? ”

  他们身后几里的夜幕下,四海总部老五手下带着的后堂刺杀小组的小组长在接到手下的报告后,心里有些不快,因而对着身边的老五说道。

  “应该不会有事吧? 赵三手下的那些人能有多大的本事?我不相信他们敢埋伏下来伏击老四,再说老四身边现在有那多的人手,各个都是见惯了征战的老江湖。我看不会有事。”老五眼中精光一闪,不太肯定的说道。

  “五哥,万事还是小心点好,我总结的今夜不太对劲,尽管我现在还说不上来,可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今夜一定有危险。”

  犹豫了一下,身份相对特殊的小组长还是进一步提醒到。

  “这样的话,咱们也赶两步,避免老四他们出事!”听到手下的再次提醒,只沉吟了一下就采纳了建议的老五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不悦。因为他知道身边这个充满了危险气息的人尽管职位不过是领着六个人的一个小组长,可是他带的这六个人都是从四海这有数千人的帮会里选拔出来的高手中的高手,一向只归总部的老大调遣,并不受其他人的管制,身份十分特殊。

  而且,他们这些人作为闻名道上的第一流杀手,对于环境中潜伏的危险确实有种能和野兽相比的敏锐感受力,往往能在最要紧的关头,首先发现危险的征兆。因此他只是微微思索,便同意了小组长的提醒。因为他知道,在道上混,小心一万次不出问题,总比大意一次送了命好。

  等加紧了步伐的他们也出现在南郊老四的背后不久时,前面的老四率领的人也正好撞上了就在南郊转入市区的路口中心,当街而立的赵三!

  借着身后不远处路灯的昏暗光芒,赵三静静的注视着面前有如潮水般涌来的人流在见到自己的同时,迅速的合拢在那个粗壮的中年人背后,这才几乎与那明显有些惊疑的老四同时举步往前走去。

  “血狼赵三 ?”随着两人之间距离的缩短,中年人老四粗壮的身躯在相距五丈的地方的站定。

  “四海社的老四-屠夫?”赵三在轻轻点头的同时,也反问到。

  “既然知道你家四爷的名号,还敢一个人来,你血狼赵三胆量不小,我喜欢!哈哈!……”

  短促的狂笑了两声,已经发觉赵三的身后不可能有什么埋伏的“屠夫”老四脸色猛的一变:“可是赵三你这个杂碎的胆子也忒大了些,接二连三的在我们四海的头上拉屎撒尿,简直是给脸不要脸!现在怕了吧? 投降还来的及!哈哈哈!……”

  再次狂笑着,有着“屠夫”外号的老四脚下悄悄地往后挪着,准备迎接可能就要来到的血战。

  赵三的脸上怪异的浮现出那一抹招牌似的、怎么看都带着一股子狠劲和漠视生死的微笑,渐渐亮起来的双目中寒光四射,在笑容敛去的前一刹那,脸上涌现出冷峻、阴沉、残忍、冷酷等复杂的表情,缓缓地摇着头,口中轻轻的说道:“蠢材!”

  声音出口,原本屹立如山的声音猛然窜起,在暗夜中化成一道流光直冲着骇然变色的“屠夫”老四而去。

  “刷!”

  不知道何时已经出现在赵三手中的过尺长刀冷电般的掠过全力向一边扑到的屠夫脑顶,带着一块巴掌大的头皮和血雨闪现出一抹冷冷的虹影后又倒转而回,再次准确无比的迎上了已经惊叫出声的屠夫喉际。此时的屠夫只不过刚勉力在地上翻过一个跟头。

  “上啊!”

  在鬼哭狼嚎一般的厉叫声出口的瞬间,已经狼狈到根本顾不上脸面的“屠夫”老四在地上再次的打了个滚,闪开了贴着脖子掠过的利刃,刚在庆幸自己身手还没老化,还能在躲闪的空里抽出自己腰间的长刀之时,翻滚着的腰肋之间便重重的挨了有若万斤巨锤般的一击。

  一声厉叫之后,被踢飞在半空中的他在长刀脱手,一口鲜血喷出的眩晕里,又看到如电般紧紧跟来的、那把要命之刀颤都不颤一下地奔自己咽喉而来,在心胆欲裂的最后一抹清醒的意识里,他恍惚看到冷电之后,那张此际看来除了冷酷和残忍再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孔和血红的双眸。

  “叮!”

  就在奔雷般电闪而来的刀光就要吻上已经失去了知觉的“屠夫”老四咽喉肌肤的前一瞬,另一道宛若流光般排空而来的虹影阻住了它的去势,两把同样冰冷的长刀在半空中相互斩击,猛然幻显在两刃之间的火星就在一声清冷的交击声里熄灭。

  “好身手!”

  就在和来人亮若寒星的双眸相遇的瞬间,宛若狂风般漫卷而去的赵三身上杀意狂涨,在口中这声充满着冷然味道的称赞出口的同时,知道面前的来人很难对付的赵三身影便已经卷到了这时才像潮水一般向自己涌来的黑衣人群里。

  在一声宛若狼嚎、充满了兽性的厉啸里,疾冲而入的赵三身形到处,只见刀光乱舞、棍棒齐飞,已经完全陷入舍刀之外,再无他物这种奇异、冰冷而又疯狂境地他就有若来自地狱的“嗜血魔神”。无畏的锲入刀山棍海之中,展开就像风雷骤发、惊心动魄的大屠杀。

  身若流光,赵三无畏的身影在血雨腥风中不停的锲入、中分、旁掷、反扑,飞腾的刀光光八方进发,虹影流转如电,每一次冲刺便是一条人命,每一道刀光回转便有一个人去见了阎王。

  已经红了眼,不知道自己刀下手中剁碎、撕裂了多人的身体,赵三在人群中只知道不停的疯狂的冲刺着、致命的砍劈着,尽可能的让自己的无情刀锋可怖地割裂着别人的肌肤,锋尖无情地贯入别人的躯体放血,眼前全是一片血雨,只是在眼角的余光里,冷漠的注视着不时由斜刺里飞起的一段血淋淋的断足残手,蓦地又抛出来的一块断肉,或者跳落一段光闪闪的刀身,滚出一具血淋淋哀号着的躯体……

  几乎完全疯狂了的叱喝声与吼叫声陪衬着兵刃接触时的清鸣;人群中凄厉的号叫与发狂般的惨呼交鸣;就象是地狱中的屠场里正在作业,这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令人闻之惊心,即便是血液也为之凝结。

  “这还是人么?”

  苍白着脸、身出颤抖着的手,已经完全被赵三的凶狠和冷酷的屠杀吓破了胆的老五,用已经扭曲了的声音茫然的问着身边脸色同样再没有半点血色的的组长。

  “血狼赵三,果然不负你‘血狼’之名,好狠的手段,好狠的心肠。”

  抱着被自己救下的“屠夫”老四,好似没有注意到老五问话的小组长呆呆的凝视着人群中已经满身浴血,身上至少插了三把长刀,却宛若无事,依旧咆哮着保持着宛若流光的速度,残忍的挥刀屠杀着同样陷入疯狂的那群黑衣人的赵三,喃喃的失神低语道。

  “组长,是不是该我们上了? ”

  他身后也已经散发出浓重杀气的六个部下的其中一个,悄然伸手捅了捅他的后背,低声说道。

  “六个全上。记得不要动枪,这样的高手就算死,也应该死在咱们兄弟的技艺之下、不该死在冷枪里!”

  非常罕见的、向来铁血无情、不择手段的小组长忽然在发出命令的同时,吩咐道。

  身在屠场,已经全身浴血,已经分不太清楚自己身上到底哪儿痛的赵三在偷眼发现不远处迅捷非常的向自己扑来的那六道黑影时,就知道他自己的人生路十有八九在今夜就会走到尽头。那六个人的身手尽管现在还不能精确把握,但从扑来的身形窜动之间的距离上,就可以看出绝对是一流的高手。

  也就是赵三自己明白,就凭自己眼下失血到将要昏迷、无力到每挥出一刀都要用尽全身一半力气的现状,能接下这种高手两个人的合击都不太可能,要想挡住这六个人,就算是自己完好的时候,都不可能做到。

  “原来我死的地方还是属于聊城的地头!”

  在心里忽然浮现出这么一个明悟后,赵三已经可见疲态的刀光忽然又大盛起来,身子更是像一道流光,在刀山棍海中翻腾个不休。

  “再等两分钟,道上就要又埋葬掉一条铁汉了!”

  凭着自身高明的眼光,一直留在老五身边,抱着老四的小组长忽然幽幽的叹息着说道。

  “你是说这个杀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

  在道上打拼了这么多年,眼光也自然并不低的老五惊喜的反问到。其实,原本按照他的眼光和阅历,他只要静下心,也是能够看明白依旧在那边生龙活虎一般发威的赵三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刻,再也支撑不了几分钟,可是现在的他在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后,尽管身手,眼光,见识都未曾落下。但是胆子已经虚了,所以到现在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的眼光和判断。

  “恩,再最多两分钟,只要他们六个有一个人能跟上他的速度,和他能够交手,他绝对再活不过下一分钟。”

  头也不回一下的盯着斗场,小组长肯定的点头说道。

  眼看着那六个人逐渐在稀疏了不少的人群中冷静地、对宛若狡兔般窜动的赵三形成了有效的包围圈,已经让赵三的身影的闪动受到了顽强的限制,眼瞅着这场代价惨重的火拼就要胜利了;就在这要命的时候,身在暗处的刺杀小组组长却猛然间感觉到了一种迫在眉睫的危险和一股冰冷冰冷的杀机。

  “小心!”

  完全凭着一个杰出杀手千锤百炼锻炼出来的本能,他在感觉到杀机的瞬间,便抱着犹在昏迷的老四一个侧扑,在自己躲开的同时,也扑到了犹在梦中的老五。

  三声在别人的耳中听起来只是闷响,在他耳中却一听就知道是子弹入土的特有声音,松开手中的软软的老四,就在老五的惊叫声还没出口的空里,他已经敏捷的连续翻滚着躲开了去,同时在翻滚中抽出了自己腰间的武器,一抬手,在三声轻微的“噗!噗!噗!”声中,他手中装了消音器的手枪也冒出了三朵火花,紧接着他听到不远处的树上,有物体摔落的闷响。

  “五哥,赶紧撤,有大批的枪手伏击!”

  在持枪还击后,已经基本明白自己这些人陷入了包围的他又是连续几个不规则的乱滚,躲开紧随着身子的晃动,身后不停传来的子弹入土声,边还击边冲着狼狈的开始躲闪的老五喊道。

  “他妈的,倒是哪个杂碎躲在暗处暗算老子 ? ”

  被连续不断的枪击激发了胸中恶气的老五一边快速的翻滚着找地方躲避,一边嘶吼着叫骂了起来。这已经许多年了,还没有其他任何势力敢对他四海社展开这样的袭击,所以他尽管心里很怕,但更多的是不能控制的愤怒。

  他的话音刚刚出口,身前躲着的大树立刻就迎来了密集的子弹,刚刚闭上的嘴的老五脸上被飞溅而起的树木碎屑一崩,生疼、生疼地流出血来,吓得他再也不敢出声,只顾着急转脑子看需要怎么逃生。

  刺杀组的所有成员确实不愧是高手中的高手,正在场中准备围杀赵三的他们,就在身边的黑衣人忽然纷纷扑到的瞬间,就明白自己这些人中了枪手的埋伏,再也顾不上场中已经唾手可得的赵三,飞快的摸出自己身上的枪还击着往自己组长所在的位置窜了过来。

  赵三也在面前正和自己交手的黑衣人眉前忽然开了个小洞,摇晃着摔倒的瞬间明白自己正处在更为恶劣的危险之间,面对着不停射来,密如急雨的黑枪,他知道自己不管身手多高,不出片刻绝对会死在这乱枪之下。

  于是在大脑反应过的第一时间,抢前一步扶住面前摇摇欲坠的黑衣人的尸体,顶着这具肉盾飞快的往不远处的小树林退去。

  显然,他和远在另一边躲在树后苦苦等待救援的四海社的老五一样,都是这群神秘枪手光顾的主要目标,在一阵又一阵连续的震动之后,赵三发觉手中的肉盾几乎成了一堆烂肉,绝对支持不到自己退到那边并不见枪击的小树林。

  就在他心中犹豫要不要抛开肉盾冒险一搏的瞬间,密集的枪雨忽然明显的稀疏了下来。赵三心中一喜,一把丢开手中已经成了马蜂窝的尸体,连续几个快速的闪身,就一头扎进了自己要去的树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4-19 00:06

  一进到树林,已经接近麻木的身体刚在一棵树背后躲定,长出了一口气的赵三就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一阵再也怎么都撑不过去的眩晕就在此时君临他的意识。

  “千万不要晕到,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晕倒!”

  就在努力睁大着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的双眼,在心里狂叫着自己名字不让自己昏迷过去的赵三刚要支持不住的时刻,随着两声好似十分遥远的狞笑,两下剧烈的冲击就让赵三的身体不受控制的翻到了过去。

  拼尽自己所有的力气和知觉,就在最后一次无比黑暗的眩晕彻底笼罩住自己的前夕,赵三把握在手里的长刀甩了出去。

  随即,他的意识便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榕哥?榕哥!你可算回来了!”

  猛地一呆之后,醒过神来的小蒋丢掉手里三尺长的铁钩,激动的便想扑过来。

  “小心!”

  随着方榕和周围的人的惊呼,被那混蛋伸过脚来绊了一下的小蒋就像折了翅膀的燕子一样,从说高不高,说底不低的书店门口的台阶上摔了下来。

  方榕脸色一变,在抢前闪身接住已经吓白了脸的小蒋身躯的同时,就觉得一股火腾地窜上了心头。

  还没等他说话,一直默默跟在身后的张振就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一般的扑了出去,随即在一个漂亮到不可言说的侧踹里一脚踹飞了那犹在得意的笑着的混蛋。

  “啪!”

  在众人的惊呼还没出口的空里,张振有若脚底下安了弹簧一般的身影又再次出现在那道凌空抛飞的吐血的混蛋身边,又是一记飞脚,让那家伙连声音都没发出来便昏迷在下坠的过程中,最后在众人的再次惊呼里,像团烂泥一样的跌落在地面。

  凌厉的打击就像是在表演电影特技,几个呼吸间便完成这次行动的张振根本就不理会迅速围来的路人们好奇的注视,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一样,径自来到一脸苦笑的方榕面前,冷冷的低声说道:“死不了!”便不在说话。

  “小方,这位是 ?……”

  “榕哥,这位姐姐是?……”

  还没等从震惊中完全恢复过来的小蒋离开方榕温暖的臂弯,紧跟在方榕背后的一男一女在横了旁若无人的张振一眼后,都把目光落到了她的脸上。

  “叶大姐?”

  小蒋因为害羞而微微有些发红的脸在目光一落到那女的身上时,便瞬间褪近了血色,人也不自觉的离开了方榕的肩膀惊叫了起来。

  “人家是林晓菡,不是什么叶大姐啦,姐姐你看我有那么老吗 ? ”

  娇俏的转动了一下身子,身着时尚短裙的女孩噘嘴说道。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一时眼花认错了!我是蒋青莲,榕哥雇的店员。”

  脸上再次出现了一抹绯红,好像也被林晓菡的大方逗开了胸怀的小蒋在无声的瞟了一眼方榕后,大方的伸出手问候到。

  “呀,姐姐就是榕哥老提起的小蒋啊,你不知道,一路上榕哥老提起你来着。”

  好像很熟络的上前拉住小蒋的手,这个酷似叶枫的少女笑嘻嘻的凑到了她的跟前。

  “是么?榕哥会提起我?”

  顿时眉开眼笑了的小蒋再次瞟了苦笑着的方榕一眼,也亲热的凑到林晓菡的身边低声问道。

  方榕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只觉得头有三个大,他实在不明白眼前的这两个少女,怎么可能在瞬间的相逢里就能亲热到如此的地步,都能表现出自己好像从没发现的另一个面目。

  “小蒋,来认识一下,这位是我以前的老板,现在的难友罗发荣,你叫他罗头或罗叔都行。这位是张振,也是我朋友,你就叫他振哥吧。”

  晃了晃自觉想不明白的脑袋,方榕只好苦笑着伸手为小蒋介绍跟着自己来的几个人。

  “罗叔好,振大哥你好,欢迎你们和小林一起来聊城玩,我是榕哥的雇员小蒋。”

  微红着脸的小蒋再次以方榕从没见过的大方,礼貌的冲着眉开眼笑的罗发荣和依旧事一脸冷漠的张振打着招呼,让方榕顿时以为在这半个多月没见的时间里,小蒋有了什么奇遇。

  怎么一个人可以这么快的脱胎换骨到如此这般的地步?带着这个疑惑,方榕准备带着跟随自己而来的这几个人进自家的店门。就在这时,一把似乎有些熟悉的声音传入了方榕的耳中:“方老板,请等等!”

  “哦?是达叔啊,你好。”

  方榕一转身,看到排开人群走进来的是前段时间曾经连续审问过自己的中年警官达叔,不由的就在心里打了个突,该不会是来找自己算自己私自离开聊城的旧帐的吧?

  “你好!对了,方老板,这位是你朋友?怎么可以当街伤人后就这么若无其事的离开?”

  看上去十几天没见,便苍老了许多的达叔板着脸,盯着张振问道。

  方榕脑子里飞快的转动着刚要说话,一边正在和林晓菡低声说笑的小蒋却忽然提高了声音不干了:“达叔,你那只眼睛看到我榕哥的朋友打人了 ? 再说怎么这些混蛋欺负我们的时候没见你们这么准时的出现 ? 现在一看他们吃亏了,你倒是飞快的钻出来了,关系还真是不一般呀!”

  方榕一听这话,整个头都觉得开始嗡嗡作响,这个小蒋怎么自己刚离开几天,就变成了这样,他刚想出声喝住越说声音越大,神情也越加激愤的小蒋,就听到周围围观的路人和周围一起做生意的那些店家们也都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就是,就是,怎么我们被人打了没人管,他们那些混蛋被人打了就出来乱找人?”

  方榕闻言又是一愣,怎么自己离开也就不到一个月时间,怎么这街头的气氛和人全都变味道了?心里有了疑惑后,他再抬头一看达叔,却发现达叔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神情也显得分外痛苦和尴尬,但奇怪的是并没有发作出来。

  方榕心里更是一愣!

  “以往的事情咱们现在暂时不说,但今天的这件事确实是有伤者指认的,呶,伤者就在那里。”

  达叔好像强忍着什么似得,尽量放慢了声音,却提高了嗓门指着人群外围被另外几个年轻人扶着的伤者说道。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方榕和身边的众人齐齐向那边望去,方榕却奇怪的发现那个伤者和扶着伤者的人看上去都十分的脸生,一点都不像聊城的本地人,而且方榕还发现他们的眼中和伤者一样,都带着一股子恨意恶狠狠的盯着自己这些人。

  他们的这些神情一入方榕的眼,方榕便一眼就看出他们是一伙的,而且如果不出意外,他们这些人还都是在街头浪荡的混混。这下方榕就更觉得奇怪了,赵三手下怎么会有这么一票会和小蒋过不去的人?难道当王小明是透明人啊?

  “就是他,就是那个穿黑衣服的人!”

  看到众人的目光都随着达叔的手指向自己望来,已经有了同伙撑腰的伤者嘴里吐着血又开始叫嚣了起来。

  张振的眼中寒光一闪,正准备再次窜起,却被身边比他更快一步的方榕拉住了:“别动!”

  闻声之后,他悄悄地停住了,只有那双凶光四射的大眼,像两只毒箭一般死死的攒射在伤者的脸上,使得后者又忍不住打了哥寒战。

  “方老板,这下你还有什么话说?”

  好像是人都爱找软柿子捏一般,达叔根本不管这件事开始以后,方榕根本没有说过一句的事实,径自盯着方榕不放。

  方榕心里一叹,刚要开口,小蒋又再次提高嗓门说话了:“达叔,他说是谁就是谁了 ?那我还要告他刚才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我呢,周围的这些邻居和过路的叔叔阿姨们就是见证,我有这么多人证,还有我找个原告,请问他有什么 ? ”

  小蒋刚说道这里,一边一直默默看着失态发展的林晓菡也憋不住了,眼珠一转,她也高声叫了起来:“各位街坊邻居,过路的叔叔阿姨们,你们谁看到我得这位朋友打他了? 没有吧? 他明明是调戏莲姐不成,看到围来的人太多,慌忙逃跑的时候自己从台阶上摔下来受伤的,现在却又来诬赖我们,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大家说对不对啊 ? 有看到的请站出来请出个声证明一下呀,快点啊,求求你们了。”

  一边转着眼珠编着她的一堆谎话,一边随着自己的谎言在脸上做出各种各样与之绝对配合至恰到好处表情和动作,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在众人想笑又不好笑的目光和低语里尽情的表演着,最后硬是在实在忍不住笑声的赞同声和起哄声里的得意洋洋的达到了她的目的。

  “你们听到了没 ? 现在先送他去医院,回头就给我来警局报到,不然别怪我不客气,还不快滚?”

  又好气又好笑的达叔强忍着心头的失落和笑意,转头对着那几个和伤者一样,脸色发白的年轻人一声威严的怒喝之后,歉意的对方榕笑了笑,挤进人群中走了。

  方榕无可奈何的冲着正笑嘻嘻的望着自己的罗发荣露出了一个苦笑,刚要请他们进店,一转身却发现刚还默默跟在自己身边的张振却又不见了。心里一动,转头望去,正看到神情依然冷肃的张振不慌不忙的向自己走来,在他身后,那几个刚还很是嚣张的年轻人正抬着伤者,跌跌撞撞的鼠窜而去,速度之快,就像后面有恶鬼催命似得。

  “只是过去告诉了他们,如果再敢来这里闹事,结果只有一个,就是死!”

  迎着方榕和小蒋他们探询的目光,还是一脸冷漠的张振就那么若无其事的说道。

  方榕听了,脸上这次并没有露出刚刚屡次在他脸上闪现过的苦笑,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随后转手就往自己的店内走去。

  可是他没注意到,在听到张振冷酷的解释后,小蒋的脸上笑意一凝,随即她又把目光转向方榕,在看到方榕和那个看上去有些油滑的中年人罗发荣脸上都表现出一副习以为常了的神情时,小蒋就觉得心里一震:榕哥这次回来怎么看着好像变了许多?尽管他脸上的笑容看上去还是那么温和,可是自己为什么会在他没带了眼镜的双眼中能感觉到一种陌生的,令自己感觉到不安的东西?这次榕哥到底干吗去了? 跟着他的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

  想到这里,她不由的扭头向身边的少女望去,却正看到林晓菡也笑意盈盈的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自己。两人的视线一碰,都是脸色微微一红,荡漾起了含意莫名的笑容之后,又飞快的各自把探询的目光扭向了别处。

  强忍着心头忽然泛起的奇怪波动,小蒋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着:“老天啊,请再不要折磨可怜的青莲了,不要让榕哥也和小明他们一样,沾染上这些血腥和暴力的事情吧,他是个再善良不过的买书人,不应该受到那些污秽的冲击的,求求你了!”

  心里虔诚无比的祈祷着,已经隐隐凭着女性对关心的人特有的那种直觉,敏感的小蒋已经发现这番回来的方榕身上,多了一些叫她现在一想起来就觉得害怕的东西,那是以前,曾经在王小明身上,自己感觉到过的一种东西,按照王小明给自己的解释,据说,那就是书上常提起的杀气!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4-19 00:07

第五章 迷雾

  “哇,小方,你就住在这样的地方?”
  参观过方榕的小小书店,三个人跟着方榕一进他住的小屋, 罗发荣便有些夸张的惊叫了起来。

  “这房间有什么不好 ?我觉得住着倒比你的豪宅安心。”

  对他,方榕说话并没有多大的客气。

  “就是,你瞧榕哥这满屋子的书,一看就知道和我父亲一样有学问,哪像你那里,除了色情杂志外,什么书都见不到。”

  心直口快的帮着腔,跑过去好奇的翻弄着书架的林晓菡不由的睁大了自己的眼睛。她也没想到方榕会看过这么多的书。

  摆手谢绝了方榕请坐的示意,一直一来都冷着一张脸的张振也不由的走到了房间中最醒目的那排书架面前,巡视了起来。

  没办法,方榕房间里的这几乎占据了整整一面墙的大书架实在太醒目了,只要是进来的人,没有几个不是把他们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那里的。

  当然,有些人不是,这个人里,罗发荣就是个例外?p>  在遭受了少女的抢白,方榕的反讽后,他在第一时间便把注意力放到了房间内唯一的沙发之上,第一时间便扑上去整个的占据了那里,在其余两个人的目光还被那些书吸引的空里,他斜躺在沙发上满足的伸了个懒腰,嘴里也不由的呻吟了起来:“舒服!”

  方榕只是淡淡的笑笑,并没有理会他的懒散和那两人的好奇,只管忙着给他们泡茶。

  “小林,张振,过来喝点水休息一下,等会咱们去给你们登记旅馆。”

  手脚很快的泡好茶后,方榕笑着叫他们两个来坐。

  “我不去旅馆,我要和你住在一起。”

  闻声转过身来的张振并没有落座,只是盯着方榕缓缓说道,冷漠的脸上流露着罕见的认真。

  “我也不去旅馆,刚才我和莲姐已经说好了,晚上去她家和她一起住。”

  闻声过来硬是把斜躺着罗发荣推到一边,给自己也在沙发上找到一块地方的少女坐下后,端起茶杯说道。

  “呀!这么烫!”

  紧接着她就叫了起来,手里的杯子一晃,好巧不巧地便把开水洒到了罗发荣半担在沙发上的小腿上,烫的罗发荣也跳了起来。

  “小林,别闹了,怎么说罗头年纪也必你大好多,这样不好!”

  看着罗发荣想怒又怒不起,想装没事又装不下去的尴尬神情,方榕忍住笑意,扳起脸正色教训道。

  “人家是没小心吗,又不是故意的。榕哥你怎么老不相信人家 ?”

  脸上流露出楚楚可怜的模样,放下杯子的林晓菡撅着嘴嘟囔道。

  “你叫我怎么相信呢? 谁叫你一路上尽找茬欺负罗头?”

  板着脸的方榕并不为她的表演所动。

  “人家那有?那都是意外嘛。”

  看到方榕扳起的脸上还是不见笑容,罗发荣的脸上真有那么些不自在的尴尬,林晓菡大眼一转,露出很认真的表情:“好吧,榕哥,我向你保证以后决不故意找罗头的麻烦,不过你也要答应我去莲姐她家住,行吗 ? ”

  “不行!除非……”

  忍着心头的笑意,方榕故意掉这小丫头的胃口。

  其实他心里也觉得她去和小蒋住非常的合适,不然住到宾馆里,以她的脾气说不定还要给自己惹出什么事来呢。

  “除非什么 ? 你快说啊,不要掉我的胃口!”

  “除非你现在向罗头道歉,请他原谅你在一路上给他添的麻烦。”

  方榕一看火候差不多了,便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嘿嘿,小方,不用这么客气的,小林姑娘一路上对我挺好的,没什么啊,小姑娘嘛,没什么的。”

  还没等林晓菡在听了方榕的话后表态呢,罗发荣倒有些坐不住了。

  “好吧。罗头,如果这一路上我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请你多多原谅,对不起!”

  很认真的转伸给罗发荣道歉之后,林晓菡气鼓鼓的冲着方榕嚷到:“这样行了吧 ? 就知道欺负我,哼!不理你了,我下去告诉莲姐你们合伙欺负我。”

  说着话,从沙发上跳起来,拉开门蹦蹦跳跳的下去找小蒋了。

  “这丫头,还真是难伺候,谢谢你啊小方。”

  被她这么一闹,罗发荣也在沙发上坐端正,耳听着她的脚步渐渐下楼去了后,这才笑着说道。

  “要是住我这边的话,你只能睡沙发或者是打地铺了,我看你还是住旅馆吧,张振。”

  方榕对罗发荣笑笑,并没有回答他,反而扭头冲着在床上坐下的张振说道。

  “我睡沙发。”

  张振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

  “那看来只有罗头你去住宾馆了,不过你住宾馆也好,能随时和他们保持联系,对了罗头,他们是不是保证明天就到?”

  方榕一看,张振是打定主意要和自己一起住了,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把放在茶几上的茶端起来给他放到床边的书桌上后,返身回来在沙发上坐下,对着罗发荣问道。

  “恩,说的是人保证在明天下午四点之前就到,设备在明天上午会通过火车拉进来。咱们预定的直升飞机明天中午也会按时赶到。不过小方,我忽然想起咱们计划的时候忘了提醒你一件事,弄不好恐怕会误事。”

  “哦?”

  方榕明显的一楞。

  “好像各个地方都有自己不同的航空管制,不知道聊城这边有没有?要是有的话,恐怕咱们定的飞机来了以后,还要补办不少手续,那样会又耽搁时间又浪费钱。不过这是你的地头,在这边待了这么多年,多少认识几个当官的吧 ? 请他们帮帮忙估计不会费多大功夫。毕竟这直升机还算是工业飞机。”

  “啊 ? 这个你怎么早点没想到呢 ? ”

  方榕一听完罗发荣的话,就知道事情要糟了。换个别的大地方,这类需要起重直升机的工程项目还容易被理解和批准,起码能打听到这事究竟归谁管,可是在聊城,就以方榕的阅历和经验,都不知道这事要找谁去打听,更不用说找谁去帮忙了,因为很可能管理这种事情的机构在聊城就没有。除非自己赶到省城去申请。

  这是这一来一去,耽搁时间不说,光是在这等待中浪费的钱,就足以让他方榕头疼了;再说,就算手续申请下来,聊城的官方也不可能绕过。要让聊城的官员在极短时间内轻易的接受这样的新鲜事务,方榕实在是不抱什么希望。

  “怎么了小方,这事很难办?”

  罗发荣不解的看着脸色有些发青的方榕问道,他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啊,在他所在的城市,只要你有能力,包一架客机都不是什么问题。

  “恩,难办的还不是一般!”苦笑着的方榕把自己所想到的说了出来,这一下,别说罗发荣,就连张振都皱起了眉头,暗暗为方榕着急了起来。

  “你千辛万苦的搏命弄钱就是为了办好这事,可怎么在最后关头还是要出这样的纰漏?看来这老天对办好事的人一点都不给面子,呵呵,还是我这样的人活得自在。”

  沉默了半天,好像有了办法的罗发荣忽然笑着打趣起方榕来。

  “罗头,想到办法了 ? ”

  方榕知道他的毛病,并不理会他的打趣。其实这次肯让他陪着自己来,也是想到在为韩家寨打井的这件事上,很可能会用到他丰富的人生阅历和商业经验,所以才不嫌麻烦的带着他千里迢迢的回来。眼下这种情况下他既然还能笑出来,那就证明他已经想到了办法。

  果然,看他问了,罗发荣这才呵呵一笑:“小方,看来你是对这事关心过头了,所以想的太多。其实像聊城这种小地方,要办事根本不用那么麻烦,你现在去找个能在聊城的上层说得上话的人,让他帮着你在官方顶层活动一下,只要这里最高官员一发话,这事就不会再有任何麻烦,干吗傻乎乎的要去省城办手续?”

  “对啊!瞧我这脑子,怎么没想到 ? ”

  一句话惊醒了梦中人,方榕的脑海里迅速盘算起他自己在聊城认识的够份量的人来。

  “怎么还没想到?”

  看到方榕沉思着半天都没有说话,本来含笑的罗发荣也觉得纳闷了起来。

  “找不到这样的人,罗头你也知道,我到这边来事为了过点平静日子的,平时很少去主动结识人。”

  方榕哭笑不得的解释到。他没想到,当年为了隐秘而选择的生存方式,现在会变成一个极大的障碍。

  “这么看来实在没办法,要是不这么急,给我半个月的时间,我就有办法解决眼下的问题,现在么,没办法了。”

  罗发荣一听方榕的解释,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委,只好无奈的叹道。

  “如果有半个月,你会怎么做 ? ”

  一直沉默着没有吭声的张振却忽然在方榕苦思的空里,打破沉寂向罗发荣问道。

  “我会成立一个公司,大造声势,引起本地最高层的注意,咦?我为什么么告诉你 ?难道叫你学会了又来对付我?”

  同样在转动脑筋,随口回答着的罗发荣发现这时发问的不是身边的方榕,而是自己心中恨意犹存的张振这个反骨仔,脸上一沉,没好气的抢白道。

  张振冷漠的脸忽然一白,默默的看了眼根本就没注意自己和罗发荣之间冲突的方榕一眼,脸色再次恢复常色,不在说话。

  罗发荣一看张振不在开口。总算在心里还顾忌着面前这个冷冰冰的家伙几分,再加上自己也答应过方榕,所以也在横了他一眼后没有再多口。

  “嗯,我想到个人,应该值得试试!罗头、张振,你们……咦?”

  又沉闷了一会后,好像想起什么的方榕有些兴奋的一抬头,刚要给他们说一声自己要去找个人,却敏感地发现了两人之间不和谐的敌意。

  “罗头你休息一会,张振跟我走,帮你介绍个朋友,也是个高手。”

  方榕叹了口气,实在懒得在这个关头再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废话了。

  “高手?”

  听到这个字眼,张振和罗发荣两人的眼同时都亮了起来。不过不同的是,罗发荣的眼中闪烁的全是金钱诱人的光芒,而张振眼中,闪烁的是对武技近乎痴迷的疯狂。

  “罗头你不用想,我说的这人可是聊城道上的老大,不是街头的瘪三。”

  方榕笑了笑后,在迈步出门的同时淡淡的说道。

  “老大?老大就了不起么?”

  望着方榕和张振的出去的背影,罗发荣嘴里不服气的嘟囔着,可是身子已经懒洋洋躺回了沙发。出来打拼这么久了,他当然知道当老大的人绝对不会去为他打黑拳,再者,现在的他,一听到老大这样的称呼从心里就感到发寒。当然,这称呼也要从他相信的人,比如方榕这样的人嘴里说出他才会这样,不然,他也不是被人吓大的,干吗一听到老大酒心里发寒?何况,似乎当年还有不少人也管他叫过老大来着。

  “榕哥,你要出去?”

  一看到方榕的身影从店门口闪过,眼尖的小蒋顿时停下了她和小林的耳语,跑出来问到。

  “嗯,我有点事去找赵三,想请他帮个忙。”

  方榕回头笑着冲小蒋和跟着小蒋一起跑出来林晓菡点了点头。

  “榕哥你先进来一下,我有话给你说。”

  听到赵三的名字,小蒋本来如花的笑脸顿时一变,有些紧张的说道。

  “嗯?”

  方榕心里当时就是一愣,赵三也不是老虎,好像不至于这么紧张吧 ?就在这时,他发觉跟在身后的张振再伸手捅他,他一回头,就看到张振在给他使眼色。

  他顺着张振的眼光往左右看去,却发现周围那些平日里相熟的店主们都露出一脸的诧异和微微得紧张望着自己。

  他心里更是一愣,忽然,他又想起自己刚回来的时候,在自己店门口发生那一幕,隐隐的就明白自己不在的这段期间,聊城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而且这事很可能还和赵三有关,不然这些邻居们绝对不会用这样的眼光看着自己,小蒋也不会脸上变了颜色。

  “赵三他到底出什么事了?”

  忍住向心头袭来的可怕预感,方榕竭力保持着脸上的平静,掉头往自己的书店走去。

  就在这时,一阵快速接近的骚乱钻入他的耳朵:“站住,你他妈的再跑,再跑!”紧接便是一阵沉闷的踢打声和惨叫声。

  “黄毛?”

  方榕刚一转身,还没看明白后面大什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到身后的小蒋口中发出了一声惊叫,随即就看到小蒋飞快的从自己身边冲了过去。

  “小蒋怎么了?”

  顾不上再抬头细看已经被人们围上的圈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方榕只是一个箭步向前捞住小蒋的胳膊,硬是把她拉住了。

  “榕哥,是小明的兄弟黄毛,他正在被那群外来人围住了打,你快放手,不然他就要被打死了。”

  “黄毛?”

  方榕的眼前顿时浮现出了当初赵三要找自己报仇时,跟着赵三的那个半大孩子,现在听小蒋这么一说,隐隐也想起自己也曾经见过几次他跟着王小明来自己的店里。

  “他怎么会被人打?不是向来只有他们打人的么? ”

  方榕尽管心里又是一愣,但还是抓住小蒋的胳膊不肯放手。

  “榕哥,现在不是了,你快放手,不然他真要被那群人打死了,刚我在台子上已经看到他满身是血,再不去帮一把,他真的就要被打死了!求你了榕哥,你放手啊!”

  急急的说着、说着,小蒋脸都变了,她都快哭了。

  “走,我陪你去!”

  方榕心里没来由的一火,倒要看看这群都快把小蒋急哭的人是那路神佛。

  排开人群一进去,就以方榕在聊城培养出来的好脾气心里也不由的一阵上火,整整六个青年大汉正围着抱头不停翻滚的一个瘦小身躯痛殴着,光是用脚踹踏也就罢了,叫人无法忍住心火的是他们不但在用脚连踹带踏,居然各个还用手里不同的家伙,铁链和木棍在不停的抽打,最让方榕火上心头的是其中一个空手的居然左顾右盼的从街边找到了两块破砖,拿过来就要往地下的人身上拍!

  “杂碎!”

  方榕变了味道的低喝还未出口,“住手!”已经红了眼的小蒋便已经冲了上去,用自己的身体撞开了那砖的大汉,扑到了挨打人的身上。

  “滚开!”

  其余的几个大汉见状一愣,可手上脚上的打击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恶狠狠的咒骂着反倒加了几分劲。

  就在围观的众人担心的惊叫刚刚出口的时节,抢在方榕之前冲出的张振已经到了,在他有若电闪般飞舞的长腿闪起的瞬间,六具人体就像麻袋一样的飞了出去,又是宛若拍电影特技一般的,鬼魅般的身影连闪,没等那六具人体落到地上,六记在围观的人们呼吸间就已经完成的高踢腿便把他们又高高的踢飞。

  “张振够了!”

  已经敛去怒容的方榕喝住还要再次出击的张振,再这么一脚下去,非出人命不可,尽管方榕刚刚在心头泛起的怒火里也想一脚就踢死那些杂碎,可现在毕竟是在聊城的街头,自己并不想闹出事情。

  遗憾的瞅了那六具这才掉到地上的躯体,张振眼中有些疯狂的阴狠和杀意这才徐徐敛去,要不是顾忌会给方榕惹麻烦,刚刚他第一脚就可以把那六个家伙踢死,对他而言,刚刚这六个人的小命就像小鸡一样的脆弱,根本挡不住自己轻轻的一击。

  “谢谢莲姐,谢谢榕哥和这位大哥!”

  虚弱地半躺在半蹲着的小蒋怀里,目睹了张振根本不似人所具备的能力,满头满脸都是鲜血的黄毛感激的低语到。

  “赶紧上医院,小蒋去拦辆车,我来背他。”过来一看黄毛的伤势,方榕赶紧替过小蒋。

  “榕哥,现在不能去医院,你别管了,还是赶紧收拾收拾带着莲姐去避避吧,不然你们也会有危险的。”

  浑身是血的黄毛忽然反手拉住正要去叫车的小蒋,挣扎着边往起站,边冲着方榕说道。

  方榕心头的纳闷和由此而来的焦躁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把抱起黄毛,对冷然站在自己身边的张振说道:“你跟我去医院。”

  接着,扭头又给小蒋和跟来的林晓菡说道“小蒋你们回去关了店门,上楼上我房间等着我,回来有话问你。要是有什么意外情况就打电话报警,罗头那里有手机。”

  说完,也不等小蒋回话,抱着黄毛就往人们自动让开的空白处走去,面沉似水。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4-19 00:08

  张振在跟上他的瞬间,忽然一改脸上惯有的冷漠,对一脸愕然的小蒋难得的露出了个笑容:“赶紧回去,他已经真生气了,很可怕的。”说道最后,以他的强横和冷漠,说道最后,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快步跟着方榕去了。

  “他怎么好像很怕榕哥?”

  带着满脑子的担心和忧虑,小蒋无视街上众人的目光,就当他们不存在一般的拉着林晓菡回去了。

  “榕哥,你的好意我领了,你还是赶紧回去收拾一下带着莲姐去避避吧,真的会有危险,不然这位大叔刚才也不会不想拉我们的。”

  在疾驰的车上,都半躺到坐位上了,轻喘着的黄毛还是努力的想劝一脸阴沉的方榕回去。

  冷冷的看了眼在自己的威胁下脸色发白、只管疯狂的按着喇叭开飞车的司机,张振忽然问道:“你怕什么?”

  “这位大哥,你估计是刚从外地来聊城的吧?”

  司机一看张振开口了,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于是小心翼翼的反问到。

  “没错。”

  张振点了点头。

  “难怪你不知道了,这最近的聊城和以前不同了,现在聊城的街上谁不知道长风开发区保安的厉害?其实刚才你教训他们的那会我也在,我心里也很痛快,可等下他的人铁定来,你这一逼我拉他去医院,回头他们连我都收拾,我就是怕他们啊。”

  抹着头上渗出的虚汗,司机叫苦到。

  “黄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老大呢?”听到这里,方榕低声向黄毛问道。

  “榕哥,你问的那个老大 ?”

  眨巴着眼睛,神智显然因为流血过多而有些不清楚的黄毛含含糊糊的问道。

  “赵三啊,还有王小明呢? ”

  方榕眉头一皱,轻轻的摇了摇他,想让他更清醒一点。

  “三哥失踪了,明哥还在省城没有出院。”

  挣扎着说完这句话,黄毛终于迷迷糊糊的昏了过去。

  “是三泰书店的方老板吧?看来你最近也不在聊城,搞不清状况啊,赵三自从他的聊城酒楼被烧成白地以后,就离奇失踪了;那个以前老在街上晃悠的王小明听说一个月前就在省城出了事,一直躺在医院里。

  现在的聊城街头,是新成立的长风开发区那群保安的天下,他们整天在街上惹是生非,欺负我们这些受苦人,连警察都拿他们没什么办法。我们还好些,就是他们这些以前聊城街上的混混,可都倒霉了,只要在街上被那些保安看到,见一次打一次,谁都不敢管,我看你们也赶紧避避吧,反正医院也到了,这次倒霉我也就认了。你们赶紧走吧,方老板,他我给送上去。”

  一脚踩住刹车,把车停到了医院门诊的门楼前,那已经平静了许多的司机苦笑着说道。

  “那就谢谢你了大叔,这点钱你拿去换下被血染脏的坐垫,这点钱就帮他交药费,我们走了。再见!”

  顺手塞给司机两张百元的大钞,又在已经昏迷的的黄毛身上放下了其他的八张钞票,方榕不等那司机推辞,便拉开门跳下了车,也没招呼张振,就那么急急的往外走了。

  “方榕怎么了 ? ”

  默默的跟着方榕走了一会,冷漠的张振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

  “我要赶紧回去问问小蒋,我不在的时候聊城到底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见面的时候她没给我说。”

  说道这里,方榕觉得自己说的有些不明白,于是又轻叹着说道:“刚刚提起的三哥,就是我刚给你说的那个高手,叫赵三,一个非常值得一交的铁汉,现在你也听出来了,他出事了,而他这一出事,我想托他帮忙的事情就泡汤了。而且,刚刚提到的那个王小明是我店员小蒋的义弟,两人的感情非常的好,不应该瞒着不告诉我的。实在叫人头疼,所以想要赶紧回去问个明白。”

  “哦,这个赵三他是这里道上的老大是吧?那肯定是已经出事了,不然聊城的街头绝不会变成这样的,现在这里就像以前我到过的一些各种势力争夺地盘的地方那么乱,这只能说明他已经出事或者不在了。”

  张振听了,也缓缓的点着头说道。

  方榕闻声心里更是觉得压抑,越发的加紧了自己的脚步。不知怎的,在听到赵三出事的瞬间,他自己的心里就被一种深深的惋惜和一种说不上是什么味道的担心充斥着,并不全是他告诉张振的那些理由。再者,他也隐隐的有些为留在自己房间内的小蒋他们的安全担心,以他的经历和阅历,他知道,有些时候小心绝对是没有错的。

  “小蒋,小明到底出了什么事? 为什么前面不告诉我 ?”

  在心里大体上有了谱之后,面前的小蒋有些消瘦了的脸庞和隐藏在眉目之间的疲惫和憔悴才让方榕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在初见她的时候,有些不是很一样的感觉,原来是心里有事想瞒着自己!

  “榕哥你都知道了 ?”

  站在楼道里,低头躲闪着方榕的目光,瞬间白了脸的小蒋低低的问道。

  “我知道什么?我是在路上听司机说的,这才跑回来问你的,快说啊,小明怎么会躺在省城的医院里?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

  方榕看着低头的小蒋心里有些着急,自己是因为知道小明和她的感情,所以才在问赵三之前问小明的事,现在眼看着天色也不早了,要是这样磨蹭下去什么时候才能知道聊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赵三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着急之下语气不免有些急。

  没想到这一急,却让面前的小蒋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榕哥,对不起,用掉的钱我一定会还你的,呜呜。”

  “用掉的钱 ?什么钱啊 ? 小蒋你别哭,不管什么钱不钱的问题,我是问你小明出什么事了,要不要我帮忙,你别哭啊,再哭屋子里的小林他们还以为我欺负你呢,别哭啊。”

  方榕一下慌了手脚,不明白她这到底是怎么了,赶忙柔声劝道。

  “你走了没两天,省城那边的报纸上就说他跟踪上次来找你的那个刘英奇,结果那姓刘的被一群小偷盯上了,在开车抢包的时候把那姓刘的撞成了重伤,当时跟着他的小明想去救他,可不知道什么原因和什么人,把小明也给打成重伤了。等我听到消息,跑去省城看小明的时候,才知道他左边的胳膊全都碎了,受伤很重,而且有警察守着不让我见他。呜呜。”

  颤抖着,小蒋又低声哭了起来。

  “那后来呢?”

  竭力忍住自己在听到刘英奇这个名字时心里剧震,方榕耐心的等待着自己店员的诉说。

  “我回来后,去找赵三,因为事先小明在出门前给我说过是他们老大派他去的,可是我去的时候,赵三已经被关到了警察局,和他平时在一起的那些人都在忙着办丧事,好像是在为死在南郊的福清办丧事,”

  “为福清办丧事?他死了 ? 怎么死的?”

  方榕听到这里,头都大了,同时心里那种不安就越发的重了。

  “他被人枪杀在南郊,听说当天他也是被赵三派去省城办事的。”

  抬起泪眼,看了眼面色大变的方榕,小蒋忍着心头的奇怪,继续说道:“后来我问他们小明是怎么回事,他们说他们也不清楚,是三哥派去的,不过他们教我放心,说已经送了五千块钱给了小明的父亲给小明当医药费。当时我看也实在问不出什么也就回来了。”

  “那后来呢 ? ”

  “后来我又放心不下,去了省城几趟,都没见到小明,没想到过了几天后,小明的父亲却忽然来找我了。”

  “他来找你干什么?”

  “他说接到医院的通知,小明的药费全部用完了,叫他准备去省城交钱,不然就要把小明赶出医院,可是他没钱,赵三他们又都不在了,没地方去找钱,来求我想想办法,所以,所以我用手里的书款帮他交了住院费。对不起榕哥,我叫你失望了。”

  拼命忍住哭声,任由泪水布满了自己的面颊,一直靠着墙低语的小蒋猛的站直了身子,给方榕深深的鞠了个躬。

  “傻丫头,原来哭是为了这个啊,这有什么呢 ? 我在的话也会这么帮你的呀,再说我都说过着书店送给你了,从那时起,只要你需要,这书店里的一切都是你的。用自己的钱去办自己认为需要的事,至于这么紧张吗 ?乖,不哭了,榕哥还有话问你呢。”

  忍不住心头的怜惜,方榕温柔的伸手拭去她脸上温热的泪水。

  “榕哥!呜……”

  忘形的伸手握住方榕厚实的大手贴到自己脸上,一个人苦苦支撑了整整近一个月的小蒋终于忍不住心头的激动,大声的哭了出来。

  彷佛能体会她这个月来所收的间煎熬和痛苦一般,默默轻拍着她肩背的方榕并没有象以前一样,很快得就收回他的安慰之手。

  痛痛快快的哭了一会后,小蒋的哭声渐渐的低了下来,最后,微红着脸的她松开抱着的方榕胳膊,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低声说道:“榕哥,对不起,把你袖子都弄湿了。”

  “没关系,对了小蒋,那小明现在呢 ? 还是不让见么?”

  方榕宽厚的笑了笑,伸手摸出身上的纸巾给她送了过去。

  “不是,从那次去送钱的时候,警察就撤走了,不然医院也不会那么干脆的说要赶人。”

  “那他现在伤势怎么样 ? ”

  “整个左胳臂肩胛骨那里全碎了,医院说残废定了,现在他几乎整天都不说一句话,也不怎么吃东西,我去看他,他也不理我,多说两句他就大喊大叫的往外赶我,我看他对自己完全失去信心了,怎么劝也没办法。”

  说着,小蒋眼中的泪水又流了出来。

  “嗯,他一个才十七八的年轻人,就这么残废了当然会那样,等回头我去看他的时候劝劝他吧,男人之间毕竟容易沟通些。”

  方榕在心里叹着气,柔声劝道。

  “谢谢榕哥!对了,你不是还有事么问我吗 ?是什么事 ?”

  在他的劝慰下,整个人看起来振作了不少的小蒋擦干了脸上眼中的眼泪后,问道。

  “赵三他们到底出了什么事你知道吗 ? 本来我有件事想托他帮忙的。唉!”

  方榕这次不在掩饰的深叹了口气。

  “我也不很清楚,只是在小明出事后不久,赵三的聊城酒楼被一把火烧成了白地,听说还死了两个人,第二天夜里,西街的四海歌舞厅也被一把火烧成了白地,随后赵三和他手下的几个人就失踪了。

  他刚失踪的那几天,警察在满聊城的找他,听街上的传言说是他们和外面来的一个帮派在南郊火拼,死了特多人。听说在警方撤掉警戒后,很多人都发现那里的土都被血染红了,还有很多人说那天晚上那里和屠宰场一样,到处是人们临死前的惨叫和哭嚎。听说,听说那里的人都是他一个人杀的。”

  不能自己的打了个寒战,小蒋总算说完了她知道的一切。

  “那现在街上惹事的那些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

  已经隐隐猜到赵三落到如此地步的变故很可能和自己有关的方榕忍住心里的狂跳,和颜悦色的问道。

  “好像就是赵三失踪后没几天,他们就来了,听说是省城里的一个大集团要在咱们聊城投资,和咱们市里联合搞了个什么开发区,街上的那些人就是开发区的保安。

  什么保安,简直就是流氓,他们比小明他们不知道坏了多少倍,整天就知道到处打架斗殴,惹事生非,欺负女人,我才不怕他们呢。”

  提起那些人,显然也激起了小蒋心中的愤怒,她说着说着就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我说榕哥,你们的悄悄话说完了没? 我肚子饿死了,都快等不住了哦。”

  就在方榕刚想说话的空里,一直关着的房门一响,拉开的门里伸出了林晓菡娇俏的面孔。

  “小林子你说什么呢? 榕哥在问我正经事,那说什么悄悄话了 ? ”

  红了脸的小蒋跺脚嗔道。

  “刚好说完了,你把他们叫出来,咱们去吃饭。”

  方榕这会连笑容都懒得挤一个出来了,只是淡淡的应道。

  现在他心里可以说真得是心乱如麻。飞机的事眼下还没有着落,赵三和王小明发生的事根据自己听到的种种情况分析,很可能也和自己不告诉赵三谁杀了苍狼他们有关,不然赵三不会派小明去跟着刘英奇;可是刘英奇也受了重伤,显然和赵三火拼的人不是刘英奇那方面的人,那会是谁呢?难道是派苍狼他们来的人?可是这么简单的事应该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啊,再说自己也隐隐记得赵三说派苍狼来的是什么四海社,怎么现在再街上横行的却是叫长风的一群人呢? 莫非是他们的分支?

  方榕越想头越疼,真想现在就找到赵三,好好的问个明白。

  “但愿这事不是因自己而起,不然自己肯定会内疚一辈子的。赵三,你现在究竟在那里呢 ?”抬眼望向屋顶的方榕,就在身边的这些人不解的目光里。在心中默默的呼喊道。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4-19 00:09

第六章 妖吼

  “啊!”

  就在方榕在心里默默呼唤的同时,在聊城以北三十公里外的兰亭小镇近郊的一所看起来再也平凡不过的小院西厢里,满头大汗的赵三惊叫着从噩梦里醒了过来。

  “三哥,怎么了? ”

  闻声冲进来的王长贵和另外两个大汉憔悴的脸上充满了紧张。

  “没事,刚刚做了个噩梦,不管我,你们去休息吧。”

  无力地抬了抬已经呈现出一片灰白色的胳膊,削瘦到近乎皮包骨头的赵三在努力摆脱开噩梦引起的心悸的同时,吃力的吩咐道。

  “三哥,你稍微再忍忍,我已经叫小耗子想办法再去弄点麻醉药了,等药来了你就不用这么再这么辛苦。”

  发现并没有异常情况的王长贵心里这才算松了一口气,不过瞧着赵三清瘦虚弱的脸上呈现出的那抹异样的潮红和干裂的嘴唇,他的心再次陷入了一种难言的悲怆。

  自从那夜醒过来后,他带着留下的那几个兄弟拼命系较殖。

  彷佛不用睁眼,此时的赵三就能明白王长贵心中的想法,“长贵,我不会有事的,别乱想了,在眼下这种情况下,我那么重的伤能拖到现在没死,就说明这老天还不会让我这么快就死的。现在只不过是小小的发烧而已,我还能忍的住,不用太担心,也不要一时想不开去做什么傻事。你呀,别的一切都好,可就是太冲动,不像福清,咳!咳!咳……”

  就那么闭着眼躺在土炕上的赵三说着,说着,气就接不上了,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一时间,他脸上的潮红迅速蔓延到了脖颈之间。

  “三哥!”

  急得都想拿刀砍人的王长贵他们一个箭步扑到炕前,却只能乱抓着双手看着因为咳嗽的辛苦,而让头脸和脖颈之家的青筋全部浮现出来的赵三痛苦的扭曲着的面容,帮不上一点忙。

  好容易在咳出两口血之后,赵三剧烈喘息着停住了这阵咳嗽,此时他的面容已经从潮红转变成了一抹奇异的青灰色,再配上他下巴上乱草般丛生的胡须,整个人哪里还有一点当年名震聊城时的那种帅气和风采?

  尽管这样,可是为了不让自己这几个人担心,赵三依然努力在带血的嘴角挤出来的笑容和布满血丝的双眼中竭力保持着的坚定和信心,王长贵就觉得鼻子一酸,两行热泪不由的就滚了下来。

  “别像个娘们一样,动不动就哭,长贵,多少年了,你还是改不掉爱哭的老毛病。呵呵,记得你第一次在我面前哭是什么时候的事么? ”

  赵三也忍住眼眶中的湿意,在等喘息稍微平息些之后,带着一种怀念式的感慨问道。

  “当然记得,那也是我初次看到三哥你发威后哭出来的,从那次以后,除了在福清的灵位前我哭过以外,我牢记着三哥的教训,再也没有哭过,这次是第三次。”

  在赵三的示意下,有些不好意思的王长贵抹去眼角的泪痕,斜坐在炕头上答道。

  “贵哥,你以前还在三哥面前哭过?怎么从没在听你在我们面前提起过?”

  也在狭小的西厢地上拽了条板凳坐下的铁头聪明,知道老大提起这些,就是想调节一下眼前沉闷凄凉的气氛,因此也接上话茬,对往事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尽管他跟着赵三的时间,也只比福清和王长贵这两个号称是赵三的左膀右臂的“福贵双煞”晚了半年而已。但是做为赵三势力中的中坚,一个已经将混帮派当作唯一职业的他来说,每一次多知道点自己跟着的大哥们往事的话题,都是绝对不能错过的,会让自己的地位更加牢固的机会。

  “是啊,贵哥,你一向都以自己是铁汉自誉,怎么听三哥的意思,好像这事不对啊。”

  和铁蛋同坐在板凳上的另一个大汉老黑也跟着起哄了起来。能跟着赵三共度这凄惨难关的这几个汉子,莫不是赵三势力中的绝对中坚和骨干,自然都不是太笨,也绝对有着在任何情况下苦中作乐的心理素质。

  看着悍勇、并不太善于言词的王长贵在另两个忠心下属的围攻下急得脸上憋出了红晕,赵三容颜惨淡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他知道,这些随时随地都准备拿命出来为他而拼的汉子们之所以能在这样的关头,还能笑得出来,还有心思相互打趣,无非是在向他有意无意的表明他们的内心最深处对他的信任和感情;不然,还有什么原因,能让他们在所属的势力完全崩溃、黑白两道追杀不休的眼下这般困境中还能笑的出来?

  要知道,他们五个人在救了自己的时候,又损失了一名兄弟,在其后东躲西藏的这二十多天里,连街都不怎么敢上,只敢躲在这里,整天提心吊胆的守护着重伤难愈的自己。就是为了他们,为了那些还在聊城苦苦忍耐着别人欺凌的,等候着自己再次复出君临聊城的兄弟,自己怎么着也一定要撑过这次难关,用铁一般的事实向他们证明,只要我赵三不死,他们的期望一定会再一次变成现实。

  想到这里,赵三就觉得虚弱的身体里闪电般的贯穿过一股叫他想要颤栗的电流,他知道,那是自己骨血里沉寂了良多时日以后,再次涌起的滔天战意,正在用一种奇妙的方式告诉着自己,它完全有足够的力量去面对所有的挑战和磨难!

  随着滔天战意的涌起,赵三眼中再度开始闪现出勃勃的生机和活力,莫名的,他对以后的一切再次充满了无畏的信心;这信心不再是为了鼓舞兄弟、鼓舞自己而强逼出来的信心,而是真正发自内心深处,源自骨血里的那种不甘和悍勇所带来的信心。在这信心的催动下,身上顽缠不愈的伤势,也彷佛开始了些微的转机。起码,他自己觉得精神就振作了不少。

  “那次哭是为了什么,我是永远不会告诉你们的,不管你们拿什么话来逼。”

  回过神的瞬间,他耳中听到王长贵挣红了脸,努力的保守着自己的秘密。

  微微一笑,赵三刚要也加入进去开口说话,就在这是,西厢里几个人不约而同的都听到了院门在响。

  彷佛战士同时接到了一个不容迟疑的战斗命令,斜坐在炕头和王长贵和地上的铁蛋和老黑触电一般的在听到动静的同时跳了起来,利落的窜出了厢房,手中更是已经抽出了自己的武器,做好了厮杀的准备。

  欣慰的看着手下们已经有了极大进步的身手,同样也能感觉到身体发紧也同时开始再次发痛的赵三嘴角露出了笑容,他注意到尽管刚才的动作如风,但长贵他们三人的动作却没有发出一丝不该有的声响,已经隐隐流露出高手才有的风姿。

  要知道,现在的江湖道上,尽管因为枪械的普遍流行,而叫嚣着一股身手和武功有个屁用的杂音,但是所有像赵三这样的老江湖都知道,不管你的势力有多大、拥有的枪械有多猛,在眼下的社会里,都不足以和官方对抗。很多时候,因为环境和后果等等方面的考虑,帮派间的火拼和个人之间的争斗,大多只能还是依靠那些刀棍等原始武器,获得胜利的因素里身手的高明和素质依然占了很大的比重。

  再说就算万不得已要用到枪械,一个身手高明、经过艰苦训练的高手拿着枪和另一个同样也拿着枪的一般人对决的话,胜算也要高的多。所以真正的老江湖,在除了有狡若狐兔般的灵活头脑外,时刻都不忘记着锻炼,努力保持自己身手的高明。因为也只有他们这些在腥风血雨中打拼过的人知道,在很多要命的关键时候,自身的高明和实力,才是自己取胜,或者保命的唯一保证。

  自然,这也是赵三在那晚和四海的火拼中,敢冲入人群、杀人如屠狗的原因,自然也是他还在自己中枪昏迷的瞬间,还能飞刀击毙对方枪手,让自己留的一线生机的原因。

  大门一开,闪入一道人影后被立即关闭,凝神细听的赵三注意到了脚步声音的熟悉和外面埋伏着的王长贵他们松了口气的声息,知道来人很可能就是王长贵幼年时的好友,有着“耗子”这么个不雅绰号的屋主白庆发。

  挂在西厢的门帘一掀开,跟随着王长贵进来的果然是屋主白庆发。

  这个看上去瘦小干枯的年轻人尽管外形猥琐,绰号也并不好听,可经过这些天的接触,赵三知道他为人确是非常的讲义气和有担当。不但在自己危难的时候,慷慨的提供了他才盖起来不久准备结婚的新房作为自己这些人的避难的之所;还冒着极大的危险,为见不得光、却又不得不尽快治疗的自己找医买药、供应吃喝的二十多天了,没有露出丝毫的怨言和摆出任何不悦的脸色,实在是就连赵三都感觉到非常佩服的一位市井好汉。因为从他的言行中,赵三知道,他并不是道上混的,只是一个靠卖菜为生的普通人。

  “赵三哥,实在不好意思,这次麻醉药怎么都买不到了,只买了一些止疼药和消炎药,不好意思了。”

  放下从衣服兜里掏出的一堆药,白庆发有些不安的搓着自己的双手,脸上全是一片真诚的歉意。

  “不要紧,我的伤已经好了很多,不用再去高价买麻醉药了。谢谢你!白老弟,你这份援手的情谊我赵三会永远记着的。”

  赵三吃力的挣扎着想坐起身子,表达自己心中的感激。

  “赵三哥,你、你躺着,千万不要客气,对了,晚上你要吃什么 ? 我去给你们做。”

  有些慌了手脚的白庆发赶紧伸手虚拦住已经疼白了脸的赵三,看他躺下了,这才露出了笑容,挽着自己的袖子问道。

  这多天来,为了保证赵三他们的安全,他连未婚妻都没敢让来这边,每天都是由他来为躲在这里的赵三他们做饭。因为来的这几个人里面,除了躺倒的赵三之外,都根本不会做饭。

  当然,这除了和他们这些人是在街头混饭吃的混混有关系以外,还主要是和北方男人不进厨房的传统有关,大城市也许已经变了许多,但在像聊城,以及聊城周边的这类相对保守的地方来说,这些传统的习俗依然占据着主要的地位,保持着它的本色。

  “好汉子!真正的男人!”

  望着遮住白庆发背影的那袭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粉红色门帘,赵三轻轻的说道。

  脸上露出自豪表情的王长贵刚要说话,就听到院门处又有了响动,不过这次他并没有显得多紧张,神色之间只是微微的有了些警戒的模样,因为他已经从敲门的节奏之中,听出了来人是自己的另一个外出去聊城打探消息的兄弟包老四。

  “三哥,我回来了。”

  一进门,脸上有些奇怪表情的包老四就冲着躺在炕上的赵三打招呼。

  “老四,看你脸上的表情,好像聊城那边有了什么变化?兄弟们都还好么?”

  赵三一看他脸上的表情,心跳就有些加速了,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赵三太了解面前这个在自己手下专门负责打探消息的包打听了,一看他脸上的神情,就知道他这次肯定有什么和平日不一样的消息。

  “兄弟还是老样子,避的避、逃的逃,剩下的还是整天窝在家里不敢出门,一出门就被长风的那群杂碎往死里收拾,这几天又打残了丁老二和白脸何,他们气焰更嚣张了。不过……”

  “不过什么 ?”

  赵三听到又有自己的兄弟受害了,眼中闪过一道凶光,随即又被包老四的迟疑弄得咳嗽起来。

  “妈的老四,你没见三哥着急吗 ?有屁还不快放!”

  一看赵三又开始咳嗽了,王长贵急了,大眼一瞪,抢到包老四面前就准备捶他。

  “上次三哥叫我们不要招惹的那个三泰书店的老板方榕回来了,还和长风的那群杂碎起了冲突。”

  一看因为自己的迟疑而让赵三又开始咳嗽了,自己平日里很怕的王长贵也火了,正想怎么措辞才能说的更明白的包老四也急了,后退一步避开王长贵,急忙说道。

  “方榕回来了 ? ”

  正在大喘气的赵三猛的一下就在炕坐了起来,滑落的被子下面露出赤裸的胸膛上包着的那些血迹斑斑的纱布。

  “三哥?”

  王长贵和包老四看到这二十多天来从没有能力自己坐起来的赵三不但坐起了,而且脸上也闪烁着一抹兴奋和希望的光芒,不由的都愣住了。

  “我没事,老四你给我把知道的一切相信的说来,连一个细节和动作都不要放过。”

  在最初的震动和兴奋过后,一转眼就冷静下来的赵三这才在伤口的撕痛中软软的躺下,眼神中已经没了多少的光彩。

  刚在初听到本以为再也见不到的方榕回来的消息时,赵三的心中就像溺水的人猛地捞着了伸到河面的粗大树干一样感到了本能的希望和强烈的喜悦。也直到这个时候,他也才在心里明白,自己对可以说是泛泛之交的方榕在心里是多么的看重和赞赏。

  因为只有他自家知道自家的性情,如果不是把对方认定为可以生死相托的兄弟时,在落到下风和危难的时刻,他绝对不会有这样的喜悦和心动。

  因为他的性格,就正如他的外号“血狼”一样,在受了伤的时候,只会默默的躲在自己选择的地方舔自己的伤口。舔好了,会再度以它坚忍和实力,对自己的对手发动不死不休的袭击;要是舔不好,就会默默地、悄无声息地毙命在那里,绝对不会和别的那些狼一样,在受伤的时候皈依在群落,在有食物的时候自己远远的躲到一边去享用。

  也正因为他自己的性格限制,在最初的激动和喜悦过后,他又想到了自己和方榕之间交情其实并没有和苍狼一样达到互动的水平,充其量他自己也只是淡淡的感应到了方榕的回应,再加上想到自己之所以落到这般地步,其实和方榕那不知名的坚持有着太大的关系,这样的情况下,赵三自己的自尊和骨子里的傲气在喜悦过后的瞬间便完全打消了立即派人去和方榕接触,请求他出手相助的念头。

  不管到什么情势下,他都做不出这种可能会被他认定的朋友产生误会的事来,哪怕会因此而陪上自己的性命。

  “我所看到的全部情况就是这样,方榕身边的那个黑衣人是我活到这么大,见过的唯一能和三哥一比的高手,他动手时脸上的那种冷漠和阴狠,更是我见过的人里面最让人害怕的一个,真希望他当时出手的时候把那些杂碎全都整死,好好出出胸口的这股恶气。”

  赞叹着,心里暗暗揣测自己老大为何这般看重一个小书商的包老四结束了他的详细报告。

  “我操,这世上那有人的速度能像你刚才说的那么夸张 ?我在道上混了这么久,怎么这样的人都没见过?”

  显然,心里不大满意包老四把张振和自己心目中最崇拜的老大相提并论,王长贵骂骂咧咧的开始了反驳。

  “世上有咱们老大这样一个人单挑四海近百人,杀的他们落花流水的高手,怎么就不可能再有我说的这种人 ? 再说又不是我一个人看到的,街上那么多人都看到了,不信等咱们杀回聊城以后,你去打听打听,看看我是不是在吹牛。”

  有老大在,胆子大了不少的包老四也不肯服软,再说他本来就亲眼看到了张振那惊人的速度和攻击。

  “三哥,世上真的有这样的高手 ?”

  听了包老四的一席话,再看看他认真的模样,王长贵也有些不确定了,转而向自己最佩服的老大请教。

  眼下,他还是怎么相信这世上还有听起来似乎比自己老大还要厉害的高手,特别是在那晚,见识过几乎躺满了一地的尸体和自己老大那把已经变得豁豁牙牙、也已经被血液连把手都浸透了的长刀之后。

  “有的,不但有这样的高手,还有传说中以一人之力,一夜之间屠尽数百人的魔神般那样高手,以前我也不太相信,可是现在的我真的相信,有!”

  赵三眼中含着莫名的沉思,缓缓的说到。

  “一个人一夜人间屠尽数百人?这样的传说我只在道上隐约的听到过,据说好几年前有个叫‘血夜凤凰’的魔神一夜之间屠尽了曾经雄霸一方的狼帮的好几百人,我一向都认为是道上流传的笑话,难道真有这么件事情 ? ”

  不能置信的瞪大了自己的牛眼,王长贵的脸上全是一片惊讶。

  “真有这样的人,其实这个人你们也曾经见过。”

  疲倦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已经在心里完全抛开了寻求方榕帮助的赵三在身心疲倦的状态下,随口泄漏出了一点心中的隐秘。却没注意到听到他的这句话后,素来悍勇的王长贵都瞪大到几乎凸出眼眶的牛眼,和另一边全身剧颤,脸都完全白了包老四呆了一瞬后,开始剧烈转动的眼球和疑云。

  “罗头,为了以防万一,今天你还是暂时在我这里委屈一晚吧,有张振在,出意外的可能会小很多,反正我今夜就算回来,估计也要快到天亮了,你年纪大,床让给你睡好了。这样安排,张振你没意见吧? ”

  在吃完饭回到房间后,已经从街上路人们在背后的指指点点和私语里,发现自己这些人可能真的捅了马蜂窝之后,从吃饭开始,就一直比较沉默的方榕首次主动开了口。

  “没问题。”

  已经在外面打拼了半生的罗发荣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一路上的异样,很干脆的回答到。

  另一边的张振也淡漠的点了点头,好像方榕在说与自己并没什么关系的事情。

  “榕哥,你今晚要出去 ?”

  一直和林晓岚腻在一起小蒋却一直没有放松对方榕异样沉默的关心。

  “恩,我想送你俩回家后,先去趟韩家寨,有些事要办。走,我现在就送你们回去。”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4-19 00:10

  方榕一看这边再没有别的什么事可做了,站起来就要送她和林晓岚回去。

  “榕哥,离天黑还早,我能和莲姐出去转转吗?”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林晓菡并没有在意今天发生的事到底会带来什么样的可能,依旧兴致勃勃的想看看自己刚到的这个城市,对于一向见惯了大都市的她来说,这种小地方反倒有种很奇怪的吸引力。

  “小林听话,过两天我和你莲姐一起陪你把聊城逛个遍,但今天不行,你去了莲姐家就不许再出来,听到没有?不然我明天就打电话给你父亲,叫他派人来接你回去。”正要领先出门的方榕脸色一正,很严肃的说道。

  “不出来就不出来嘛,干吗那么凶啊?”

  嘴里小声嘀咕着,林晓菡老老实实的挽着小蒋,跟在方榕后面去了小蒋的家。

  像一阵风一般地飞掠在崎岖的山路上,离开韩家寨的方榕感到浑身一阵轻松。

  他果真没有估错,在听到自己已经准备好一切,就缺个直升机可以在聊城降落和工作的手续之后,身体已经有了点起色的韩老太爷在激动过之后,想都没想的就决定赶明天一大早,亲自出山向聊城的最高首脑去办这个手续。

  以他这么特殊的身份和名气,去办这个令自己头疼的事情,应该不会遇到丝毫的阻力,没想到困扰了自己大半天的事情会这么容易的得到解决,实在是让方榕有些好笑自己当初的担心。

  现在一身轻松地飞掠在来路上,想想老人家当时听到自己带来的这个消息时激动的样子,方榕就觉得心里暖哄哄的想笑。他实在没想到赫赫有名的韩老太爷会像个孩子一般的蹦起来,又哭又笑的在那里要给自己行礼,当时他那双老眼中发出的光芒是多么的叫自己感到欣慰和满足啊。或许,那种光芒只有在像他老人家那样,把整个心和感情都用来守护自己族人的人们眼中,才能在某一霎那间看到吧!

  “可是自己应该去守护什么呢 ?”

  忽然之间掠过心头的这个想法一下子让方榕像傻了一般的停住了脚步,愣愣的望着布满星辰的璀璨夜空发起呆来。

  群山之上的灿烂星空呈现出一种纯净深邃到极至的湛蓝,闪闪的群星和如钩的月儿高挂在深远的天幕尽头挥洒着冷冷的青辉,注视着陷入混乱和迷离的方榕,彷佛在等待着他的清醒。

  “已经没有了亲人的自己应该去守护什么 ?双手沾满了血腥的自己还能守护些什么?”

  不想还好,越想方榕的心里就越陷入不安和迷乱。不知不觉间,冷汗悄悄的就在并不怎么温暖的山风吹拂下从他的额间渗出。

  随着思维的混乱,已经对面前的星空视若无睹的他眼前开始次第出现自己以往的经历的种种镜头,随着这些镜头飞快的转入到引发异变之后的那些心酸和狂暴经历时,随着这些镜头中血腥的蔓延,他已经过于迷乱的体内再次出现了平素只会在特定的时间和某些场合下才会发生的骚动。

  彷佛能吞噬身边的一切得阴沉魔气在以他为中心的空间扭曲中开始无中生有的扩散,已经陷入迷乱的心头种种狂暴的念头像“疯草”一般地开始蔓延。原本正常的平滑皮肤上全身的青筋和血管也像蠕动的蚯蚓一般开始浮现,已经变得赤红的双目中带着绝对疯狂意味的血色也在缓缓而又诡异的向本该是漆黑的瞳仁展开侵袭。

  似乎凭着天生的本能,原本还在山风吹拂下的群山之间响成一片的虫鸣忽然的齐齐停住,只有瞬间大起来的山风还呼啸着发出了呜咽般的悲鸣。

  长长的、像疯兽般凄厉的嚎叫忽然从已经被漆黑的黑雾几乎遮住的方榕嘴里发出。长长的嚎叫里充满了一种末路的悲凉和不甘。

  随着嚎叫的发出,翻滚着彷佛想吞噬一切的魔气和黑雾缓缓的向满脸痛苦的方榕体内敛去,也不过转眼的功夫,出现在他身上的种种异状便像出现时那么突然的回复原状。只有满头大汗的方榕已经湿透了的衣衫和逐渐平息的,原本宛若野兽般粗重的呼气,证明着他刚刚经历的真实。

  就那么闭着眼,在月白风情的星空下的群山之间矗立了良久,轻吁了一口浊气的方榕这才缓缓恢复平静的眼睛,心有余悸的缓缓迈步往山下走去。

  他没想到因为一时的图快,在来回的路上均借助体内的五鬼之力在山道上飞掠,时间一长竟然带来了触动封印,让原本安稳着的妖气差点发作这么可怖的结果,要不是这些年来自己练气有成,心神的堤防要稳固的多,恐怕在那些混乱血腥的图画中忽然闪现的那一幕温馨,根本就不足以让自己在最危险的关头,借着心头仅存的清明,及时的引发苦苦练就的气机,让自己复员过来。

  可是为什么自己以往屡次借用五鬼之力的时候,没有这种危险呢 ? 记得以前许多次借用的时间还比这次长,都没有发生这样的事,可为什么这次却就会呢?难道真他老人家说的,随着五凤印封印能力的消退,它和它们已经开始逐渐侵入了自己的神智,可自己平时也没感觉到什么啊!

  就这么在月夜的星空底下低着头走着,想着,方榕在午夜十分,回到了聊城。

  “方老板,求你帮帮我们!”

  刚踏进自己租住的明珠大楼的门洞,方榕就看到漆黑的门洞暗处窜出了一条黑影,扑通一声跪在了自己的面前。

  “你是谁?”

  方榕并没有被他吓到,只是稳稳的站定,有些奇怪的问道。其实在接近门洞的时候,他并不受夜幕困扰的夜眼已经发现了隐藏的来人,只是没想到会发生眼前的这样一幕。

  “我是三哥的手下包老四,和方老板见过一面的。”

  说着话,包老四打着了握在手中的打火机。

  “赵三哥在那里?”

  听到赵三的名字,方榕的沉稳立时不见了踪影,抢前一步,一把提起了跪着的包打听问道。

  在火光亮起的瞬间,他已经隐约想起自己上次在去向赵三告别时曾经见过面前的这个人,因此并没有对他有所怀疑。

  而被他一时情急,像小鸡一样拎在手里的包老四,在听到赵三哥这个称呼和感受到他像铁钳一般稳定的提着自己的手劲时,只觉得心里解脱似的一阵狂喜,看来自己并没有猜错他和三哥的交情和他的实力。

  那么,面前这个自己其实碰见过无数次的小书商,应该就是三哥口中提到的那个自己和王长贵都见过的,传说中具有魔神一般实力的煞星—“血夜凤凰”!

  想到这里,他那里还敢有丝毫的迟疑?

  “三哥现在身受重伤,正躺在离这三十里的小镇兰亭等人救命!”

  心中还怕方榕不肯帮忙的他技巧的在语言中渲染着赵三的困境。其实真实情况也相差无几,不然他也不会凭着赵三当时的表情和口中的一句失言,就冒着极大的风险贸然跑到聊城来找方榕。一定程度上说,他在拿自己的小命来赌这眼下唯一可能获得强助的机会。

  这次,他赌准了。因为方榕已经提着他,就像狂风一样的展开身形,消失了。

  “三哥!”

  等昏睡中的赵三忽然被这声微微有些颤抖,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呼唤惊醒时,他瞪大了的双眼前,正站立着一个略显粗壮的身影,不能置信的抬眼上望,正看到一张犹在升腾着雾气的双眼和一张圆润的大脸。

  “方榕?”

  重伤的他在一股猛的,不知道那里来的力气支持之下,支撑起了自己的曾经健壮,但眼下已经虚弱到了不堪的身体。

  当那声充满了疯狂兽性的震天咆哮在聊城一片寂静的夜空中凄厉的响起时,聊城中许多已经陷入了沉睡的人们都被惊醒了。

  从没有听过的有若疯兽长嚎,又若恶狼咆哮般的狂暴声浪就像被无比巨大的扩音器无限制放大过了一般,像利刃一样的钻进了被惊醒的他们的耳际,重重的冲击着他们的耳膜,同时也侵袭着他们脆弱的神经,在暗夜里引发根种在他们人性中,对于某些事物无边无际的恐惧和颤栗。

  就在这兽性的咆哮君临聊城的时候,被这声音惊醒的蒋青莲和林晓菡紧紧捂着自己的耳朵在被窝里缩成了一团,似乎无休无止根本不需要换气的声浪带着怎么也挡不住的恐惧和疯狂,撕扯着她们的神经,让她们在那瞬间恨不得自己天生就是聋子。

  而和衣躺在方榕房间里根本没还没有睡意的张振在这声咆哮入耳的瞬间,整个人就像被电击一般的窜了起来,双手飞快的重重点在了自己的双耳背后,然后弹起身就往门口扑去,拉开门。

  就在夺门而出的瞬间,又想起了什么的他一回头,看到双手掩耳,正挣扎着在床上翻滚的罗发荣,眼神中闪过一抹犹豫,在心底暗叹了一声的空里,他又窜回房里,到了床边拉开罗方榕死命掩耳的双手,就在他惊恐的目光注视下,两指重重的也点在他的双耳背后,就在罗发荣全身猛然的一震之后的舒展里,他再也不肯稍停的身躯箭一般的向门外弹去。

  放开身形,张振几乎已经超越了人类极限的速度在月夜下发挥到了极至,侧着耳,感受着被封住了听力的耳朵深处传来的耳膜震动,他一缕轻烟般的身形像箭一般的往震动最强烈的方向射去。

  就在整个聊城几乎都被惊醒和陷入了莫名混乱的同时,张振轻烟一般的身子停在了一道被无数红砖堆了起来的砖墙之外,在砖墙之间依然紧闭着的铁门之上,无数串闪闪发亮的小灯泡组合成了七个巨大的字符:“长风商贸开发区。”

  也不见他有任何的犹豫,在斜眼瞟了那几个字一眼之后,他轻盈到宛若失去重量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砖墙之上,刚要跃下的他在抬眼一望的空里,浑身剧烈的一震,惊呆了。

  就在脚下,被砖墙围住的巨大空间里,一团裹在一层血红色光芒的光影像流光闪电一般的在巨大的空间里纵横激荡。四周地面上,横七竖八的抛满了支离破碎的人体。不,应该叫是肢体才对,因为在他经过长久锻炼的双眼巡视之下,那满地随处可见的人体没有一具是完整的。

  就在这抛满了残枝断躯、血腥味能令人窒息的“修罗场”,心胆欲裂的张振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那如流光闪电穿梭其间的血红色光影扑进了空旷的场地中,靠向右手边的那栋小楼,借着小楼上明亮灯光的掩映,张振看到一闪而没的光影里面似乎是一个雄伟到不像人类,宛若魔神般散发着红色光芒的几乎赤露着的躯体。

  就在他还在犹豫要不要跟进去的瞬间,原本似乎很平静的小楼四处又张皇的窜出来七八道黑影,从他们窜跃的速度和一出来就四散而走的举动上,张振居然惊讶的发现这七八个黑影各个都有接近一流好手的身手,不禁就为这不大的聊城中一个开发区里就有这么多高手耳感到吃惊和诧异。

  要知道在现在这个科技这么发达的社会里,能在张振的眼中许为一流高手的人并不是很多,特别是在像聊城这样不是很大的普通城市里,就算有,也不该在一个地方集聚下这么多。

  不过随即他的吃惊和诧异就被自己刚刚想起的这个开发区的名字所解脱,他忽然想到白天自己教训的那些人和听到的那些情况,便马上明白了这里实际上就是一个帮派的堂口,在一个连抢都可以这么被配备的帮派堂口,看到这么些高手,便很好解释了。

  想通了这点的张振在身体本能俯下的同时,再次凝神望向纷乱的场中,不禁又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刚刚的走神也不过眨眼的功夫,可四散而逃的那八个黑影转眼便已经被那光影撕碎了两个,第三个正在拼命的挣扎中又被那光影凌空撕裂成了两半,远远的抛飞了出去。

  不能置信地看着如电般纵横流窜的光影就在其余那几个黑衣人纷纷举枪乱射的枪林弹雨中闪躲着扑进,张振心中兴起了浓浓的疑云,“眼前这团光影还能是人么?”不由的便对自己原本的怀疑产生了疑问。

  原本在听到那声似曾相识的咆哮时,他以为那是方榕,因为就在不久之前,他从方榕的口中听到过类似兽性的咆哮声。尽管和今夜相比,方榕发出的咆哮声要小上不知多少倍,但是两者之间的味道,却及其有共性,所以他才会追来。可眼下的这一切,和他熟悉的方榕发威的样子截然不同,眼前这团光影绝对不该是人类,人类绝对不能达到这样的速度。

  就在他失神的望着面前几乎漂浮在空中,像流光闪电一般纵横往复的光影被已经找到合适位置的那几个大汉乱枪封住来路的瞬间。

  场中的那团光影处却忽然发生异变,原本血红色的光影猛的一亮,发出刺眼的强烈红光,紧接着已经被张振封住听力的双耳深处又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和刺痛,随即就在那强烈红光的闪现出,不可思议的飞逸出五团漆黑的暗影,如浓烟般在红光下不停聚散的暗影根本不受射来的子弹影响。转眼就在看起来很慢,其实也就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罩住了正欲再次奔逃的那五个人影,只见浓烟似的暗影闪动之间,五具人形骷髅便委顿在地。

  就在张振一看不对,忍住全身的颤抖转身欲逃,那五团愈见漆黑的暗影齐齐向他飘来的瞬间,那团散发着强烈红芒的光影处光芒一暗,那五团漆黑浓烟般的暗影便以不能形容的速度缩了回去,那情景便和凭空消失了一般那么诡异。

  就在张振一愣的瞬间,原本只是低低漂浮在和砖墙差不多高度的低空处的那团已经黯淡了光影却蓦地冲上了高空,就在高高的半空中像一道流星一般的向远处投去。

  就在这一瞬间,惊疑不定的张振忽然感觉到一股令他身体极度不适,令他心里更是极度恐惧的气息从半空中扩散开来,在感觉到这股气息的瞬间,他已经不受思维控制的身体在本能的驱使下,以超越了他任何一次逃命经历的高速,向自己的来处射去。

  他不知道,在他身后,那些砖墙外的榆树,原本绿茵茵的枝叶,就在他逃逸的瞬间,变成了有若残冬时节一般得枯萎模样。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4-19 00:10

第七章 鬼屠

  就在聊城内的那声兽性嘶吼消失后不久,远在百多公里之外的省城长风集团总部,也如它在聊城分支一样,陷入了绝对血腥的噩梦之中。

  接到聊城分支那边的人在电话中近乎哭泣一般的求救之后,立时召集了大群手下会合到了总部大楼,还没等穿着睡衣的贺疯子发布命令时,在大门倒塌的巨大的轰鸣声里、跌跌撞撞冲进来的守卫和他的惨叫声就带来了恐怖的“杀星”。

  那是一团绝对诡异和漆黑的雾气,大团大团看似浓烟般翻滚而来的漆黑雾气中闪烁着绝对诡异的暗红色光芒,随着暗红色光芒的闪动和黑雾的翻腾,一股冰寒中夹杂着酷热的气息君临整个大堂,就在从黑雾中传来的凄厉而又纷杂的百鬼夜啼一般的鸣叫声里,浓的让这些久经征战的黑道枭雄们连头发根都在瞬间竖起了的杀意和魔气开始了它的肆虐。

  诡异的漆黑雾气夹杂着暗红色的光芒不停吞吐翻滚着向前扑进,被黑雾淹没的人在凄惨的吼叫声里化为血雨和残肢委顿在地,就在长风以贺疯子为首的众人惊恐的注视和躲闪下,几乎占据了大厅整整一半空间的黑雾里传出了沉闷,暗哑而又充满着暴虐和杀意的声音:

  “五鬼现身,天妖临世,屠!”

  随着那声再没有任何人味的“屠”字落地,黑雾中闪烁的红芒顿时黯淡了下去。

  大厅中,夹杂在冰寒中的酷热也同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在凭空卷起的阵阵阴风中,扑面而来的让所有人血液都为之凝结的冰寒里,阴冷漆黑到不能形容的黑雾彷佛沸腾一般的波动了起来。转眼,黑雾之间就朦朦胧胧的幻显出一个人的身影来。

  就在诡异莫名的大团黑雾之中,一尊散发着惨淡红芒和绿色流光的躯体宛若魔神一般的站在那里。

  近乎赤裸的躯体上、在无数红色线条和惨绿色鳞甲覆盖之下,散发出诡异光芒的躯干和四肢上凸起的肌肉线条有若枯树盘根,虬结在一起不带任何的波动。

  那张同样隐现惨绿色鳞甲的头脸之上,淡绿色的短发根根竖起。在同样淡绿色的双眉之下,一双瞪大了的双眼中流转着五颜六色的古怪光芒。仰天发出低哑长嘶的大口里发出宛若鬼哭般低迷凄惨的叫声,随着他的叫声,身后大团大团的黑雾中又飄摇出五团更加漆黑的黑雾,就好像有生命和和意识一般的围绕在他身边,不停的就在平地而起的阴风里伸缩、飘摇。

  “这是什么东西 ? ”

  就在贺疯子张大的嘴还没合拢,他手下大多的人也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瞬间,一直紧紧跟在他身后的那四个面色冷肃的黑衣人中的两个,就在一声冰冷的低喝声中,怒豹一般的扑出了。

  在灯光下划出的两道长长刀影就像两道闪电,惊醒了被眼前的异像弄呆了的众人。在猛然而起的怒喝声中,这些聚集在大厅中的亡命之徒在对危险本能的反应之下,抽出各自的武器像潮水一样的向面前的怪物扑了过去。

  只有贺疯子,依着同样对于危险的敏感,就在满大厅亮起的刀光里,悄悄的在身边那俩黑衣人的保护下,慢慢的往后退去。

  面对着一闪而至的长刀带起的冷风,拥上的众人发觉那怪物竟然连躲都没躲,就见他在长刀临头的瞬间,发出一声兽性的嘶叫后,那不停转换在眼中的七彩流光瞬间凝结成血一样赤红的颜色,而闪现着绿色荧光的脸上神色丝毫未变。

  就只见他布满了红线和绿色鳞甲的大手一挥,就在众人眼前一花的瞬间,锋利的钢质长刀连着握住长刀的胳膊,就在他的手里发出喀嚓的脆响变成了三节。

  紧接着就在握刀的那两个黑衣人惨叫还没出口的空里,惨绿色的大手中刀光一闪,那两截断刀就已经砍飞了他们的两颗脑袋。而崩落的那两半截断刃也没有丝毫的浪费,就在这怪物闪电般飞起的两踢中化成了两道流光,窜入拥来的人群中,割裂了四个人的咽喉。

  血雨就像喷泉一样的在人群中洒落。

  就在那两个当先扑上的黑衣人无头的尸体还没倒地的空里,那怪物的雄伟身躯便径自撞了过来,那两具摇摇欲坠的尸体还没被他挨上,便已经被他身边缭绕的那五团黑雾缠上,转眼便成了两具骷髅委顿在地。

  这些事说来慢,其实整个发生的过程快的就若电闪,直到那怪人的身体撞过来到那两具无头尸体变成骷髅倒地,喷洒在人群中的血雨还未曾有一丝落到地上,紧随着黑衣人的众人也还没扑到那怪物面前。

  还没等众人从眼前的一幕回过神来,已经踢飞了两具无头尸体的怪人就已经连身撞进了人群。

  于是,一时间汹涌的人流就像被一柄硕大的长刀连腰斩断一般,顿时混乱着倒退了起来。

  就在醒过神来的众人在不停响起的喀嚓声和惨叫声,以及毫不停顿的冲天而起的血雨腥风中哭叫着后退的时刻,远远地躲在大厅这边角落里的贺疯子发出了恶狼般的厉叫:“都退开,给我乱抢射烂他!”

  这也难怪贺疯子拼了命般地急叫。

  就算是冒着回头枪声引来警察的巨大风险也要下令开枪。

  远远躲在一边观望的他,发现只不过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身边那些冲上去拿着长刀铁棍拼命厮杀的手下做的全是无用功,在那怪物身前挥刀抡棒的人无一例外的被那怪人用同样一个不带人味的冷血动作所杀。

  出手握住、折断刀棍,闪电般的挥出。或砍飞、或敲碎他们的脑袋,而毫无例外的在那怪物似乎无所不在的飞腿之下,会断成三节的残刃中崩落的那一部分,全都变成了流光般致命的凶器,每次都带走好几条的人命。

  不但锋利的长刀和沉重的棍棒伤不了那怪物的双手一丝一毫,就连众多躲过他身边缠绕的黑雾夺命纠缠的众人疯狂的砍在他身上的利刃,也都毫无例外的被震成了几节,而武器脱手的人转眼之间也会被他身边的黑雾锁住,变成可怖的骷髅委顿在地。

  更可怕的是,这像魔神一般冷血屠杀着的怪物身后,那不停翻腾着紧紧跟着他挺进的黑雾。不管是活人或者是尸体被卷进黑雾里,无一例外在不到两秒的时间变成一堆堆碎肉。

  更为可怕的是,被卷进去的活人竟然连一声惨叫都没有。

  面对这样诡异莫名,和场中那似乎冷血到极至的屠夫性怪物,就算以贺疯子这么多年来在道上的丰富经验,也只能本能的选择了最后的办法,不顾一切的乱抢射死这个怪物,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就在顿时四起的枪声根本不顾场中还有没退开的自己人,绝情绝意的带着幸存的人们的恐慌和仇恨响起的瞬间,再次目睹了那怪物不可思议威能的贺疯子在口中发出了呻吟般的低低惨叫:“妖怪!它绝对是妖怪!”

  在头晕目眩的瞬间,他做出了他以为自己这辈子永远不同做出的一个举动,飞快的掏出怀里的手机,哆嗦着开始报警。

  密集的枪声转眼间就零落了下来,大厅中幸存的人在目睹了被乱枪射成马蜂窝一般的怪物,他身上流出暗绿色液体的洞口转眼便蠕动着被毫发无伤的深绿色鳞甲覆盖,而怪物前进的身躯并不受任何影响时,他们所有残存的信心的终于崩溃了,极度的恐惧和慌乱中,他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射击,哭爹喊娘的开始寻觅起逃生的方法。

  可惜已经晚了,就在枪声稍歇的空里,在血污肉泥中不停推进的怪物发出了另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紧接着他诡异的身躯一改刚才的缓慢,就像一团被黯淡的红芒和惨绿围绕着的流光一般飞快的闪动了起来。

  随着他流光一般地闪动,一蓬蓬血雨就像烟花一般的随着一声声惨叫在大厅里炸起,每一声惨叫和每一蓬血雨就象征着一条人命的终结。

  就在他开始屠杀的同时,一直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五团黑雾也像五道漆黑的夺命帖子一般离开了他的周围,尽情的闪掠在已经变成了屠场的大厅,不停的收买着人命。

  贺疯子也不过刚拨通报警的电话,还没等他说明白自己的地址,整个大厅里忽然间便陷入了一片异样的宁静。等他慌张的抬起头时,却正好看到一直紧跟在自己身边的两个黑衣人的脑袋刚好在怪物那双惨绿色的大手之间变成了两团烂泥。

  “啊!”

  就在那双冰冷的大手以不可能躲避的速度也抓向他的脑顶时,在陷入永远的黑暗之前的瞬间,他忽然奇怪的想起这双在转眼之间屠杀了他数百手下的绿手之上,竟然会看不到一丝一毫的血污。

  “真是奇怪!”

  随着贺疯子的头骨在一声清脆的爆裂声中变成粉碎,一直紧跟在那怪物之后的黑雾顿时就像接到命令般扩散了开来。

  在不过转眼的瞬间,被黑雾完全笼罩住的大厅中忽然传出了一阵饱含着无限悲愤和怨怼,以及不甘的低沉嘶吼,随着这声沉闷压抑到极点的嘶吼,整个长风大厦会议室的这层楼上所有的玻璃全部像被无形的气浪炸碎了一般落了一地。

  随即,这大团大团的黑雾就像被从窗户里卷进来地狂风拉扯着一般,迅速从破碎的窗户里往外逸去,转眼便融入黑漆漆的夜空了无踪影。

  身后,长风的会议室大厅里,只留下了满地的血污,碎尸和骷髅,诉说着他们曾经经历过的血腥遭遇。

  清晨九点,韩家寨的韩老太爷在除了韩二之外的四个年轻精壮山民的簇拥下,进入聊城。

  九点二十分,本想直奔市政府的他在半路上被另一位入城的老山民认出。

  随即,传说中的韩家寨的老太爷亲临聊城的消息以不能令人置信的速度,在刚刚从闹了半夜的混乱中稍微有了点平静的聊城城内传开。

  在一些聪明人的联想和猜测下,不多时,整个聊城陷入了近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由流言蜚语造成的恐慌里。

  不管是在街上,还是在办公室里,陷入恐慌的人们无所不用其极地发挥着自己的联想力和口才,绘声绘色的讲述着关于昨夜出现的那声其实并没持续多少时间,但也确实让聊城过半的市民差点陷入了疯狂的妖吼,以及后半夜警车凄厉的鸣叫响到了天亮的异常情况之所以会发生的种种版本。

  不过版本尽管不同,但结论却大体上是一致的。

  那就是眼下的聊城出现了妖物,神秘的老太爷是来降妖除魔的,不然从来不见外人的韩老太爷干吗好端端的出现在聊城?

  于是,多少年来已经被许多人遗忘和当成了茶余饭后笑谈的,关于韩家寨韩老太爷的众多传说再次成了聊城人口中出现频率最高的话题。

  而才走到什字的韩老太爷,更是被许多已经慌了心神的人围在了十字街上,寸步难行。

  这种情况下,随着人们从众心理的本质,围在十字街上的人是越来越多,最后终于把原本还算宽阔的什字堵了个水泄不同。

  这时,已经忙了一夜,也郁闷诧异了一夜的达叔带着一队警察匆匆赶到。

  弄明白情况后,又好气又恼火的他想要趋散人群,维持住现场的秩序时,他这才发现情势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面对人山人海,根本不怎么理会他的这股人潮,他带的这些人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就在他打开随身刚配上的对讲机,向警局请求完支援时,他忽然发现喧闹的什字上却慢慢的安静下来了。

  紧接着,就在他左顾右盼的想弄明白状况时,他听到人群中传出一把苍老,但又显得十分清越和平稳的声音:“大家说得我听明白了,现在大家静一静,听老朽说几句好吗?”

  声音不高,但平稳清越的声浪好像有无可比拟的威力,穿透原本还存在于什字里的众人切切私语的嗡嗡声,回响在整个大街之上。

  一切的嘈杂便在这声浪过后变成绝对的寂静,只有微停了一下,又继续响起的声音传遍了整个什字。

  “今天老朽入城,是有点我们韩家寨自己的私事来向市政府寻求帮助和支持,不是来聊城驱魔捉怪的,因为我根本就不会那套东西。

  不过在这里,我要以一个活了近百岁的老人的名义,向各位父老们提个醒,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平静了近千年的聊城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妖怪?

  起码,在我渡过的近百年的光阴里,就没听说那个城市里出现过这些东西。

  所以我请大家不要慌张,相信政府,政府一定会在保证你们安全的基础上,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这是我,一个活了近百岁老人的心里话,当然,如果你们要想认为是韩家寨的老太爷说的话,也行!现在我只请大家不要再围在街上了,安心去做你们自己该做的事。好吗?”

  听上去就是那个素未谋面的韩家寨老太爷的一席话说完,达叔就发现原本水泄不通的人群有了松动的迹象。在重新升腾起的嗡嗡声里,人流开始了活动。

  就在他刚要松口气的空里,一个女人高亢刺耳的声音又拉住了所有准备离去的人们脚步。

  “如果没有妖魔鬼怪的话,那昨天晚上的那声怪吼是怎么回事 ?人可能发出那么大的声音吗 ? ”

  达叔一听这话,就知道要糟,尽管他自己对那声音和长风开发区的屠场也在心里装满了诧异,可他明白,眼下这十字路口,这么多情绪不稳的人潮面前,绝对不是弄明白这件事的时机。

  果然,随着这声高叫之后,有些松动的人群又乱了起来,一时间满什字都是人们各种各样的疑问和恳求声。

  这让达叔心里,瞬间都产生了一股把那高叫的女人一把撕碎的冲动。

  “关于怪声,我知道以现在的科技手段,就有很多种办法可以达到你们所说的那种效果。因此,我相信那是有人在暗中捣鬼,不关那些灵异的事。

  大家想想,要是真有你们认为的那些东西的话,你们今天过得还会这么安稳吗 ? 赶快回去吧,相信政府,一定会查出这声怪吼的来历,给大家一个交代的!大家赶紧回去,赶紧回去吧,就当是可怜可怜一个已经赶了半夜山路的老人,我快要支持不住了,好吗 ?”

  说着话,抱拳向四周作揖的韩远山韩老太爷的脸上渗出了黄豆大的虚汗,削瘦微驼的身子也微微的晃动了起来。

  围着的众人终于在纷纷扬扬的议论中慢慢散去了。

  “老人家,今天实在多亏你了,我代表我们全体警察向你表示最诚挚的感谢,谢谢!”

  指挥着大队这才赶来的警察趋散还不肯死心、纠缠在老人身边的那一小群人,达叔陪着匆匆赶来的局长向正要离开的韩远山走来。

  “不敢当,不敢当,一件小事,何足挂齿。”

  嘴里客气着,韩远山微微向来的两人点了点头,便想赶去办自己眼下最关心的事。眼看着就要中午,自己却因为刚才的事被堵在这里不能成行,要是再不去办的话,等一会飞机来了,拿什么去见方榕?

  “老人家是要去市政府办事?”

  知道前因后果的达叔一看韩远山这就急着要走,便猜到了他的心思。

  点了点头,说了声失礼,并不想再多说什么的韩远山拄着拐杖就要离开。

  “老人家不用这么辛苦了,市长他们来了。”

  有些没意思的达叔和同样有些尴尬的局长对望了一眼的空里,忽然发现市长带着市里的一群官员下了车,匆匆忙忙的往这边赶来。

  等韩远山轻而易举的就在什字得到了满怀感激的市长的允诺后,在韩二的指引下进入方榕的三泰书店时,小蒋都傻住了。

  “莲姐,你怎么了?”

  刚刚挤在人群中已经见过韩远山的林晓菡,发现自己泼辣厉害的莲姐在这个看上去并没有特别的老人面前,表现出一种小孩子般的手足无措和紧张时,忍不住推了她一把。

  “老太爷您好,我是书店的雇员小蒋,您快请坐,您找我榕哥么?”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4-19 00:11

  还没等韩远山和引路的韩二开口,从震惊和兴奋中醒过神来的小蒋顾不上回答一脸奇怪的林晓菡,只管自己跑出柜台,冲到微笑着的韩远山面前深深的鞠了个躬,随即还是明显慌乱和紧张的说出了一大串还算有条理的话。

  “谢谢你了小姑娘,方榕不在吗?”

  韩远山笑着冲她点了点头。

  “榕哥应该在楼上,您等着,我去给您叫!”

  这时才完全从看到传奇人物,和传奇人物说话的那种震撼和喜悦中回过神来的小蒋完全恢复了她的能干,两把把手上的套袖脱下后,往柜台上一放,便准备跑去叫人。

  “韩二你看着点,我和小蒋姑娘上去见方榕。”

  轻轻一笑,摇头拦住了小蒋的韩远山对着恭谨的跟在自己身后的韩二吩咐了一句,这才微笑着跟在小蒋后面往店外走去。

  刚出了店门,小蒋和林晓菡便都吃了一惊。

  店门外,正从什字那边往这边走来的方榕就像喝醉了酒一样,圆睁着布满了血丝的双眼,脸上流露一股十分痛苦的表情,扭曲着似乎一夜之间变黑了不少的面孔,脚下虚浮,摇摇晃晃的向她们走来。

  “榕哥,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

  就在她俩的惊叫刚刚出口,人也准备扑过去搀扶方榕的时候,就觉得身边掠过一阵清风,一眨眼的功夫,这群人里年纪最大,最不可能抢在前头的韩远山已经站到了方榕面前。

  “老人家……”

  方榕刚说到这里,两眼一翻,就往地上倒去。

  闪电般地伸手,就在小将她们和路人吃惊的注视下,看上去没有多少力气的韩远山已经一把提住了方榕绝对不轻的身体,右手的拐杖一松,腾出的右手连动,几指头就重重的点在了方榕身上,方榕脸上的扭曲和那层黑气便开始缓缓褪去。

  “小蒋姑娘,方榕的住处在那里?”

  随即,做完这一切的韩远山把提在手里的方榕交给了紧跟到了自己身边的那四个年轻山民,向正快要哭出声来的小蒋急急问道。

  “就在楼上,跟我来!”这次却是林晓菡抢着领路了。

  缓缓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方榕终于在太阳已经西移的时候清醒了过来。

  “你醒了?”

  自己熟悉的小屋里,只有韩老太爷韩远山冷冷的凝视和冷冷的话语在回荡。

  “他们其他人呢 ? ”

  刻意避开面沉似水的老人的逼视,方榕在心里暗叹的同时问道。他知道,面前的老人和别的其他任何人不同,自己所作的一切在他面前根本无法有丝毫的隐瞒,因此也借着打乱话的空,迅速在脑海中琢磨着怎么回话。

  “打井的设备和直升飞机都已经按时到了,他们都出去帮忙了。”

  说道这里,韩远山重重的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你身上濒临崩溃的伏魔印也刚刚恢复正常,现在你有什么话要说?”

  语气中充满了浓浓的悲伤和失望,就连清亮的双眸也离开了方榕的身上,无神的注视在一边的地上。

  身为伏魔印的缔造者和殷巫在当代的宗主,深知方榕底细的他在看到方榕回来的瞬间,便已经完全明白了聊城昨夜怪事出现的因由,再加上在紧急处理方榕发作后的后遗症期间,无意间听到出去帮忙的小蒋他们带回的现在几乎整个聊城都已经知道了的,关于省城昨夜也出怪事的传言,你叫他如何不觉得悲哀和失望 ?

  “这次又是你老人家救回我的吧 ? 这次怎么会这样?”

  挣扎着坐了起来,忍着全身肌肉和神经撕裂般疼痛的方榕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话,只管径自提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就算我不救你,你在三五天之后基本也能恢复过来。不过因为这次的发作过于失控,在以后的日子里,伏魔印已经封印不住它对你神智的侵袭了,你要有足够的思想准备。”

  “我知道,其实在它发作的瞬间,我便已经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可是我无法选择。”

  自醒来后,逐渐恢复正常的方榕逐渐转变成原本的黑亮眸子里首次闪过一抹痛苦的神色。

  “哦?”

  低头只管注视着地面的韩老太爷抬起了他的双眼,凝神等待方榕的进一步解释。

  此时,远在百公里之外的省城里,漫天飞舞的各种谣言和传闻也似一道暗流一般的掀动着一股股不安的波澜,拍打在无数人心灵的堤防,让不安的情绪在日常平静的黄昏下不停的泛滥。

  省城最大的医院里,一动不动的躺在病床上的王小明此时一改往日的沉默和茫然,清瘦憔悴脸上,此刻分外明亮激动的双眸里闪动着跳跃的光芒,努力的侧着耳,倾听门外走廊里那两个护士之间的对话。

  “玲姐,长风集团那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 怎么我今天来接班的路上到处都能听到人们在那边窃窃私语,说是昨夜那边闹鬼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啊哟,小薇啊,幸亏你今天白天都在家里,现在才听到这个消息,我可是被这件事弄的连中午饭都没吃,真是太恐怖,太恶心了。”

  “玲姐,就算那边闹鬼,和你有什么关系?怎么会连午饭都没吃呢 ? ”

  “小薇,你不知道,从早上十点多开始,警局就不停的往咱们医院太平间送尸体。因为尸体太多,院里就让我们这些护士都去帮忙,整整忙到中午一点多。

  我估计啊,凡是参加了运送尸体的同事们大概没人能吃的下去饭。那哪里是尸体啊,简直全都是破烂的躯体和残肢。

  你想想,在看过那么多袋碎肉和残肢之后,谁还能吃的下饭去?别说我们了,就连送尸体过来的警官,都有不少人面色惨白,在门口的花丛里不停的呕吐呢。”

  “啊? 玲姐,死了有多少人 ?怎么会忙好几个小时 ? ”

  “光送到咱们医院太平间暂放的尸体就有接近两百人,听说还有一百多具尸体被送到二院那边了。据说这一次,长风的总部那里再没有一个活人,全都被鬼怪给杀掉了。”

  “别开玩笑了玲姐,当今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鬼怪出现?”

  声音里带着颤抖,门外这个被称作小薇的护士强笑到。

  “这可不是我说的啊,我也是在搬尸体的过程中,听几个面色惨白的警官在那里悄悄私语的时候听到的。而且据街上的传言说,昨晚出事之后,长风大厦好几层楼的玻璃全都在一声巨响之后碎掉了,楼里面很多的墙壁也被震塌了,但是现场找不到一点爆炸过的痕迹,他们楼里的监视器上录下的东西就是一团黑雾闯进去过。”

  “这怎么可能 ? ”

  “谁知道,反正看到那些破碎成一团团的尸体之后,我的心就乱到了现在,走在过道里都觉得心里慌的不行,还好要交班了,晚上你也自己小心点啊。”

  说着话,两个护士的脚步声慢慢远去。

  “长风那群杂碎叫人给干掉了 ? 难道是三哥 ? 可三哥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本事了 ? ”听到的这消息让王小明基本已经死了的心又开始怦怦的狂跳了起来。

  与此同时,自早晨便听到传言,说长风被鬼怪一夜之间连根拔起这一惊人消息的四海社老大夏永忠,此刻还沉浸在一种狂喜和一种难言的不安中不能自拔。几乎快一整天了,被这个他从各种渠道证实了的消息弄得心意散乱的他连办公室的门都没出,只是不停的在房子里苦思和焦躁的来回踱步。

  作为和长风斗了近二十年的对头,他在初闻这个消息时的狂喜过后,便不由自主的陷入了一种本能的不安之中。

  作为老对手,他当然明白长风庞大的实力和势力是多么的难以对付,不然凭着他四海社号称道上实力第一的势力,也不会在这么多年的斗争里只能略占上风,何况这股占上风的势头在最近也变成了下风。

  在这样的情势下,居然会有自己和长风毫无所知的第三方能在一夜之间就灭了风头一时无俩的长风,那此后这股神秘的势力的矛头会不会就此直接对准自己呢 ?

  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头有三个大,烦恼就像怎么也趋散不开的魔鬼,缠绕着他不肯少离。

  “老大,聊城那边急报!”

  就在他头疼不已的时刻,办公室的门一开,一脸奇异神色的老二急急的冲了进来。

  “聊城那边急报?”

  他停在脚步,不满的瞪着自己的兄弟。

  近来的他一听到聊城,就会觉得有股火从心里往外冒,这点整个四海社的人谁不知道?

  尽管现在来报消息的是老二,他还是真想当时就一脚把给他踢出门去。

  “聊城昨晚也发生怪事,一声震天的妖吼之后,长风派在那边留守的人全部被人屠杀干净,现在整个聊城陷入混乱之中。”

  熟悉自己老大脾气的老二当然知道老大在想什么,也不多做解释,赶紧报上自己安排的暗线报上来的消息。

  “哦 ? ”

  夏永忠的眼睛立刻瞪的老大,脸上却在一惊之后,陷入沉思。

  自从那夜在和赵三火拼时,被不明来历的大群枪手伏击之后,四海社派去聊城的那多人马里只有受了重伤的老五在刺杀组的那七位高手的拼死抢救下,和背着他的小组长逃回了省城,其余的所有人马,包括被赵三所伤的老四全部死在了那里,到现在连尸体都找寻不到。

  四海社在吃了大亏之后,全力多方调查之后,才知道自己这次是上了老对手长风长久以来刻意安排下的恶当。

  那群神秘的枪手竟是贺疯子多年以前,一直由他号称在国外留学的儿子带领,躲在暗处默默训练出来的一只奇兵,难怪在火拼之间,四海的人一直紧盯着的长风并没有多大动静,却在关键时候被那群枪手来了个一网打尽。

  在得知这一情报后,愤怒如狂的四海社却发现自己陷入了十分尴尬的境地,在损失了天地两堂和刺杀组的精锐人马之后,偌大的四海社里竟然在短时间内,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力量对拥有了大批神秘枪手的长风展开报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长风在道上的气焰逐渐飙升。

  可是眼下这样的长风也被人一夜之间连根拔掉了,这神秘的第三者究竟是谁呢 ? 为什么聊城那边也会出事?

  想到这里,他双眼忽然一亮:“老二,知不知道聊城昨夜什么时候出的事 ? “

  “我已经查过了,是在这边出事之前!”

  老二自然明白老大为什么会这么问,赶紧回答到。

  “老二,你说会不会是……”

  说道这里,夏永忠已经闪亮了起来的双眸忽然黯淡了下来。

  “老大怀疑是聊城赵三的报复吧 ? 开始我也这么想,可是后来也觉得大有问题,聊城和这边昨夜发生的事太过怪异,不大可能是赵三出手干的,不过我看和他也脱不开干系。不过眼下……”

  望着凝神瞧着自己的老大,老二有些迟疑的打住不说了。

  “有话就说吧老二,咱们之间还顾忌什么? ”

  夏永忠脑子一转,便知道老二有些话想说,便干脆的表态到。

  “不过眼下我觉得这事不管是谁干的,对我们四海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我认为老大你也不用太过紧张,如果这忽然冒出来的势力不是为仇,而是为地盘和势力的话,我觉得他根本没必要连根拔起长风,所以我估计他们十有八九是为仇。

  当然,必要的防范还是必要的,咱们可以一边加紧想办法从警方那边弄清楚昨晚事情的真相,一方面可以严加防范,静观其变。”

  夏永忠边听边点头,他也知道自己光在这边烦恼也不是办法,就在他刚要说话的瞬间,他的办公桌上那很少响起的红色电话忽然急促的响了起来。

  他和刚说完话的老二同时一愣,在交换了一下惊疑莫名的眼光之后,他深吸了口气,走过去抓起了电话。

  “警方已将昨夜之事上报最高层,估计不日之间国家安全局将派专案小组下来严查此事,切记不要妄动!切记!”

  电话里,没头没脑的传出这么一段话来,说完那边便干脆利落的挂断了电话,房间里顿时一片寂静,只有夏永忠和他的当家老二带着一脸的惊疑,面面相觑着说不出话来。

  
第三卷完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4-19 00:12

第一章 往事

  新月如勾,高挂在淡远辽阔的夜空;清冷的光辉,应和着深邃的夜空中闪烁的点点繁星,静谧中,眼前的山川和谷地,显得是那般的宁静。

  韩家寨西边那座最高的山顶上,方榕已经静静地坐了好久。可是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无法让紊乱的心平静下来,即便是眼前的静谧天地也不行。

  自下午向已经看穿了一切的韩远山做了毫不保留的坦白,并努力取得了他谅解和帮忙的首肯之后,方榕一直借着马不停蹄的忙乱来压下的不安和沮丧,终于还是在直升飞机圆满完成任务飞走后,随着他心里松掉的那口气,爆发了。

  所以,在了解到韩远山早已在韩家寨安排妥了一切的情况后,他硬是丢下想和他进行沟通的施工人员、需要他照料的赵三和王小明,顾不上跟随而来的小蒋和小林她们眼中的迷惑和不解,一个人来到这里想些事情。

  他知道,尽管没有露面,但在暗中比所有人更了解和关心约旱暮远山,会明白自己现在的心境和需要,能安抚住下面那些人的迷惑和不解?p>  “往后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静静地,就在夜色中注视着自己的双手,方榕无声的在心里不停的问着自己。

  这双看上去洗的干干净净的双手,此刻在他的感觉里,却还十分明显得散发着浓浓血腥味,不停地刺激着他已经恢复了常态的神经和心灵。

  自昨晚在回去的路上,遇到拦路求助的包四,至他见到穷途末路的赵三,又从王长贵他们口中得知赵三沦落至那般凄惨模样,全是因自己守密造成的以后,他的心便陷入了巨大的愧疚和愤怒之中。

  再加上在那种情势下,赵三还坚持着维护自己身为男人的尊严,不肯接受他提出的各种帮助时,脸上流露出来的那种坚决神情,终于使他在苦劝不果的焦躁和更深的愧疚里爆发了起来,再次露出了当年为他挣来“血夜凤凰”这个恐怖名声的狰狞面目。

  在一声压抑不住的狂吼和激愤之后,他一气屠尽了长风集团派在聊城的所有人手。

  可是就算方榕自己也没料到,刚刚从天妖之力忽然发作的边缘勉强恢复过来的他,之所以会一改平时的沉稳,激愤之下再次动了杀心,就是因为体内还未收敛干净的魔气仍在隐隐作祟。

  所以在他只想利用体内五鬼的能量,替赵三扫平进占聊城的外来势力,也为赵三出口气的那场屠杀进行到最后时,他体内蠢蠢欲动的天妖魔气却在血腥和狂暴情绪的剧烈刺激下,再度完全的爆发了开来。

  这使他的心再次体会到了那种熟悉而又陌生的狂暴和嗜血的强烈冲动和吸引。

  依靠着多年来苦苦努力之下的那点修为、以及身上伏魔印还不曾完全崩溃的力量,他在已经陷入魔化状态的危险关头,放过了跟来旁观的张振,只是径自冲到省城长风大厦的总部,在那里进行了一场更为残忍的屠杀。

  很多时候,在那些身心疲惫到极至,心灵几乎沮丧到不可言说的黯淡岁月里,方榕不止一次的有过放弃挣扎,放弃寻求,放弃一切的想法。

  那时节,他就想要么干脆的去死,要么干脆任由体内的它或者它们,完全的占据住自己的身心,让无边无际的黑暗来免除自己苦苦挣扎的艰辛和伤痛。

  可是每到将要真的放弃的时候,他的内心最深处,总会闪现出那么的一股子不甘心和倔强来,

  一次次促使着他再次振奋起精神,苦苦抵抗着来自黑暗深处的诱惑。

  其实就他自己的体会,体内的所谓天妖和五鬼,真正爆发的时候,他自己本身并感觉不到太多的痛苦,不但不会痛苦,反而整个身心都会沉浸在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和不可一世的感觉里,让人非常的享受。

  特别是当这种感觉也真的被爆发时所拥有的那种几乎能毁天灭地的强大力量所证实,当他自己在清醒的时候,只能苦苦忍耐的那种种不平和郁闷在这种力量面前痛快淋漓的被撕裂到粉碎的时候,那种势不可挡的快意和破坏之中得到的满足,也确实充满了非常非常强劲的诱惑力。

  而痛苦,却往往就在他自己企图挣扎着保持内心和神智的清明同时,随之而来。

  就好像一般普通人在内心中,有时候理智会和欲望冲突,会交锋,会带来深深的痛苦一样,魔化的诱惑和企图保持清醒的挣扎之间的交锋,也给他的身心带来了巨大的痛苦,这痛苦让他在发作完毕的初期,让肉体疼的死去活来;在完全清醒的时候,就像噩梦一般的缠绕着他,使他时常陷入至深的黑暗和内疚之中,无法解脱。

  一边是痛快淋漓到有若魔神降世般的不可一世,在血腥和狂暴中尽情杀戮的快意和诱惑。

  一边是在清醒之后面对着似乎已经浸透了鲜血的双手,内心无尽的后悔和痛苦不堪的折磨。

  就在这样的路上,方榕挣扎着走了十年,没想到现在,会在平静了三年多之后,会再次陷入这般痛苦的抉择。

  眼下的他,似乎还有两条路可以选择。

  一是继续按照先前选择的平静之路,帮着韩家寨打好井之后,再无任何亏欠的离开这里,重新找个地方,默默的过完自己最后的这两年岁月,在最后的日子来临的时候,离开这个让他心灰的黯然世界。

  一种是跟随着眼前时时冲击着内心的冲动,什么都不管了,就这么放开手脚,痛痛快快干干脆脆的为身边这些已经建立了不浅感情的人们做点事情,了无遗憾的走完自己最后的这两年。

  可是这条路却已经隐约流露着一股股的血腥和难以预料的凶险预兆!

  “我到底该怎么办? 怎么办?”

  已经饱经了世间风霜的他和韩远山一样,都知道自己要走的路只能由自己选择,所以他来到了这里,企图借着清冷山风的吹拂,寻找到内心的答案。

  随着夜幕逐渐深沉,山间吹过的风也开始带上了浓浓的湿气和寒意。

  忽然,正在心里不停的问着自己的方榕听到不远处的山腰里,传来了石子滚落的声音和隐约的人声,惊讶之下便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小蒋气喘吁吁的叫声:“榕哥,榕哥是你吗 ? “

  “赶紧坐下歇歇,这么晚了你跑上来干吗,我不是说过一会就回去了么 ? 你瞧这多危险。”扶着只管喘着粗气的小蒋坐下,方榕嘴里边唠叨着,边顺手递了自己手帕过去让她擦汗。

  “我也是闲着无聊,想来找榕哥说说话,这次你回来,咱们还没好好说过话呢。”等喘息稍定,擦着脸上汗珠的小蒋低声说道。

  “小蒋你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尽管是在夜色朦胧下,但方榕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了她的视线对自己目光下意识的躲闪。

  已经三年多了,对已经一个人飘荡了十年之久的方榕来说,在聊城的这段平静日子里,这个在聊城和自己朝夕相处了三年之久的女孩小蒋,尽管名义上是雇员,可在心里,他早已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妹妹一样,她的异常,怎么能逃得过方榕的感应?

  “榕哥,能不能给我说说你这次出去之后的经历?我发现你这次回来后,整个人变了许多。”若有所思的小蒋慢慢抬起了头,有些迟疑的问道。

  这一刻,她眼中闪烁的那种有些陌生、又有点小心的神情,让习惯了她的开朗和直爽的方榕在心里忽然就闪过了一阵酸楚。也就在这一瞬间,他明白自己已经真正的来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

  要么说实话,而后去面对不在同于以往的一切可能。

  要么避开话题,继续保持原本保持的生活。他相信只要他愿意,小蒋即便是心里有数,也不会当场揭穿自己。

  可是以后呢 ?

  难道自己真的注定什么都要逃避,就这样一直逃避到死 ?

  刹时间,方榕的心中掀起了狂澜。

  依稀,眼前又出现了当年与家人不得不别离时的凄惨情景,已经哭哑了嗓门的奶奶在夜风中无助飘动的白发,哭晕了不知有多少次的姑姑,还有一脸铁青、只能无语望天的姑丈。

  依稀,眼前又出现了孤身上路后,白纸般纯真的自己在茫茫人海中挣扎着的生存,那些霜风凄雨中所遭受的欺凌和侮辱。

  依稀,也出现了自己狂暴发作时,在自己手中挣扎呼号着的那些丑陋而又恐惧的面孔,出现了自己在每次发作过之后,像寒风里的瘦狗一般躲在无人的暗处舔着身心伤口时的那种酸楚,出现了自己一次次自觉不自觉的在各处展开的飘零。

  “为什么我还要过这样的生活?”

  当眼前浮现的画面定格在叶枫脱落在书店柜台上的那只小猪时,狂涛般的思绪忽然在方榕心中齐齐敛去,他紊乱的心境也顿时进入死一般的沉静,再不见不到任何的波澜。

  这时候,他才听到身边的小蒋在焦急地呼唤着自己的声音:“榕哥,榕哥你怎么了? 怎么了?”

  “我没事,我没事,小蒋你别紧张。”

  恢复了过来的方榕挤出个淡淡的微笑,安慰着已经快急哭了的小蒋。

  “榕哥你真的没事了?刚才你脸上的神情好可怕啊!”

  低声说着,还不能完全从刚才方榕脸上百变的狰狞神情中回过神来的小蒋,还是不能自己的又打了个寒战。

  “刚才不过是想起以前的一些事而已,现在没事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偷眼看他的小蒋却发现他脸上带着的,是一抹看上去似乎有些飘忽和陌生的微笑。

  “榕哥,今天这里的风有些大,我忽然觉得有些冷了,不如咱们现在下山吧。”

  小蒋忽然隐隐觉得有些害怕。

  “小蒋,在我告诉你一些事之前,原意回答我一问题么?”

  抬头望了一眼夜空的方榕深吸了口气后,问道。

  “什么问题?”

  小蒋睁大了眼睛,心砰砰的乱跳了起来。

  “你相信这冥冥中真的有命运这种东西存在吗?仔细想想了再回答!”

  说到最后,方榕脸上的笑容不见了,神情中露出一种很严肃的东西,这让小蒋将要冲口而出的回答又咽了下去。

  “是回答不上来呢?还是觉得有些混乱 ?”

  等了良久,方榕看小蒋的脸上出现了迷乱的神情,便轻轻的叹了口气。

  “两者都有,青莲答不上来,那榕哥你信吗?”

  小蒋的脸上出现了两团红晕,尽管是在朦胧的月光之下,但方榕还是看得清晰无比。

  “以前的我可能信,但现在的我却还真的有点不相信!”

  彷佛是在回答小蒋,又仿佛是在对另一个看不见的人宣告着一般,已经坐到了小蒋身边大石上的方榕在说话的同时,抬眼望了望静谧的夜空。

  “哦 ?”

  今晚方榕表现出来的奇怪,让小蒋忽视了这是方榕头一次主动和自己坐的这么近的事实,望着他的脸上露出了疑容。

  “小蒋你刚才不是问我这次出去做了些什么吗 ,怎么,现在不想知道了 ? “

  这时,方榕脸上却又出现了小蒋非常熟悉的、那种几分憨厚中带着一点聪明的微笑。

  “当然不是了。不过,我怕他们在下面会等得着急。”

  面对着熟悉的笑容,小蒋也觉得轻松了许多。

  “今晚我要告诉你的有些事只能单独给你说,还是这里方便。”

  说话时,方榕就觉得有些奇怪,怎么小蒋的脸忽然又红了?连脖子都隐隐的透出一抹红色来。

  “那榕哥你就说吧,我在听。”

  微微低下头的小蒋不但脸和脖子都红了,就连声音也忽然变得轻柔了几分。

  “我这次出门参加了一场拳赛。这是为帮韩家寨筹钱打井而打的一场拳赛。”

  缓缓地说着这些话,方榕仔细的打量着小蒋脸上的变化。此时的小蒋,脸上的表情虽然有些古怪,但是眼神中并没有流露出多大的好奇。

  这一切虽然已被隐约猜到原因的方榕洞察到了,可是他并未受任何影响,只是接着缓缓说出了更有震撼性的内容。

  “我为了拿到奖金,在拳台上打死了六个人。”

  “这些我都知道了,我还知道你在那边的拳坛里被人们称为‘暗修罗’,有着无敌战神的盛名。”

  似乎是受不了他眼光的逼视,又似乎是为了掩盖心中的失望。神情有些复杂,但并没有多少慌张的小蒋低下了自己的头,低声说道。

  “都是小林告诉你的吧 ?”

  方榕也没有太过吃惊,只是淡淡地笑问道。

  “嗯 ,是她受我的逼迫不过,昨天夜里告诉我的。”

  小蒋的头垂地更低了。

  “那你对我的这另一个面目现在怎么看?”

  现在方榕倒是有点好奇了。

  “那有什么 ? 我心目中的榕哥本来就该是这样了得的英雄人物。再说,小林说那是在公海上举行的拳赛,去参加的拳手提前都知道上了台生死由命,没有什么好想的啊。”

  像是尽量放缓着自己说话的节奏,又像是竭力控制着自己,小蒋故做轻松得就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尽管已经从她微微颤抖着的肩头洞悉了她内心确实有些紧张和害怕,但是方榕的心头还是涌过了一股暖流,他心中想要告诉小蒋一切的那种冲动越发的强烈了。

  “我还背负着很沉重、很黑暗的过去。双手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这样的我,你觉得如何? “

  方榕眼中这时闪起了奇异的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的小蒋。

  “不管你过去干过些什么。我只知道,这三年来,我接触到的榕哥是一个难得的老板,一个值得我信赖、依靠的好人,这就够了!”

  勇敢地抬起头,会错意了的小蒋径自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谢谢你小蒋!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也一直当你是我自己的妹妹。谢谢你!你的这番话让我坚定了心中的决心,解决了我的一个大问题。”

  精神顿时振奋了起来的方榕显然忽略了小蒋顿时变得一片惨白的脸色和快要哭出来的神情。

  在他的经验和认知里,一个普通人,特别是一个普通的年轻姑娘,在听说了自己在公海拳坛的凶狠和战绩;在听到自己说双手沾满了鲜血之后,还能这么平静地表示理解和支持自己的,在这个世上不能说没有,但绝对不会太多。

  而刚刚小蒋的这番表态,恰恰又发生在自己刚刚天人交战、下了决心后的现在,这份被自己亲近的人理解和信任带来的鼓励,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选择面对的决心。

  这一瞬间,眼前静谧的天地在他的感知中,都忽然变得开阔和无垠了起来。

  “榕哥,那你现在能亲自给我说说你参加这次拳赛的经历么? 还有你是怎么认识小林的?她

  长的可真像那位叶大姐!”

  脸上带着明显的失意和惨淡的笑容,勉力把持着自己心境的小蒋有些意兴阑珊的顺口问道。她心里实在不想让很快就平静了下来的方榕发现自己的异常。

  “呵呵,傻丫头,怎么又在那里乱想上了?认识小林是一个意外,和她是否长的像叶枫毫无关系。”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4-19 00:13

  说到这里,已经完全明白了她心思的方榕停了停,意味深长地说道:“像我这样的人,是不能够用男女之情去喜欢一个人的,因为那样会害了自己和对方。叶枫你也见过了,那样黯然地离开,其实是我们之间能够拥有的最好结局。”说到这里,方榕的脸色也黯淡了下来。

  “枫姐命真苦!和榕哥的结局是这样,而现在的男友呢也无端的受了重伤。唉!不知道她现在的那个男友伤治好了没有,可千万别像小明一样,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也不知道是在为自己难过,还是在为小明的因伤丧志而伤心,小将说着说着,眼眶里就滚出热泪来。

  “小明的伤我一定会想办法给他治好的,这点你不用担心;至于别人,你就更不用担心了,他没那么容易残废。”

  想起刘英奇,尽管没提他的名字,但方榕的眼中还是闪过了一抹寒光,语气中也忽然多了些无奈。

  就在方榕和小蒋在山顶说话的同时,山底的韩家寨韩老太爷小院的西厢房里,劫后重逢的赵三和王小明也在黯淡的油灯下,躺着低语。

  作为他们的临时病房,西厢房里陈设确实显得有些简陋。除了进门就能看见的那张占了半间房屋的大土炕外,只有炕前的小铁皮炉子和迎门而放的一张老式八仙桌,和桌边摆放的那两张老旧的太师椅。

  尽管房间内陈设简陋。但小小的空间里,那些升腾在炉子上的小铜壶周围的水气,配合着炉子散发出的热量,给房间里平添了许多的暖意,也使得油灯黯淡的光线下说话的两个人苍白的脸上,多了点微微的红润。

  “小明,想明白了? ”

  看到躺在一边的王小明至今没有回答,同样感到很累、很虚弱的赵三还是忍不住先开了口。

  “三哥,我这道你刚才说的都对,都是为我好。可是现在的我,就算振作起来又能怎么样呢?我已经残废了,以后还能干什么?”

  王小明在回答他的语气中,充斥的还是那种哀莫过于心死的萧瑟和绝望,这让他的心更加阴沉了起来。

  自傍晚被方榕不由分说地硬接上直升飞机来到这里,见到同样被接来的王小明后,他就发现受伤后的王小明,已经消沉到了让他痛心的境地。

  为了让眼前这个形容削瘦憔悴、双眼中充盈着一片死灰色的少年,重新恢复到以前那个聪明伶俐、生龙活虎的模样,同样被伤痛折磨的瘦骨嶙峋、憔悴不堪的他已经浪费了不少口水和精力。可

  已经彻底对以后绝望了的王小明依旧没能振作起来,这让他在重伤之后也变得易怒的性格再次爆发了起来。

  “我操,你这个孬种!跟了我这么久,刚受点小伤就变成这样?!瞧瞧你现在的熊样,那还像我赵三的兄弟 !

  你虽然受伤了,可还留的命在。可是福清他们呢 ?他们连命都丢了。他们还在下面等着咱们以后为他们报仇!可是你瞧瞧你的样子,咳!咳!”

  骂着骂着,强自挺起身来的赵三一口气没压住,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三哥!三哥…”

  被他忽然的痛骂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的王小明一看,他的脸在剧烈的咳嗽之下都开始扭曲着发青了,于是便大声的急叫了起来。一边叫着,一边自己也费力往他那边挪,想过去帮他。

  “滚开!”

  即便是在剧烈的咳嗽间中,已经咳到连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的赵三,还是猛地打开了王小明伸过来的右手,暴烈地呵斥着了叫他滚开。

  “三哥,三哥!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你消消气,消消气呀!”

  王小明依然不死心地想用没伤的那只右手帮他顺气,急得都快哭了。

  不管他自己的心境如何地灰暗和颓废,面对着自己自懂事以来就崇拜和敬畏着的大哥,他还是丝毫没有放弃以往的敬畏和关心。

  “哇!哇!”

  或许是他的话起了作用,也或许是赵三的身体已经受不了咳嗽的过于剧烈,就在他话声音落地的空里,赵三激烈地咳嗽随着张口吐出的两口污血而慢慢的平复了下来。

  “兄弟,不是我想骂你,我只是想叫你明白。这世上,一个人要是连自己都对自己绝望了,活着绝对不会比死了来得容易和干脆。你看我,到现在还在坚持,为什么 ? “

  刻意地放缓了说话的速度,微喘着的赵三吃力的伸手擦拭着嘴角的血迹。尽管脸上的神色还是十分憔悴,可是那双微带血丝的双眼,还是闪烁着灼人的亮光,盯着面有愧色的小明,不曾少离。

  “我明白了三哥,对不起,对不起!”

  有些受不了赵三的逼视,王小明垂下眼帘。低声的回应着,心里又愧又羞,还充斥着对自己的自怜和茫然。说着说着,忽然把头埋在了枕头里,低声的哭了起来。

  “虽然我平时经常给你们说,男儿流血不流泪。可是我知道,这次受伤致残对这个年纪的你,意味着什么。要哭你就痛痛快快的哭出来!但是,我希望,这次哭过以后,再也不要在人前流泪。要记住,咱们是男人!”

  吃力地伸手轻拍着王小明不停耸动着的胳膊,赵三眼中也不由有点湿润。

  身为一个久历人生冷暖的老大,他当然明白在这个年纪便成了只能用一只手的残废,这对王小明的将来意味着什么,他将要面对的又是些什么。

  “三哥,不好意思,我以后再也不哭了!”

  在自己最崇拜的老大面前痛快的大哭了一场后,王小明犹有泪痕的脸上露出了受伤以来的第一个微笑。尽管看上去还有些勉强,也略为的有些不好意思,但毕竟,他还是笑了。

  “这样多好!要记住,咱们面对的现实尽管惨淡,很多时候咱们也无法摆脱它的摆布。但起码,咱们的心境和态度可以由我们自己控制。再者,我听方榕在来的路上给我说,你的伤未必就一定会残废,他会想一切办法帮你的,你自己也不要完全放弃。现在咱们都躺好吧,妈的!这一闹,我身上的伤口好像又有几处裂开了,好疼!”

  看到王小明的双眼中又开始有神了,心头一阵轻松的赵三这才感觉到了身上的疼痛,不经意间便骂出了很少从他口中能听到的粗口。

  “还能治 ?”

  意外的好消息就象暗夜中最夺目的一线光明,让刚应声躺下的王小明猛地睁大了眼睛,挣扎着又想坐起来。

  “应该还有一线希望。不然以方榕的为人和性格,不会乱讲的。不过还要提醒的是,你自己要有信心才能配合治疗。我说你安稳点躺着行不行?躺下说话。”

  斟酌着回答的赵三,看到王小明在那里呲牙咧嘴得挣扎着想坐起来的那副模样,便忍不住又皱起了眉头。

  “要是能治好,那就太好了,太好了!”

  应声不太情愿的躺倒,王小明原本一片黯然的脸上忽然就多了一层叫人心动的光芒。

  感慨的看着身边顿时恢复了不少活力的王小明,赵三不由的又想起这两天和方榕接触的种种来。

  当方榕在那天夜里,在目睹了自己境况,忽然在那声兽性的狂吼里冲出门去后,赵三就知道自

  己以后的生涯里又真真正正的多了一位可以肝胆相照的朋友。

  因为就在方榕那声刻意压抑住的嘶吼里,他清晰的感受到了那一刻,翻滚在方榕心中的那份愤怒、愧疚,和浓浓得、被刻意压制住的那种兽性的勃发。那一瞬间,他也真正的认识到,自己和方榕身上,都潜藏着的那种共有的、有些原始和野性的东西。

  可是当他在第二天下午,听到尾随而去的包老四带回来的惊人消息时,就连他自己,都和身边的人一样,对方榕的真正实力和为人都产生了极大的惊疑。尽管在不久以前,他自己也已经从苍狼的口中听说过了当年方榕发威的往事。

  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竟能在短短的一夜之间,屠尽长风集团在省城的总部和在聊城的分支内的所有人!

  纵是他方榕这个有着“血夜凤凰”名号的超级强者有这样的实力,可这两地之间漫长的空间距离,他又是用什么样的手段和本领跨越的 ?

  难道真如苍狼所说,这个被称作“血夜凤凰”的方榕真的是个非人的妖魔?他究竟还有多少自己根本不能了解的能力 ?

  种种的思虑和猜测,又让他对方榕这个人再次的充满了好奇。

  但他和手下的那几个同样被惊呆了的人有所不同。他,丝毫都没有怀疑过方榕的为人和心性。因为他知道,当一个有着强横实力的人一旦出离了愤怒之后,面对杀戮,绝对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和留情,所以造成多大的破坏伤亡,都不足为奇。

  所以,在随方榕来接他的路上,提起王小明的伤势时所说的话,并没有有丝毫的怀疑。

  相反,在他看来,这也正是方榕在进一步的向他证明强横的实力和表达他的诚意。

  现在,当他看到双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之光的小明时,对傍晚就失去踪影了的方榕更加的牵挂。

  此时,心中还有太多的疑问他还不曾弄明白,还需要方榕来给他做个详细的解答。

  “三哥,你和榕哥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们?”

  王小明忽然的问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哦? 怎么会这么问?”

  赵三一愣,随即有些恍然地笑了。

  他知道,眼下的王小明恨不得方榕此刻就在眼前,好解决他心中的期待。对一个几乎已经绝望了的少年来说,在忽然听到还有一线希望后,会有这样的企盼和想法,赵三并不觉得意外。

  “其实上次你和他见面以后,我就有些奇怪了。你当时的样子和神情不但表现的特别紧张,而且还和他一起都要赶我离开。

  回来后,你又逼着我问他这些年来的经历,最后还让我们对他保持和你一样的尊敬。那时,我就觉得奇怪了。

  现在,他又忽然在这么危机的关头把我们都接到了这里,而且还动用到了直升飞机。我就算再傻,现在也能想到他绝对不是一般人,以往我对他的认识一定是他故意装出来的。

  还有,今天和莲姐一起,被他派来到医院接我出院的那个张振,也绝对不是一般人。我看到他阴冷的目光时,竟然会感到害怕,当时连汗毛都竖了起来。莲姐好像也很怕他,可听莲姐说,他对榕哥却很服从。

  这种种一切,要是我还看不出些猫腻,那我还是三哥你手下的兄弟小明吗?

  前面,我心里乱,没细想这些。现在,就算用膝盖想,也能猜到你和他之间肯定有什么秘密,不然他不会如此帮着我们,而且你也不会这么相信他。我说的没错吧,三哥?”

  侧过来的脸上闪烁着自信和得意的笑容,王小明的双眼此时已经基本恢复了当初的那种灵动和活力。

  “没错,小明。你经过这次事后,尽管受了伤,可是眼光却真的厉害了不少。你认识了三年的

  方榕,他真的不是普通人,他是……”

  说道这里,赵三心里又犹豫了起来。他不知如何是好,更不知该不该把这个秘密告诉小明。

  “三哥,别买关子了,快告诉我啊,这对我非常重要。”

  很奇怪的,赵三在王小明焦急的神色中,明显注意到了一丝隐藏在眼眸深处的焦虑和黯淡。心念一转,便已经明白了。

  “这世上,有些人,就和你三哥我一样,背负了太多的东西,双手也沾满了太多的鲜血;不会,也不可能再去和什么风花雪月的感情牵扯上任何的瓜葛。因为我们自己都已经背负不起。”

  意味深长地到这里,赵三眼中也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流露出一种深秋般的萧条和孤寂。

  稍停了一下,看到王小明的脸上露出了似解非解的神情时,赵三心一横,便决定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

  “方榕,就是这些人中的一个。他就是那个当年在道上盛传一时,现在却只被人们当成传说的煞星——血夜凤凰!”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4-19 00:14

第二章 往事(2)

  “什么?”

  尽管在心里也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在听到自己老大沉声说出的名字之后,王小明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震惊,叫了出来。

  他什么样的可能都想到了,甚至连方榕可能是隐姓埋名的江洋大盗这样的猜测都有过。但就是怎么也没想到方榕,这个自己认识了三年多,在印象中属于有些懦弱和太过良善的小商人,竟然会是在道上最恐怖的传说中,那个宛若魔神一般的煞星,“血夜凤凰”!

  “这怎么可能?三哥你是不是弄错了?”

  在极度震惊之下,王小明本能的有了疑问。

  这还是他跟了赵三以来,头一次对他的话提出疑问。

  “除了传说中的血夜凤凰,你所听说的道上人物和传说里,还有谁能在一夜之间连根铲除长风这么大的帮派?”缓缓地回答着,赵三有些疲倦的闭上了自己的双眼,身上的伤势已经快要榨干他的精力了。

  “一夜之间连根铲除长风?这么说昨夜省城的事情是他干的?这怎么可能 ?”不能置信的瞪大了自己的双眼,王小明就觉得自己的脑袋里乱成了一团,怎么也不能从眼前的这个震惊中恢复过来。

  “血夜凤凰 ”?

  方榕会是那个传说中,一夜屠尽实力强横、声名显赫的狼帮好几百人的那位煞星?这怎么可能呢?

  传说中,那位煞星可是似人非人、残忍冷血,没有人味的妖魔般屠夫啊!这怎么可能是自己认识了三年多的方榕,那个看上去有些太过良善的小书商 ?

  就算自己会看错,难道莲姐天天和他在一起,也会一点都没有发现么? 那已经喜欢上他的莲姐以后要怎么办 ? 自己又该怎么办 ?

  他越想脑子里越乱,一时间,竟就那么傻傻地躺在那里发起呆来。

  “嗯,不光是省城,还有聊城。长风留在这两个地面上的人基本都被他屠净了。”

  有些快意地回答着他的呢喃,赵三并没注意到他的失神。

  “那他真是血夜凤凰了!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关于这个血夜凤凰的传说是道上的人编造的,没想到真的存在,而且我还和他认识了三年。天啊!”

  几乎呻吟着,王小明发出了含意莫名的低呼。

  “以前我也这么认为。嘿嘿,这他妈的人世间,有时候确实让人哭笑不得,无话可说。”

  赵三也有些感叹的赞同着,还是没注意到王小明的失神。

  “三哥,这一切都是榕哥告诉你的?”

  尽管分不清自己内心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但已经被这惊人的消息刺激的兴奋了起来的王小明在低呼过后,很快就摆脱了头脑中的混乱,露出了他的少年心性。

  “不是。是苍兄告诉我的。”

  赵三再次闭上了眼睛,神色黯淡了下来。

  “苍兄?三哥你说是上次死在咱们这里的那个苍狼?”

  尽管知道自己的老大和自己一样,很需要休息,也不大愿意听别人提起那个已经死去了苍狼,但是心中充满了太多问题的小明还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嗯!他就是当年狼帮里唯一逃过那次屠杀的人。血夜凤凰这个名字也是从他嘴里传出来的。可惜呀,苍兄,你能躲过那一次,却还是躲不过这次。唉!难道这世上真的有宿命这种东西么?”

  赵三低沉的语气中,也流露出一丝苦涩的无奈。

  “三哥,那你是完全知道当年那件事的真相了,能不能也给我说说 ?”

  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已经完全把自己刚才的混乱和担忧抛到了脑后的王小明又挣扎着想坐起来。

  “躺下说话!”

  听到动静的赵三睁开眼睛,再次瞪眼呵斥。

  “三哥,你就给我说说吧,不然我整晚都会睡不着的。求你了三哥!”

  老老实实躺好的王小明还是不死心。

  “告诉你也行,不过要记得保密。如果以后我听到从别人嘴里听到有关方榕是血夜凤凰,或是有关他和狼帮之间有关系的任何消息,别怪我不客气。”

  赵三被他纠缠不过,再加上也知道他少年心性,硬要他憋着一肚子好奇睡觉,绝对是缘木求鱼,所以也松了口。

  “一定,一定,三哥你赶紧说,赶紧说。”

  知道自己老大答应了的王小明赶紧摆出最规矩的姿势躺好,等待着听一个真实的传奇。

  “那是七年前的事。当时的‘狼帮’在东北一带,有着丝毫不逊于‘四海’在咱们这边的实力和声名。而且,因为环境和民风的关系,当时‘狼帮’内的几百人可以说各个都是敢打敢拼的亡命。领头的‘七条狼’更是高手中的高手,亡命中的亡命。就以苍兄的手段和实力,也不过是刚能占住七条狼里老七的位置。要知道,当年在服刑的时候,他曾经一个人击溃过当时狱内五霸天的联手攻击。打残了五霸中的老大和老二,收复了当场被他的狠和实力所镇住的其余三霸,镇住了大半个监狱。现在,对他们‘狼帮’当年的实力有个概念了吧?”

  “嗯!嗯!这个我当然明白。我还记得三哥曾经说过,连你都是他教出来的,是吗?”

  一脸兴奋的王小明,一边飞快地回应着,一边在微微有些发热的头脑中勾画着苍狼当年的雄姿。他还真得没想到,当初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那个瘦削的中年人,居然有过这么威风的经历。

  “嗯,也可以这么说,没有他当初的指点,就没有我现在的赵三。”

  赵三在回答的同时,微微的皱了下眉。

  “那三哥现在如果和他比的话,谁更厉害?”

  好容易有了这么个好机会,已经有些兴奋过头的王小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老大皱眉,只管忙着问自己的问题。

  “朋友是用来交的,不是用来比的!小明,这点你以后要记住,朋友之间,千万不要随便起比较之心,那不是为友之道。真正的朋友,是用真性情来肝胆相照、生死相许的!”赵三的眉头又是一皱,声音变厉的同时,脸色也忽然变得肃穆了起来。

  “知道了三哥。”

  王小明有点难堪的垂下眼帘,低声应道。

  他不太明白三哥为何会时不时的就要在和自己说话的时候,借机教训自己,尽管他也已经习以为常了。

  “唉,小明,有些话三哥知道你现在不明白,可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希望到那时,三哥还能看到你的醒悟。”

  赵三忽然放缓的语气里,有种说不出具体是什么样子的一种黯淡。

  “三哥 ? ”

  王小明尽管兴头稍减,但对赵三忽然的转变还是非常的敏感,惊疑之下不由得脱口叫道。

  “没事,只是顺口说说而已。”

  赵三脸上略带疲倦的一笑,稍微整理了下思绪,又继续说道:“本来当时的狼帮刚成立的时候,还能遵循道上当年的规矩,守着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义,在他们所在地周围有着对一个道上帮派来说,并不算太坏的名声。

  可是,后来随着势力逐渐的扩大,狼帮内部的一些杂碎就开始逐渐变质。

  到了最后,就有那么一批人专门在自己的地头上胡作非为,靠着他们狼帮在当地的势力,做出了不少令人痛恨的事情。

  而当时的狼帮上层,也因为当时帮会的规模已经达到了一定的阶段,心思大多都放到了怎么漂白转型和进一步稳固势力的事情上,并没有认真的进行整顿和管理。

  结果,整个帮里的杂碎越来越多,名声也越来越坏;至到后来,整个狼帮内部的相当一部分人的所作所为,已经到了令路人侧目,令众人发指的地步。

  本来以他们在当地的实力和势力,就算他们下面做的再过分一些,也并没有多少人能把他们怎么样。

  可是那些已经跋扈惯了的杂碎中,有一个没长眼的小头目看中了一家小饭馆里的一个女服务员。他不但天天派人到小饭馆骚扰,还在那女服务员因为害怕辞职了以后,一怒之下叫人打残了那间小饭馆的老板和其他服务员;并且又在当天夜里闯进了那女孩的家,当着她父母的面把她给强暴了。”

  说到这里,赵三苍白的脸上忽然闪过一抹奇异的艳红,紧握成拳的双手关节也在不知不觉中发出了嘎崩嘎崩地脆响。

  “靠!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渣?他妈的狼帮有这样的杂碎怪不得叫榕哥一夜之间屠尽。杀的好!”王小明也听得红了眼,忍不住破口大骂了起来,丝毫没有顾忌狼帮里的苍狼和赵三有着不同寻常的交情。

  “这也是那天我听苍兄说完以后,不主动出头拦他,为他报仇的原因。原本以他对我的情义,就算他因为害怕放弃了,我也会替他出手报仇的。”赵三长吐出一口浊气后,神色逐渐恢复了平静。

  “那后来呢 ? 莫非那女孩和榕哥是亲戚?”

  心头的激愤过后,王小明越发的想听个完整了。

  “不是亲戚,不过方榕和那女孩家也有些关系。是他们家召租的房客。”

  “那出事的当时他在干吗 ? 为什么不出手制止这件事情?”

  王小明闻声不解地瞪大了眼睛。

  “据苍兄说,当时方榕不在那里。他好像是刚租住在那女孩家不久,每天晚上都会去夜市上卖一些自己雕刻的小东西。”

  “哦,那后来呢 ? ”王小明心里的不满这才消解了一些。

  “后来等方榕回来的时候,那杂碎已经走了。可那女孩也因羞愤不过,喝药自杀,正在被赶来的医生在那里抢救。从哭成一瘫的房东夫妇那里得知事情真相后,当时方榕就在自己房内放下房租后,悄悄离开了。

  当晚,正好在进行全帮聚会的狼帮总部上空,响起了一声兽性的咆哮。随着那声惊天动地的咆哮,一个全身散发着赤血一般鲜红色光芒的人冲进会场,二话不说,一进来就展开了大屠杀。”

  “三哥,在道上的传闻中,闯进来的是一个似人非人、被五只血红的大鸟紧紧围绕着的怪物,怎么你说是个人?”听到这里,王小明忍不住了打断了赵三的诉说。

  “那是传闻中慢慢被扭曲了。据苍兄说,当时冲击会场里的,确实是个活生生的人。不过身上却真得在散发着强烈的红色光芒,身形活动之间,看上去好像有红色的大鸟围绕着一般。

  但苍兄和他近距离的面对过,所以能清晰的辨认出那团红色光芒里的,是一个看上去极度愤怒的人。尽管他的眼睛在那瞬间,也像身上的红色光芒一样,散发出血一样诡异的颜色确实是一个人。所以在时隔多年之后,他一见到方榕,还是能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

  说道这里,看到王小明脸上只浮现出了恍然的神色,并没有再多话。于是,赵三继续说道:“据苍兄说,当时会场里那么多的高手和亡命,没有一个人能抵挡的住那似乎魔神一般的人凶残而又无情的屠杀。那看上去像被五只血红色的大鸟和光芒缠绕着的怪人,每一次的挥手和投足,都会有几个人的身躯惨叫着抛飞。

  往往,那些抛飞的人身体还在半空,就被随后如电般赶到的怪人撕裂成几节,变成更恐怖的武器,要取他们还活着的那些兄弟的性命。

  苍兄就是在扑上去的途中,被迎面飞来的一截残腿打中而打晕在墙角逃过这一劫的。

  等他从短暂的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他们狼帮硕大的会议室里竟再没有站着任何一个活人。会议室四周的墙上,到处都抛满了人的残肢断躯,到处都是猩红、猩红的鲜血。

  地面和桌椅上,更是血流成河,就连他自己身上的衣服,都在短短的昏过去的瞬间,被自己胸口流出的血和别人的血完全浸透。

  就在他还没完全从眩晕中明白过来的空里,他又听到屠场般恐怖的会场外面,兽性的咆哮再度响起。

  当他挣扎着爬到已经快要碎光了玻璃的会场窗户往下看去的时候,他正好看到在会场外的空地

  上,那四散抛离的残肢断躯之中,自己狼帮的老大和老二正被那仰天咆哮的怪人提在半空中,缓缓捏碎脑袋,转眼就在纷飞的脑浆和鲜血中,他们的躯体又被那怪人毫不留情的逐渐分尸的场面。他当时眼前一黑,一跤跌倒在血泊里,差点又背过气去。

  等他再次恢复过来时,只看到那犹在发出兽性咆哮的怪人在身边更加血红和夺目的光影缠绕下,再次仰天更惨烈的一声咆哮的背影。

  在那充满了兽性的杀戮和疯狂的咆哮声里,那像魔神一般的怪人诡异的身躯就那么像一只大鸟一般的投入夜幕中,横空而去。也直到那时,苍兄他这才发现胸口被残腿打中的地方,还在不停地往外冒血。等已经快被自己遭遇和看到的这一幕吓破胆的他亡命逃离开现场之后,这才发现这场屠杀从开始到结束,也不过进行了短短的一刻钟。可就这一刻钟,狼帮内几乎所有与会的骨干都被屠杀干净,

  而侥幸逃脱性命的他胸口也被那并不是很硬的残腿开了个大洞。要不是他有十几年横练功夫在关键的时候起到了保命作用,就光那残肢的一撞,就足于要了他的命。所以已经被吓破了胆的他连夜亡命而逃,一直逃到了他受伤的身体再也支持不住车船的颠簸和劳顿之后,才在途中的一个小镇上隐匿了下来。

  他一直躲在那里,直到把外伤养好,被过度惊吓而受了刺激的神经也恢复正常以后,他才离开了那里。又在四处游荡了大半年之后,直到那怪人狰狞可怖的面孔慢慢从每晚纠缠着他的噩梦里消褪后很久,他才提心吊胆的摸回了狼帮所在的那个城市。

  等他回去后一打听,这才知道那一夜所有与会的狼帮成员真的只有他一个侥幸活了下来,势力曾经庞大到不可一世的狼帮竟真的在那一夜被连根铲平,再也没有剩下任何的东西。

  就连总部所在的那幢大楼门口,都有几个并不相关的男女伏尸在那里。可见那怪人杀戮时的无情和惨烈。

  等惶惶不安的他在最初的担心和害怕过后,动用了所有他还能动用的那些可怜的资源和力量,暗中勉强调查了个大概的时候,而当地一直在悄悄搜捕他的警方差点让他再次进了大狱。于是,已经完全明白事不可为的他,只好再次浪迹江湖。编造出足以引起各地道上的帮派和堂口警惕和注意的,一个名叫血夜凤凰的煞星专门铲除各地帮会势力的故事,期望能挖掘出一点那个煞星的消息。可惜这么多年来,他没打听到任何的消息,一直到他在这里,再次遇到了方榕。”

  “三哥,苍狼既然已经调查到了事情的起因,他要找榕哥不是简单的很么吗? 干吗不在道上散布榕哥的名字,反而要给他起个外号了来追寻?再者,我也不明白的是,他们狼帮当时有那么多人都不是人家的对手;他就算找到了,又能做什么?他一个人恐怕还不够人家血夜凤凰一只手对付的。”

  粗粗的喘着口气,忍住胸中血液的沸腾,听完往事后,默默在那边寻思了半天的王小明忽然发现了其中的疑点和不解之处。

  “其实那女孩的事和方榕,是苍兄在这边遇到方榕以后,才猛然想起来的。当年,他在自己暗中调查事件起因的时候,主要便是从狼帮可能的仇家那里查起的。那女孩的事,尽管也可能成仇,但是苍兄在调查过她家背景之后,便排除在了可能之外。

  要不是那件事让他自己也觉得的手下做的太过龌龊,留下比较深的印象的话,他就算面对上方榕,认出方榕就是自己所说的血夜凤凰,也不会想起他可能就是那女孩家当晚就不见了的房客小方,也就不会猜想明白那次屠杀真正的起因。

  至于他为什么会在这么多年里一直不肯放弃寻找线索,这我也说不好。也可能是因为心里对一些东西的执着和本能反应吧。这个问题,你别说问我,恐怕就是当面问苍兄,我想也不会有明确答案的。人有时候真的,是个连自己都弄不明白的生物,唉!”

  说完自己所知道的一切,赵三莫名的深叹了口气,眼光中弥漫的是一种从未在他眼中出现过的疲倦和茫然。

  “真不知道苍狼前辈再次遇见方榕时,他心里是怎么想的。说真的,三哥,听完这些,我心中反倒对苍狼前辈多了些敬意,对榕哥这个血夜凤凰却多了些鄙视。”王小明也在继续沉溺了一回后,忽然冒出了这么奇怪的两句。

  “哦 ? 鄙视?你…”

  赵三一下子被他的奇言怪语引起了兴趣,好笑地瞅着小明,眼神中尽是惊奇和不敢相信。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可我刚才想了想,感觉里确实是这样。”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4-19 00:14

  微红着脸,躲闪着赵三的注视,王小明在低声说了几句后,忽然又勇敢的抬起头,迎上赵三的目光:“我佩服苍狼前辈,是因为他的执着。而鄙视血夜凤凰,是因为我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做事应当恩怨分明。他屠尽狼帮的杂碎,没得说,我佩服的一塌糊涂;可是我觉得他不该连无关的人也杀,要是连这点都做不到,他和狼帮的那些杂碎有什么分别 ?”

  “呵呵,小明,尽管你的想法听起来还很单纯,出发点也不一定正大光明,但是这话却证明你比以前长进了不少。不过,我总觉得方榕当时肯定是事出有因,才会做出那种祸及无辜的事情。如若不然,现在的方榕也不可能把身上的杀气收敛的那么干净。这种东西说起来有点玄,一时间给你说不明白。”赵三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指点着自己的小兄弟。他现在心里真的觉得有些欣慰,向来鲁莽的

  王小明终于也开始学会有自己的想法和看法了。

  “三哥说的是,仔细想想,他真的实在是够厉害,我和他认识交往了三年,竟然一点都看不出他的真实面目。‘血夜凤凰’,果然不愧是道上传说中的传奇。厉害!”

  嘴里不知不觉的嘟囔着自己的感叹,王小明的眼神却变得恍惚了起来,“难怪莲姐老拿我和他比,一直说我是个小孩子。现在看来,我还真不是一般的菜啊。”

  就在这时,“碰!”的一声里,关着的门忽然大开,从门外闯进一个人来。

  “不要怕,是我!”

  门响之后,出现在西厢房里的是一身黑衣,双眼中闪烁着奇异光芒的张振。

  “你他妈的说谁怕了 ?”

  被忽然的门响惊的一下子坐起身来的王小明一听这话,连肩伤处传来的剧痛都气的忘记了。

  “不许闹!躺下。”

  在看清楚来人之后,同样坐起的赵三手中刀光一现即没,也顾不上抹去头脸之上疼出来的虚汗,

  强笑着对张振拱手笑道:“小孩子不懂事,让张兄见笑,请坐。”

  “赵老大你好,张振来得鲁莽,还请见谅。你身上有伤,赶紧躺下说话,咱们不用那么客气。”

  张振在赵三面前一反平时的冷漠,话也多了不少。

  “那张兄你一切自便,我就不和你客气了。”

  赵三脸上挤出个笑容,点了点头,人又无力的躺倒了。

  刚刚的紧张又让他身上不少伤口发出了刺痛,他实在没有多少力气和张振客气了。

  “你这人怎么不敲门就往进来闯 ?”

  旁边这才平静了些的王小明也吃力的跟着赵三一起躺倒,嘴里却还不满的嘟囔着。说实话,他心里对自己面对张振时的些微紧张,实在是有些不爽。

  “刚才无意间在门外听到赵老大说起方榕的往事,一时好奇心切,这才忍不住闯进来,实在是不好意思,还请赵老大不要见怪。”

  没理会王小明,关上门,在八仙桌边坐下的张振又站起身,冲着赵三抱拳道歉。

  “小事而已,张兄不必放在心上。不过听说张兄最近几乎一直跟在方榕后面,和他形影不离,应该关系相当不错,怎么也会对他的往事这般好奇?”

  侧头眯眼,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赵三的口气中也表现出了些微的好奇。

  在他被运来来韩家寨的路上,方榕给他介绍过张振。他心里也对这个从包打听口中听过的高手有着一份不浅的好奇。

  “不怕赵老大见笑,我跟着方榕,就是想尽可能弄清楚他全部的实力,为下一次较量的时候打赢他做好准备,并不是我和他之间有什么深厚的交情。”

  说到这里,面目冷肃的张振目光忽然变得有若刀锋般锐利。

  在注意到吃惊的张大了嘴,瞪着自己的王小明和微微露出的惊讶神色从赵三脸上一现即没的反应后,他又继续说道:“可是随着这些天对他的逐渐了解,我却发现不但越来越看不清他的真正实力,而且就连他的真实身份也开始变得恍惚了起来。

  特别是刚听到赵老大你说他还是什么‘血夜凤凰’时,这更加深了我对他的好奇,所以才闯进来想和赵老大一起讨论一下,不知道赵老大你有没兴趣?”

  “神经病啊你,你凭什么认为我们会帮你对付榕哥?我看你是脑子有问题了。”

  仗着赵三就在身边,另外也非常不爽张振完全无视自己存在的态度,还没等赵三回答,王小明却猛地提高了嗓门,挑衅着骂了起来。

  “小明!”

  赵三不悦的低喝了一声,眼睛里也闪出可以媲美刀锋一般锐利的光芒,一瞬不瞬的盯着张振不见有丝毫退让的双眼。

  良久之后,他忽然笑了:“现在还会有张兄这般的人物,实在让赵三有些好奇。以后张兄请直接叫我名字吧,赵老大这个称呼听着实在别扭。”

  “赵兄果然与众不同,怪不得能经常从方榕嘴里听到你的大名。赵兄伤好了以后,我一定要和你切磋一下。”

  张振眼中锐利的光芒敛去,嘴角也浮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见笑了。刚才听张兄的话,似乎你并不知道方榕就是血夜凤凰,那张兄是怎么和他认识的 ?

  这倒让我十分好奇。在张兄给我的感觉里,张兄不象是那种会对一般人有兴趣的人,莫非方榕他还另有我们不知道的身份?”

  双方最初的试探一过,赵三便立刻显露出了他作为一个帮派龙头的精明和阅历,直接把话题引到了双方都感兴趣的主题。

  “没错!我认识的他,是黑市拳坛上的无敌战神,有着“暗修罗”之称的超级高手。我就是因为败在他拳下侥幸不死,所以才缠上他的。”

  说起自己的惨败和方榕的名号,就连以张振的冷淡和阴沉,双眼中也不免闪过了一抹遮掩不住的沮丧和迷茫。

  “黑市拳坛?”

  “暗修罗?”

  不约而同的,躺在炕上的赵三和王小明都发出了一声低呼。他们都被自己听到的陌生名词弄胡涂了。

  “赵兄好像没听过黑市拳坛?”

  全部注意力放在赵三身上的张振注意到了他眼中的困惑。

  “嗯,确实没听过。从名字上来听,好像是和地下赌档一样,见不得光的那类拳赛,是吗?”赵三眼中闪耀起了好奇的光芒。

  “这也难怪赵兄没听过。

  黑市拳赛,一般在国外比较流行,国内一般只有沿海的城市有一少部分人知道。所谓黑市拳赛,就是指拳手们在一些地下组织的安排下,为了钱进行的那种杀戮比赛。没有任何的规则限制,生死各按天命,赢的人能得到非常多的钱。当然,组织者得到的钱会更多。”

  “哦,我明白了。这次方榕回来,忽然有了这么多钱,大概也是从那里赢来的吧 ? ”

  赵三是什么人 ?刚一听张振介绍,就明白了这个黑市拳赛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他是这次大赛最后的胜利者,赢了将近一千万美金。”

  “一千万美金 ?天啊,那是多少钱?”

  王小明一听就惊叫了起来。

  “竟然会有这么多钱?那得多大的规模?他又得流多少的血汗、冒多大的风险才能站到最后?”

  赵三心里也暗暗吃惊于奖金的丰厚,但他更多想到的却是这么多钱背后的东西。

  因为他知道,这世间,你得到的越多,付出的也一定会更多。天底下,绝对不会有天上掉馅饼这等好事的。

  “这次的规模确实不小,参赛的拳手都是从世界各地赶来的高手。而且,这次参赛的高手里有四个号称世界顶尖的高手,所以钱当然不会少。”

  回想起自己参加过的赛事,张振的眼中再次闪烁起了兴奋的亮光。

  “世界顶尖的高手?他们的实力如何?张兄也参加了吧?”

  赵三听到这样的规模和场面,眼神里也流露出一种向往的神光。

  “随便一脚就能踢断27公分的角铁,一分钟出腿的记录大多都在250次以上,中了他们的一拳或者一脚,都会立刻毙命。你说他们的实力如何 ?”

  张振避而不答自己是否参加了,只管径自回答着赵三前面的问题。

  “这么厉害的实力, 厉害!”

  明白张振不是在说假话吹牛的赵三听了赞叹不已。

  因为根据自身的体会,他知道,这世间确实有这样恐怖的武技被一些人掌握着,尽管这种人轻易看不到。

  可王小明听了后,却不是这么认为的。

  一脚踢断角铁他相信,因为在电视或者街头卖艺的人那里见到过。但是一分钟出脚数百次,而且每一脚都能要人命,他却怎么也不能相信。所以连考虑都没多考虑,就喊道:“吹牛皮!绝对不可能。一分钟出脚那么多次,每秒至少要出脚四到五次,人怎么可能会做到?吹牛!我鄙视你!”

  “是吗?”

  好像第一次注意到了眼前还有王小明这个人的存在,张振闻声只是冷冷的一笑:“那你瞧清楚了!”

  说着话,刚还坐在椅子上的他便站了起来。

  就那么站在那里,闪电般地出腿,在飘摇的油灯下幻化出了无数的腿影。

  如闪电般踢出、收回、再踢出的腿影,带着一股股凌厉的寒风,在西厢的窄小空间里卷起一大片刮面生疼的风潮。就在王小明目瞪口呆,根本分不清他到底出了多少腿的惊讶里,漫天飞舞的腿影忽然齐齐敛去,在眼角还未散尽的腿影和冷风里,传来已经坐回八仙桌边上张振冷冷的声音:“看清楚了吗? 刚刚我出了多少腿?”

  快被惊呆了的王小明闻声这才回神来,抬眼望去,正好看到脸不红,气不喘的张振正向自己投来的目光,那目光中带着一股明显的嘲讽,目光的主人看上去并没有丝毫掩饰的意思。

  脸一红,正要准备咬牙承认自己没看清楚的王小明刚要说话,身边赵三淡淡的声音却又响起:“能在一分钟的时间里连续出腿二百七十七次之多,张兄的实力绝对不逊于任何一位顶尖的高手,赵三算是大开眼界了。”

  “赵兄果然是个高手!现在我都开始期待着与赵兄的切磋了。”

  张振的眼中精光一闪,脸上难得的露出了真诚的笑容。

  “只是身在局外,看得清楚一些罢了。对了张兄,方榕为什么会被叫做暗修罗?”

  也同样露了一手的赵三并不接他想要切磋的话,技巧地改变了话题。

  他尽管也是高手,但他对什么切磋这类的事情却没有丝毫的兴趣。武功和身手对他而言,含意明显和看来有点武痴倾向的张振有着很大的不同。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4-19 00:15

第三章 拳赛

  “一般人都以为,他之所以被称为‘暗修罗’,是因为他是当年拳坛的无敌战神,或者是他出场时,始终戴着的那张会不断变化的脸谱而来的。

  “但是根据我的资料,当年的他之所以被圈内的人尊称为‘暗修罗’,主要是因为他出场的时候,带给拳赛现场所有人的那种压抑和冰冷的杀意所引起的。”没有在拳台上面对过他的人,是不会明白真正站在他面前,面对上他那双眼睛时的感受。在那双冰冷到不含丝新类感情的双眸最深处,燃烧着的却是似乎能毁天灭地的那种疯狂杀意。在他的那双眼睛的注视下,不管多高、多厉害的高手;唯一的感觉就是自己此刻面对的,绝对不是一个能称为人的生物,而是一他地底的魔狱深处君临人间的冷血魔神,一个能在绝冷静无情的状况下,用最惨烈。段血腥的手段撕碎你的妖魔!“

  最初冷静地描述逐渐被发自内心的恐惧和冰寒所侵袭,正在解释着的张振这时已经不知不觉的全身颤抖了起来,硕大的拳头被握紧到毫无血色。可是这一切却怎么都比不上他眼中此刻流露出来的那种无助和痛苦来的让赵三感到惊心。

  “张兄,张兄!你没事吧?”忍下心头的震惊,赵三轻声呼唤着,想把他从噩梦般的沉迷中拉出来。

  “赵兄,谢了。我没事月,才只是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当日面对他时的感受,我没事!”顺手抹了两把就这一瞬间在头上冒出的冷汗,脸色苍白了不少的张振总算醒过神了。

  一以张兄的身手来看,心智的坚定程度应该不至于弱到如此,在拳台上的他真的有那么的厉害广‘沉吟了一下,赵三发觉此时的自己也放不下心头的好奇,便还是照直问了。

  “赵见是不曾面对过台上的他,所以会有这样的疑问。可是只要你见过站在拳台上的他,就会明白我的感受。” 说到这里,张振有些失神的双眼中罕见的闪过一抹茫然,停了停后,这才放低声音又说道:“其实何止是台上面对他的拳手?当一身黑衣、面带脸谱的他出现在台上的时候,就连现场那么多被血腥刺激到接近疯狂的观众潮会不能自已的安静下来。那时候庞罩在全场的,就只有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绝对冰冷的寒气和能令人窒息的狂暴杀意。

  “要不是他出赛时,往往会在几秒内放倒对手结束比赛,我估计现场就会有不少观众会因为他出现时的那种压力而窒息。赵兄,想想看,面对这么一个能让全场接近疯狂边缘的批在瞬间陷入沉寂和压抑的高手,如果是你,你会有什么感觉?其实我虽然嗜好武道,却也不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笨蛋。可是败在这样一个连做梦都不能摆脱的噩梦之下,我除了咬牙硬拼之外,还能有什么选择?

  “跟着他,我还可以对自己说我不认输,我在努力,总有一天我还有一线机会击败他。只有这样,我才能在彼噩梦惊醒的午夜继续合上眼躺下去,否则……” 说到最后,张振冷漠的脸上、眼中全是一片痛苦和茫然声音也低的几乎消失。

  “好男儿!有些事确实除了咬牙硬上之外,别无选择,张兄的心情我明白。”尽管还不完全清楚张振和方榕之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可是赵三却真的听懂了张振在说什么,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油然而生,使他不由得大声赞叹出来。

  “多谢赵兄”张振闻声浑身一震,微有些泛红的双眼径自盯上了也正在向他望来的赵三。他身子又是微微一颤,一种从未感受过的感觉忽然涌上心头,不能自已的,他一指王小明,沉声开口:“赵兄,往后我也能和他一样,称你一声三哥‘吗?”说到最后,他低沉的语声竟微微有些颤抖。

  “那我以后就托大称你一声老弟了,兄弟。”赵三微笑着点头。

  “三哥,你们在说什么?喂,我说姓张的,你是不是想拜我三哥做老大?”对他们的对话有些模不着头脑的王小明这会好奇。D又开始泛滥了。

  “老弟,以后这个小笨蛋帮我多照顾着点,我不想他再变成这个样子/‘赵三也不理会王小明的惊奇,只是微笑着对神色从激动恢复了平静的张振说道。

  “三哥你放心。”张振此时也完全收敛起了刚才的动容,仔细打量了王小明一眼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三哥,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听不太明白?有三哥你在,我好好一个人干嘛要他照顾?他算老几啊/‘被晾在一旁的王小明听到这里,又羞又恼的有点急 了。

  “住嘴!小明,你给我记住,往后你要尊敬的人,除了我和方榕之外,还要再加上他。我不在的时候,你就要像听我的话一样,听他们俩的管教。记住了吗一‘赵三微笑着的脸忽然一沉,非常认真的盯着面前的王小明说出了这番话。

  “三哥!我……”王小明红脸了,急着想要说话,却被赵三脸上忽然出现的神情吓得打住了。

  “除非,你已经决定以后不认我这个三哥,否则,给我马上叫振哥,马上!”脸上带着那股只有在要出手砍人之时才会浮现的冰冷和安静,赵三一字一顿的对着已经面色如土的王小明说道。

  “振哥。”王小明拼命忍住心头的恶气和恐惧,倍感屈辱地闭上了眼睛,低低地叫道。

  “大声点,我没听到!”赵三此时似乎变了个人,依旧一脸冷肃的喝道。

  “振哥!”王小明紧闭着双眼,这次叫的声音大了一 些。

  “再大声点,我还是没有听到!”好像中邪了的赵三依旧不肯放过他,更加大声的喝道。

  “振哥!振哥!振哥!”王小明心中顿时怒火狂烧,激愤之下大声的吼叫了起来,双眼也含着屈辱的泪水迎上了赵三圆睁的双眼,眸子深处燃烧着一种受了伤的孤兽陷入重围时的神情,看上去隐隐的有点疯狂。

  “如果想哭,就哭出来吧,我不会怪你的。迟早有一天,你会明白我为什么会逼着你叫这三声振哥的。”出乎他的预料,此时说话的赵三脸上带着一种淡淡的,略有些寂寞和无奈的神情,并没有他想像中的那般动怒。

  愣愣的含着泪盯着赵三,王小明眼中的泪水到底还是没有再流出来。

  “三哥,要不你们先休息,咱们回头再聊?”在赵三和王小明说话的时候,一直默默的坐在那边旁观的张振看到这里,忽然开口了。

  “不用。这些天一直都躺在床上,哪有那么多的瞌睡?你还是给我们说说被称作‘暗修罗’的方榕吧,难得今天有机会说起,就一口气说完它。”说到这里,赵三又略有所思的躺一笑:“何况经常在背后议论朋友,这并不是个好习惯。”

  “那我长话短说,就从这次拳赛说起吧。其实,我尽行对‘暗修罗’这个名号闻名已久,不过真正见到方榕,是在这次拳赛上……”

  随着张振低沉的语声,凝神细听的赵三和毕竟还是禁不住好奇的王小明也被拉上了那艘停泊在公海的邮论“白鲸号”,和他一起站到了充满着血腥和疯狂的拳台之上……

  “接下来,出场的是有着‘搅拌机’之称的无敌高手怅振和‘毒蛇’—一萨洛甫!

  “相信各位贵宾的手中都有他们两人的详细资料,现在就让我们来亲眼见证一下究竟是谁才是这场拳赛的胜者。协会方面在现场也设有赌档,欢迎有兴趣的朋友们去试试自己的眼光和运气。”

  随着拳台中央那位不太容易分清楚真正血统的混血儿高亢的声音响起,一脸冷漠的张振在东家周光头等人的簇拥下出现在通往拳台的通道口。随即,他耳边便被仿佛能掀起舱顶的巨大声浪和刺耳的口哨声所充斥。

  “等下上场全力出手,越快干掉对手越好!”尽管知道他此时除了心中疯狂燃烧起来的战意之外,再听不进去任何的言语,可是身为东家的周光头还是压制不住自己罗陵的叮嘱。

  冷冷的看了眼面前这个在自己凶狠的注视下,胖脸也微微有些变色的秃顶胖子,已经把注意力放到了拳台的张振不耐烦的点了点头,大步往拳台走去。

  拳台上,已经先一步站在了拳台中央的“毒蛇”萨洛甫,轻蔑地看着大步而来的他,朝他伸出了中指。

  这一举动使看台上接近疯狂的观众再次发出了喧嚣的声音,让身在通道中的张振显得更加单薄和孤零。一瞬不瞬得冷冷盯着台上的对手堪称雄伟的身躯和布满疤痕的面颊,张振越来越冷的目光深处开始荡漾起了一抹嗜血的疯狂。

  这样级别的对手,才能在他心中掀起可堪一战的兴,为了这一天,他已经等待了好久。他知道,在这对手的背后,还站着无数实力更加强的高手等着他去—一摆平,特另是那四个并不需要参则顺赛的超级好手,和那个自自己出道以来,一直像个卜大的阴影一样笼罩在自己头顶上的神秘高手“暗修罗!”

  一想起这个自己并没有见过,可是却不管自己投向帅边,不管自己取得怎样辉煌的战绩,但在众人的议论小,都始终隐隐压着自己一头的暗修罗,张振就觉得连对身的血液都似乎要沸腾了俄。 就是为了摆脱这个暗修罗加在自己头顶上的阴影,他背着忘恩负义的骂名,离开了一直都夸自己是暗修罗第二的罗发荣,投到屡次来招揽他的周光头旗下当了叛徒。

  可是随着短暂的兴奋过后,他发现即便是周光头嘴卜不说,可暗地里依然当他是暗修罗第二,其他的人并没有因为他的改换门庭,而忘记把他暗许为暗修罗之后最杰出的高手。这让他心中充满了狂暴的杀机和愤怒。

  凭什么自己就该永远生活在一个已经过了很多年的拳手之下?他到底有什么本事一直压在自己的头上,让自己感觉到那种锥心的痛苦和屈辱?

  在他快要被这种痛苦和屈辱折磨到接近疯狂的时候,他终于等来了这次非同一般的大赛。

  随即还没等这个好消息带给他的兴奋完全消失,他又听到了暗修罗重新复出,也要参加这次大赛的消息。

  终于,他郁结在心头的那股恶气有了再也明显不过的目标,他要用自己全部的实力,证明给自己和所有人看,即便是传说中的无敌战神暗修罗,在他‘“搅拌机”张振面前,也会变成一堆毫无意义的尸骨。只有他,才是最强的强者,他有这个信心。 也正因为有这个信心,面对台上“毒蛇”萨洛甫的挑衅,他只是冷冷的看着,冷冷的走着,终于冷冷的走到了拳台之上的对手面前。傻眼一性协向_—的……_—一’————“”“‘”“”,—昭一堆夕匕同一般的冷冷盯着已经有些警觉的萨洛甫,等待着开赛的钟声响起。

  “挡!”

  就在开赛的钟声刚刚敲响第一下,萨洛甫蓄势已久的铁腿泅侧劈扫到离他的头还有十五公分距离时,他闪电般飞起的右脚已经像一柄大斧一样,砍断了萨洛甫隔挡的手臂臂骨,重重的落在了萨洛甫巨大的头颅之上。

  “眶!”一声沉闷的巨响。

  萨洛甫已经失去生气的雄伟身躯,就像一捆废柴一样的重重砸在了拳台的地面上,没有了颈骨支撑的头颅侧面,那巨大的破口之间,鲜血就像泉水一样的涌了出 来,在深蓝色的拳台上流成了小河。

  踢出致命的一脚后,好似完全没有动过的张振,用长加冰冷的目光四面扫射着疯了一般狂吼尖叫着的观众,就当他们是一堆垃圾。

  忽然,就在这堆疯狂的垃圾之间,他看到了一双比自己双眼中的阴冷更加冰寒,也更加疯狂的双眸。

  就在双方视线一接触的瞬间,他浑身正在沸腾的血液似乎就被一种不可阻挡的冰寒在瞬间冻住,随即又在那眼睛的主人低下头去的瞬间像被什么东西打压了一般,爆炸性的疯狂起来。

  “暗修罗!”

  几乎就在刚接触到那视线的瞬间,他已经在心中狂叫了起来。他不知道那是一种怎么样形容的感觉,但是就在那一瞬间,他还是再也清晰不过的感觉到那双眼睛的主人就是暗修罗。

  就在他血贯双眼泪就要什么都不管地冲过去的时刻,整个硕大的赛场空间内的灯光齐齐暗去,只有一束强烈的镭射光照在了拳台之上,随即被他凶狠快捷的打击惊了一下的裁判跑了过来,兴奋的举起他的手,宣布他取得了胜利。

  当赛场的灯光在众人疯狂的吼叫声和口哨声里再次亮起时,急怒交加的张振失望的发现那双眼睛已经在群中消失了。

  “暗修罗,虽然这次没能看清楚你的真面目,但我已站在这里了,看以后的时间里你能躲到哪里去广带着满腔的不甘和疯狂的战意,张振狠狠的在拳台上吐了口痰,这才走下了拳台。

  此后的拳赛,尽管也以几乎同样血腥和刺激的方式人行了好几轮,每场失败的拳手,也都以他们的生命和血汗把赛场的观众带上了几乎彻底疯狂的顶点。

  可是,这一切在焦躁的等待着“暗修罗”出场的张振眼里,变得味同嚼蜡,沉闷不已。尽管台上获胜的几个个手里,也有一两个的取胜方式表现出了完全不逊于他刚才获胜时的狠辣和速度。

  “下一场,由据说是来自地狱的无敌战神‘暗修罗’一小方,来迎战号称‘东亚屠夫’的板田英男。

  “根据协会提供的资料上来看,各有不少的神秘买大投了重注在这两个神秘高手的身上,相信接下来的一一定是一番龙争虎斗,让我们拭目以待,看看这两位最有希望挑战四位顶尖皇者的巨星之间的较量到底是谁胜谁负!欢迎两位神秘的高手出场!”

  随着主持人夸张和兴奋兼而有之的高呼,也似乎真是为了衬托将要出场的两位拳手身上蕴藏着的太多神秘,有别于前面所有拳手的出场,在张振急切的站起身来张望的时刻,全场轰然而起的强烈喧嚣里,赛场内的灯光又极富戏剧性的暗了下来,两道在黑暗中更显强烈 的强光照向两条通道的进口。

  和左顾右盼议论纷纷的众人不同,已经激动的全身都开始微微颤抖的张振那双充血的双眼根本就不去管什么“东亚屠夫”,只管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盯着强光下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4-19 00:16

  缓缓出现的目标—/‘暗修罗“!依旧是在无数传说里快被传说烂了的紧身黑衣,依旧是传说中被极尽渲染至恐怖到不能诉说的修罗面孔,也依旧是传说中并不算高大雄伟的身躯,可是在第一眼看到真正的暗修罗出现时,张振充血的目光却还是不能控制的发出了令人颤栗的奇亮光芒。从修罗面孔上那一双冰冷到似乎毫无任何情感的眼睛,和隐隐围绕着他身躯的那股冰寒里,同是身为~强者的敏锐感觉,顿时就让张振明白了面前这传说中故高手的可怕,也自然更加的激起心中狂潮般的战意。

  黑暗中,仿佛是感应到了他狂放的战意,“暗修罗”小冷的眸子深处也在同一瞬间燃烧起了一抹绝对疯狂Ij战意。

  立刻,这似乎明显冲着他而来的战意和一股奇异的力,不但让张振全身的血液沸腾,也逼得他不能自主往后退了一步,跌坐在了座椅上。 直到这时,他耳中才听到身边的周光头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叹:“天!还没开战,他已经成了血修罗!”迅速调整着自己沸腾的血气,被逼坐下的张振眼中J亮的光芒在从不轻用的秘技支撑下,不但没暗反而变亮了,只是这一次,却没有了充血的浑浊,就连那一泛滥在他眼中的疯狂也正在悄悄的被一种深沉的宁静所代替。

  可惜这种罕见的深沉宁静在目光再次扫向已经走向拳台的暗修罗身上时,就再也保持不下去了。

  因为正在稳步登台的暗修罗身上,已经开始散发出了铺天盖地的狂暴杀意和冰冷到极至的诡异气息,这狂暴杀意和诡异气息再配合着他脸上已经变成血红色的修罗面具,给硕大的赛场内所有的人都带来了一种透不过气的压抑和郁闷,引发着众人埋藏在骨子里的本能的一种对于不可知的黑暗所与生俱来的恐惧。

  喧嚣的赛场早已经在前一瞬间变得死一般的寂静,不安的空气中流淌着令人窒息的疯狂杀气和诡异。强忍着心头的烦躁,全力维持着心境的张振把目光投向了站在暗修罗对面的板田英男,他不相信面对着这般可怖的暗修罗,还有人能保持住镇静。

  站在暗修罗对面的“东亚屠夫”,打扮竟与暗修罗极其相似!同样也是把全身包裹在一袭紧身黑衣里,表现出了并不怎么输给对手的一股神秘。 只是这神秘的人现在微微颤抖着,像是在全力抵挡什么。 在那身看上去显然是传统忍者紧身打扮的黑衣黑 们黑头套的遮掩下,他修长健硕的身躯展现出了一种异寻常的雄性之美,特别是在他的身体似乎在全力抵御产一种无形的侵袭下,如流珠一般在黑衣下滚动的肌肉川全身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势更是充满了一种力量和诡计结合的完美。

  可是这一切在宛若冰山般巍峨和不可抵挡的暗修岁面前,看上去却是显得那般的渺小和虚弱。并没有像他一般的警戒和作势,只是就那么静静地站着,暗修罗那宛若来自地底魔狱的阴冷和恐怖就已经夺去了在场大多数人的目光和意志。他屹立如冰山的身躯,带着一股君临天下的霸道和附烈,不停地摧残着站在他对面的对手以及包括张振在内的另一些更为强横者的意志和神经。

  “挡—一I”

  似乎间隔了太久太久的时间,微带着颤抖的开赛钟声终于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随着这声似乎敲碎了梦魔般可怖气势的钟声,一直默立在场中的两人,不,应该只是一直苦苦支撑着的板田英男有若怒箭一般的动了。

  就像一缕轻烟泄地,在整个赛场的众目膀陵之下,板田英男以惊人的高速闪动着。这是他首次在拳台上,未曾正式接战,就将他赫赫有名的,据说传自古老伊贺忍术的身法秘术,施展成了带有逃遁意味的高速闪动。

  身影过处,板田英男恰似一缕黑色的烟雾,紧紧围绕着在场中依旧如冰山般屹立在那里的暗修罗的身躯,挥洒出一片迷离而又诡异的暗影。 惊人的杀气在他宛若鬼她般飞速闪动的身影之间弥漫,就像一柄已经出鞘的利刃般急欲择人而噬。

  就在赛场中大多的观众屏住呼吸,追逐着他几乎已经失去具体形影的身形,猜疑不定的时刻,拳台外,混在观众里的一些强者,却和张振一样,已经看出了那纵横闪动的板田英男不可挽回的颓势和最终的结局。

  重重的吐出一口憋闷在胸间好久的浊气,就在张振头的沉闷和压抑随着这口浊气稍松的间歇,拳台上那t犹如鬼魁般四面闪动的轻烟忽然一变,接着便如一支憋足了劲道的怒箭,在一声暗哑的嘶吼中,带起凌厉的凤鸣声,闪电般的向暗修罗射去。

  眼看着充满了惨烈味道的凌厉一击激电般的射到前,一直矗立不动的暗修罗也在一声更低沉、更暗哑、世充满着疯狂和兽性的低沉咆哮中动了!就像事先预知了一切般,他闪电般踢出的两腿犹如条铁棍,不偏不斜的重重截击在了板田英男狂风般扫术的铁腿关节之上。

  “喀喀!”

  就在那两声骨头碎裂的脆响还没响完的瞬间,已经波一层妖异的黑色笼住了面孔的暗修罗骤然腾空而起,优如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便已追上了板田英男惨嚎着被抛飞到半空的身躯。凌厉无比的一脚就如万斤重锤一般再次狠狠的踏在了半空中翻滚着的那具躯体的脊椎上,随着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号和更沉闷的断裂声,就在半空中已经变成一具尸体的板田英男重重的砸在了地上,瘫成了一堆肉泥。

  “嗷!”

  宛如君临大地的兽王,扑杀完猎物后的咆哮,落到地上,暗修罗亦仰天发出了一声兽性的长嚎。

  顿时,那充满着疯狂和暴烈的戾气再次就如无形的波涛一样淹没了整个大厅,上千人的大厅里再度陷人了死一般的寂静。

  就在众人的胸口和脑海即将被这忽然大盛的戾气催压到即将崩溃的前夕,充盈在他们胸口的那股冰寒和烦恶却又如来时一般,随着暗修罗旁若无人的收声离去而消失的干干净净。

  直到这一刻,在暗修罗出场以后,就像噩梦般纠缠着众人的那股压抑和憋闷才悄然逝去。

  这一来,被压制住的疯狂情绪和那种突如其来的轻议感造成的剧烈反弹,再次让硕大的赛场陷入了更为喧排的声浪和狂吼之中。至此,观众们的情绪在不断上演的血腥和危机的刺地下,推进到了接近疯狂的颠峰。和观众们不同,目睹了刚才惨烈一幕的众多高手们大多都陷入了各自不同的沉默和思索。有的人一想利自己可能将要面对这样有若恶魔一般的高手,满腔沸腾的热血变得冰冷心胆已寒的他们都在心里暗暗的打向了退堂鼓,开始琢磨起怎么才能避开这次必死无疑的赛事。

  尽管他们是身为号称亡命之徒的拳手,但当面对着正超越自己能力极限的超级高手和危险时,真实的情绪反应与常人并没有多少不同。因为他们毕竟还是人,还是不能完全抛开人性中至深的弱点—一怕死。

  但是还有一些人,一些更强者,就如张振和那四个问样也在严密关注着赛事进度的顶尖高手们,却都在震惊和警惕的同时,被这神秘的暗修罗惨烈的手段和强横的实力激发起了骨子中好战和嗜血的天性,无不暗暗期待以后的几天内,能与这卓越的强者展开最惨烈的激战。

  当晚的赛事就在暗修罗干脆俐落的击毙东亚屠夫后落下帷幕,更惨烈的厮杀将在之后的第三天再次在白鲸号上展开。

  与上次不同,这次正式展开的拳赛决战在经过黑市拳坛的组织者和观众们于暗里的传播和渲染后,吸引了更多国际上热衷于这血腥游戏的大佬和一些实力人士的紧密关注。当天赛事的人场券价格急剧飘升到原先的五倍,而贵宾房包房的价格更是达到了自白鲸号营运以来的创纪录天价—一十五万美元。

  而拳台上最夺目的就是黑马—一“暗修罗”,在程千里和他周围一票有心人士的大肆宣传下,外围赌档的盘口也开出了超越那四位顶尖高手的价码,竟然达到了六十五比一。即便是这样,竟然还是有大批的资金涌入,形成了产涉总资金近亿的庞大赌局。庞大的赌局和隐隐有些失控的局面显然违背了不卜幕后人士先前的估算和预计,在赛事激烈进行的前,不逊于赛场上的暗中交锋也在同时激烈的进行着。

  就以张振这样只管出手,不理会暗中交易的人,都人周光头忐忑不安的频繁失踪里感受到了这股不安的氛围。

  可是这一切对已经将全部身心投入到准备和暗修罗一战的他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他只想用自己的实旬在拳台上来证明自己,用自己的双手双脚打倒暗修罗和所有参赛的拳手才是他唯一的目的。

  当中,如果有什么东西敢来阻碍的话,那他就真的会见佛杀佛,见魔屠魔,绝不客气。

  惨烈的拳赛最终还是在无数各怀目的的人们期待民如期在游七在公海的邮轮自鲸号的专用赛场上展开厂。

  那一夜,访佛老天也在为这惨烈的决战感到悲伤,漆黑阴沉的夜幕中洒落着无休无止的大雨,预示着一场风暴的来临。但是已经沉溺在血腥和刺激中的人们显然并不关心老天爷的情绪,白鲸号邮轮的专用赛场内,通过各种途径来到的观众和拳手们将能够容纳上千人的赛场挤得水泄不通,只有临时增加的几十名荷枪实弹的守卫用他们健壮的身躯,勉强维持着场内的秩序和通往拳台的两条专用通道的畅通。

  当然,就那么整箱整箱的摆放在拳台边上的奖金周围,也布满了十数个面目阴沉警戒十足的守卫,他们手中世界上最先进的德制冲锋枪闪着金属特有的寒光,散发出的凛冽杀气冲淡了不少钞票带来的诱惑气息。

  或许是已经感受到了钞票对自己的吸引,也或许是知道这次规模不小的拳赛即将成为黑市拳坛围内以后津津乐道的赛事之一,拳赛一开始,出场的选手们就拿出了自己全部实力,在危机与死亡的刀锋上,舞动出血的旋律。

  不长的时间内,无数曾经拳霸一方的拳手永远的将十命留在这里,而他们的尸体也一个跟着一个的被抛进“大海,成为海中那些鱼类的口食。

  当张振在浴血奋战中第一次使用自己的秘技,一拳把这个四大顶尖高手中硕果仅存的“食人鱼”梅里霍根打倒时,便知道自己终于达到了最初的目的。三十分钟后,他将在这个弥漫着浓浓血腥味的拳台之上,面对面地挑战那个连续击毙了五名对手,已经距离全胜只有一步之遥的暗修罗。

  “来吧,暗修罗!让我们在拳台上用自己的实力和生命来证明谁将是最后的胜者!”

  看都没有再看一眼被自己看似无力的一拳击倒时,脸上还带着惊讶和不能相信的对手软成一团的躯体,就那么在心里默默念叨着,张振在全场观众疯狂的吼叫和不能相信的惊叹声中径自离开了拳台,向满脸都是惊讶和狂喜的周光头那边走去。

  他要充分利用这短短的三十分钟时间,将自己调整到前所未有的最佳状态,去迎接他已经期待到连内脏都要开始发出呻吟和抽搐的那一战。 他身后,从头到尾只中了他一拳的“食人鱼”梅里霍根此时正全身抽搐着,他曾经无比旺盛的生命力正随着那不停从七窍流出的鲜血,释放到了空气中。他的整个内脏都被那看似轻飘飘的一拳,在接触到身体的瞬间所送过来的一种他从来不曾听说过的阴力全部震碎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4-19 00:17

第四章 拳赛(2)

  三十分钟后,随着暗修罗那阴冷可怖的身影的出现,整个濒临疯狂的赛场又再次在瞬间陷人了寂静。已经有些熟悉了的压抑和烦躁也再次弥漫在赛场的空气里,释放着无形的威力。

  直到真正面对上暗修罗那狰狞的面具和那绝对冰寒中蕴涵着疯狂火焰的双眸之后,张振也才真正明白前面那几名实力强横的高手为何会选择那样冲动的攻击。

  在今天整晚的赛事中,张振一直在奇怪,那些格斗哈验丰富到颠峰状态的高手为何屡屡在面对上暗修罗时,都迫不及待的发动贸然的攻击。明明在前面的赛事中,可以明显的看出对付冰山一般冷静沉着的暗修罗,那样贸然的攻击只会让自己丧命。

  可每一个高手上台后,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近乎同样的愚蠢方式来仓惶进攻。即便是那两个号称世界顶尖级高手的约翰马库斯和弗兰克齐亚,也都在开场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连试探都没有,便展开了最凌厉也是最冲动的攻击,结果毫无例外的就在转眼间送了命。这让张振着实有点奇怪,可是当自己也身临其境,在拳台上面对上暗修罗的时候,他完全明白了。

  此时,站在拳台上的暗修罗,在自己眼中就像一尊从远古的幽冥里跑出来的魔神,全身散发着一股股虽然看不见,但绝对能感受到的那种不停侵袭着自己神经和心灵的无形压迫。最可怕的是,在这类似杀气的强大压迫下,自己多年来锻练到有若铁石一般的意志和心神竟隐隐的感觉到了另一种无端的烦躁和恐惧。那种深沉的恐惧在自己的认知里,是属于很小的时候,对着黑漆漆的暗夜和一些特别状态下才会产生的恐惧。 也就是说,那是一种几乎发自骨髓里本能的恐惧,这恐惧和无端的烦恶就像狂风暴雨一般,拍打和撼动着自己的心灵,使自己内心的堤防不再那么坚固,而处在随时都会崩溃的边缘。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张振原本有些散乱的自然呼吸方式顿时转换成深长的逆腹式呼吸(吸气时收腹,呼气时鼓腹)。随着深长绵细的呼吸节奏趋于平稳,体内最深处那师秘的气流开始慢慢流动,这由慢到快的气流转眼之间化流转过他紧绷的身体各部和烦躁的心田。 就像一条带着春天气息的混淆小溪流过冰封的大J队驱赶走冬天的严酷般,使张振微微颤抖的身躯和烦和的心境就在瞬间平静了下来。

  “裆!”

  就在他从暗修罗那无形的压力下平复过来的同时,比赛的钟声敲响了。

  尽量保持着心境中那种难言的平静,保持着那奇异绵长的呼吸节奏,张振无畏的抬起眼,精光闪烁的双眸再次迎上对面暗修罗那宛若黑洞一般,散发着幽暗而又妖异光芒的双眼,发送出他最顽强的挑战讯息。

  暗修罗宛若黑洞一般闪着幽暗光芒的双眸在接触到他恢复清澈的双眼时,在黑洞的最深处仿佛闪过了一道亮光,就像在漆黑的夜空中闪过了一道闪电般。就在这闪电撕裂漆黑浓重的幽暗瞬间,全力防备凝神以待的张振似乎感应到对面的暗修罗在那一瞬间似乎微微的愣了一愣。

  等的就是这一瞬!几乎在这个感应闪过心头的同时,张振一直没动的身子腿被强弓射出的怒箭一般动了,一连串排空而至的腿影就像划破时空的激电,又像两条飞闪而至的长鞭,就那么在眼睛一眨的瞬间劈扫到了暗修罗头颈之间。

  暗修罗几乎同一时间动了的身影在险之又险的关头,就像一道黑色的旋风那么轻灵而又飘忽的在裂空而来的腿影里开始了闪动。腿影如山如电,密集而又有条不紊的在不大的拳台l编织出了一张罗网,紧紧的罩向如风似烟的黑色身影一次次险而又险的擦身而过,又一次次的重新编织八米。也不过转眼的功夫,这罗网追着那黑影像两道流,一样,已经绕场转了三周。

  就在整个赛场的观众被拳台上这绝对意外的胜负场面弄得大跌眼镜,紧张的透不过来气的时刻,那如山川电的腿影编织出的罗网中间忽然出现了一个明显的漏洞,就在众多看过太多拳赛的观众本能的感觉要糟,惊呼还没出口的瞬间,就见那如风一般在腿影罗网之间挣扎闪动的黑影忽然像一缕轻烟一般的从那漏洞射出,闪到了对手的背后。

  “啊!”

  就在全场的观众兴奋的惊叫出口的瞬间,拳台上有中散乱的满天腿影却在不可能的情况下,奇迹般的突然放去。被双双震开的两个人刚刚重新站定,便都不约而同的提出了问题。

  这是张振第一次听到拳台上的暗修罗开口说话,但心中惊疑不定的他并不想回答暗修罗提出的问题,只是在心里苦苦思索着为何对手在中了自己一拳后,为何还能若无其事的站在那里。

  “你会五阴手,莫非是武当功家南派的弟子?”直到耳边再次响起暗修罗低沉的声音,他才回过神来。

  “什么武当功家南派,我不是!”不信邪的低吼一声,他再次闪电般的出腿展开了凌厉的攻击。

  刚才那短短的一战,已经原则上消去了他对暗修罗的最后一丝顾忌。尽管这顾忌他自己一直不愿意承认曾经存在过。

  面对这次的攻击,暗修罗完全不似刚才的那般狼狈,随着身上、眼中那无边的煞气和阴冷与狂暴交织在一起的疯狂重新燃起,他脸上代表着血修罗的红色已经变成了漆黑漆黑的颜色,与此同时,他后发先至的连串攻击也显示出了他身为暗修罗的惊人实力。

  “砰!砰!砰!砰g砰!”密集激烈的腿脚交击声就广大连串响起的鞭炮一般在拳台上响起,一波连一波的四八腿影就像无版止的急雨。

  在拳台上的两人急速的交击。 不管是凌厉的劈扫还是凶狠的端踏,几乎在两人之则的各个位置,对战双方几乎超越了人体速度极限的各伸腿法都在不停的相互攻击和防御着,一时间几乎不分而下。

  就像脚下装了永不会疲软的弹簧,借着体内神秘气流的催动,张振那两条绝对能与巨斧的杀伤力媲美的铁腿发挥出了超越他本身水准的威力,就在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踢出了数百次。 可是张振还是沮丧的发现,不管他的腿踢的多快多很,角度有多刁钻,对面的暗修罗都能以比他更快的速度和力量后发先至的出脚拦下自己的每一次攻击。而且到现在,对方似乎还保留着实力,并没对自己展开真正的攻击。

  都到了现在,他对面的暗修罗竟然一直在防御,这是为什么?

  已经开始压制不住的疲倦和一种发自内心的无力感在张振踢出第六百六十六腿之后,终于让他选择了不顾一切的再次展开自己最厉害的攻击。在一声充满着骄傲和无奈的低吼声中,他刚刚落地的双脚猛的一蹬拳台,全身带着勇往直前的惨烈气势,箭一般的向前飘去。人还没到,比身子更先挥出的两只重拳,带着隐隐的风雷之声,就像两颗一闪而至的流星,划过两人之间短短的空间,往暗修罗狰狞的头脸之间挥去。一先一后,左右开攻的攻击竟然是一副全不设防,同归于尽的格局。

  “那他是怎么做到既不和你同归于尽,又不会伤了你?那种情况下,这样的结果似乎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听到这里,赵三已经完全明白这场比赛是眼前停住不说话的张振败了。但对方榕这个暗修罗最后怎么接I‘这张振拼死一击,他却又是真的充满了极大的好奇。

  “他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用双掌接住我的两拳,而后一脚就把我踢飞了出去,在我晕过去的瞬间,我注意到他立在地上的脚竟然连动都没动!

  “在那一瞬间,我便完全明白了,我能在他面前站那么长的时间,完全是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攻击,不似要我的命。这对被他踢飞的我实在是个绝大的讽刺。辛好我当时昏去了,不然我会当场自杀的。”张振苦笑万道。

  “那你后来又怎么跟着他到了这里?振哥。”原本还是不太情愿称呼他的王小明好奇的问到最后,看到身边的赵三似笑非笑的正用眼睛盯着自己,于是才在最后勉强加上了称呼。

  ‘等我醒来时,我这个除了赢家暗修罗之外唯一活得的参赛者已经回到了陆地。紧接着为了这场拳赛的外围赌金,拳赛的幕后者和一些参与赌局的大佬们发生了激烈的争执和火并。机缘巧合之下,死了东家的我到了正要离开的’罗剥皮‘和方榕他们,结果在一番波折之后,我就跟着他来到了这。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4-19 00:17

  说到这里,情绪明显有些低落的张振又黯然一条“原本我以为只要跟着他,慢慢地磨练自己,总还有一丝希望能打赢他,可今天一听他还是什么血夜凤凰,看来我这点最后的心愿也快要没戏了。”

  “三哥,刚才听他说暗修罗提起的功家南派的武功很厉害吗?我怎么从来没听过?”不去理会黯然无语的张振,王小明睁大眼睛琢磨了半晌之后,忽然对看上去也有点出神的赵三问道。

  “武当派你总该知道吧?这个功家南派就是它的一个支派,相传是位姓邓的高手所创。据说这一派的武功非常厉害,有些武功已经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记得在我无意间看到的资料上介绍,这派里面有不少很厉害的功法都是叫什么五毒手,五雷闪电手之类的。刚刚张振老弟提过的五阴手也是这派的吧?”

  “说实话,三哥,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其实我连你提起的这个门派都没听说过,我的五阴手是我从师父那里偷学来的。”

  面对赵三的询问,尽管不太原意回想以往,但张振不能不答。

  “那你的五阴手很厉害?“

  王小明可不像赵三那么有眼色,听到像张振这样的高手都去偷学的功夫,那里还能忍的住心头的好奇?

  “算是很厉害吧。”张振在心里暗叹的同时,淡淡的应了一声。自己为了练成这完全可以媲美那些小说里提到名比伤拳的绝技五阴手,光里面的阴劲水绵掌和阳劲五金罡掌就各自练了三年多,最后的双劲合一又练了四多抱练成。可为什么在别人身上万试万灵的秘技绝学,怎么在方榕身上就失灵了?对于这一点,至今他都没想明白。但不管他怎么想不明白,也绝股在王小明这样的面前表露出来。

  “那到底是怎么个厉害法,你倒是……”王小明一方面是好奇,一方面是打心眼里就不想看到张振痛快,一看他现在似乎不大愿意提这件事,他就越发的要问出来。 可是没想到刚问到这里,却被赵三打断了:“我说老弟啊,能与暗修罗这样的高手一战,在我看来虽败犹荣,何况你现在还有信心再次挑战。所以我觉得你不必灰心,继续努力就是。

  “说实话,你不知道我刚听你说拳赛的时候心里有很多神往,恨不得自己也能在场,一睹众多高手的惊人武技。可惜呀,我以前不知道有这样的窝,不然我也就不用像现在撑的这么辛苦了。”

  “这种比赛一直都存在的,三哥要是真想参加,我可以帮忙。‘张振从赵三的话里感受到了对自己的鼓励,也听出了他隐约的黯然和寂寥。

  “现在的我还可以吗?呵呵,那是无牵无挂的年轻人的事,我老了。” 赵三淡淡的笑着摇了摇头,忽然在张振和王小明刚说话的前夕,又对张振笑道:“老弟你身上带烟了没?这会想拍一根。” “三哥,你的伤……”一边的王小明一听有点急了。

  “不抽我会更难受。你要不要也来一根?”赵三脸上然露出捉押的笑意,逗着王小明。

  “三哥这般的高手,怎么也会沾染上这种恶习。‘一愣后,摇头表示自己役烟的张振忽然有些不解的开口了,在他的观念内,一个真正的高手是不应该沾染卜抽烟、喝酒这些恶习的。

  “谁说高手不能抽烟?榕哥那么厉害,可抽烟抽的不是比谁都凶。‘赵三被他的这一问弄的有些不自在,笑之后刚要回答,身边的王小明倒先抢着说话了。

  “他抽,因为他是暗修罗!你以为什么人都可以拿他来比吗?”张振眼光一斜,瞅着他冷冷的说道。这时,他刚刚还有些紊乱的心已经恢复了平静,人人变回了以往的冷漠,就连说的话也变得像以往那般的生硬和直接。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不妥。

  “暗修罗就了不起了?在聊城地头,提起我老大血狼赵三的大名,谁不知道他的厉害?他随随便便就能放翻道上混的几十个大汉,和暗修罗比又怎么了?”王小明一听张振这话,再次猛地坐了起来,他都快要翻脸了。竟然连我三哥都不放在眼里?这在他,是绝对不能忍受的。

  “如果就凭能随便放翻几十个街上痞子的实力,就敢夸口说暗修罗没什么了不起,我只能说你无知。‘一本正经的说到这里,还没完全明白自己前面说的话已经有些伤人了的张振又非常认真的对刚想说话的赵三说道:”三哥,我绝对不是夸口,像道上混的,就像小明这样的普通人,要是不拿武器的话,我一口气能放倒一百个……你信吗?“

  听了这话,赵三还能说什么?只好苦笑着点点头,表示相信他有这个能力。他没想到一说起实力,张振会征得这么认真和死脑筋。

  “哇操,是不是看我受伤了就敢这么吹?”王小明听厂这话,红云上脸,直接翻脸了。要不是身体伤势实许他不能乱动,他这会早就跳下去开打了。

  “小明!你太放肆了,给我躺下广不等张振开口,赵三怒的喝声已经在他耳边响起。

  “三哥,本来就是嘛,我也知道榕哥了不起,他姓张的也够厉害,可是你比他们谁差了吗?我还记得你当年一个人面对着燕七他们几十号人亮出的军刺,赤手空拳就冲上去废了燕七照子,杀散了他们的事迹;也记得年你带着我们几十个兄弟杀退邻县天蝎帮那群杂碎I人你一个人独自接住他们三十几个高手围攻的那一们先前你不也跟我说了吗?你一个人单挑四海社天他两堂近百个人渣,不也杀的他们人仰马翻?他凭什么就敢红口白牙的在你面前指手划脚的逞成风?你能忍,那是因为三哥你肚量大,可做小弟的我忧是忍不下这口气。妈的,姓张的,等我伤好了我要和你单挑!” 越说越激动的王小明这会不但脸红了,连眼睛都开始发红了,最近憋闷在胸的那股恶气就借着这次发作完全的爆发了出来。

  “小明!给我躺下,要造反了是不?”赵三也火了,厉声喝止的同时,也挣扎着身子要过去扇小明。

  “三哥别生气。‘随着说话,张振窜到了赵三这边的炕沿伸手拦住了他:”三哥,他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所以动气,我不会在意的,你也别介意,小心身体。“说完,不等暴怒的赵三再说话,他又对犹在忿忿的瞪着自己的王小明说道:”小明,我想你是误会我的意思了,而且以你的水准也不能让你明白,当一个真正的高手拼命时,究竟有多么的可怕。

  “我刚说的话里并没有看不起你或者轻视三哥的意思。刚才我说不能和暗修罗比,是因为在我心里,我认为他的能力和实力已经超越了人所能达到的极限,所以很多地方绝对不能和他比什么。你仔细想想正常人谁能做到像他这样,既是暗修罗。又是血夜凤凰!”

  在赵三凶狠凌厉的目光注视下。心用已经开始发虑的王小明这时便顺势躺下,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他一边漫不经心的想着张振刚才的这番话,一边在心里边琢磨边后悔,不知道自己这一瞬间的冲动和反抗,会招来三一怎样严厉的责骂和处罚。

  :“老弟你这一说,我也觉得有些奇怪了,仔细想想,”榕他身上还真是充满了种种的不可思议,很多时候叫不能不兴起他是超人的感觉来。“ 赵三毕竟是久历各种场面的龙头,在最初的愤怒过之后,也多少有些后悔自己刚刚对小明的粗暴和生,面前这个面色苍白行动不便的少年毕竟还是自己最喜欢的小弟,刚才的鲁莽和冲动也是因为爱护自己而引儿的,更何况他眼下还身负重伤!

  所以在有了这样的觉悟之后,他也平下气来把注意放到了张振这边。听张振这么一说,心里也不由得一,勾起他心中本来就存有的,对方榕的许多疑献。就在房间内顿时陷入一片奇怪的沉寂之时,房门又一响,被推开的房门处,脸色黯淡而又疲倦的方榕静静的站在那里,萧瑟的眼眸之中,流转的是一种仿佛存在 了千万年之久的寂寥和苦痛。

  呆呆的注视着似乎已经明白了自己在想些什么的方榕,屋内的三条大汉在那一瞬间,竟发现就站在自己面前的方榕在身后漆黑的暗夜衬托下,就像仿佛马上会触人黑暗中的幻影,是那么的陌生和遥远。飓尺天涯,莫非指的就是眼前这种叫人惊心而又痛苦的感觉?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4-19 00:18

第五章 巫降

  “小方,勘探所的吴先生说要见你,你在那里?”就在方榕陪着韩老太爷进入西厢后不久,小院里就传来了罗发荣的叫声。他一早就代表韩远山和方榕他们去招呼进山来的那些施工人员了。

  “方榕你去吧,这边我在就可以了。”听到院内的叫声,正在凝神为赵三检查伤势的韩远山抬起了头对着身边打下手的方榕说道。

  “那我就过去看看。韩老,三哥和小明的伤就拜托给你了,有什么事就叫韩二来叫我。”说到这里,方榕又对正在接受检查的赵三和他身边正用焦急期待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王小明一笑:“三哥,小明,你们就安心接受韩老的检查和治疗,我出去一会,等下来看你们。放心吧,你们的伤一定会很快治好的。”

  “嗯,方榕你去忙吧,不用为我们分心,相信老太爷一定能治好我们的。”气色明显好转的赵三也微微一笑,催促着他赶紧去忙。

  “是啊,榕哥。你去忙正事吧,不用担心我们。”自清晨醒来,就一直即兴奋又紧张的王小明也亲热的连声催促着,让方榕赶紧去忙。

  他怎么也没想到,昨晚才刚刚从三哥嘴里听到自己的伤势有治愈的希望,今天一大早榕哥就真的陪着韩老太爷过来为三哥和自己治伤了。

  尽管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肩伤是不是真的能治好,可是光凭韩家寨的韩老太爷,这个从小就被他的传说灌满了自己耳朵的传奇人物亲自出马这一点,就已经给他的年轻的心里种下无穷的希望,就连整个人都觉的精神了不少。

  自然,他心里对为自己带来这一切的方榕充满了浓浓的感激,再加上昨夜他也已经跟着自己的三哥表过态,所以顿时表现的方榕亲近了不少。

  昨夜,在方榕出现在门口的一瞬,房间里那异样的沉闷和寂静,就连余气未消并没细想的王小明都明显感觉到了那种奇特的尴尬和不妥。还好赵三抢先打破了那难言的沉寂,明确表示不管方榕到底是什么来头,这个朋友他交定了。

  尽管不是很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当看到自己的老大都这么说了之后,王小明自然也跟着表示了一番。最让他没想到的是,就连前面刚说过自己是方榕的敌人的张振,也用他特有的方式表示,不管方榕是什么样的,他挑战方榕的决心绝不改变。这让王小明对他的观感稍微有了点起色,

  在随后四个人的闲聊里,再没有在言语上发生任何冲突。

  “那我先过去了,那边的事韩老你也放心,我会和罗头全力办好的。”说着话,方榕出了西厢。

  “小方,你们到底在里面搞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

  一看他出来了,正焦急的在院子里打转的罗发荣赶忙迎了上来,语气中流露出了明显的不爽。他心里也实在是有些气愤方榕对自己的限制和保密。从昨晚一来到这穷山恶水的韩家寨之后,韩二就告诉他和林晓菡,没事不要进入小院里的正屋和西厢。

  这在刚开始并没有引起他和林晓菡的疑问和反感,因为他们都明白,自己是到了陌生的地方做客,作为客人当然要遵守主人的一些禁忌。特别是在他们已经大略的知道韩远山有些神秘的身份和传说之后,更不会去冒犯什么。

  可是到了晚上,他们明明看到迟来的方榕,小蒋还有张振他们一群人很快的把躺在担架上的两个人摸黑送进了西厢,本想等他们出来了问问,可一转眼方榕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紧接着小蒋也消失了,而回来的张振又是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所以在勾引起了好奇之余,他们也只能早早的吃饭、睡觉。

  本想等着方榕他们回来后再问,可回来的方榕和小蒋都是一脸的疲倦和阴沉,面对这样的情况当然不好再问。结果早上天一亮,还没等他们想起这件事呢,小蒋便匆匆忙忙的下了山,自己也被方榕安排着去招呼那些施工人员,就根本没机会开口询问。

  可是到了刚才,自己回来以后有事要急着找方榕,却又被一脸冷漠的张振拦在门口不让进去,这才让他在这期间所郁积的疑问和不满都勾引了起来。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方榕安排的。

  “没干什么,里面有两个病人需要治疗而已。对了罗头,吴先生找我有什么事?”方榕淡淡的应着,迈开脚步往外走。

  他身后,默默无语的张振像影子一般的紧紧跟着。

  “好像是关于设备的事,他说因为事先预计不足,带来的有些设备不能用。”一说起正事,罗发荣便暂时把自己的情绪放到了一边。

  “什么?”方榕猛地停住脚步,脸色在厉喝出口的瞬间变得很是难看。

  “具体我也不清楚,所以赶紧来找你。你没事吧,小方?” 在被他忽然的叫声吓了一跳的罗发荣眼里,方榕此刻的神情竟有些狰狞。

  深吸了口气,方榕的脸色在清晨朝阳的照耀下微微恢复了点平静:“我没事。”

  他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张振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脸上闪过了一丝惊疑的阴云。

  “我不是早就说过这里地形复杂,要用最先进的机器吗?钱也是按照最高标准付的,现在你们为什么拉来的是这些垃圾?”

  在施工现场,听完勘探负责人吴俊林吞吞吐吐的解释后,愤怒的方榕眼中冒出了摄人的寒光,狠狠的一脚踢在身边一台颇大的设备上,竟把那台纯钢铁的巨大设备踢的滑出去了有半米多。

  “小方!”

  “方先生?”

  再次被他反常的暴怒吓了一跳的罗发荣和被同样被惊住了的负责人吴俊林,都不约而同的惊叫了起来。

  身为一个专业技术人员,吴俊林尽管在多年的野外作业中,经常会和一些最下层的人士打交道,也已经非常习惯了那类人的粗鲁和野蛮。但面对看上去温良厚道的方榕忽然的暴怒和惊人的举动,不知怎得,竟让他隐隐的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危险和恐惧。

  别人或许不知道,可是他却心里有数,刚刚被方榕踢的滑出去半米多的设备究竟有多重。一个人的力量怎么可能大到这样的地步 ?自己现在面对的究竟是些什么人?本能的,他开始不安的揣测了起来。

  罗发荣则是在惊讶素来沉稳的方榕为何会在今天早上,接连显露出他身上属于暗修罗的那部分的暴烈。在他的记忆中,拳台下的小方向来都是极为低调和貌似平和的,特别是对不怎么熟悉的陌生人。可今天他这是怎么了?

  闭上眼,再次做了几个深呼吸,怒气稍歇的方榕睁开眼睛:“吴先生,对不起,刚才我太失礼了。”

  道完谦之后,方榕又再次深吸了口长气,虎目中精光一闪,脸上却再次阴沉了下来:“吴先生,当初咱们签订合约之时,你们不是说你们有最先进的仪器和最高明的技术人员,可以很快的找到水源的么?可是现在你却告诉我,你们带来的设备不能用,这怎么解释?

  现在你看看这现场,这些花费了高昂的代价,动用直升飞机运来的设备和施工人员,他们都在等你们的勘查结果后开工,可你却在我花了这么大代价,付了最高标准的费用的现在,一大早就把我喊来,告诉我你们的带来的设备不能用,你叫我怎么能不生气?现在你来告诉我,这件事我该如何面对?

  你再看看这现场周围, 有多少双眼睛在满怀希望的等待着你们勘测出来的水救命?你知道吗?就在过去的十多天里,他们是在一种什么样的情况下,忍受着干渴和田地荒芜的双重折磨,挣扎着在这里生活?你知道吗?现在就连这里十多岁的小孩子,每天都要爬上十多里的山路,去远方村落的水井和沟渠、洼地里来回的挑上两次救命的水 ? ”

  声色俱厉的说道这里,眼眶中开始有泪光闪动的方榕就觉得心头像是堵了块巨石,再也说不下去了。

  在漂泊天涯的这十年里,对于浪荡游离的足迹踏过了太多地方的他来说,许多地方,特别是一些道路不便的山区缺水的惨状,耳闻目睹过的实在不是少数。在每每被那一幕幕人畜争水,为了水而竭力挣扎在崇山峻岭之间,不停流血流汗的人们沉默而又无奈的凄惨画面所震撼的时候,被内心情怀的痛楚和随之而来的无力感击溃了的他只能尽快的选择黯然离开。

  因为那时的他,怎么说都只能是偶尔途经那些地方,一个根本没能力改变什么的过客。

  可是,所见所闻的那些凄惨场面,却不时的会在他漂泊浪迹的黯淡岁月里,那些午夜梦回的漆黑夜晚闪现过他的脑海和心田,融合在他沉郁阴暗的心境里。和自己经历的种种,形成一种沉沉的遗憾和负担。

  其实,这也是他在当初,从韩远山口中得知当时看上去还算生机勃勃的韩家寨面临缺水困境的隐忧后,毅然决定帮忙的诱因之一。

  因为不管是为报恩还是为了心中的那份遗憾,他都不能让自己再像个过客一样的袖手旁观。因为他是真的不愿意再看到像韩二那样朴实忠厚的人们,到最后为了哪怕是远在数十里外山沟中一洼浑浊不堪的积水,而大打出手,流血流泪的可怕场景。

  这并不是他多虑,因为在以往的漂泊中,他就坐在进山的班车上,亲眼目睹过两个原本是好邻居的村落,为了郁积在山道一侧沟里,看上去实在浑浊和肮脏不堪的一洼积水,而展开的有数十个大汉参与的惨烈械斗。

  最后,那一洼并没有多大面积的浑浊淤水在被那场械斗的胜家装上驴车运走时,泥汤一般的水色已经因为惨烈的械斗而变成了殷红的血色。

  当坐在班车上的他,在被眼前的混乱和惨烈背后的那份悲哀强烈冲击着不能自己的时候,又从慨然长叹的司机嘴里,知道了这两个刚还舍生忘死的惨斗着的村落,都在远离这洼积水三十多里之遥的地方,刚才相互拼命的许多村民中,彼此还是姻亲时。他的心在那一刹那彻底的被一股发自骨血深处的悲哀而击溃了。

  可是现在,在自己付出了那么多心血和代价,以为可以帮濒临绝境的韩家寨这近三千山民免于水荒,免于陷入那种惨烈而又悲哀的结局的紧要关头,自己所做、所期盼的一切,却要在面前这花了大价钱请来的救星,轻飘飘的一句事先准备不足,设备不能使用的话里变成了一个泡影!

  这叫他如何能忍 ?

  抬头望着自天朦朦亮就来到现场,把自己和身后的这些施工人员当救星一样迎到这里,又不辞辛苦的帮着安置设备,随后又送来丰盛的食物,殷勤的招待过自己后,又遵照自己的吩咐,远远的退到现场边缘的那无数老老少少的山民。

  再看看被各类设备围起地现场和那些等待着自己的堪察结果准备打井的施工人员;还有面前已经变了脸的方榕和皱着眉头的罗发荣,勘探所负责人吴俊林的脸色终于从微红变成了猪肝色,豆大的汗珠也在不知不觉间从他的鬓角和额头之间渗了出来。

  “方先生,这是我们的失误,我们的失误,我一定尽快联系所里,让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把EH-4电导成像仪给送过来。对于眼前这种岩石构成的山地,它五百米的勘测深度绝对能很快找到水源。请给我一点时间。”一边有些结巴的说着,他一边在心里臭骂自己所里领导们的官僚,要不是他们一致认为这边的山民好糊弄,自己怎么会落入眼下这般尴尬的境地?面前这姓方的刚才暴怒的神态和他身后一脸阴沉的黑衣人,现在看上去绝对不像是善类,自己要是一个应对不好,那随后的结果…

  想到这里,他不由心虚的又望了一眼被踢出去的设备,本能的就感觉到了更深的危机。

  “吴先生,再给你一点时间当然没问题,可是这等待的期间,我们所受的损失你又要怎么交待 ?咱们先不说你们该赔的违约金,光是请来的钻井人员和设备,我们每天都要支付近三万的费用,这笔钱你怎么说?”

  一方面是基于商人的本质,另一方面也是怕方榕和对方交涉过程中再次生气,不知怎得,现在说话的罗发荣就是隐隐觉得今天的方榕有些不妥,本能的认为不应该再让方榕生气。

  “罗先生,你说的这些我也明白,可是这些事我一个小小的项目负责人做不了主,咱们把这个费用的问题放放,先解决眼下的设备问题,你看好不好?就当帮我个忙,求你了。”

  说到现在,书生模样的吴俊林脸上时红时白的都快要哭了。现在的他可以说的上是又羞又气,还隐隐的有些恐惧。

  “你们的仪器最快什么时候能到聊城?另外仪器有多大多重,怎么运进这里?”没等罗发荣说话,神色基本恢复平静的方榕忽然开口了。

  “EH-4电导成像仪不大,收起来一个人就能提动,我叫所里用最快的手段给发过来,如果空运的话,明天下午就应该能到聊城。到了聊城后,我带人亲自去背到这儿来,不用方先生再雇飞机。”一听方榕的话里似乎有点转机,吴俊林赶紧想抓住机会。

  “嗯,如果这样的话问题不大,那吴先生你赶紧派人去和你们所里联系,叫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在近两天把EH-4电导成像仪给送过来。麻烦你告诉你们所里,如果再拖延误事,就别怪我不客气!”

  眉头一展的方榕慢慢说到最后,平静的语气才有了点些微的不同,可是不知怎得,就他这些微的不同,让在场的所有人身上都有了种阴冷的寒意。

  “这次绝对不会再误事,我亲自带人去办!”

  好不容易让事情有了点转机的吴先生一听这话,顾不上寻思自己身上为何会忽然发寒,也忘了对方榕表示谢意,转身就飞一般的跑去做下山的准备。

  “小方,你这两天是不是太累了?我觉得你今天的状态很不对头,要多注意休息才是。”看到吴先生去远了,罗发荣才把自己心里一直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方老板,方老板,老太爷请你赶紧回去!”还没等方榕答话,不远处匆匆忙忙赶来的韩二有些气喘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难道那边又有了什么变故?”方榕在急急迎上去的同时,心里忽然有些不安的想到。

  “韩老,怎么会这样?”一进西厢的门,方榕就明显得感觉到了不妥。

  这不妥的感觉不是来自此刻昏睡在炕头的王小明,而是来自他身边的韩远山一脸的肃穆,和他身上此刻正不停撒发着的那股气息。几乎就在发问的同时,他也感应到了空气中隐隐存在的另一股不同的气息。

  这股绝非正常的气息让他在问题出口的瞬间便本能的警戒了起来。因为此刻,他体内一直隐隐

  在骚动着的它和它们,都再也明显不过的立时充满了一种勃发的敌意。

  “感觉到了 ?”把这些都看在眼里的韩远山眼中闪过一抹奇怪的幽光,淡淡的问道。

  “嗯,好像有人在他身上搞了鬼。怎么这能量给我的感觉微微有些熟悉?”双眸中也幽光大盛的方榕缓缓地点着头,催动着体内如怒潮般涌起的异能,全面的感应着那股从王小明身上发出的气息。他没想到会在王小明身上会回感应到这类不同寻常的气息。

  “如果我没判断错,他身上的被人下了“牵魂引”,不过似乎还有些不同,真是奇怪,所以我让韩二叫你也过来看看。”

  韩远山眼中的那抹幽光再起,苍老的脸上也带上了一种说不明白的奇怪神情,此刻瞧上去竟显得有些莫名的诡异。

  “韩老指的是里面隐隐夹杂的那股异域奇术的信息? ”

  方榕一边感应着这股气息中隐隐夹在的那抹阴寒,其实在说话的时候,他已经隐约猜到了它们的来路。

  “你也觉得是那东西?那看来是不错了。可是修道术的人怎么还会弄这些邪门?”韩远山点着头,陷入了沉思。

  “韩老,方榕,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小明他是怎么了?”听到这里,躺在床上的赵三再也忍耐不住了。

  刚才方榕走后,自己的伤势在韩远山的处理之下,有了明显转机,起码自己身上的感觉顿时轻松了不少。可是在韩老太爷开始动手检查王小明的伤势时,却忽然起了现在看上去颇为诡异的变化。

  就在这青天白日下的房间里,他清晰的看到当韩老太爷的双手触到王小明肌肤的一瞬,一种惨绿色的光芒和青蓝色的光芒瞬间在接触的地方闪起,同时那里还清楚的响起了噼里啪啦彷佛电流交击的声响。

  就在这光芒忽现,异声响起的瞬间,他惊讶的看到韩老太爷全身巨震,苍老的脸上忽然飞速的闪过奇异的红光。顿时变得火红的双手也闪电一般的挥动了起来,接连摆出数个奇异的手势后,重重的点在刚要惊叫的王小明身上,让王小明在闷哼声里昏迷了过去。

  随即他就看到韩老太爷似乎干了件非常吃力的事情一般,在急促的吩咐门口的韩二去找方榕回来后,就闭上眼睛开始养神,从头到尾都没给惊讶的自己一个交代的意思。

  基于对方榕的信任和对韩远山的尊重,他一直默默的忍到了现在,但听到这里后,再也忍不住了。因为他发觉这件事似乎真的像自己猜测的一样,充满了一种诡异和不可测的征兆。似乎,似乎和自己并不了解的那些神秘东西有了关联。

  “三哥,也没什么,韩老和我都怀疑小明身上被人下了禁制。根据我们的感应和推测,好像这禁制是属于追踪范围内的东西,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危险,你不用担心。”

  抬头看了眼闭目沉思的韩远山一眼,从他脸上没得到任何提示的方榕略一沉吟,便决定开诚布公的告诉赵三面前发生的一切。

  “禁制?怎么听起来像是那些神怪电影里的名词?”

  赵三就觉得心头猛地一沉,首次对自己兄弟面临的境遇有了无力的感觉。身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他不管怎么古怪阴狠的手法都见识了,可是唯独对这些神神秘秘的东西却一直欠学。实际上,打心眼里他根本就不太相信这些。从他辛酸艰苦的铁血生涯里,他根本就拒绝相信什么抬头三尺有神明之类的迷信和说辞,当然也就不会相信这世间真的存在着那些电影和小说中描绘的那类东西。

  要不是昨夜在琢磨方榕的来历时,有太多常理无法解释的地方和今天亲眼看到韩老和王小明接触时发生的异像,他就绝不会有现在这样反常的反应。因为现在的他竟开始隐隐有些相信这些东西了。

  “三哥说得没错,小明身上被人下的,正是源自龙虎宗的秘术牵魂引,同时还似乎有来自异域南洋的奇术“灵空降”的痕迹。”方榕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略有些无奈的解释到。

  “啊?他怎么会惹上这类邪门的东西?那他现在不是很危险吗 ? ”

  本能的,赵三在自己的猜测得到证实的瞬间,担心的问题便脱口而出。此时的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口吻中对这类奇能异术的排斥。

  “危险倒没什么危险,这点三哥可以尽管放心。据我所知,龙虎宗的牵魂引和降头术中的灵空降,都是用来追踪和探听消息的小法门,不会对被禁制者造成太大的伤害。不过一般人若是被下了这类禁制,总是代表着将要有不小的麻烦。”说道这里,方榕竟有些茫然的发起呆来。

  “没危险就好。可是小明为什么又会惹上这类邪门的事情?奇怪!”赵三心头一松,随即又皱起了眉毛。

  “三哥不好意思,小明之所以被人下了这些,可能都是我的原因。”方榕眼中闪过一抹痛苦和无奈交织的酸楚,低下头淡淡的说到。

  “这怎么可能又和你扯上关系?”皱着眉说到这里,疑窦丛生的赵三心头忽然灵光一闪:“啊,莫非是他搞得鬼 ?”

  “三哥猜的没错,他就是龙虎宗的嫡传弟子,而且我在他身上还感觉到过“聚福降”的气息,唉!”方榕痛苦的点了点头,心灵陷入无比阴暗的境地。

  他没想到自己和叶枫都已经彻底无关了,刘英奇还是不肯放过自己,难道真的要逼着自己走投无路他才会甘心?

  “聚福降?方榕你说在他身上感应到了聚福降? ”

  忽然,一直闭目养神的韩老太爷忽然睁开了散发出凌厉寒光的双眼,一瞬不瞬的盯在方榕的脸上,素来平和沉稳的脸上此时竟然带着明显的一股煞气。

  那是一种绝对不同于正常人身上所能感觉到杀意和煞气。

  那是一种就连身处在最狂暴最残忍的杀戮现场的赵三,都无法从身上迸发出的煞气。就像来自九幽地域最深处的无情和决绝,又像来自恒古不化的万年冰山最深处得冰冷和永恒。这煞气竟带着一股股摄人心魄的妖异和魔力,让感觉到了这一现象的赵三不能自主的打了个寒战,涌上心头的疑问也又被暂时压了下去。

  从和方榕重逢至今,他们俩人都有意无意的绕开苍狼之死这个话题,自然也就对究竟是谁杀了他们避而不提。

  在赵三,尽管已经基本认定是跟刘英奇有莫大的关系,十有八九苍狼他们就是被他所杀,但也一直不无疑问,因为他想不通究竟是为了什么刘英奇要杀他们。

  再者,眼下的方榕为了自己,已经大开杀戒,屠尽了坐收渔翁之利的长风。又冒着极大风险,把自己和王小明接到这里养伤,可以说是在用他的生命来给自己表明他的歉疚和担当。这种情势下,方榕自己不提起往事,赵三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提。

  他宁愿自己在伤好了之后,自己悄悄用别的方式去查,实在不得已的时候,宁愿自己直接杀到刘英奇面前,当面用彼此的血来清洗这件事最后的迷惑,也不愿让这事再成为方榕和自己两人关系之间的障碍。

  但今天方榕自己又提起了刘英奇,提到了他背后身份的诡异,这又让赵三不由得便想起了苍狼,他们死后尸体呈现出来的那种不合常理的变异。

  “会不会苍狼他们也是因为死在这类邪术下,所以尸体才会在刚死不久后就呈现出那样的变异?”

  但是这个涌上心头的疑问在被韩远山表现出的那股摄人的煞气压下后,他的全部注意力又被眼前方榕说出来的话给吸引了过去。

  “嗯,在我和他相遇的那一刹那,我明显感觉到了他身边围绕的那种百鬼夜哭的凄惨和那股血腥凶厉的怨气。刚开始我还有些怀疑,因为总以为作为龙虎宗的嫡传弟子,不太可能与这类旁门邪术有什么关系。可是刚刚看韩老也发觉了降头术的气息,那就应该不错了。如果没判断错的话,我当时在他身上感应到的,就应该是传说中南洋降头术里最残忍最自私,也最没人性的聚福降散发出来的气息。”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4-19 00:19

  随着方榕缓缓地述说,他自己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身上也开始似乎散发出隐隐的煞气。

  “韩老,方榕,你们说的聚福降到底是一种什么法术?”

  强忍着面前这面色阴沉的两人散发出来的,那种绝不同于常人的冰冷气息对自己身心无情的打压和刺激,颇感吃力和惊讶的赵三问出了眼下最想知道的问题。

  “那是一种即便是在旁门左道的修行中都被列为禁忌的恶毒邪术,一般只有那些天生冷血,从骨子里就已经丧尽天良的邪恶之徒才会妄图修炼的残忍术法。”

  出乎赵三的预料,这次开口回答他问题的,竟是不怎么开口说话的韩老太爷。

  就见他沉痛无比的说完刚才的那些话之后,重重的吐了口长气,又继续说道:“根据我们巫门的古老传说,那是南洋的降头师为了让自己的子孙后代得到最大限度的幸福而特意创造出来的一门邪术,和巫门旁支里的几种残忍可怖的邪术并称为天地之间最冷酷,最残忍的六大禁术。

  聚福降大体的修炼方式就是降头师在等自己的后代成孕后,在孩子出生之前的怀胎期里,搜集到他推算出来的具有先天福气的一百个孕妇腹中孩子的胎盘。施法提炼出这一百个孩子身上所蕴藏的福气,转移到降头师自己还没出生的孩子身上,使他的孩子一出生后,就成为这天地之间一切幸福和好运护持着的超级幸运儿。

  同时,这一百个被他炼化了福气的孩子们的冤魂,还在冥冥之中变成了这个超级幸运儿在万一遇难之时,添寿增命的资粮。

  别的不说,光收集这一百名孩子,就要夺去两百名母子的性命,更不用说在收集和提炼的过程中,间接死在这一邪术下的无数人命。

  以往的传说中,大凡修炼这一邪术的降头师,修炼成功的几率几乎为零,每每在最后关头都会受到无情的天遣和一些正道人士的破法和消灭。但长久以来,还是不时有一些丧心病狂的家伙不肯死心,偷偷的修炼这类邪术。”

  韩老太爷沉重的说到这里,脸上忽然显露出有些飘忽的神情,喃喃的自语道:“没想到,没想到终于还是被他练成了。这天杀的杂碎,他还是练成了。”

  “韩老,难道你以前接触过刘英奇的长辈?”注意到了韩远山的异常,方榕心里一颤,竟觉得若是那样,这事就纠缠得未免太巧了。

  “现在我也不敢确定,不过二十多年前,我曾在西南一个极为偏僻的小镇里发现过有人在收集孕妇的胎盘,手段非常残忍。那么小的一个小镇子里,短短不到五天的时间内竟接连发生了五起血案,每一次血案发生的现场都有被取走胎盘的孕妇惨死。我到的时候,那小镇里正被一片恐慌笼罩着,大白天在小镇上竟看不到几个行人,气氛十分的诡异。”

  缓缓的回忆着往事,韩老太爷的脸上在不知不觉间浮现出一抹浓浓的悲哀和怜悯。

  “等我打听到消息,仔细堪察过已经无人敢去的那些凶宅之后,发现并不是小镇上的人们传说和猜测中的厉鬼或是妖魔现世,而是有人在用邪术收集孕妇的胎盘。根据现场残留下的气息和痕迹,我发现对方使用的邪术竟然是南洋的降头术。

  尽管我对降头术了解不多,可它不管怎么样诡异,也脱不开我巫门的范围。古今中外的巫门尽管宗派繁多,源流无数,但归结起来,却总有些相同的脉络可寻的。再说若论对巫门中通灵模式的研究和探索,这世上也确实没有几个巫门宗派能与我们华夏神州几千年来的巫门源流相比。所以我并没有费太大的劲,当天夜里子时,就在离小镇不远的山中一个偏僻的角落,找到了正在利用那里的极阴之气开坛提炼胎盘福气的术士。

  出乎我的预料,在那里开坛祭炼的术士尽管身穿降头师惯用的法衣,但他头上竟然挽的是中规中矩的道士髻。他脸上也看不出丝毫修炼这类邪术后,一般会在眉眼之间留下的那类特异阴狠的神情,不但这样,他当时给我的感觉竟然是全身充盈着一股很强的道门清气。”

  说到这里,沉浸在回忆中的韩老太爷忽有所觉的抬眼看了赵三和方榕一眼,看到他俩脸上都流露出一些不解的神色,于是苦笑着解释道:“有时候,修行人到了一定层次之后,会因为修行宗派和法门的不同,彼此之间在见面的瞬间就会产成一些很奇妙的感应,往往就凭着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机和感觉,就能判定对方的大致宗派,我当时的感应就是那样的情形,不太容易能说得清。方榕其实如果你只要仔细琢磨一下,就能分辨出来的。”

  听了这最后的一句话,方榕明显的一愣,随即便恍然的点了点头。依旧不很明白的赵三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头纷沓而来的种种疑问更盛,但他现在也不多问,就等着韩远山继续说他经历的往事。

  “那术士在我感应到他身上道气的同时,也发现了我的窥视,于是连话都没说一句,便直接用降头术对我发起了夺命的攻击。

  而当时的我,在根据他开坛时摆出的格局和祭炼的方式上,也已经看明白他正在祭炼的正是降头术中的聚福降,于是也就怒火填膺。当时充盈在心头的就是一个念头,这样的杂碎我一定要想办法打得他魂飞魄散,永远的消失在这天地之间才是。所以几乎在他攻击的同时,对他也展开了最凌厉的攻击。

  交手不到一会,我就发现这术士的降头术尽管应用的非常灵活,施展出的门类也非常的繁多,但他的降头术总给人缺点什么的感觉,总让我觉得他没能全部的发挥出降头术凶残狠厉的特质。总之给人一种似是而非的感觉,完全不像是我在本宗那些曾和降头师斗过法的前辈们留下的笔记、记录中所见的那般凌厉和可怖,但灵活性却又有不同。

  就在我发现他的降头术不过如此,准备全力一击收拾这个杂碎的最后关头,这杂碎忽然使出火候精深的掌心雷对我发出了致命一击。幸好那时我也正在全力出手,而且一直对前面从他身上感到的道气存疑,所以他忽然变换的全力一击并没能要了我的命,而只是让我受了重伤,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也同样受了重伤的他借木遁弃坛逃离。

  随后我在和他斗法的地方发现了了一本书,上面记载的正是道门天心五雷正法中的祈雨之术。

  这不得不让我更加怀疑那个术士根本就是道门中人,而且十有八九便是曾经总领天下道教的正一派龙虎山的门人。

  因为那本祈雨的密法,和坊间大多流传的那类胡说八道的版本有着本质的不同,根据我的经验和常识,那正是修行界中真正所谓的秘本。而他当时临危救命时施展出来的掌心雷,更是龙虎山嫡传弟子才能掌握的无上密技,绝对不是平日里那些歪门邪道做法时装神弄鬼,用道具糊弄出来的烂把戏。

  后来等我养好伤再去附近寻找那个术士,却再也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原本,我也曾想找上龙虎宗的山门,找他们的掌教理论一番,可是又因为彼此的立场和当时的形势,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时间久了,也就慢慢淡忘了。可是根据方榕今天的说法来看,还是给那家伙练成了。如果不出意外,那刘英奇就该是他的后辈。”

  一口气说到这里,白发苍苍的老太爷忽然一脸凄然的抬头望着低矮的屋顶,无奈的在心中暗叹道:“唉,苍天,为什么连这样的败类都让他成功?难道你真的已经闭上了眼么?”

  “这老天的眼早就瞎了!”

  几乎同时猜到了老太爷在叹什么的方榕和赵三,异口同声的一起道出了他们的心声。

  低下头冷冷的扫了眼面前两个年轻人,心中感慨万分的老太爷韩远山并没有开口驳斥他们。

  他知道,有些东西需要年龄和阅历的沉淀之后,才能在心里有些明悟,时候不到,说的再多,也无法让面前的这两个年轻人接受自己的观点。尽管他们的经历和身上背负的过去,已经让他们比多的普通人更加的成熟。

  “韩老,那现在小明该怎么办?”

  赵三不愧是在道上混出来的老大,尽管心里也很是惊讶和气愤这世上竟然有人去练那般残忍的邪术,也已经明确的再次在心里把刘英奇列到了必死的名单。但是眼下他最想问明白的,是昏睡过去的王小明有没有什么实质的危险,还有就是他身上的肩伤到底有没办法治好。

  现在一看到屋内的气氛有些低落,再就前面的话题纠缠下去说不定会和韩远山闹僵,于是他赶紧转化话题,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到了王小明身上。

  “他身上的禁制问题不大,等下到了中午我就可以帮他解开。倒是他身上的伤势…”

  说到这里,收敛住了心神的韩远山又凝神仔细的检查了一下王小明的伤势,轻轻摇着头说道:“他肩头的伤势太重,骨头不但碎了很多,而且现在那些去掉碎骨的骨茬处又长出一些不规则的新骨,这样的伤势现在的我没办法治。”

  “韩老,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方榕一听,有些急了。

  “那倒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不过他会很痛苦就是。”

  就在赵三焦急的目光期待中,韩远山微微沉吟了一下,说出了令他和方榕顿时大喜的答案来。

  “只要能治好,我相信他不管有多痛苦都能承受的,一切拜托韩老了,相助之情,赵三铭记在心。”赵三再次挣扎着爬起来艰难的双手抱拳正容道谢,脸上眼中全是一片欣喜的诚恳和感激。

  “三哥快躺下,韩老只要说有办法,那肯定就没问题。太客气反倒显得见外了,快躺下。”方榕也觉得心里十分开心。

  “方榕,等下你找个可靠的人带着我的信去外地接个人,他叫吴冷泉,是个治疗骨伤的圣手,

  我曾经见过他治好了比这孩子的伤还要重的多的患者,请他来治,应该很快就能治好的。

  “那太好了,我叫张振去请。”方榕一听,赶紧站起身来就准备出去安排。

  “张振?就是跟在你身边的那个黑衣人?他不行。你叫那个跟你来的姓罗的那人去。”稍停了一下,韩远山看到方榕有此不解,于是解释道:“冷泉为人个性孤僻,行为特异,去个人生经验丰富的人比较容易相处。”

  方榕恍然,笑着出去安排。

  时近正午,散发着耀眼光芒的太阳高挂空中。六月初的山里,就连空气也开始隐隐透出夏天的味道,弥漫着一阵阵的热气。

  韩家寨老太爷韩远山的小院西厢里,此刻却门窗紧闭,依旧烧着炉子的房间内更是热浪袭人。

  但身处其间的三个人却一脸的冷肃,并没有因为气温的炎热而表现出任何的异样。

  西厢不大的空地上,身穿一身火红色法袍的老太爷韩远山脚踏魁罡,傲然矗立的身躯和脸上宝像庄严,隐隐散发出一股庄严肃穆的韵味。

  另一边的炕头,神色同样肃穆的方榕盘膝而坐,微闭着眼睛的脸上,口鼻间的呼吸似乎已经完全停止,只有头脸的肌肤之上那越来越见晶莹的颜色代表着他正处于一种特异的状态之中。他眼前,裸露着上身的王小明失去知觉的躯体横陈。

  在土炕的另一边,睁大了眼睛的赵三屏住呼吸,紧张而又好奇的注视着眼前将要发生的一幕,有些怀疑此时的自己正在梦中。

  随着站在地上的韩远山口中发出的低沉声浪,房间内弥漫的热浪似乎受到了影响,气温在急剧的下降,随着低沉的声浪逐渐变得含糊、缓慢,一种能令神智进入昏迷的感觉开始逐渐侵入赵三的神智,令他的眼神变得恍惚和迷离了起来。

  这能令眼前和脑海中产生重重幻像和昏沉的声浪似乎无休无止的回旋在小屋里,配合着小屋内已经降到极低气温,不停的侵蚀着人的神经。

  声浪转的更缓,口中呢喃不断的韩远山身上的火红色法袍也开始无风飘摇,似乎有种无形的气旋在他身边形成,撕扯着他的衣衫猎猎作响。

  就在声浪似乎变成来自九幽的魔音,融入到小屋的空气之中回响不绝的时刻,一脸肃穆的韩远山身子动了,似乎跟随着一种看不见的神秘旋律,他苍老削瘦的身躯在举手投足之间舞出了一组轻盈和古拙兼而有之地舞姿,身形流转,不停变换着姿势和诀印的双手之间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一面古旧的铜镜。

  小小的铜镜不停的随着双手的姿势在上下左右的翻动,随着时间的推移,模糊的镜面之上开始散发出淡淡的红影。弥漫在空际的声浪随着变得更低的气温忽然趋于急促,境面之上的红影开始变得更加清晰,随着红影的清晰,艳红的光芒也逐渐变为不含任何杂质的赤红,逐渐开始大放光明。

  逐渐转为赤红色光芒的境面上,随着光芒大盛,那点小小的红影已经慢慢幻化为占满镜面的光影,那是一只似乎活着一般的异鸟矫健的身影。

  光影流转,红芒满室,随着一声亦真亦幻清脆凤鸣在西厢的空际响起,那传说中的朱雀光影发出一道璀璨夺目的红色强光,激电一般的射到了王小明的眉心。

  随着激电一般的强光射到,王小明额头一缕青蓝色的光影一现即化为轻烟袅袅散去。随着青蓝色光影化成的轻烟升腾散去,另一抹惨绿色的轻烟也宛若有灵性一般跟着升腾而起,镜面的强光又是一闪,一道更为闪亮夺目的光华电射而至,一下子便把惨绿色的轻烟罩住了大半,使那抹轻烟顿时变成一丝惨绿色的细线加速往上空逸去。

  就在这时,还没等镜面再变的强光再次扑捉住那丝绿线,一直闭目凝神守在王小明身边的方榕忽然双目一睁,似乎可以媲美强光的血红色双眼暴射的视线罩住飞速飘逸的绿线,绿线顿时停在他面前,彷佛活物一般的开始了剧烈的扭动。

  “嗬嗬!”随着口中发出的充满邪恶、阴冷和残酷味道的狞笑,血红着双眼的方榕忽然大口一张,闪电般的一口就将那活物似的绿线吞进了嘴里,然后就在脸上出现的那股诡异邪恶的笑容里,像吃着了什么好东西一般咀嚼了起来。

  目睹了这一切的韩远山忍住心头的震撼,口中缓慢的声浪转眼间就变为一声殷雷般的沉喝:“明光现朱雀,五凤印伏魔!封!”

  随着口中的沉喝,手中的朱雀镜中,那只异鸟的光影转化为一团能令万物失色的强烈红光,脱手而出,激射到方榕头顶的上方悬空停住,光影里再次响起了清脆而又悠长的凤鸣之声。

  随着这次凤鸣的响起,强光照耀下,开始挣扎的方榕身上也开始散发出强烈的红色光芒。在这强光的照射下,他身上的红色光芒幻化为五只和传说中凤凰一模一样的大鸟,紧紧的缠绕住他不停扭动挣扎着的身躯,不停的收紧、收紧。

  目瞪口呆的注视着眼前这诡异莫名的一幕,赵三觉得自己的大脑几乎已经要失去正常思维的功能了。此刻,充盈在他混乱的心田里的,就是眼前的这一切,真的是人能做出来的吗?

  窄小的小屋空间里,纵横闪烁的强烈光芒并没有维持多久,随着痛苦挣扎的方榕扭动的身躯在那五只异鸟光影的束缚下,逐渐趋于平静时,那五只异鸟的光影也逐渐地黯淡了下去。

  最后,随着方榕盘坐的身躯缓缓的软倒,那五只异鸟的光影也和幻显时一样,在方榕发出鼾声的身躯里慢慢消失。

  接着,就连那悬空漂浮着发出强烈光芒的异鸟也迅速黯淡了下去,就在另一声隐约可闻的凤鸣声里恢复成古旧铜镜的原状,被抢上一步的韩远山抓在手里,迅速的消失不见。

  伸手抹去头脸之间到处流出的大汗,韩远山强忍着略感虚脱的疲惫,神色肃穆的凝神观察完躺倒的方榕,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闷气。

  “韩老,方榕他怎了?”

  赵三就算再吃惊,此时也只能看出方榕刚才经历了大大的不妥,但刚刚他那声吃了绿线之时发出的狞笑,就本能的带给赵三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再加上随即发生的种种,他要是还看不出方榕的不妥来,就不是他赵三了。

  “他刚才因为灵空降气息的吸引,引发了体内的异变,现在已经没事了,让他休息一会就行。

  对了赵三,今天这里发生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先出去了,他醒了后你叫他马上来找我。”匆匆的吩咐完,已经汗透法衣的韩远山便拖着疲惫的身子出去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4-19 00:19

第六章 异变

  等方榕来到韩远山所住的正屋时,天空中的太阳已经落到了西面的山顶,他刚刚这一睡,竟睡

  了整整五个多小时。

  醒来后,在和赵三短暂的交流里,他已经基本明白自己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除了暗暗心惊之外,他最迫切的想法,就是赶紧过来和韩远山讨论一下自己现在为何会变成这副样子。

  尽管此刻一觉醒来后,他的整个身心都处在一种非常良好的状态之中,再也感受不到这两天来始终没有真正平复的那些波动,可是他自己却明白,这一切都不过是暂时的假相,自从前天夜里爆发过一次之后,身上的五凤印已经有了明显的裂缝,再也不能完全封印住它的侵袭了。

  其实早在昨天,他也已经知道了自己可能要面对的后果,可是却怎么都没想到,这一切会来得这么快,这么迅猛。刚刚发生的那一切,竟然是在他完全失去知觉得情况下发生的。这在这么多年来和它的较量和抗争中,还是头一次遇到。

  在以往,就算在最暴烈的全面发作中,他自己还能牢牢守护住自己神智最后的一丝清明,就是这丝清明,尽管让他在以往的岁月中,在回醒过来之后让他的心一次次的陷入无边无际的后悔和痛苦之中不能自拔,但也确实实在在的保证他对身体和神智的主控地位,使体内的它最终都会在爆发过后,很快的龟缩回去。可是这次不一样,自己竟然在那瞬间完全失去了对身心的控制,如果按照眼下的这种趋势发展下去,别说再勉强的撑上两年,怕是就连今年都撑不过去。

  虽然这么多年来,他自己也已经在心里多次的琢磨和面对过最后时刻的来临。可是无论如何,这种预想中的面对,都是至少三十岁以后才会发生的事情,现在这一切忽然变得如此迫切和现实,实在让他不能有哪怕是一点点的甘心,何况现在还有那么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完成。

  “感觉好点了?”

  就在他静静的盘膝坐在闭目调养的韩远山面前,胡思乱想的时候,韩远山缓缓地睁开了恢复清亮的眼睛。

  “好多了。韩老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有没办法让我一定撑过这两年?我实在需要这两年的时间来做好一些事,不能这么快就输给它。”

  面对着在某一层面比自己还要了解自己的韩远山,方榕没有丝毫的客套和掩饰,径自提出自己现下最关心的问题。

  “你屡次狂暴的发作和发作时血腥的刺激,已经让你体内的它积蓄了足够的力量来逸出朱雀印的封印之力。再加上常年以来,你心境中那些郁积的负面情绪的影响,现在的你已经越来越容易受到它魔气的吸引,自然发作的机会也就会越来越多。就像刚才,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灵空降散发出来的邪恶气息,就能让正在用功的你产生异变,如果再不想点办法,你很快就会被完全魔化的。”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听到韩远山的看法和自己感觉到的一模一样,方榕真的有点急了。

  “刚才我也在想解决的办法,眼下还是想不出什么特别的好办法帮你最终解决你身上天妖附体的问题,不过你眼下的困境倒也不是一点都没有办法。给,这面朱雀镜你从这一刻起就贴身带在身上,不管什么情况下都不要离身。还有,不管有多忙多累,从今天开始,你都要每天按照这本书上顺序,把这些符统统画一遍后才能休息。再者,尽量保持自己心境的平和,不要再让体内的魔气有机会全面狂暴的发作,我想这样的话,你撑过这两年应该还不成问题。”

  把手中的那面古旧铜镜和那本式样古拙的线装书郑重的交到方榕手里,也没等神情激动的方榕开口说话,韩远山清瘦的脸上神色徒的一变,有些严厉的盯着面前的一愣的方榕:“不过方榕,我要你认真的答应我一件事!”

  “韩老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做到。”此时的方榕已经情怀激荡到不能自己,饱含着深刻情感的双眼闪动着泪光,就连语气也隐隐的带着一点鼻音。

  也难怪他激动,因为他知道,刚刚韩远山郑重交给他的,可能就是殷巫数千年来源远流长的宗主信物和只有宗主才能完全掌握的宗门秘术的全本。这要是他方榕已经是殷巫宗的传人,哪怕是普通的门徒,在这种救命的时候暂时得到这些,勉强还能说得过去。可他一直以来还是个连门都没入的外人,却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到韩远山的无私救助,眼下又连他殷巫传承法统的信物和全宗最厉害的秘本就这么的交给了自己。

  面对这样的信任和情义,他除了感动和感动,还能再说些什么?此时的他,别说韩远山只有一个要求要他答应,就是再多有几个,只要他自己能做到,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那怕答应后,将要面对的是刀山火海还是九幽地狱。

  有时候,能感动像方榕这样的一个男人的,并非是什么难得的身外之物,而只是那种让他心灵能完全体会到的诚意和触动。

  “在这两年内,我要你无论面对什么样的绝境和困苦,都不要放弃你长久以来的坚持,不要放弃你解决自身问题的尝试。不管我能不能看到,都永远不要试图用放弃生命的方式来寻求解脱,能答应我吗 ?”

  “一定!”缓慢而又认真的点着自己的头,萦绕在方榕眼眶里的两滴热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痴儿,痴儿!有些时候,一条路不走到最后,你永远都不会明白等待你的将是什么。只有勇敢的走下去的人,才会得到真正的答案,你的路也是这样,走到尽头,你就会明白了。”轻轻的伸手抚摸着方榕低下的脑顶,韩远山深邃清亮的双眸中也隐隐闪动着一丝泪光。在泪光之后,那眼眸的最深处,却又闪烁着另一抹坚定和决绝的精光,这使他削瘦的脸庞看上去隐隐有种神圣的光芒在流淌。

  当夜,当挂好朱雀镜的方榕一脸肃穆的端坐在方桌前,一丝不苟的照着韩远山给的那本书依书画符时,寂静的韩家寨寨门之前,瘦削的韩远山负手而立,静静的等待着预料中一切的发生。

  入夜微凉的山风吹动着他身上那袭老旧的长袍猎猎作响。朦胧的月光下,衣袂飞扬中,他瘦长的身子不动如山,只是微眯着眼,就像一株老松一般静静的矗立在那里,感应着那越来越近的信息。

  “果然还是来了。”就在周围山野里原本响个不停的虫鸣忽然齐齐停住的同时,他微眯着的老眼也倏地睁开。清亮如水的眸子紧紧盯住那点在月光下忽隐忽现,冉冉而来的幽光,韩远山静静矗立的身躯忽然也开始动了。就像无数次丈量过的一般,就在那点飘忽的光影来到自己面前五丈远近的时分,他忽然挺拔了起来的身躯稳稳向前踏出跨度完全相同的三步,每跨一步,脚下便发出闷雷一般的一声巨响,震的冉冉而来的光影开始了剧烈的沉浮。

  “立符为禁,天清地宁,化空成界,妖魅现形。嗟!”

  就在那点幽光挣扎翻腾的瞬间,踏完三步后站定的韩远山随着口中的低喝,忽然从手里洒出三道符来。

  三道箭一般射出的纸符一离开他的手,便在山风里变成了燃绕着的火影飞到了那点光影的当空处化为灰烬。

  随着纸符花灰,那团不停浮沉着的光影猛地一滞,随即在“波”轻响里敛去光华,变成一只黑色的寸大纸鹤飘悠着往地上落去。

  轻轻的伸手一招,就像有无形的吸力吸着一般,那快要坠地的纸鹤便转眼出现在五丈外韩远山的手中。

  月夜朦胧的光影并不能阻挡住韩远山锐利的夜眼,仔细打量着手中并不常见的黑色纸鹤,韩远山清亮的双眸里慢慢闪现出来彷佛要吞噬一切的幽光。因为他已经从这只并不寻常的黑色纸鹤身上,感应到了远方那双窥探的眼睛中,散发出来的邪恶的气息。

  就在那点光影化为纸鹤的同时,在远离韩家寨的一处山坳里,在一块巨石上盘膝而坐的闲云就像当胸猛挨了一拳,身子往后猛的一仰,随后就在重新坐起的空里张口喷出了一口污血。随着这口血的喷出,他原本健康红润的脸庞也顿时变成了一片惨白。

  “厉害!竟然只用三道符就能破我的玄鹤术。师尊啊,看来这次要大动干戈才行。”踉跄着站起身子,抹去嘴角血污的闲云呆呆木立了一会,这才在有些失神的呢喃中随着卷来的山风,消失的无影无踪。

  早上,方榕从深沉的睡眠中一醒来,便感觉到了体内与以往的不同。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和筋肉之间,都弥漫着一种清新跳跃,生机勃勃的活力,就连一向沉郁阴暗的心境,似乎都被一种崭新的轻松和松弛所代替。

  这种奇异的感觉对他而言,是种非常非常久违了的感觉。所以就在感受的瞬间,一种想哭出来的冲动与渴望,使他的全身不由自主的轻颤了起来。

  这么多年来,已经习惯了身心被那种不管再怎么样的挣扎和抵抗,都永远无法摆脱的阴沉和黑暗所包围,习惯了不管是什么样的地方和环境,从睡眠中醒来时,都要调理好久才能勉强恢复常态的心境。这种种噩梦般缠绕了他十年的压抑和沉郁,在今天早上,就在韩家寨这间简陋的小屋内,就在着清新无比的阳光和空气的包围下,都好似退了潮的海水一般,消失了。

  呆呆的躺在床上,望着窗纸上显得特别明亮和温暖的阳光,听着这山寨所特有的清晨的静谧,泪水就像不停话的小溪,不停的从他眼眶里涌出,滚过眼角,无声的滴落在枕巾上。

  有多久了?有多久没感觉到过这般轻松和清新的早晨了?是十年,还是一辈子?

  上次就像这样醒过来的清晨,是在姑姑家自己的小屋里,还是在奶奶的大屋中那温暖的炕头?就算自幼就不记得去世了的父母的音容,可在胜似父母的姑姑姑丈还有奶奶的关爱之下,那时节,自己的生活又是多么的幸福啊!

  可是现在,就在那噩梦来临之后的现在,就算自己恢复了当年的心态和感觉,可是这些深深疼爱着自己的亲人却再也见不到了,再也见不到了。

  一想到这么多年来,自己为了驱赶走纠缠在自己身上的噩梦,为了那些自己心理上怎么都越不过去的沟壑和怯弱,自己竟就连他们去世,都不曾鼓起勇气回去过。自己究竟是太过自私,还是真像自己一直以来在心里对自己说的一样,这么做是为了他们好呢?恐怕还是自私和怯弱多点吧 ?

  恐怕是自己不敢去面对自己的遭遇,带给这些深爱着自己的人们眼中那一份惨痛和惋惜,是自己不敢真正去面对上自己身上突如其来的噩梦,才是造成自己这些年来浪迹天涯,就像一只寒风里的瘦狗东奔西走颠簸流离的主要原因吧?

  原来,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都在靠着一个连自己都相信了的借口在不停的逃避,不停的东躲西藏啊!不然,为什么自己可以在这十年之间,可以面对任何人、任何环境,就是实在憋不住的时候,也可以在选择全面爆发之后,悄然的再换个地方在人群中混下去,却一直不肯回去陪着亲人们一起度日?难道陌生的人群,陌生的地方,能比自己的亲人和自己的故乡还能了解自己,还能安慰自己?

  “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选择逃避,那怕明天体内的天妖就要真正的面世,我决不再后退!”

  就在这阳光灿烂的清晨,靠着胸前那面朱雀镜的镇压,而让身心暂时摆脱了长久桎梏的方榕,

  就在忽然而来的醒悟里,就在汹涌而出的悔恨泪水中,默默忍受着胸口那无以言说的刺痛和内疚,在心中暗暗嘶吼出自己的誓言!

  “榕哥,榕哥,你起来了吗?”就在方榕心中发下誓言的同时,门口响起了林晓菡清脆的声音。

  慌乱的几把抹去在脸上肆意流淌的泪水,和衣而卧的方榕迅速调整着自己身心恢复到惯有的神情,这才下地拉开门: “起来了,起来了!”

  “榕哥早上好!”随着一阵清风和一股淡淡的香味,林晓菡娇俏的面孔出现在方榕的面前。靠着侧面灿烂阳光的映衬,她娇俏的脸上跳跃着一片青春的清新和艳丽,强烈的刺激着方榕的视觉神经,特别是她酷似叶枫的一张脸,一时间竟把刚刚从剧烈的心神波动中恢复过来的方榕再次带回那不敢回首的当年。

  “嘻,榕哥,是不是又把我当成别人了?”青春的脸上闪过一抹古怪精灵的笑容,林晓菡调皮的在方榕有些恍惚的眼神面前大力的挥动着双手,想把他的视线和意识拉扯回来。

  “哈,怎么起的这么早?”

  难得的,方榕脸色微微一红,企图借着转身往回走来掩盖自己的不好意思。刚刚那一刻,他竟真的差点又把她当作当年来叫自己去上学的叶枫了。

  “不算很早哦,你看太阳都升起那么高了。”

  也不管房间里的零乱,后发先至,先于方榕抢进小屋里的林晓菡好奇的打量着小屋内,比自己所住的房间还要简陋和残旧的陈设,有些心不在焉的顺口回答道。

  “不好意思,房间里乱,你随便坐。”手忙脚乱的整理着被自己靠依的有些零乱的被褥,不安的方榕又加了一句:“我刚起来,还没来得及收拾。”

  “嘻嘻,不用解释,看你和鸡窝一样的头发我就知道了。咦?”

  正在嘻笑着的林晓菡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似得,绷大了美丽的杏眼,一瞬不瞬的凝视着方榕,眼眸中全是一片惊奇的神色。

  “怎么了?我脸上莫非长出了什么怪东西?”嘴里故作轻松的说着,其实心里猛地一紧的方榕手就不由自主的摸上了面颊,生怕自己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泪水。

  “不是啊榕哥,奇怪!今天你的脸色看上去非常的,非常的精神,精神的都有些过头了。哼,不公平,那有男人的脸色可以艳丽到这般模样的 ?说,你平时用的是什么化妆品?”

  一连串不同的表情在少女娇俏的脸上,随着她充满了跳跃性思维的话语变化着,让微微有些诧异的方榕在瞬间竟有些不敢对视的眩晕。

  “艳丽?我脸上 ? 不可能,我从来不用化妆品的。”惊讶的双手抚上自己的面颊,左顾右盼的方榕企图在简陋的小屋里找到一面镜子,看看自己的脸色到底有了什么不同。

  “别装了,你这破屋子里会有镜子?你等着,我包里有,我去取。”根本不相信他解释的林晓菡说着话,便飞快的冲了出去。

  “我脸上会出现艳丽?”抚摸着自己的面颊,不解的方榕恍惚的盯着她飞快跑动的背影,眼中掠过一抹黯然神伤的凄楚。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4-19 00:24

  在他这十年的感受里,大清早起来,要是自己的脸色不显得格外阴沉和憔悴,就已经要谢天谢地了。艳丽?这种颇带女性化的词汇恐怕怎么都不可能出现在自己脸上吧 ?她究竟在搞什么名堂啊?

  “给,不信你自己瞧瞧,不过记得看完后,一定要告诉我你用的是什么化妆品。不然,哼,看我还理你不。”就在他愣神的功夫,微微有些喘气的林晓菡已经高举着一面小镜子冲到了他的面前。

  无奈的苦笑着接过还带着香气的小圆镜,就算以方榕的自闭和迟钝,也知道自己手中拿的是少女自己惯用的化妆镜。

  “啊?”漫不经心的往镜子里一看,就连方榕自己都不由的傻住了。

  镜子里出现的那张面孔还是自己的脸么?两颗宝石般隐隐流转着七彩光芒的双眼闪动着一股妖异的魅力,平日里最多会带着点红润气色的那张大脸上,闪耀着一片粉色桃花般,只能用艳丽来形容的瑰丽肤色,这肤色和双眼中的妖异光芒配合在一起,竟隐隐使自己的这张大脸焕发出一种充满了阴柔的、奇异妖艳的味道。

  “这还是我方榕么?”目瞪口呆的抚上自己并没有觉得与平时有什么明显不同的面颊,方榕整个的呆住了。

  “嘻,我没说错吧,榕哥?赶紧交代,你用的是那种牌子的化妆品?或者是那种秘方?赶紧告诉我。”伸手拉住已经呆掉了的方榕的胳膊,林晓菡微带着得意的语气撒娇到。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难道这也是朱雀镜和那些符带给自己的变化?”不由自主的摸上自己的胸口,方榕就觉得心头一片说不上什么滋味的混乱,但本能的,他知道自己体内已经开始有新的变化了。

  自从昨夜把那面韩远山给的古旧的小铜镜带到胸口之后,用心全神画了半夜符的方榕在临睡前的练气中,就已经明显感觉到与往日的不同。

  一向在体内运转中绵细醇和的内息,在继续顽强抵抗着体内那股蠢蠢欲动的魔气时,竟在流转过胸口的瞬间,得到了另一股强劲暖流的支援。挟带着这股似乎永不会枯竭的灼热劲流的威风,绵细醇和的内气在体内与魔气的交锋中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胜利,特别是在到了后来,在那股暖流冲击过的所有经络和肌肤中,又忽然随之泛起的更为强劲和灼热的劲流的冲击,致使自己体内本已经开始有些泛滥的魔气,再度遁回了位于眉心之后,那团自己的内气永远都无法攻入的阴冷和漆黑之中。

  随即自己也在身心忽然泛起的松弛和疲倦里陷入至深的睡眠,醒来后便感受到了体内和心境中翻天覆地的变化,本以为就是这些了,可没想到眼下竟然连脸色都变成了这副样子,会不会连自己的身上肌肤也变成了这副颜色?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感应过眉心之间那依旧隐隐存在的冰冷和黑暗的方榕,在明白自己并未完全解脱的现实后,却被眼下自己脸色上的变化和猜测弄得六神无主了起来。

  “榕哥,榕哥!你发什么呆啊,快告诉我你是怎么让你的皮肤这么好看的?真希望我也能马上拥有这样漂亮的肤色,这样我就可以连别的化妆都要省了,想想真让人激动。”满脸向往的低声呢喃着,有些神不守舍的林晓菡竟在不知不觉中伸手往方榕的脸上摸去。

  “呀!小林你在干吗?”在她的手伸到眼前时,方榕猛一下醒过神来,吃惊的往后退了一步。

  “那么小气干吗啊,我不过是想摸摸你的皮肤而已。”不满的翻了个白眼,林晓菡眼中闪过一抹受伤的黯然。

  “说真的小林,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幅鬼样子。这样的肤色在你们小女孩来说当然是求之不得,可我是个大男人,这样子你叫我怎么出去见人?刚在烦恼这个,你别介意。”

  方榕显然注意到了她眼中的黯然,赶忙挤出了个笑脸解释道。不知怎得,从认识这酷似自己青梅竹马的恋人的小姑娘开始,他心底里便真的非常不原意看到她眼中带上任何一丝的不开心,何况他自己也还亲口答应过她父亲,要在未来的这段时间内照顾她 。

  “哈,那倒也是,榕哥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个女的。嗯?谁是小女孩了?人家都是成年人了!榕哥讨厌,气死我了。”脸上的表情飞速的变换着,就在方榕还没明白自己又是那里说错话了的空里,脸色顿时变成了雪白颜色的林晓菡一把抢过自己的镜子,转身风一般的跑了。

  “难道年纪小了不好么?起码可以不用那么辛苦的面对这狗样娘养的冷酷现实啊!”方榕有些失神的摇着头,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他现在需要验看一下自己的全身皮肤是否也变成了那种妖异的桃红色,如果也变了,他就必须立即去找韩远山来解决这个让他颇觉难堪的问题。因为再不管怎么样与众不同,他毕竟还是个在北方这片古老区域成长起来的男人,传统中一些并不见得怎么起眼的东西,还是深深的烙印在他的血肉和思维中,不能舍弃,也不想舍弃。

  男人,就该有个男人样。这正是其中之一!

  “不好意思,方榕。老太爷说他今天有事,不想见任何人。”皱着眉头,正要去敲正屋门的方榕被守在门外的韩二含笑拦住了。

  “这好吧,等韩老有空了你来通知我一声,我有些要紧事情想请教他。”方榕脚下一顿,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叫苦,在说话的同时,也在心里琢磨自己是不是也学学韩老的样子,在这该死的肌肤不恢复原样的期间,来个闭门不出?

  刚刚检查完自己的身体后,匆匆出屋的时候,就连素来冷漠的张振瞧向自己的眼神中,都充满了好奇和想笑的神色,就算是现在,自己彷佛都能感觉到身后的他和面前的韩二一样,向自己脸上瞅来的那道充满了好奇和好笑的灼灼目光。

  “好的,老太爷一有空,我就马上过去叫你。”强忍着心头的好奇和惊讶,韩二点头应道。他觉得此刻的方榕脸上,竟闪耀着一股妖媚的吸引力,让他不由自主的就想亲近他。

  方榕在他并没有多少掩饰的灼热目光盯视下,浑身竟不能自己的泛起了鸡皮疙瘩。

  “这还了得?”想到这里,方榕转身就走。

  现在他唯一的心愿就是赶紧回到自己的小屋,闭门不出。直到想尽办法解决了这令人难堪的肤色之后,再出来面对所有人。

  “是方榕吗?进来吧!”就在他转身想逃得瞬间,一直寂静无声的正屋里传出了韩远山苍老的声音。

  “没想到真会是人面桃花,难道他真的注定只有死路一条?”听完方榕颇有些不自在的陈述后,端详了半天的韩远山垂下的双眼中闪过了一抹惊疑的阴云。

  “韩老,怎么会变成这样?有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在吞吞吐吐的说完自己连身上都变成那种妖艳的桃红色的事实后,方榕此刻显得愈见妖媚的脸上流露出了焦灼的神色。

  “都这么多年了,你还局限于名相不能放开?”已经收敛起了眼中阴霾的韩远山不满的抬头瞪了他一眼。

  “韩老…”面对老人的不满,方榕只能以苦笑和恳求的来对付。

  “唯精唯一,神魂归位。精气内敛不就解决了?”韩远山强忍着心头的悲哀和不甘,神色淡淡的指点着面前这个令他倍感痛心的汉子。他不想,起码不想在他还没有最后束手的现在,就告诉面前的方榕,这妖艳的桃花人面究竟代表着什么。因为他不甘心,也不能忍受自己眼睁睁的看着面前这苦苦挣扎在无妄之灾中的汉子,一步步的走向那永远不能再醒来的噩梦之中。

  起码,在他自己还没有真正的束手无策的最后关头,他还不原意放弃,决不!

  “韩老,真的有效,真的有效!哈哈!”

  惊喜的看着铜镜中自己恢复原色的脸庞,方榕就像个小孩一样,傻笑了起来。这世间,现在的方榕只会在韩远山面前,完完全全的袒露开他一直压抑着的心境,不带任何的控制和掩饰。嘴角无声的掠过一丝微笑,低头继续画符的韩远山并没有抬头去看方榕。

  “咦?韩老你这是…”

  肤色上问题的解决让松了口气的方榕神智也瞬间的清明了起来,面对着摆满屋子的黄色纸符和依旧趴在炕桌上不停画符的韩远山,他顿时注意了起来。因为他已经注意到韩远山身上,现在穿着的正是猩红的法衣。

  在他的记忆中,韩远山正式的披上法衣的场面并不多见,只要穿上,那就预示着肯定有事将要发生。可是现在的韩家寨不是很平静么?

  “别以为现在这样就没事了,以后如果脸上再次出现那股子桃红,那就是说你心绪不宁,身上的天妖又要发作了,所以在这期间,你一定要注意保持自己心境的平和,如果这股桃红发再作过三次,你就永远都不会有机会来摆脱天妖的控制了。”

  抬头斜了方榕一眼,韩远山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记住了韩老。我会尽量注意的。”听了他的告诫,已经完全恢复了本色的方榕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意外和震惊。

  “我在画符,准备晚上在寨子周围布个奇门阵,算是也为寨子里加一层防护。到时候我来叫你帮忙,现在你去忙吧,不然画不完。”

  “为什么现在要在寨子里布阵?韩老他在担心什么?”

  出了门的方榕琢磨着心头的疑惑,慢慢的走到了林晓菡紧关着的房门前。

  心有所思的他并没有注意到小院中,更加惊奇的望着他在转眼间又恢复了本来面色的韩二,和那边像泥塑一般挺立在阳光中的张振他们眼中,一直追随着自己移动的目光。

  “小林还在生气?我道歉行不行?”注意到一开门看是自己,林晓菡转身就往回走的脸色,方榕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紧随着她进了屋。

  “嘻,这还差不多!”

  也许是真的还没脱小孩脾气,也许是根本就没对方榕真的生气,林晓菡的脸上顿时又出现了亮丽的笑容。随即她也注意到了方榕脸上的变化,惊讶的伸手指着他的脸,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刚才是有点异常,现在恢复了,就这样么简单。只是很抱歉没办法让我们的小林也变成了那样了。呵呵。”看着她惊讶娇俏的样子,方榕不由的呵呵轻笑了起来。

  “讨厌,榕哥你又想抽烟?我房子里不许抽!”再度冲着方榕翻了个俏皮的白眼,一把抢去他手里刚摸出的香烟,撅碎扔到门外,林晓菡这才又对苦笑着的方榕做了个鬼脸。

  “那我出去抽好了。”无可奈何的方榕苦笑着就准备离开。

  “榕哥,你陪我出去转转怎么样?莲姐又不在,这里实在太无聊了。没电没水不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对了,罗头怎么也不见了?”

  “罗头下山帮我办事去了,要不这样吧小林,我看干脆叫人送你下山去陪莲姐守书店如何?那里可是我在聊城的大本营,正好也可以证实一下你自己经常给我们吹嘘的商业潜质,你看怎么样?”

  “你是不是嫌我在这边碍手碍脚的妨碍到你了?”少女的脸是说变就变,转眼之间林晓菡脸上又流露出了警惕的神色。

  “好吧,反正我留在这边也没什么事可做,而且这里的水又是那么难喝,晚上又没电视可看,那我现在就下山去陪莲姐,叫你们好好瞧瞧我的本事,哼!”在从方榕愕然的脸上知道自己有些过敏之后,林晓菡在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得意的笑容之中,琢磨了一会,终于开口了。

  此时的方榕那里还敢再说什么?赶紧找来韩二,叫他安排山民陪小林姐下山,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4-19 00:25

第七章 乱局

  时间就在方榕焦灼和无聊的等待中推移。

  眼下的他,即不能跑去打搅闭门不出的韩远山画符,也不想在今天去见装了一肚子疑问,十有八九会向自己问起关于那些道法异术种种问题的赵三和王小明,因为他怕问着问着,赵三会忍不住再度问起当初是谁杀了苍狼他们三个人,引起了这次的火拼。

  尽管在心底里,也隐隐有些感觉到这次见面后,赵三似乎也在竭力回避这个问题,但在这间事没有明朗化之前,方榕实在不敢确定赵三是不是真的肯放开了不提。因为他知道,对赵三这类江湖中的铁汉来说,恩仇之间的事,实在是个很不容易放开的铁律,不然,他也就不会成为江湖人了。

  其实眼下的方榕最不想面对的,还是在犹豫和摇摆着的自己。尽管近来随着他自己最后期限的进一步明确和体内日趋明显的变异的影响,他几乎已经能放开所有的顾忌,下了决心要面对所有可能要发生氖拢但在刘英奇这件事上,他还是因为叶枫的存在,而一再的陷入犹豫和摇摆之间,痛苦的不能自己?p>  尽管往日刻骨铭心的情怀已经在叶枫扯断丝带留下小猪的那一瞬间,就已经被他在心里和那小猪一起,捏成了过眼云烟,但根种在骨子里的歉疚和那份流淌在血液中对于一些观念的执着,却让他怎么都做不出可能会伤害到叶枫一生幸福的任何事。

  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已经发作的要命关头, 因为叶枫的呼唤而放掉已经随手便可撕成碎片的刘英奇,更不会在感应到刘英奇身上的聚福降所带的血腥气息后,强忍下因之而来的愤怒和狂暴的杀意,再次返回去找叶枫。

  当时的叶枫并不知道,只要她当时的回答里,对她和刘英奇之间的感情有那么一丝丝的不确定,当夜的聊城宾馆就铁定会变成刘英奇他们一行人的葬身之地。

  可是叶枫斩钉截铁的回答让方榕再次选择了放手,决定了所有的苦和痛,都由他自己来背,哪怕是为此而放弃生命。

  可是随后发生在聊城的种种,让方榕毫无选择的陷入了至深的痛苦之中,至今都不能排除。

  一方面是惺惺相惜的赵三和他手下人因之而流的鲜血和陷入绝境的现实,一方面是自己深感愧疚的叶枫背后,刘英奇他们看上去怎么都不会放手的一步步进逼。自己可以因为一时的激愤和愧疚,毫不留情的放手屠杀卑鄙的长风,也可以把濒临绝境的赵三他们暂时掩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可是眼下的情势摆明了,刘英奇那边可能并不肯罢手,而赵三一旦伤好了之后,也肯定不会放过凶手,如果情势真到了那一步,自己该如何面对,如何自处?

  显而易见的,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只要真正和刘英奇对上,只懂以血换血,以命换命的赵三十有八九不是身怀密技的刘英奇对手,何况按刚刚韩老说的往事来看,刘英奇还有深不可测的师门长辈隐匿其后,赵三如何能是他们这些人的对手?

  其实在情在理,他都非常非常的想帮赵三,甚至不止一次的有过瞒着赵三和所有人,自己直接去撕了刘英奇的冲动,可是只要一想到会为这样的结果而将陷入痛苦的叶枫,一想到叶枫脸上会出现的泪水和怨恨,方榕的一切想法只能变成心中无奈的苦痛和一缕缕挥之不去的酸楚。

  方榕的心就是因为陷入了这种即不想赵三流血,又不愿看到叶枫痛苦的两难之中,所以才不愿意在自己没想明白的情况下,去面对此时还躺在炕上的赵三,因为他真的不知道,到了那时,夹在其中的自己到底该如何面对!

  就在方榕在韩家寨陷入苦思之时,聊城什字的三泰书店内,小蒋和刚来不久的林晓菡也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莲姐,我看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告诉榕哥,让榕哥自己来处理吧。要不干脆建议榕哥关了这里,免得生这份闲气,反正现在他也不见得会在乎这点小钱。” 乱成一团的书店内,沉闷压抑的气氛和面前面莲姐惨白的脸色,终于让林晓菡忍不住了。

  “小林,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你不明白的。你不知道这三年多来,榕哥在这间小书店上花费了多少的心血。尽管我现在也明白榕哥不再是以前的榕哥,可是我相信,在这三年中,他是真的全心全意要开好这个书店的,因为只要你见过他买书给那些孩子们时,眼中闪烁的那份快乐和满足,你就会明白我现在的感受。”抬起头,看着面前的林晓菡,小蒋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来,眼神里流露出一种心神憔悴的怀念和凄然。

  “那要不咱们赶紧回去找榕哥,让他来处理吧。走!莲姐,咱们现在就回韩家寨去。”受不了小蒋脸上出现的那种表情,林晓菡站起来就想拉着小蒋走。

  “榕哥现在那么忙,怎么有时间下来处理这件事?再说他把书店托付给我,一转眼书店就变成这样,你叫我拿什么脸去和他说?”依旧惨白着脸的小蒋说到这里,扫视着小店内的眼睛里隐隐已经开始有泪光在闪动。

  素来整洁有序的书店内,所有的书籍都被翻的乱七八糟,就连书架下面的暗格和玻璃柜台里摆的书,也都被翻了出来,乱七八糟的堆放柜台和地上,整个小店在刚刚突然而来的检查里,几乎被翻了个,狼藉的不成样子。

  “那你想怎么办莲姐?”林晓菡一看小蒋要哭,有些急了。

  “收拾一下,继续做生意!”

  一寸一寸的扫视着被翻了个底朝天的小店,咬了咬牙的小蒋毕竟还是没让眼泪流出来。

  零乱的书被一本本的放回原位,小店也逐渐、逐渐的在一声不吭地小蒋麻利的收拾下再次的整洁起来。

  林晓菡一边默默的帮着收拾,一边不住的偷眼注意着小蒋的脸色,她总觉得现在的莲姐这种过分冷静的沉默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的积蓄,这让她开始真正的有些佩服起面前这个大不了自己几岁的少女来。

  自跟着方榕来到聊城这小地方以来,因为方榕的关系,她基本已经收敛起了过往那种张扬的个性,一见面就很刻意的和小蒋,这个显然和方榕比较亲近的少女示好,拉近关系。再加上小蒋本身看上去也还好接触,并不若她想象中的那么土和小家子气,倒也相处的比较融洽。

  但融洽归融洽,两人之间巨大的出身背景和所处环境缩造成的巨大差异,还是让她在心底里隐隐的有着一份她自己都不太清楚的优越感,再加上在这几天的接触中,她技巧的弄明白跟个方榕三年之久的小蒋,还不如自己对方榕了解多的事实后,心里那种隐隐的优越感就更强了。

  但是现在,对于主要当事者小蒋的这份倔强和韧性,她还是不由的佩服了起来。因为她自度绝对做不到,特别是就在刚刚,自己也亲身经历和目睹了的那场骚乱似的突击检查后。

  刚刚就在书店,告别了送她下山的山民的林晓菡,和惊喜的小蒋见面的亲热还没结束的时候,一大群身着各色制服的男女就冲进了书店,还没等她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她和小蒋就被几个男人推推搡搡的围到了角落。

  随即在那一阵乱哄哄的嚷嚷声小蒋愤怒的质问声里,火大了的她总算听明白了这是四五家所有能管到书店经营的部门联合进行的突击检查。

  要不是看到原本怒气勃发的小蒋涨红了脸,苦忍着不再挣扎和反抗的神态实在可怜的有些异样,她才不会也老实的忍住了自己心头的那口恶气,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把书店翻了个底朝天。

  在她看来,面前这群人这那里是在检查?直接就是在捣乱,书架上摆的整整齐齐的书被他们翻的一塌糊涂,翻完了不摆放整齐不说,有几个还随手乱扔。就这样还不算,最后大约是没查到什么他们想要的,在把书店翻成一片狼藉之后,又硬是捆了几摞书带走,说是回去检查是不是盗版。

  然后这大群人就在众多路人的围观和指指点点中扬长而去,只留下惨白着脸,气的浑身发抖的小蒋和又气又憋屈的自己。本来按照她的想法,小蒋不管再怎么泼辣,也不过是和自己一样的少女,在经过这么一番骚乱之后,很可能就会关了店门,跑去找方榕报告或是回家去哭一场。可她没想到小蒋在杂乱不堪的店中坐了一会后,还能坚持着再开门。

  刚刚她自己也在那群人嚷嚷和彼此的交谈中,听出来这次检查来得有点蹊跷,这一大群隶属于不同部门的人似乎都有个共同的寻找目标,而且离开的时候留下的话也很反常,什么叫会随时都会来重点检查?

  自己刚才也曾问过小蒋,知道以往的三年多来,书店从没被这么检查过,就算有例行检查,也不过是来随便看看,大家和和气气的聊几句就走,为何会忽然弄成这个样子?再说自己也多次的听榕哥不无得意的提起过,他的小书店可是年年都被这些管理部门评为先进的啊,怎么会这样?

  就在她边想边觉得奇怪的时候,摆在书店柜台上的电话响了。

  看到小蒋正在那边忙,林晓菡便接了电话,刚喂了一声,就听到电话里有个女人急急的说道:“是小蒋吗?赶紧关门,他们又要检查来了。”随即电话便被挂掉了。

  “又要检查?”林晓菡一听,都快晕了,忍不住叫了起来。

  “小林?”站在凳子上往书架上摆书的小蒋手一哆嗦,差点掉下一本来。

  “莲姐,电话里刚有个女人叫你赶紧关门,说是又要检查!”

  “什么!”腾的跳下凳子,抢过来的小蒋的面色顿时变成了铁青。

  “她说完就挂掉了。”放下听筒的林晓菡无奈的说道。

  “叮铃铃!”就在这时,刚挂上的电话又响了起来,倒把林晓菡吓了一跳。

  “喂,你好,这是三泰书店。”这次是小蒋抢先拿起来了听筒。尽管心境大坏,但她依然按照往日的习惯,表现出了自己的礼貌。

  “你小蒋吧 ?你们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又要突击重点检查了,赶紧想办法躲一躲。唉!”电话里,一个听上去有些耳熟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在叹了口气之后,挂上了电话。

  “莲姐,怎么了?”一看到小蒋握住话筒在那里开始发呆,听到了电话里那边已经是忙音的林晓菡有些急了。

  “一个男人的电话,他也说又要来检查,叫我躲一躲,还问我们书店是不是得罪人了。奇怪我们会得罪谁?”

  小蒋的铁青的脸上,此刻竟有种奇怪的平静,脸色也开始从铁青慢慢地变成了不带一丝血色的惨白,不过两眼中却有种陌生的光芒在闪烁。她刚刚已经猜到电话里这个听上怯怯、又有些熟悉的人是谁了。要是没有记错的话,这是工商管理局中一位经常来为儿子买书的老顾客偷偷打来的电话。

  “莲姐,那咱们怎么办? 要不关了门躲躲?”林晓菡一听,这又要检查的消息可能是真的了,不由得就头大了起来。眼前这书店刚收拾得有点样子了,要是再像刚才这么来一下,那要收拾到什么时候下才算完?

  “能躲到那里去?人家能天天来查,你能天天都躲么?小林,帮我个忙好吗?”还是那么出奇平静的小蒋小心的放下话筒,抬头对林晓菡说道。

  “莲姐你说,是不是要我去找榕哥?”林晓菡就觉得她眼中那种陌生的光芒闪动的让她心慌。

  “不是,你帮我把装书款的钱包送回我家去,这边我来应付。赶紧去好吗?”说着话,顺手把柜子里的钱包塞给她的小蒋轻轻的推了推她。

  “那你一个人行不行?”接过钱包,被推着走了两步的小林想想心里又放心不下。到了此刻,她已经有了慌神了。

  “没什么,你快去吧,不然等下他们来一乱,就不好了。”小蒋又伸手推了她一把。她心里一乱,便抬脚就冲出了书店。

  看她已经跑出了书店,小蒋脸上的平静顿时消失了。

  一声不吭的抬眼看了看面前已经基本恢复整洁的书店,她那双大眼中,让林晓菡觉得有些陌生的光芒此刻由一丝不舍,转变成了一股怨毒的森冷之光,这使她惨白的脸上,呈现出几道有些凄厉的僵硬线条。

  伸手拉过立在门口的那根三尺多长的钢筋拉门钩,娇小的小蒋就像一座冰雕的门神,站到了书店门口。

  再说林晓菡,抱着装钱的皮包刚跑到什字,便看到刚刚离去不久的那群人又浩浩荡荡的往书店方向来了。

  恨恨的瞪了他们一眼,林晓菡加速了脚步,往小蒋家的方向跑去。她一边跑,一边在心里暗恨韩家寨的落后,不但没电没水,就连电话也没有,手机更是在群山之间毫无用处,不然自己现在就可以通知榕哥,让榕哥下来亲自处理眼下的事情,她相信榕哥一定会有办法的。

  可现在这一切只能是空想。现在不知道莲姐一个人留在那里,会不会有事。真是的,气死了!就这么想着跑着,跑着想着,一不小心,她差点撞到迎面也跑着的一个人身上。心里一惊,就在她抬头刚想开骂的功夫,却奇怪的发现街上似乎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往这个方向跑,周围的许多人都在满脸兴奋的往自己的来路上跑。

  “奇怪!怎么会这样?”心里这个疑问刚闪过,猛然醒悟过来的她也一调头,拼命的往回跑了起来。

  等她气喘吁吁地跑过什字时抬眼望去,果然不出所料,自己刚刚离开的书店那边,已经被人围的水泄不通。

  莲姐在那边果然出事了!

  就在聊城起了波澜之时,远在数百公里外的省城此时也陷入了严重的骚乱之中。

  就在省城内赫赫有名的四海集团总部大楼之前,此时枪声四起,硝烟弥漫。过往的路人乱成一团,哭叫着仓惶而逃,一时间热闹的街头竟像是变成了战场。

  楼前那条平素繁华热闹的马路上,一辆挡风玻璃已经粉碎的黑色小轿车紧紧依在一辆浑身弹洞,正在拼命飞驰的两节相连的公共汽车边上,不停的边逃边从里面往外射击,伸出的乌黑枪管竟有四支之多。

  街道两侧,无数荷枪实弹的警员和防暴警察一边追击,一边和他们对射,可是警察们强大的火力因为顾忌着与黑色小轿车同方向行使着的公共汽车里,那些正在拼命哭嚎着的乘客,实在是压制不住小轿车里那些亡命毫无顾忌的开火。

  四海大厦的门口,巨大的玻璃门此刻已经变成了满地的碎片,不少警察和四海集团的保安正抬着好几个伤者急冲冲地撤离。

  与此同时,叭叭砰砰的枪声不断地爆响着。

  马路这侧,不断有逃避不及的行人惨叫着躺下,而那辆已经当了人家最佳盾牌的公共汽车,却依然在那可能快被快吓疯了的司机驾驶下,疯狂的向前冲去。眼看着靠那辆公共汽车的掩护,不断扫射出子弹的那辆黑色轿车就要拐入更繁华也更热闹的广场,就在众多拼命追赶的警员们气急交加的紧要关头,一俩白色的警车风驰电掣的从广场方向斜插了过来,就在刺耳的警笛声和刹车声里,这辆警车猛一打横,横婷在了马路当中,拦住了那两辆疯车的去路。

  几乎就在白色警车刹住的同时,车门开处,两道人影翻滚着落地,急如骤雨的连串枪声也顿时成串响起。

  似乎在翻滚出车的瞬间就已经做好了分工,左边那道相对纤细的身影在身影翻滚出车、落地站起的这一眨眼功夫,准准的四枪就分别射穿了黑色小轿车左面的轮胎和公共汽车的右车胎。

  就在两辆失去平衡的车在各自的司机本能急刹车的摇晃里,右面翻滚出的那道矫健身影连串射出的子弹已经让黑色轿车的司机和坐在前排的人丢了性命。随即黑色轿车里仓惶逃出的三个持枪人转眼便被蜂拥而来的警员和防暴警察们乱抢打成了蜂窝,横尸于地。

  孟胜蓝无奈的摇了摇头,向同时也在收枪往自己看来的同事杨冰露出了一丝苦笑。她怎么也没想到,眼下的这座颇有名气的北方重镇,作为一个省会,竟然会乱到了这种当街枪战的程度,这点实在出乎她的预料。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4-19 00:26

  而更出乎她预料的,是近百名警员和防暴警察连这么几个持枪歹徒都对付不了的事实,看看这乱成一团的街头,看看他们刚刚乱抢齐发的劲头,那里还称得上训练有素?

  想想自己昨天作为专案组的特派员刚刚来到这里时,听到这里的警察首脑给自己介绍自己部下时所说的夸奖之词,眼下的她除了摇头苦笑,还能再说些什么?

  “现在该相信我说的了吧?孟组长!要想靠他们这些人破那案子,我看连年都会过错。”

  一脸不屑的摆手比划着指向不远处正忙成一团的那些警察,杨冰冷酷的嘴角毫不掩饰的爬满了嘲讽和讥笑。

  “起码必要的了解和协助咱们还是需要的,毕竟对这里还是他们比咱们熟悉。”尽管不太习惯他的冷酷和经常表现出来的那种自大,但对于特派小组里唯一的同伴和名义上的下属,孟胜蓝还是表现出了良好的耐心。

  这几天来,特别是在勘查过长风集团大楼内部的血案现场之后,她已经不止一次的从这个自己实际上也不太清楚来历的同伴口中,听到了他对这里地方治安机关人员素质逐渐明显的不满,实际上她自己心里也在逐渐积累着对这里警员素质的很多不满,但是作为国家特派专案小组的组长,身负重任的她可明白,真要想尽快破案,还得靠这些当地警员的协作才行。对于这种状况,她已经在这两年里慢慢习惯了。

  其实何止这里,她去过的很多地方都有类似的现象,这问题实在不属于她能解决的范围。不过也正因为这样,她对自己这个来历有些神秘的同事就更多了几分好奇,按照他在勘查长风血案现场时的老到和刚刚处理这起突发事件时的身手,绝对应该是警界中的精英,为何以前自己从没听说过他的名字?按理能有这样丰富刑侦经验的人不该对现实和人际关系方面表现的这么不成熟吧?

  再想想这次上面派自己下来的时候,只说是给自己派了个实力出众的同伴,而且特别提醒必要的时候自己不能过问他的行动,并没有交代原因。 这在一向被上面视为精英中的精英的她来说,实在是从没有过的事情,这就越发的激起了她对他的好奇。

  他以前是那个部门的?这次和自己一起来,到底还负有什么样不能让自己知道的任务?

  不过好奇归好奇,但却从没想过去刻意打听,这点常识她还是有的。

  就在外面的路上基本归于平静时,四海大厦的楼上办公室内,惊魂稍定的夏永忠此刻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疯虎,焦躁的不停来回转圈。

  办公室里,此刻除了依窗往下窥视的老二还能保持镇静外,其余闻讯赶来的各主要干部个个面如土色,忐忑不安的等待着刚刚虎口脱险的老大更进一步震怒的来临。

  刚刚,在四海大厦的门口,刚要出门的夏永忠忽然遭到了飞驰而来的黑色轿车里一群枪手的乱抢扫射,幸亏随行的保镖够机警,舍命护着把他推回了大楼内部,随即就有大批的警察似乎预先得到了消息一般,很快的围了过来,结果就在门口不远处的马路上,展开了激烈的枪战。

  本来在大群警察的强大火力下,那辆黑色轿车很快就陷入了绝境,司机几乎在枪战开始的时候就被打死,结果没想到后面冲过来了一辆公共汽车,上面的司机似乎被双方的枪战下破了胆,不但没有刹车,而且加速冲进了中心区域,变成了黑色轿车的盾牌,致使黑色轿车里的那群亡命能够腾出手,更换了司机,开始了新一轮的逃窜和挣扎,也使得现场最后乱成了一锅粥。

  眼下,连滚带爬的在众人的保护下回到办公室后,惊怒交加的夏永忠已经狂暴的把办公室里能摔得东西全部扫到了地上,大大的发了通脾气。但是他们这些跟了老大这么多年的人都知道,那不过是看来易怒的老大表面情绪的反应,绝对不是他真正怒火的发威。

  作为一个实力强横的帮派老大,一个几乎一生都在凶险叵测的道上呼风唤雨的枭雄,他真正发作的时候绝对不会是眼下像个匹夫一般的暴怒,不然他也就不是名震一方的夏永忠了。

  “大哥,你来看!”就在众人不安的等待中,依窗而立的老二忽然打破了办公室里的压抑。

  “什么?”尽管正因为心头不断闪过的各种念头而犹豫不决,但此刻已经平静了许多了夏永忠还是依言靠近了窗口。

  “就是站在那里的那对男女收拾了那群杂碎,根据咱们得到的消息,他俩就是上面派下来的专案组特派员,女的号称警界之花,叫孟胜蓝,是组长。男的叫杨冰,很奇怪,咱们的人怎么都查不出他的来历。”借着窗帘的掩饰,老二手指着站在街上的一男一女,低声在夏永忠耳边说道。

  “哦 ?”夏永忠的注意力一下被吸引了过来,仔细眯起眼往下看去。他身后,静坐的众人也都围了过去,却被老二凶狠的一眼都瞪了回去。

  透过明亮的玻璃,夏永忠看到的是一对年轻的,看上去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男女,再加上视角的限制,看上去更是有点模糊。

  “大哥,给!”身边深知他心理的老二适时的递过了一个小型望远镜。模糊的影像在几十倍的望远镜里迅速拉近,街上那两个男女顿时清晰的出现在了他面前,细细凝视之下,夏永忠便体会到了下面两人的与众不同。

  那个叫孟胜蓝的女人不愧有警界之花的美誉,身着便装的高挑身形和俏丽的面容,猛看上去就像一位成功的都市白领丽人,一眼望去就能把人的目光吸引住。

  但在夏永忠久历世间的那双毒眼之下,他还是从这女郎宽广的额头下,那双明亮锐利的大眼睛和眼神中的那份清澈和坚定,从她微高的颧骨和一般白领丽人身上少见的古铜色皮肤,还有只比身边的男人低上一寸的、象标枪一样的笔直身形上,发现了她全身隐藏着的那种非同常人,凌厉醒目的气质。

  在发现这一切的瞬间,他就知道下面的这位特派专案组长,绝对是那种最难对付的厉害人物,不到万不得已,他绝对不会去招惹这样的人。

  镜头再落到她身边那个男人身上,就在头一眼看过去的同时,夏永忠体内那已经久经考验的本能便已经让他身上的寒毛竖了起来,那是一种只有极特殊的危险状况和面对一些极度危险的人物的时候,才会在他身上发生的异象,这让他整个人都在瞬间僵硬了起来。

  “大哥,没事吧?”身边的老二显然注意到了他瞬间的不安,关切的问道。

  “没事!”嘴里言不由衷的回答着,他瞬间提升到了极至的注意力又再度落到了下面的那个男人身上。

  下面这个在刚刚头眼看上去的瞬间就让他感觉到了危险的男人,此刻再看上去却没有那种感觉。

  站在那里的,只是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并不十分起眼的年轻男人,算的上修长的身体看上去也并不见有多么强壮,身上看上去很是可体的衣着也是街上最常见的衣服,普普通通的一张大众化的脸上,此时的神情微微有些冷酷,但在那头最常见的黑色短发的映衬下,看上去也并没有太多扎眼,整个一个再也普通不过的一般人,这样的人每天在街上不知道能见到多少,转眼就能被大多数看到过的人忘到脑后。

  可就是这么一个再也普通不过的人,带给夏永忠的,却是他这一生里并不多见的那种嗅到了极度危险之后,千锤百炼的本能和身体最明显得颤栗。

  “老二,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查清楚这个杨冰的来历。另外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咱们四海的任何人在最近给我惹事或者招惹下面的那两人,违者帮规处置!”

  就在下面那个看似再也普通不过的男人似有所觉的抬头望来的前一瞬,微喘了口气的夏永忠离开了窗口,发出了自己的命令。作为一个在刀口浪尖打滚了大半生的黑道枭雄,他宁肯相信自己的本能直觉,也不会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东西。

  “没问题大哥。不过那今天的事咱们还要不要追查和处理?那几个家伙应该还有同伙,不然他们不会这么大胆。”

  尽管不是很明白老大为何忽然发出了这样奇怪的命令,但老二还是干脆的点头应是。这么多年来,他对老大一切奇怪的命令和行为早已经习以为常,因为好几次,就是这样奇怪的命令和行为让他们四海渡过了致命的危机,在腥风血雨的道上创下了无上的声威。

  “不用查了,今天那几个杀手明显就是贺疯子那家伙漏网的小崽子派来的,我昨天早上已经得到消息,那晚被屠杀掉的人里没有他的尸体,也没有太多的陌生的面孔。相信他和他那群手下当晚并不在现场。”嘴角流露出一丝狞笑,夏永忠忽然在老二的耳边低声说道。

  “哦?那今天的这次遇袭老大也早有预料?”吃惊的瞪大了眼睛,老二也刻意的压低了嗓音。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真的那么命大?”夏永忠此刻目光流转,脸上依旧挂着那丝狞笑,瞧上去竟微微有些得意,浑不似刚刚表现出来的那般暴躁和惊恐。

  “那……”老二有些惊疑,竟发觉自己到了嘴边的话已经有些问不下去了。此刻就连他自己,都摸不准老大心里打得是什么算盘,竟舍得用自己的性命安危去冒这份危险。

  “这件事我心中自有主张,老二你只管听我的吩咐去做就是。”眼中不停闪烁着各种阴狠的光芒,夏永忠到底还是没忍住自己心头的秘密,在老二刚要应声离开的同时,拉住老二,又在他耳边悄悄说道:“昨天我已经叫人去请道上的几家大佬出面,安排我和贺小疯子和谈,今天是故意引他的人出面,让他明白我四海社不是好对付的。在道上混,很多时候,这里比狠管用,嘿嘿。”指着自己的脑袋,他得意的笑了。

  “老大英明,我先出去了。”惊疑不定的点头应着,心下微寒的老二带着摸不着头脑的其他人,匆匆的出了门。他还有太多的事需要去处理,根本不想再去细琢磨老大的心思,这么多年了,每每到了关键时候,老大都会埋伏下出人预料的狠招,他算是已经彻底服气了。

  所以尽管这次依旧不明白老大为什么要冒着被人乱枪射死的危险,依旧在这么危险的关头布下这个局的真正原因,但他还是放弃深究了。因为他知道,老大想告诉自己的时候,自己自然就会知道。要是不想告诉,问也是白问,自己划不着去费那个神。

  眼下的他有太多的具体事情需要去处理,别的不说,就是下面在会议室一直等候着的那些警察,就够他头疼了。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怎么去和警方解释刚刚发生的事,也不知道眼下连翻出事之后,惊怒交加的警方又会采取怎么样方式处理这件事。他只是本能的感觉到,往后的一段日子里,自己又没多少安稳日子要过了。

  时过正午,六月已经有些毒辣的太阳,毫不吝啬的把大把大把的阳光洒在了韩家寨和周围的群山上,让流动着的空气都变成了一阵又一阵的热浪,不停的扑打在焦灼的等待在寨子门口的方榕身上。

  用过简单的午饭后,方榕就一直在大太阳底下站在这边,苦苦等候着应该今天就能把新设备带回来的吴俊林。可是在太阳底下都动也不动的站了快三个小时了,逶迤的山道那头还是不见他们的身影,就算以方榕长久以来千锤百练过的耐心和忍性,现在都开始有点焦躁了。

  也学方榕那样,一动不动的站在毒辣的太阳底下,默默的站了三个多小时的张振此刻尽管脸上还是那幅惯有的冷漠,但细细的汗水却已经从他头项间不停地流出来了。

  “你平时就是这么锻炼自己的?”咬牙保持着身子宛若标枪般笔直的站立,张振从站到这里后,头一次忍不住开口了。

  方榕有些纳闷的一回头:“锻炼自己?”

  “在太阳底下站了这么久,我发现你全身上下到现在都没出一滴汗,就连站姿都没换过一下。”张振的目光仔细的扫视着方榕的全身上下,缓缓的说道。

  “可能是我背负的黑暗大多了吧,没怎么感觉到太阳的温度。”方榕闻声淡淡的笑了笑,心却不由的沉了一沉。

  要不是张振提醒,他都没注意到眼下,自己身上至今都没流一滴汗的事实。要在往日,只要不处在那种特殊的状态下,身体有些微胖的自己怕不早是汗流浃背了吧?更何况自己身上平时穿的又比较严实,在这么毒的太阳底下流汗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

  可是现在的自己,竟然在这里站了三个多小时还没流汗,这不是它在作怪还是什么?眼下回过神来的自己刻意的注意下,竟然还是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阳光温度,身上还是保持着那种不冷不热的感觉,难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对温度失去感觉了么?

  想到这里,微微有些失神的他把自己的手放到了口鼻之间,手指上清晰的传来呼气时微微有些发热的感觉。奇怪,那自己为何会对阳光的温度没有任何的感觉?

  “这种状态能保持多久?能说说吗?”他身边的张振并没有发觉他的失神,只是用充满了期待得目光盯着他发问。

  “至少六个小时吧。”方榕抬头望了望天空中的那轮太阳,有些无奈的顺口说到。他知道张振问这个干什么,可是一时之间又给他说不清楚,只好估计着从中午到太阳落山时的时间,给了他一个答复。

  “六个小时?我知道了。”张振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随即便在脸上涌现出的坚决里,更加的挺直标枪般笔直的身躯,不再说话了。

  方榕扭头扫了一本正经的张振一眼,在眼中流淌的无奈和淡淡的苦笑里,又转回了头,望蜿蜒逶迤的山道上望去,寂寂的群山之间,还是不见吴俊林和派去被设备的那几个山民的身影。

  “不会是又出什么事了吧?”忍着心头瞬间闪过的阴霾,方榕抬眼望向万里无云的天际,在心中默默的问着自己。


第四卷完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4-19 00:27

第一章 封店

  林晓菡挤进人群的时候,正好看到娇小的莲姐被那男人凶狠的一脚踹中肚子,踉跄着摔坐在地。抽搐着捂着肚子,憋的满脸通红的她似乎喘不过气来,脸色慢慢地变得象死鱼肚皮那般惨白。

  “我操你妈个小崽子!”

  林晓菡顿时就觉得一股怒火直冲脑顶,嘴里也如泼妇般喷射出最粗鲁的咒骂。眼看那个男人还在继续前扑,企图更进一步对小蒋踢打,她扬手就把攥在右手里的钱包,狠狠的向那个男人的脸上抡了过去,只听一声脆响,伴着那个男人的一声哀嚎,钞票和硬币拌着血珠就那么在那个男人的脸上溅了开来,而并没有半刻停顿,小林象枚脱离轨道的炮弹,又似一头挣脱绳索的豹子猛地撞到了那男人的身上。还没等周围的人们发出惊叹,刚刚稳住身子的林晓菡又冲上一步,那被撞得趔趄欲倒的那男人也还没从这一连串的打击中缓过神来,挂欧缟的一脚就那么径自踢到了那男人双腿的正中央?p>  “嗷!”

  一声就算在青天白日的大街上听起来,也让人觉得可怕的凄厉惨叫,几乎是从那倒地的男人口中象头怪鸟般地冲了出来,但迅即只见他捂着下身,就宛若被开水烫了的虾米一般,颤抖着在地上缩成一团,只是含混地呻吟着,却怎么也发不出一个清晰的字词出来。

  这眨眼间发生的变化和惨叫的余音尚未消失干净,那边面色惨白的小蒋也还没能站起身来,而围观的众人也还在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切,似乎全然不知道正发生着什么?连连得手的林晓菡也丝毫没有罢手的意思,一弯腰,拣起地上长铁勾,抡圆了朝男人没头没脑地就砸了过去。

  可这次她被身后的几个人紧紧地抱住了上身,在好几双强壮有力的大手之间徒劳的挣扎着,脸上呈现出一种异样的苍白,此时的她,看上去竟有种可怕的疯狂:

  “放开我,放开我!”

  “什么啊?!竟敢殴打执法人员。我叫你打,我叫你打!”

  随着耳畔传来的恶毒咒骂,被身后那群似乎刚刚醒过神来的检查人员们紧紧扭住的林晓菡刚想再争辩几句,脸上连着就被狠狠抽了四记凶狠的耳光,紧接着她就在胸腹间就传来一阵巨疼,眼前一黑,猛得晕了过去。

  “小林!”

  在围观的众人对于那群执法者的暴力手段纷纷发出几乎不加掩饰的嘘声和激愤的咒骂声同时,刚从地上捂着肚子站起身来的小蒋看到小林也挨了打,整个人便彻底的疯了!

  就在叫声出口的瞬间,已经将身上伤痛忘了的她一跃而起,披散着头发疾冲而上,就像八爪鱼一般的扑到了那个还在继续殴打着林晓菡的男人背上。激怒之下,她张口就朝被她攥住头发的男人右边的那只耳朵死命咬去。

  “啊!”

  又是一声凄厉到不能听闻的惨叫在书店门口响起,与此同时,小蒋娇小的身躯也被那遭了重创的男人猛然发力摔飞了出去,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就算身子重重的落到了地上,全身的疼痛令她眼前发黑,可她手中却还紧紧攥着那一大把扯下来的头发,血淋淋的口齿之间也依旧咬着撕下来大半只耳朵,就那么样跌坐在地上,努力的抬起了自己的头。

  六月下午的阳光照耀下,围观的无数人惊讶的发现跌坐在街上,浑身到处是土的这小姑娘煞白煞白的脸上,被鲜血染红的口齿之间清晰地弥漫着一抹豁出去了的疯狂,圆睁着的双眼中流淌着与她年纪毫不相符的冰冷和恨意,瞧上去竟有种阴冷阴冷的味道。

  就在这时,早先被林晓菡踢倒在地蹦紧了身子,颤抖个不停的那男人忽然全身猛的一松,伴随着身下发出的强烈尿骚味,在同伴凄厉的惨叫声中,幸福的失去了知觉。

  就那么冷冷的看着宛若疯兽一般嚎叫着,咒骂着,捂着血淋淋的耳朵,直奔自己冲来的大汉,已经浑身无力的小蒋竟可笑的发觉自己此时的心头竟弥漫开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平静,不,其实应该说是寂静的奇异感觉。

  这一瞬,时间仿佛变的格外缓慢,空间也似乎变的凝滞。

  周围的世界在这一刹那顿时变的死寂而又空灵,所有的情绪和反应都在这一瞬,竟然像从自己的身体内剥离开了一样,由激愤和沸腾变的陌生而又淡漠。

  此时的她发现自己就只是那么远远的,高高的,冷冷的看着下面发生着的一切,就好像一个天生冷血的人在袖手旁观别人的事情一般,再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怒吼着冲到了她面前的受伤大汉显然并不在乎她脸上流露出来的是那种神情,也并不想去弄明白为何她现在只是呆呆的跌坐在地上连躲都不躲一下,已经被耳际剧烈的疼痛和丢了大半拉耳朵的事实激怒到接近疯狂的他,显然更不会去注意周围惊讶和骚动起来了的围观人群里发出的种种声响,在这一瞬间,他满心满脑充盈的,就是扑过去撕碎面前的这个人,不管她是男是女!

  冷冷的注视着疯兽一般冲到自己眼前的大汉,小蒋发现自己的身体此刻真的好像完全脱离了自己神意的控制,身上再也聚拢不起来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力气来让自己躲闪,其实不光是身体,就连死寂空灵的心里,都丝毫没有想要躲闪的意思。

  就那么跌坐在那里,冷冷的等待着在视线中变的越来越大的那支皮鞋恶狠狠的朝自己的面门扑来。

  “住手!”

  就在那大汉凶猛的一脚即将踢上她面门的前一刹那,就在围观众人的惊呼声里,一把响亮而又威严的喝止声从人群中传了出来,与此同时,一团黑糊糊的东西挂住风声电闪而至,准确的敲在了那汉子踢出的那条腿膝盖之上,在千钧一发的重要关头把他那凶猛的一脚截击了下来。

  “哎呀!,他妈的是谁?”从令他脚下一软的剧疼中站稳了身子,捂着耳朵的大汉红着眼转头就骂。

  “小王赶紧叫车送他们和那小姑娘去医院,其余的人疏散人群,快!”

  走过来拣起自己警棍的达叔并没理会他的叫骂,只是黑着脸看了看他头脸间的血迹和那边昏过去了的小林和另一个大汉,皱起了眉头,径自给自己的同事下达着命令。

  “达叔,你们来得正好,她们暴力抗法,阻挠我们执行公务,已经打伤了我们两个人,我们五家单位联合要求警方严惩她们,维护法纪。”

  一看到来人是警方,为首的又是颇为熟悉的达叔,联合检查的人群中几个资历比较深厚,冲突过程中大都躲在后面的半老中年人都纷纷勇敢的站了出来,围着达叔七嘴八舌的表达起了他们的愤怒。

  “是这样的吗? 两个小姑娘能对你们这么一大群的男爷们实施暴力 ?”

  达叔嘴里淡淡的应着,望向小蒋的目光猛地一顿:“小王,赶紧过来把这小姑娘先抬走,她有些不对。”

  那一边,侥幸躲过面门一脚的小蒋此刻却已经委顿在地,原本就血淋淋的口鼻间,此时竟有细细的血丝又在缓缓的渗出。

  目送拉响了警笛的车拐过什字,达叔这才阴沉着有些无奈的脸转过了身:“吵吵完了没 ?现在谁能告诉我到底为了什么,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我们接到举报,说三泰书店内藏有大量的反动淫秽书籍,因此前来联合检查,谁想到书店内的营业人员竟敢手持铁钩,暴力抗拒。这刚刚你也看到了,这实在是太过分了,我们五部门联合要求警方严惩闹事者,维护市场法制的尊严和稳定!”

  短暂的静默和互打眼色之后,这群执法者里面资历最老的人开了口。

  “这家书店会有那些东西 ?”听了这话,就以达叔的沉着和镇静也不由的绷大了眼睛。

  “切!想整人就明说,聊城街上谁不知道三泰书店一直以来的口碑?他们从来不买那些狗屁玩意的,再说了,这店里面的墙上不也挂满了你们年年给发的奖状么 ?难道以往你们眼睛都瞎了?”

  还没等那些检查的人说话话,围观的人群里就响起了明显的反驳声,话音未落,围观的众人口中也响起了嘲弄的嘘声。

  “是谁在那边阴阳怪气的说话?有胆子站出来说!”被明显抢白了的执法者们怒了,其中一个年轻人涨红了脸,冲着围观的人群发出了喝止声。

  可是他的话并没有起什么作用,反倒是围观的人群中的嘘声和议论声更响了。

  “这三泰书店平素口碑和声誉是很不错,也难怪达叔你和大伙都不太相信,可是我们也是确实是接到了举报,职责所在,不能不来检查。”

  脸上勉强挤出了个笑容,深知在这种小地方众怒难犯的年长执法者解释到。

  “半个小时前你们不是刚检察过一次么?屁都没查出来,怎么转眼就来了?这不是明摆着整人吗 ? ”

  议论纷纷的人群中再次响起了和上次一样的反驳声,但依旧看不到说话的人是谁。

  “你们半个小时前刚刚检查过一次 ?”听了解释,面色稍微缓和了一点的达叔听了这话,脸又黑了下来,微带血丝的双眼一瞬不瞬的盯上了面前和自己交涉的人的脸。

  稍微有些不自在的躲闪了一下达叔审视,面色有些红白不定的年长执法者踌躇了一下,凑近达叔的身边轻轻的低声说道:“达叔,这是上面的意思,详情我也不清楚。大家都是为政府办事的人,麻烦你配合一下。”

  说完这些话,脸上已经恢复平静的他往后退了一大步,又把笑容挤上了面颊:“达叔,各位乡亲,我们也是有人再三举报,所以才再次前来检查,这是执行公务,绝对不是要整人。现在阻拦的人没了,我们今天就在大家的监督下展开检查。要是检查完毕后,没有查出举报中的那些东西,我们五家单位联合给三泰书店道歉和恢复名誉。要是有,我也希望大家能支持和理解我们的工作。”

  说道这里,已经能自如的微笑着说话的年长执法者刻意的做了个停顿,等围观的众人目光完全集中到自己身上的时候,这才在脸上泛出了一个分外诚恳地微笑,对着一声不吭的达叔说道:“要是检查出来有的话,我也希望警方能在严惩闹事者的同时,协助我们整顿市场次序,加大对这类违法行为的处罚,达叔你看如何?”

  面对着面前并不算陌生的笑脸,听着他合情合理的解释,达叔还能再说什么 ?何况人家本来也在执行公务。

  作为一个不大的城市中的政府公职人员,他和面前的这些执法者原本彼此之间就很熟悉,彼此的单位之间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在一起联手执法也不是一次半次了。这次要不是出事的是素来口碑相当不错的三泰书店,他也不会迟疑到现在了。

  当那三捆被牛皮纸包的严严实实的书被执法者们粗暴的撕开之后,达叔心里没来由的一酸,随即便被一股似乎被欺骗了的愤怒情绪所填满。

  摆在柜台上的一捆书被一名欣喜若狂地年轻检查者抱出了书店,“砰”的一声,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花花绿绿的书本就在这一声闷响里崩裂了残留的包装,完全袒露在了耀眼的阳光和顿时没了声音的众人眼前。

  一时间,被显眼的事实推翻了心中判断的所有围观者都屏住了呼吸,纷乱的书店门口顿时变得异常安静。

  “妈妈,那些画上的叔叔阿姨们为什么不穿衣服 ?他们干吗抱在一起啊 ?”

  就在这瞬间出现的寂静里,响起了一个稚嫩的声音。

  一时间无法从震惊中醒过神来的大多数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吸引了过去,正好看到一个涨红了脸的少妇抱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转身就往外走。

  “那是妖精在打架,宝宝不能看的,看了妖怪晚上会来抓走宝宝!”小声哄着孩子,少妇手忙脚乱的腾出一只手遮住小孩子双眼,原本,那双亮晶晶的黑眼睛正在好奇的望着地上的那些书本的。

  “小张,你这是干什么 ? ”察觉到了达叔瞬间阴沉到了极点的面色,心里其实也很是得意的年长执法者嘴上不疼不痒的说着,挥手叫身边的人过去收拾起了摊在地上的那些证据。

  “没想到三泰居然在偷偷买这些下流的东西,实在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以后再也不让孩子们上这来买书了,简直是无耻!”

  “幸亏今天查出来了,不然都不知道要被他们害了多少孩子,可恶啊!”

  “强烈要求政府封掉这书店,把那个杂种店主给抓起来!”

  “难怪刚才那女孩像个泼妇一样的拼命阻拦检查,原来是心中有鬼呀,真是无耻,老蒋他们夫妻俩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

  “封掉这个店,封掉它!。。。。。。”

  自从寂静被那小孩子的话打破后,尽管有些人的眼光还是贪婪地追随着逐渐消失在包装里的那些书的封面,但是围观的大多数人们却都红云上脸,义愤填膺地发出自己愤怒的呼声。

  书店就在众人愤怒的谴责和惋惜声中被封,营业执照被当场吊销。也就在这一瞬间,三年多来,方榕费劲心血树立在聊城人们心目中,三泰书店的良好口碑也轰然倒地。而素来低调的他,也在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极短时间内,变成了在整个聊城内都赫赫有名的下流胚,一个无耻的不法商人。

  而此时的他,却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犹在火热的太阳底下,焦急的苦候着勘探所的工程师带着仪器到来。

  “莲姐,你终于醒了,可吓死我了,呜……”

  聊城最大的医院内,昏迷过去的小蒋刚恢复知觉,耳边就响起了一把激动的哽咽声。随即,她勉力睁开的双眼中,就出现了一张青紫、红肿兼而有之,颇为难看的脸。

  吃力的闭了下眼,借着眼前一黑的功夫,她昏昏沉沉的头脑里这才醒悟过来那声音应该是林晓菡的声音,那张脸也应该是她的脸。

  可在自己记忆中她应该有一张俏丽到让自己隐隐都有些嫉妒的脸啊,怎么会变成这样 ?

  “晓菡,书店……哎哟!”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刚刚发生的一切便全部的涌入了她昏沉的脑海,心里一急,她就想坐起来,这动作立刻就让她眼前再度一黑,呻吟了出来。

  “莲姐,你现在千万别动,你的肺和胃都在内出血,大夫说很严重!”坐在床边的林晓菡见状赶忙伸手按在她肩膀上,急急的说到。说到最后,她青紫红肿的脸上,也闪过一抹强忍着痛楚的神情,眼眶中滴落的泪珠也更多了。

  “晓菡你的脸没事吧?”强忍着全身的伤痛和胸腹间不敢大喘气的郁闷,稍微恢复了点的小蒋无力的躺在床上问道。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4-19 00:28

  眼前的林晓菡脸上那些青紫红肿的伤痕现在瞧上去实在有些可怖,同样身为女性,即便是心急如焚的现在,小蒋也忍不住要先问她脸上的伤。

  “没事,大夫说过两天就会好,不会留下疤痕的。”伸手轻轻的抚上自己的面颊,林晓菡强忍着心里想要大哭一场的冲动,竭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答到。

  “对不起,晓菡,让你也受累了!”她眼中加速滚落的泪水和眼中那股黯然怎么能瞒过同为少女的小蒋?在心里的酸楚和委屈化作泪水滚出眼眶的同时,小蒋吃力的伸手握住了林晓菡的手,两个人便同时放声大哭了起来。

  “晓菡,现在什么时候了 ?书店怎么样了 ? 我妈来了么?”哭了一小会,心中有事的小蒋便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现在天快黑了,阿姨来过,现在回去做饭了。”林晓菡借着抹眼泪的动作躲开了小蒋的视线,有些含糊的回答到。

  “那书店怎么样了 ? ”没有得到心中最想得到答案的小蒋并不满意自己听到的结果。

  “书店,书店,书店被封了!”犹豫了一会,林晓菡还是决定将实话告诉莲姐,反正躲是躲不掉的。

  “被封!为什么?”小蒋竟猛的坐了起来,苍白若死的脸上闪过一抹奇异的艳红,她居然还伸手握住了小林的胳膊。

  “莲姐你快躺下,快躺下!”林晓菡一看急了,赶紧伸手想扶她躺下。

  可她却硬是憋着想要剧烈咳嗽的冲动和胸腹间撕裂般的抽痛,只是涨红着脸用自己黑亮黑亮的双眼盯着小林。她纤细的脖子上,涨红的皮肤下面,血管和青筋就像鼓足了气的蚯蚓一样,明显的凸现了出来。

  “书店里查出来了大量的淫秽书刊,所以被封了。营业执照也被当场吊销,现在警局的人就在门外,等着跟你问榕哥的行踪,”林晓菡刚说到这里,还在犹豫自己是否应该把小蒋父亲黑着脸硬拉她母亲离开医院的事情也告诉她,就看到面前小蒋一张口“哇!”的吐出一大口污血,双眼一翻,直直的往后倒去。

  “莲姐!莲姐!快来人,快来人啊,大夫!大夫!”大惊之下,后悔不迭的林晓菡大声哭喊了起来。

  “吴工,有兴趣出去走走么?”食不知味的陪着终于将热像仪在下午顺利运来的吴俊林吃过晚饭,方榕压下自中午便毫无来由的在心中泛起的烦躁感,微笑着发出了邀请。

  “哦?也好,正好消消乏气。”有点受宠若惊的工程师明显一愣,赶忙点头答应。

  自从昨天见过这位现在看上去和和气气的人发过脾气之后,吴俊林便不能自己的在心中对方榕有了种莫名的恐惧。那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奇怪感觉,始终就像一块不化的冰一般,横亘在他的心灵最深处,让他不由自主的在面对上方榕的时候,变得小心和谨慎了起来。即便是今天他自己带着仪器回来后,方榕一直笑脸相迎,表现出了充分的善意。

  “吴工,有了新设备,你大约几天能测出结果?”两个各怀心事的人默默的走了一会,在来到寨子里最大的那片麦田区的边上时,若有所思的方榕点起了一根烟,在缭绕的烟雾中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此时尽管已经时近黄昏,但西山那边半露的夕阳还是尽情挥洒着耀眼的光辉,让整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股的热浪,就连不时吹过的山风也不能降低多少温度。

  “一般情况下,勘测完这么大的区域还是要用好几个星期,不过以我的经验来看,咱们现在首先选定的那片勘测区域最有可能有水,要是连那里都没有,这个寨子周围估计也就不会有水了。”沉吟了一下,被问到他专业方面的工程师还是说出了他的判断。

  “那在那边勘测要多长时间才会有结果?”方榕目光一凝,停住了自己的脚步。

  “那边至少也得一个星期,才能得出确切的结果。”工程师在心里默默地估算了一下,回答的时候下意识的避开方榕的凝视。

  “吴工,能不能快点 ?要是能在三天之内完工,我可以加一倍的钱。”方榕抬眼望了望眼前半青半黄的麦田,心里不由的一急。

  这次回来,尽管韩老太爷没说,自己接触到的那几个韩家寨的村民们也没提,可是细心的方榕自己就已经察觉到了韩家寨面临的困境。

  首先,往日可以随时在寨子里碰到的挑水大军没有了,寨子里大片大片的麦田中这两天几乎看不到一个挑水浇地的山民,可麦田里的泥土一把抓下去,却感觉不到有任何的湿意。这已经充分说明寨子里严重缺水的现实。不然,有那个精于耕种的村民会在西北的六月天里,对自家的麦田里正需要浇水的麦子置之不理?

  几乎不用去问了,在浪荡游离了这么多年以后,对人性有着充分认识的方榕已经在心里明白一定是周围有水的村子为了自己的生存,封闭了韩家寨最后的一丝希望。就眼下这种天气,如果再多耽搁上些时日,韩家寨大部分的麦田都将因为缺水而荒芜,到了那时候,自己找来的这些人即便是找到了水,面对韩家寨可能出现的动荡,恐怕也将应了那句老话,“远水解不了近渴。”

  “方先生是不是真以为我们眼中只有钱 ? ”

  被方榕的话刺激到了自尊心的工程师也停住了脚步,首次毫不躲闪的把自己温怒的目光主动迎上了方榕有些愕然的眼睛。

  “当然不是!吴工你可能误会了。”

  瞬间便从他温怒的眼神中明白过来的方榕随手扔掉烟头,上前一步握住他的双手,一直显得若有所思的脸上神情一整,诚恳无比的说道:“吴工对不起,你可能还对我昨天的失态有些不能释怀,刚刚也是我太急,但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如果刚才的话给了你这样的感觉的话,我郑重的向你道歉!”说着话,方榕松开自己的双手,后退了两步,深深的给此时愣了的吴俊林鞠了个躬。

  “方先生,你别这样,我不是那个意思。”一时间被他忽然出乎预料的举动闹了个手忙脚乱的吴工一边赶紧往边上躲着,一边就想伸手过去扶他。

  “吴工,刚刚这个是我道歉的,这两个是我代韩家寨三千多即将陷入绝境的村民给你鞠的,你一定要接受!”方榕闪开他的手,身子又后退了两步,硬是深深的鞠完了三个躬。

  鞠完了三个躬,方榕不等闹了个大红脸,明显有些手足无措吴俊林开口说话,便一一将韩家寨眼下面临的困境向他做了详细的介绍。

  末了,方榕伸手指着眼前一片青黄的麦田,脸上带着一抹深沉的悲哀,缓缓说道:“吴工你也是西北人,现在这个季节麦田要是长时间浇不上水,将是什么结果我想你也清楚。要是眼下这些村民们赖以生存的麦田都荒芜了,在这茫茫群山之间,你叫这寨子里三千多口人还怎么生活?现在他们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们身上,就盼着能在麦田枯死之前能浇上水,要是你勘测上一个多星期,打井再费上些日子,你觉得这些麦田还能坚持的住吗 ?”

  已经被自己刚刚听到的事实和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背负上的重担压的脸上除了严肃,再无任何表情的工程师听到这里,抬眼望着四周大片的麦田,缓缓的摇了摇头。随即不等方榕再说话,他咬了咬牙一抬头,正色对方榕说道:“方先生你慢慢转,我要回去招集同事开始工作,不陪你了。三天之后,我一定给你拿出结果!”

  说完,不等方榕表态,转身便往工地所在的方向跑去。

  “好汉子!”望着他在夕阳下拖出的长长背影,方榕头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韩家寨的未来有了那么一丝光明的希望。

  “怎么会这样 ? 怎么会这样 ?”躺在病床上,都再次醒过来好久了,可小蒋还是睁大了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嘴里不停地嘟囔着这句话。她苍白的脸上,那双无神的大眼睛里全是一片致深的迷茫和痛苦。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的书店里怎么会出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自己在店里天天收拾,可从来没见过有一本那类的书籍,就连盗版书,在这三年内,她都可以自豪的拍着自己的良心说从未卖过一本。怎么一转眼,书店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这叫她怎么向正在韩家寨忙的一塌糊涂的榕哥交代啊 ?

  还有,想想刚才来给自己送饭的母亲红肿的泪眼深处那一抹怎么也掩饰不住的伤心和猜疑,以及自己自醒来后,就一直不见踪影的父亲,再想想那些大夫,护士还有刚刚进来过的门口那两个警员鄙视惋惜的眼神,要不是素来性格坚强,身边还有个根本不信榕哥和自己会干这种事的林晓菡一直陪着,她都想用自己年轻的生命来洗刷自己的冤屈和清白。

  焦急而又无奈的看着自己莲姐那宛若痴呆了一般的模样,林晓菡就觉得心里一阵一阵地发酸,脸上和身上火辣辣的伤痛到了现在也似乎已经有些麻木了,现在的她,最担心的就是莲姐会做出什么傻事。

  尽管岁数不大,生存的环境也一直是在相对开放的大都市,可是身为一个聪慧敏感的少女,此刻的她已经从周围所有人的眼中那不屑的神情中明白了小蒋现在的处境,何况就连莲姐的父母,那两位前几天还给自己留下非常不坏印象的长者,对待莲姐的态度都像是换了个人。

  “为什么要信别人的说法,而不相信自己的孩子呢 ?莲姐可是你们自己的女儿啊!”

  想到这里,说实话,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她对自己在心底里一直就没有真正原谅过的父亲首次有了一丝丝怎么也摆脱不了的感激。起码,这么多年来,不管自己做了什么样的事情,他都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自己。

  “莲姐,你还是吃了药睡一会吧,医生说你的伤最需要休息。今天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相信榕哥和你不会做那样的事情,回头等榕哥回来了,我想他一定会有办法解决!要不明天我就上山里找他去!”

  一边细细的品味着自己心中对父亲这一丝罕见的感激,林晓菡一边徒劳的试图继续劝解自己的莲姐。

  “不要!”出乎她的预料,这次小蒋对她的话有了反应。不但有了反应,而且反应还颇为激烈。

  “莲姐 ?”她有些不明白莲姐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晓菡,除非榕哥自己下来,不然这段时间咱们千万不能上去找榕哥。千万不要!”猛想起一件事的小蒋睁大了眼睛,有些焦急的看着面前一脸不解的小林,努力调节着自己的呼吸,不让自己在这个要命的时候咳嗽起来。

  刚刚听小林说明天要去找方榕的时候,她只是本能的想到不能现在去找方榕,一来榕哥眼下在韩家寨肯定已经忙的分身乏术,二来因为书店今天的事情警察也已经开始盯上了榕哥,要是他回来,麻烦肯定不小。尽管她自己也清楚的知道现在的榕哥并不一定怕这些,可是在她心里,就是不愿意让自己心目中善良温厚的榕哥回来面对众人鄙视的目光和背后的唾骂。

  尽管心底里也知道这样的结果迟早躲不开,除非榕哥从此不进聊城。可是就算如此,她打心底里还是希望榕哥越晚知道越好,不然以榕哥的性子,知道书店和自己还有小林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绝对会马上跑下来自己面对的。

  可这正是她最不希望的。

  尽管以她的人生经验和阅历,加之今天发生的事情太过激烈和突然,致使她对为什么今天会发生这样丢人的事情理不出个头绪,但身为女性的本能却已经在她的内心深处,隐隐约约的告诉她有人在针对自己的榕哥搞鬼。榕哥这么贸然下来,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情。

  这是她最初的想法,所以只是简单的喊了声不要,可是随即她又不能自己的想到了和榕哥同时身在韩家寨里的王小明。随即又想到了他身受的重伤,想到了王小明在以往知道自己受了别人欺负的时候,眼中那立时就像鬼火一般燃烧起来的疯狂和随之而来的暴烈手段。

  即便是现在,明知道他现在受重伤不能随意活动,但是一想到他眼中燃烧的鬼火,根本没有理由的,小蒋在心中就已经认定要是小林上山找榕哥的话,如果自己受辱和受伤的事被王小明知道,哪怕是爬,王小明也会爬到聊城来,用最残忍最暴烈的手段为自己出这口恶气,那怕代价是陪上他自己的生命!

  “自己怎么会忽然有这么奇怪的感觉 ?而且心里竟然还有些甜丝丝的味道?”慌乱而又飞快的远离自己刚才的思绪,头脑里乱成一团的小蒋根本没注意到就是自己心里刚才的迷惑和感觉,已经在她苍白的脸上抹出了几许扭捏的红晕。

  “莲姐你怎么了? 没事吧 ? ” 她脸上的变化并没有逃出一直在等她解释的小林注意。

  “晓菡你别担心,我没事。”一羞之后,迅速调整自己的心绪,小蒋的脸上再添了几许被人窥破心事的红晕。

  “莲姐刚才的表情好像是想什么人,是在想榕哥吗?”在心里竖起了耳朵,但是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的小林放缓了声音问道。

  “不是,是另一个人。”小蒋在心里叹了口气后,脸上的红晕消失,淡淡的应道。

  “谁啊 ?我认识么 ?他和莲姐你不让我明天去找榕哥有关系吗?”没来由的心里一松,林晓菡的好奇心又起来了。

  “你不认识,不过还真和我不让你去找榕哥有关,有很重要的关系。”心里再叹了口气,小蒋下了要将王小明和赵三在韩家寨的存在全都告诉她的决定。

  “莲姐,真羡慕你啊!要是有个人能这么死心塌地的爱着我就好了,羡慕死你了莲姐!”

  在小蒋说出王小明和赵三的存在之后,聪慧敏感的林晓菡一路楔而不舍的挺进,终于从精神不济,招架不住她追问的小蒋口中打听出了有关王小明和小蒋的大部分往事,在闭眼琢磨了一会后,忽然低低的感叹了起来。

  “晓菡你在说什么呢 ? 他最多当我是姐姐,我当他是弟弟,那有什么爱不爱的?”心里突的一跳,就觉得一道电流宛如闪电般的穿过了自己的全身,浑身微颤之下,躺在病床上的小蒋在大脑轰然一响的瞬间空白里,本能的反驳了。

  “莲姐自己心里明白,难道你们之间真的只是姐弟之情么?或许是莲姐自己身在局中不自觉吧!”微带着谑笑说到这里,林晓菡忽然眼神一黯,幽幽的说道:“不管是什么样的一分感情,莲姐,我现在真的非常非常的羡慕你。。。”

  说着说着,她那双此刻在青紫红肿的脸上显得愈加晶莹明亮的双眸中,忽然升腾起了浓浓的雾气,迅速的她把脸转向了病房里的那扇窗户。

  窗外,夜色就在她眼中那两滴晶莹的泪水悄悄滑落的同时,笼罩住了整个大地。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4-19 00:29

第二章 迷途

  当车第三次在荒原上刹住时,距离午夜还有有近整整一个小时。

  荒原上,此时的夜晚分外的黑。原本深蓝的空际和闪烁着的星光全都藏在了一种妖异的漆黑之中,抬眼望去,隐隐的,远处的黑暗中似乎还有更加漆黑的雾气在流转,升腾。

  荒原上也很静,听不到任何原本在这季节该有的蛙叫虫鸣的声息,漆黑一片的空间中流转的只是一片渗人的死寂。

  “罗老板,今晚真的是见鬼了,我看我们还是找地方住一晚再走吧。”抹了把脸上的虚汗,就在车灯昏黄可怜的灯影里,出租车司机老李脸上一片尴尬。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条走过不少次的路,今晚竟在短短的四五个小时里连连走错。前两次还好,这次等发觉,竟已经偏离了公路好远,开进了一片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所在的荒野。

  “不会是真见鬼了吧?”

 ≡诘却回答的空里,他心里不由自主的就浮起了许多平时并不太在意的东西。心虚的抬眼望了车窗外一眼,那漆黑的夜色竟真带给他一种阴冷的感觉,莫名的,他身上掠过一抹说不清楚地寒意?”来得时候非常顺利,回的时候却在已经走过的路上接连出错,莫非有古怪?”

  压下心头猜疑和不快,罗发荣侧眼望了身边依旧闭目养神的老人一眼,这才沉吟着向老李问道:“这附近那有可以住宿的地方?”

  “现在我也不知道。”低下头躲闪着罗发荣的视线,司机老李涨红了倍觉尴尬的脸。

  “你的意思是你迷路了?不会吧?”罗发荣猛的睁大了双眼,心头火起,声音也不由得大了起来。

  “罗头,我觉得今晚有点古怪,可能不关司机大哥的事。”没等虚汗再冒的司机回答,一路上只管默不作声,任由罗发荣安排、作主的韩二此时却开了口。他不但开了口,而且还动了起来,边说边解开上衣扣从里面往外掏东西,还摸索着打开了他那边的车门准备下车。

  “古怪?你是指?”没来由的,罗发荣的心里猛地打了突,声音也不由的压低了。

  这两天他已经听过太多关于韩老太爷的种种传闻了,尽管不是很信,但不能避免得,还是在心中有了一份浓浓的好奇。因此他一路上曾经多次尝试着想从韩二口中多知道点什么,可看上去老实巴交的韩二口风却很是严实。

  这让他对韩二也有了一点点的猜疑。

  因为在他的感觉中,以他的人生阅历和谈话技巧,在用心之后,还能让他一无所得的人并不是很多。就算有,起码,也不该是这么一个土的掉渣的山民。再者,他打心眼也不相信能跟韩老太爷那么久的一个人,会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普通人。

  所以一看韩二忽然一反常态的开口了,心里不由得就有点发慌,当然,隐隐也有点兴奋。

  “可能是有人在搞鬼!”

  一只脚已经迈出了车门的韩二扭回身子,脸上浮现出一种罕见的认真,一本正经的据实回答道。因为就在这一瞬,他捏在手中的小铜镜已经开始发烫了。

  “小心点,不行不要勉强,对方暂时好像还没有恶意。人似乎也不在附近。”

  没等罗发荣说话,他身边一直闭着眼睛似乎睡过去的老人眼皮一动,睁开的独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落在了韩二的脸上,随即又在众人的目光落向自己的时候,若无其事的闭上了眼,养神去了。

  “多谢吴老,晚辈知道了。”韩二神色恭敬的应了一声,随即又对正拿惊疑的眼光注视着自己的罗发荣和司机老李憨憨一笑:“罗头你们安心坐着,没什么事,我出去看看。”

  不去理会已经苍白了脸眼瞅着自己,蠕动着双唇显然有话要说的司机,罗发荣竭力控制着自己的紧张,把脸贴向了车窗。

  六月的夜晚里,车窗玻璃上此时的温度却有点不正常的冰凉。

  隔着冰凉的有些惊心的车窗往外看去,刚刚站到地上的韩二那壮实的身子,似乎转眼就随着车门的关闭而隐没在了黑的有些妖异的夜幕里,只有此刻被他握在手中的一面镜子样的物体,在他胸口处散发出一小团淡红色的朦胧光影,勉强的勾画出他起伏的胸膛和此刻略显诡异的半张脸。

  在光影的尽头,那勉强可以看得出轮廓的嘴唇此刻正不停的开合着,似乎在念叨着什么。但是隔着车窗,罗发荣什么都听不到。他只能听到小车内两股此起彼伏,越来越粗重,越来越急促的呼吸。

  直到这时,他才忽然发现这一刻,车窗外的天地安静的有点离奇,而车窗外的夜色,更是漆黑的有些过分诡异。

  尽管就隔着一道车窗,可在这一瞬,在罗发荣已经有些胆寒的感觉里,却莫名的认定车里车外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本能的回头,映入眼帘的是面如土色的司机老李也正向自己望来的眼神,从那恐惧和迷茫、以及求助兼而有之的眼神深处,他也同样看到了极度缩小的自己。这一刻,他竟发觉那眼神中的自己脸上,流露出来的神情,并面前的老李并没有什么不同。

  ※※※

  同一时刻,韩家寨。

  “韩老,今晚我看你也很累了,咱们还是明天再继续吧。”贴完手中最后的一张符纸,就在远处隐隐传来的柴油发电机的轰鸣声中,方榕退开一步,并不去接身穿一身法衣的韩远山又递过来的符。

  天色快接近午夜了,但并不怎么受夜色影响的他,已经看到韩远山那削瘦的脸上渗出的细密汗水此时已经变成了大滴大滴的汗珠,顺着老人满脸刀刻一般的皱纹,成片成片的往地上滑落。

  尽管一身法衣的老人脸上那双眸子看上去依旧显得那么明亮,可方榕的心,还是隐隐的感到了不忍和不解。

  之前,他已经陪着忽然要来摆阵韩远山手脚不停贴了两个多小时的符,可是他怎么都没想到,韩远山要摆的这个阵看上去竟然要用光自己背来的这么多符。那可是韩远山闭门整整画了一天符啊,现在光贴了一半,就已经围着韩家寨周围的山爬上爬下的转了大半圈,就以自己的体力,浑身都已经见汗了,何况是已经累了一整天的韩远山?

  再说了,尽管他自己接触殷巫符法的时间只有一天,可是认真研习过的方榕自己知道,要把那么多猛看上去似乎区别不大的符分辨清楚,就要一个像他这般身具异能的人花费很多的精力,何况是一丝不错的全部画出来?

  而韩远山竟然在这闭门不出的一天之内,不但将自己看过的那本书上的所有各类符全部以复数画了个遍,而且同时还画了不少看上去绝对不同的符。

  以方榕这些年来浪荡游离中曾经见识过的眼界,这些符竟包含不少其他宗派的符法。这原本并不能让方榕惊奇,因为他知道,以韩远山的修为和阅历,能够画出再多宗派的符都不足为奇,可是要让这么多宗派的符都具有它们各自该有的效力,那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这点是他再也明白不过的。

  可是现在,一个在一天之内,画出了这么多灵符的老人又带着自己在黑夜的莽莽群山中爬上爬下的折腾了这么久,这让方榕如何能够安心?特别是在老人不但和自己一样不停忙碌的同时,还每每要在贴符之前凝神细细推敲位置,费尽心力的眼下。

  “要是你累了,就去休息吧。剩下的不用你帮忙也可以。”夜色中,韩远山缓缓收回自己的手,淡淡的说道。

  朦胧的月色中,徐徐而来的山风吹拂下,韩远山穿在身上的宽大法袍衣带飞扬,朱红色的法袍在月光下幻显出一种似血般暗红的颜色。

  不知怎地,此时的他竟给方榕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隐隐的,还有种难言的萧瑟和寂寥。

  “韩老究竟在担心什么?”

  在瞬间闪过心头的阴霾中方榕暗叹了口气,不自觉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悄悄的走上前去,又接过一叠厚厚的符纸,默默地忙活了起来。

  山的那边,从傍晚就开动了起来的柴油发电机也似乎不知疲倦的继续响着,为韩家寨本该平静的夜晚敲打着不同于往日的序曲。

  ※※※

  一出车门,韩二就感觉到了肆虐在荒原中的那股异力。

  那是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古怪感应,即不像老太爷曾经提到过的,在山外的世界里普遍流行的道、佛等几大宗派的道术和神通应该给人的纯正感觉,也不像也自己曾涉猎过的巫门术法给人的纯粹感受,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古怪感觉,很邪呼。

  “这是那一门的密法?竟然能融合在漆黑的夜雾中,同时带给人烦躁不安的灼热和刺骨生寒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修炼出来的术法神通不都应该追求的是纯粹的极至么?奇怪!”

  稳稳的,就像任何一座韩家寨周围的山一样,韩二紧握着手中已经开始发烫发亮的朱雀镜,在口中不停默咏定神咒的同时,竭力苦思着自己现在面对上的是那类宗派。

  就在韩二感应到那似乎和夜雾共生共存的异力同时,那弥漫在荒野夜雾中无边无际的灼热和阴寒也同时像是找到了灯火的飞蛾一般,从四面八方紧紧的锁定了他。

  前半身酷热难耐,灼热的异力就像无数条细密的火舌,夹带着能令人疯狂的烦躁和眩晕透过毛孔往身体内钻去,在体内又会聚成一条烈焰的毒龙,以令人不能想像的高速往眉心的深处挺进,毒龙过处,筋骨欲裂。

  而后半身,两道阴冷到极至的冰寒就若两条来自九幽冰狱的阴蛇,以丝毫不逊于烈焰毒龙的高速从脚底电闪而上,沿着脊梁骨飞速的往脑后的玉枕关扑去,冰流过处,身体的知觉全失。

  强忍住这难以忍受的痛苦,一直默咏咒语的韩二依靠着自己体内法门本能的指引,神念归一,大段的朱雀咒依着一种奇异的节奏从他的口中连串滚出。

  朱雀镜光芒大放,赤红如血的光影之中,隐隐有物混成,漆黑死寂的荒野之中,连串含混莫名的咒语之间,忽然有突如其来的凤鸣声传出。

  传承自久远数千年之前的古老密法终于在旷野中愈见清越的第三声凤鸣里显示出了它的不凡,凤鸣声中,散发着夺目红芒的朱雀镜忽的一下从韩二紧握的手中自动逸出,腾空直上九尺,悬空停在他的头顶,光芒流转,越发璀璨的光影就在漆黑的夜幕中逐渐伸缩、扭曲,慢慢幻出一只血红色大鸟的形体。

  光影闪动,光华流转。

  就在光影周围那些有若沸水一般层层叠叠的翻滚退却个不休的黑雾陪衬下,如血一般赤红到有些晶莹的大鸟好像活了一般,引颈向天,这一次,旷野中,再次响起有若实质的清越凤鸣,殷雷一般,从九天之外传来。

  凤鸣响处,身处烈焰冰寒双重威胁之下的韩二颤抖的身子忽然稳住,按着奇异节奏和古老发音念出的朱雀咒在荒野中的回响也同时振作了起来,夜空中迷离的黑雾翻滚退却的速度加剧,一时之间,天地之间似乎只有奇异的咒语和间中偶尔响起的清越凤鸣在发威。

  车厢内,昏黄的顶灯之下,一直目瞪口呆的凝视着面前这诡异一幕的罗发荣和司机老李浑身是汗,几疑自己此时已经身不在人世。

  似乎可以一直回响在荒野上的咒语毕竟也有念完的时候,当最后一个”嗟!“的余音还在旷野上回荡的空里,荒野周围那些依旧没有消失的黑雾之中,忽然传来了一把干涩沙哑的奇怪语声:”赢州阴仙派?我大马巫族的事你们也敢插手?”

  飘飘渺渺似乎从四面八方一起传来的奇怪语声听上去十分的生硬和别扭,可是口吻中的猖狂却也表露无疑。

  随着语声传开,已经退到荒原四周的那些黑雾又开始了剧烈的翻腾,就好似被看不见的强风驱赶着一样,再度翻滚着向韩二他们的这边卷来。

  “阴仙派?韩二是朱雀门下,请问施法的是那位前辈?”刚刚停住咒语的韩二闻声一愣,强忍着全身气血沸腾般的难受,勉力抱拳开口相问。

  就在这时,车厢内,正透过车窗傻傻地看着面前古怪一幕的罗发荣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句压低了冷喝:“这个笨蛋!”随即这才发现原本在座位上一直闭目养神的怪老人吴冷泉瞪大精光四射的独眼,拉开了他那边的车门,飞快的窜了出去。

  “啊!”

  门一开即合,就在门关上的一瞬,罗发荣猛然听到外面的韩二忽然重重的发出了一声暗哑的嘶吼。

  赶忙转身,脸还没凑近车窗,就已经看到车窗上有一大团血迹正在慢慢地往下流。

  “韩二!”罗发荣心里一急,一把推开车门也窜了出去。

  刚在地上站稳,还没等眼睛适应外面的黑暗,一大团黑影就夹着一股冷风到了身前。

  “扶他上车!”还没等他来得及躲避,怀里就多了个全身发软的身体,惊慌之下他刚要把人从怀里推出去,忽然就借着刚刚涌入鼻孔里的淡淡炕席味道,明白了怀里的人正是韩二。也直到这时,他才猛然醒起刚刚说话的正是被自己和韩二请来的怪人吴冷泉。

  紧紧抱住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的韩二身子,罗发荣一转身,就想拉开车门把人送进车里去。

  可是他伸出的手却摸了空。

  “快开回来,混蛋!”等他定神一看,差点没气倒在地。

  也不过眨眼的功夫,身后的车已经疯狂的倒了回去,根本不理会他的喝骂,车子转眼就消失在漆黑的黑暗之中。

  “我操你祖宗!”用最粗鲁的语言咒骂着不顾而去的司机,矮小的罗发荣竭力维持着自己和韩二的身体平衡,心惊胆颤的回身往回望去。司机的仓惶离去,瞬间便提醒了罗发荣此刻自己这些人的处境。

  危险,绝对致命的危险!

  可是等他回身一看,却又愕然的张大了嘴巴,随即一颗刚刚掉进深渊里的心又霍霍地狂跳了起来。

  五丈外,因为韩二的失神受创而顿时黯淡至快要消失了的那只血红色大鸟此刻又光芒大放,不但光芒大放,而且周身三尺之内,隐隐似乎有淡青色的光焰翻腾,光焰升腾间,那只血红色大鸟似乎正在震翅,看上去直欲凌空而去。

  璀璨的光影之下,怪老人吴冷泉一直佝偻着的身子此时站的有如标枪般的笔直,独目圆睁,原本凄苦冷漠的脸上一片肃穆,左手五指怪异无比的弯曲着,右手却握着一把不知从何处拿来的银白色小斧垂在身后,如山挺立的瘦削身子此刻看上去竞隐隐有几分宝像庄严的味道。

  “他也会这些?他们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啊?”最初的惊喜过后,罗发荣的心里忽然就乱了起来。

  原本,他只不过是想跟着方榕躲开自己惹不起的那些人,等过些日子风头小了,再找个自己喜欢的地方舒舒服服的过完下半辈子。可是没想到一来到聊城,聊城就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尽管很多事情的内幕他并不清楚,可是凭着他的人生经验和阅历,已经隐隐约约的猜到不少事都跟方榕有关。

  要是换做普通人,在有这种猜测后,恐怕都已经早早远走避开了,可是作为一个在黑白世界边缘游走了近半生的人,罗发荣他自己并不害怕这些,反倒在很多时候,觉得只有这样隐隐带有血腥味的生活才真实,才够刺激。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怕危险,也并不意味着他什么都能不在乎。恰恰相反,他最怕的就是可能会致命的危险,最在乎的,就是一些他自己完全不能了解的东西。

  而现在,次第展现在他眼前的,却正是他完全不能了解的东西,而且这些东西还十分明显的带着一股子致命的危险气息,不停的引发着他骨子里本能的,那种不能抵抗的恐惧。

  “先是韩老太爷,后是韩二,紧接着又是这个看上去古古怪怪的吴冷泉,还有这个躲在黑雾中,神秘莫测的家伙,他们都还算人么?

  嘴里不知不觉得的嘟囔着,罗发荣有些失神的站在那里,眼中一片恐惧的茫然。就在这时,眼前原本好像静止了的一切忽然一变,光芒乱闪之后,一声轻雷一般的闷响再次把他的神识拉了回来。

  “臭独眼,看不出你还有两下子,聪明的话现在就滚,老子今天放你一条生路!不过那阴仙派的小子和那个小矮子得给我留下。”

  罗发荣心里没来由得一跳,不知道怎么会又扯上了自己。吃惊之下,也忘了害怕,抬眼望去,光焰稍见黯淡的大鸟光影之下,标枪般挺立的吴冷泉神态姿势依旧未变,但是头脸之间却已经见汗。

  那把腔调怪异,语气狂妄生硬的声音,正是从光影周围,宛若活物一般翻腾个不休的黑雾中传出。

  “柳木鬼?来自大马,你是南洋巫师?”脸上神色凝重的吴冷泉忽然冷冷的开口了。

  “算你有点见识,咦?”翻腾的黑雾中,正在回答的南洋神秘巫师忽然奇怪的停住了。

  “刷!”说是迟那时快,就在这声“咦?”刚刚从黑雾中传出的瞬间,罗发荣就见挺立如山的吴冷泉突然一声冷喝,一直紧握在右手的银色小斧脱手飞出,化成一团尺许大小的光轮闪进了黑雾。与此同时,荒野上猛然一亮,一直停在半空的血红色大鸟也在一声清越的凤鸣声中,化成一道流光,电一般的闪进黑雾。

  “蓬!”就在一声连大地都彷佛都要颤抖闷响之后,光影敛去的荒野中顿时陷入一片黑暗,随即漆黑的夜色中传来一声凄厉到宛若鬼嚎的惨叫,响彻荒野。

  “快走!”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4-19 00:29

  还没等旁观的罗发荣从那声闷响的震撼中醒过神来,手中一轻,他扶在怀里的韩二便已经被电闪而至的吴冷泉一把夺去,随即他的胳膊便被一把铁钳似的大手握住,一股大力传来,他的身子便不由自己的被拽着飞奔了起来。

  双眼抹黑,狂风扑面,超越了他体能极限的飞奔之下,罗发荣的惊叫被憋在喉咙之间,硬是发不出声来。

  就在这时,拖着他狂奔的大力忽然消失,随即他趔趄的身子又被另一股更大的力量一把摁倒在了地上。

  “禁声!”

  挣扎着刚要出声,随着口鼻之间传来的泥土草根的清香味,耳边传来了吴冷泉短促的低呼声。

  “哒哒哒!哒哒哒!”几乎与此同时,一连串突入其来的枪声铺天盖地的传入他的耳际,让他已经茫然不知所措的心猛地又是一阵狂跳。

  “天啊,这是来到什么地方了?先是这些诡异莫测的神棍术士,紧接着又是枪战,自己莫不是在做梦吧?”心中尽管狂叫着,罗发荣还是悄悄抬起了他的头。

  漆黑的荒原上,此刻,从自己身侧不远处,十几条暗红色的火线宛若连续不断的流萤般划空而过,流萤集中的那头,一声就连密集如雨的枪声都压不住的凄厉尖啸正在不断的响起。

  啸声凶厉如贯脑之刀,凄厉似百鬼夜哭。

  尖啸也不过刚刚入耳,罗发荣却立刻就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五脏六腑就像被人同时狠狠刺入了尖刀一样,抽搐了起来。

  “忍着点!”

  就在他全身开始颤抖,神智就要被夺的空里,僵硬的脖项之间微微一疼,他脑海中的整个世界顿时安静了下来,再也听不到任何的一点声息。

  惊恐中,扭头望向一侧的他隐约看到了一只精光闪闪的独眼,也不知怎得,整个人顿时便松弛了下来,就连刚刚双耳失去功能的惊慌都淡漠了许多。

  随着那只似乎带有魔力的独眼的示意,安静下来的罗发荣又转头向面前无声的光暗深处看去,却奇怪的发现划空而过的十几条暗红色流萤转眼之间只剩下了寥寥的四五条,就连流萤的光芒似乎都黯淡了许多。

  “奇怪,怎么会黯淡到这般模样?”就在疑问涌上心头的瞬间,他圆睁的双眼也同时给自己找到了答案,原来笼罩在荒原上的黑雾大多散去了。

  在重新君临荒原的淡淡月色和星光的照耀下,在那寥寥的几道流萤集中的尽头,一团依旧黑的让人心慌的黑雾正以不能令人置信的速度飞快的远去,随着那团黑雾的远去,荒原上的风也开始变得温暖和轻柔了起来。

  原来荒野中,自自然然的夜色尽会有这般诱人的美丽,怎么自己以前却从未发现过?感受到瞬间变化的不同后,罗发荣暂时忘记了自己身外的一切,抬头望着深蓝色星空中闪闪发光的群星忽然一呆。

  “赶快走!”

  略微有些暗哑的低喝刚在耳边响起,罗发荣趴着的身子又被一股大力带了起来。

  “吴老,我们现在这是要去那里?”剧烈的喘息着,身不由己的狂奔了半晌之后,罗发荣这才完全醒过神来。

  “不知道,先离开这里再说,快点!”连头都不回,只管夹着韩二,以惊人高速掉头狂奔的吴老再次加大了手中的拖力,拖着再也发不出声音的罗发荣亡命而去。

  “蓬!”再跑了一会之后,再也忍不住胸口憋闷的罗发荣双腿一软,一个跟头就栽倒在地上,连累的拖着他的老人也狠狠的摔倒在地。

  “你!”狼狈的爬起身子,正准备开口大骂的吴老转头一看,骂人的话便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身后,惨摔在地上的罗发荣此刻就像一只被开水煮过的虾米一样,要怎么狼狈就怎么狼狈的卷曲着身子,卧在地上缩成了一团,剧烈的咳嗽使他的全身都在颤抖,看上去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特别是在咳嗽中,还不时传出被呛到的呜咽声,让他再也骂不出口。

  “跑了这么久,这边也该安全了吧?”抬头看了看与平日再无二样的月夜和星空,想到这里的吴老也不由的长嘘了口气,身子一软,也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喘息了起来。

  “吴老,咱们这是在那里?”刚喘了两口气,身边不远处被摔丢在地上的韩二却挣扎着动了起来。

  “老实躺着别动。”有些贪婪的再次深吸了口夜空下微带着青草味道的空气,吴老一咬牙,忍着全身的酸痛站了起来。

  尽管他也大约的知道韩二并不会有什么大事,可是身为医者的责任心还是驱使着他,要亲自看过之后才能放心。

  “吴老,我没事吧?”借着朦胧的月光,看到刚给自己切完脉的吴老脸上出现了阴晴不定神色,原本躺在地上的韩二心里一紧,一下子便坐了起来。

  “呀!”短促的低叫了一声,刚刚坐起身子的韩二双手便抱上了自己头。

  疼啊!从没体验过的疼!整个脑袋深处,特别是眉心往里三四寸的深处,就像有无数把小刀在里面不停的攒射、搅动着的疼!

  眼前发黑,无数金星在无尽的黑暗中闪动,伴随着头脑深处这要命的疼,胸口开始发堵,一阵又一阵地眩晕和恶心的感觉就像闪电一般在身体的内部抽搐,也不过眨眼的功夫,以头顶地,浑身已被大汗湿透的韩二就跪伏在那里呕吐了起来。

  “唉!”深深的长叹了一口气,盘坐在他身边的吴老独眼中闪过一抹奇怪的光芒,就在这抹似怜悯,又似苍凉的光芒敛去的一瞬,他那双布满了青筋的大手便灵动无比的抚上了剧烈颤抖着的韩二后背。

  “拙!”在一声暗哑的低喝之后,他那双已经在韩二肩背上拍点了无数次的大手合并,纠结成的剑指重重的戳在了韩二脑后下凹处的玉枕之上。

  韩二剧烈颤抖的身子应指猛的一震,随即便软软的倒在了地上失去了知觉。

  又长长的叹了口气,盘坐的身躯似乎转眼就萎靡了许多的吴老一转头,对着此刻仰天躺着大喘气的罗发荣问道:“现在好点了?”

  就好似根本没有听到他的问话,月光下,大八字躺在那边的罗发荣连闭着的眼睛都没睁开一下,只有他剧烈起伏的胸膛,还有明显可闻的喘息,表明他根本没就是不想搭理问话。

  眉头微微一皱,旋即一抹自嘲的微笑就爬上了吴老苍老凄苦的脸颊,摇着头,他站起身来往躺着的罗发荣身边走去。

  他刚刚想起来,罗发荣被封住的听力至今没有被解开,难怪他会理都不理自己。

  ※※※

  “天,憋死我了。”随着脑后几下微痛,就好像忍受不了一样,罗发荣就那么躺在地上,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近乎呻吟着嚷了起来。

  被隔离了许久的世界万物的声息又再次犹如海潮般的涌入耳际,使这面前的世界顿时又回复了到了原来的那种感觉,不,不光是这样,感觉中似乎还有种说不上来的奇异感受,就好像这世界忽然就变得立体了起来。

  “好好休息一会,等韩二醒了咱们还得赶路!”自从脸上那一抹自嘲的笑容一现即逝之后,吴老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其他表情,敛去了精光的独眼中,闪烁的依旧是让罗发荣都不敢多看的那种凄苦和木然兼而有之的光芒,这让他原本就苍老木纳的脸在夜色中更加的多了一份阴郁和沉重。

  “吴老的意思是?”随着耳际的轰鸣声逐渐回复平静,半坐起来的罗发荣也逐渐回复了惯有的精明,刚刚平静下来的脑海中更是以他这一生再也没有过的高速,反复斟酌和推敲着重新涌进脑海中的所有经历。

  他知道今晚上是大大的不妙,要是有什么机会的话,绝对要靠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有些古怪的老人身上。总之,在这种诡异和凶险兼而有之的时刻,听从明白人的话,绝对不会有错。

  “现在天色还没过子时,咱们也还没完全脱离开危境,所以能越快离开越好!”淡淡的,头也不抬,眼也不睁的吴老盘坐在地上答道。

  “咱们今晚还会有危险?”闻声浑身一冷的罗发荣赶紧跳起身子,站在那里心虚的四面观望,月色朦胧,整个荒原上一片安静,看不出来有任何危险的痕迹,可是他还是有些紧张的往吴老的身边挪了几步。

  “嗯,一般被大马降头师找上的目标,没这么轻易逃脱,何况他刚刚还吃了点亏!”

  “大马降头师?你说他是来自大马的降头师?”刚还半蹲着身子说话的罗发荣忽然全身猛地一抖,跪坐在了地上,脸色也完全变了。

  “没错,就是来自大马的降头师,不知道是不是韩老的仇家,嗯,你没事吧?”

  被罗发荣徒然坐倒的声响惊动了的吴老一睁开眼睛,就看到面无人色的罗发荣瘫坐在地上,双眼中一片叫人惊心的灰色。

  “怎么了?”眉头微微一皱,吴老伸手贴上罗发荣青筋暴起的脖颈,一股温凉的气劲转眼就把他体内乱了气血镇压了下来。

  “我,我没事,我没事!”趋于稳定的气血让罗发荣轰然乱成一片的心境也恢复了少许清明,仓惶的伸手抹着头脸之上瞬间渗出的虚汗,勉强控制着自己颤抖的身躯,嘶哑而又茫然的回答着,只是声音还是在很明显的发颤。

  “不用担心,像今晚这种级数的降头师还要不了咱们的命,更奈何不了韩老。我急着要走,只是不希望咱们卷进随后的麻烦,刚才的那些枪手来得太过古怪,而且伤亡不小,咱们不赶快离开,会有麻烦的。你安心休息一会,韩二会在一个时辰之后醒来,一醒来咱们就走。”

  深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完这些话后,盘坐在地的吴老又闭上了他的独眼,荒原上又安静了下来,只有高挂在深蓝星空中的那一轮弯月,静静地挥洒着银色光辉,又似怜悯,又似嘲弄的注视着瘫坐在地上,心乱如麻的罗发荣,默默无语。

  “天啊,大马!难道真的是他派来的?真的是他们派来的?“

  “不会的,不会是他们派来的,我跟着小方不远千里的来到这里,他们怎么可能能追到这里?不会的,一定不是来找我的。”

  “来自大马,怎么可能不是来找我的?要不是来找我的,远隔万里的降头师怎么可能会跑到这里?一定是他们请来对付我的,一定是。这下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天啊,你就可怜可怜我,给我条生路走吧……”

  就那么瘫坐在地上,满身又是土又是汗的罗发荣呆呆的望着面前寂静地荒原,脑海中不停地翻滚着种种可怕而又混乱的念头。此时的他,尽管明明白白的知道身边还有两个活生生的人在,可是在感觉里,却已经完完全全的陷入了一种绝对孤单和可怖的黑暗和绝境之中,就像眼前笼罩着荒原的夜色,再也看不到一点点的光明。

  夜风中,月光下,只有他脸上不停扭曲的筋肉和眼中不停闪烁过的异芒,还隐约的表露着他内心的不甘和挣扎。

  没有人会在生命受到最严重的威胁之时放弃挣扎,他,更是如此。

  “哎哟!头怎么不疼了?”似乎一转眼就醒了过来的韩二轻轻的惊叫声打散了他最后的一丝恐惧和犹豫。

  “醒了?那咱们现在就动身。”

  闻声睁眼起身的吴老丢下这么淡淡的一句话后转身就走,根本就不去看好奇的摸着自己脑袋的韩二,也不去看狠咬着牙关,脸色有些青白而又狰狞的罗发荣。

  “吴老,我没事了嘛?”紧赶了两步,韩二尽管心里有些难为情,可还是问出了自己心里最想知道的问题。

  原本,他觉得自己不该问的,因为在他自己的感觉里。此刻的身体除了稍微有些虚弱之外,并没有任何不妥。而且在跟着老太爷的这么多年里,也知道凡是值得老太爷亲自写信去请的人大多都是难得一见的异人,几乎各个都有一身非比寻常的能力,同样,大多也都是怪人。现在自己明明知道自己头疼的时候,吴老给自己处理过,现在自己也觉得身体没什么大碍,这话就不该问。

  可是自己心里还是放不下,因为刚才头疼的太过厉害,怕以后留下病根,给本来就全指望自己的妻儿留下后患,所以又不能不问,挣扎了一会,他还是有些心虚的问了。

  “身体是没事了,不过因为这次施法太过超出了你的能力范围,所以从今往后,你再也不能沾这些东西了,不然你会头疼而死。”略略的放缓了脚步,并没有回头的吴老轻声答道。

  “哦!”低头闷声应了一声,身子微微一震的韩二并没有再说什么,脚步也没有停下来,依然紧紧跟着同样再没有说什么的吴老急急往前走。

  可是紧跟在他身后的罗发荣,尽管气喘吁吁的跟着有些吃力,尽管心乱如麻,可是他还是注意到了在韩二身子微震之后,继续迈开的脚步沉重了许多,同时,隐约的,似乎有一小串东西在眼前闪动了一下,转瞬融入夜色中不见。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4-19 00:30

斗法

  “又是这种枪留下的痕迹?”就在清晨的朝阳之下,孟胜蓝皱起了眉头。

  此刻,一颗散落在地上的弹壳正被她捏在修长的手指里。不远处,双眼闪烁着精光的杨冰正半蹲在地上,仔细的来回翻动着他搜集来的几件小东西,脸上不知不觉间流露出一种猎人看到了猎物时的神情,兴奋而又稍稍的有些残忍。

  更远处,数辆警车和大批的警察在他们上司的带领下,装模作样的站在那里警戒着,可是他们脸上那种有些无奈,又有些好奇的神情和几乎紧盯着场中两人动静不放的视线,却已经将他们出卖无疑。

  实际上,从到了这里被安排着在外围警戒之后不久,几乎所有警察的目光就都一直跟着场中身份特殊的这一男一女在转,警戒,只不过是做副样子而已。

  “小杨,你闻没闻到除了血腥味外,还有股奇怪的焦臭味?”

  将手中的弹壳握在手心里。

  “来这里!“也不抬头,杨冰伸手拿起面前的一件东西,摆弄着叫道。

  “你拿的那是什么?嗯?好像就是它的味道。”伸手在面前煽动着,孟胜蓝又明显的皱起了眉头,不过眼睛还是牢牢的盯着杨冰手中散发出恶臭的东西,她发现那看上去黑红相间的东西似乎是一件木刻玩偶的残躯。

  “玛呢加卡他卜!”杨冰眼中厉光一闪,在抬头的瞬间嘴里低声含糊的嘟囔了一句孟胜蓝听不懂得话。

  “什么?”孟胜蓝眼中疑云一闪。

  “没什么。孟组长,现在可以叫他们进来了吧?”

  好像若无其事的将手中散发着恶臭的那残破玩偶装进了摆放在脚边的塑料袋,瞬间恢复了常态了杨冰顺手又开始收拾地上的那两件物品。

  “杨冰,我有话问你!”蹲下身子伸手按住杨冰还未来得及收拾的一把六寸长短的小斧头,孟胜蓝的美丽的大眼中精光忽然大盛,一瞬不瞬的盯在了杨冰愕然抬起的双眸之中。

  “什么?”嘴里顺口反问着,可杨冰不大不小的双眼也本能的开始冒出了寒气。

  没办法,被眼前孟胜蓝这种目光盯视着的时候,很少有人还能保持住平静。那可是在无数罪犯身上锻炼出来的,宛若利剑一般闪动着寒光和煞气的一双眼睛啊。

  “咱们是一组的是么?”孟胜蓝刻意的压低了声音,可锐利的目光却连闪都不曾闪动一下,依旧紧紧吸引着杨冰的目光。

  “没错。”略感不适的眨了下眼睛,杨冰觉得心里微微有些发慌,他很不习惯被自己略有好感的少女这么近的盯着看,特别是当这少女还是个自己很欣赏的漂亮同事的时候。

  “那为什么做事都要瞒着我?这要是上面给你的秘密命令的话,我无话可说,可是你昨晚和今天的一些举动似乎不该是特别命令的范围,我需要你的解释。”几乎一字一顿的,孟胜蓝低声问道,这时节,她自己没发现,她按在斧头上的手已经因为用力而开始隐隐发白了。

  “孟组长,这些事咱们回去再说好么?你看,他们都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脑海里迅速的整理了一下这一两天来自己得到的线索,杨冰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让她多少知道点的好,不然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尽管自己也有权力命令她不准过问,可那样回头自己行动起来可能会有不少顾忌,毕竟她也是警界中的精英,自己的同伴。何况在明里还是自己的组长?

  “好的。记住你欠我一个解释!”深看了面前的同伴一眼后,孟胜蓝眼中的光芒迅速敛去,将手中的小斧子递给他后,站起身来招手:“林局,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此时,原本多少有些含蓄的朝阳已经揭开了自己的面纱,开始散发出了它真正的光芒,气温在迅速的升高。

  ※※※

  方榕刚进找水的工地上回来,拐进韩老太爷的房中不久,还没来得及说自己得到的好消息,就听到屋外传来“框!”的一声巨响,似乎是简陋的木质院门被人大力的撞开了。

  “韩二,你们回来了!啊?罗头怎么了?”抢出门去的方榕第一眼看到的是韩二黑红的脸和他头脸之间的那么多汗,第二眼这才看到他搀扶着的,那个脸色苍白若死的人的脸,所以尽管也已经看到了随后跟进来的那个衣衫褴褛的独眼老人,但还是第一时间的抢到了韩二身边,接过了罗发荣软绵绵的身子。

  也不过转眼的功夫,原本还能自己坚持住的罗发荣在看到方榕的瞬间,就昏过去了。“哦?!”在接过罗发荣身子的瞬间,方榕便低低的发出了一声惊呼。

  “冷泉,他这是怎么了?”随后跟出来的韩老太爷韩远山尽管眼中也是疑云大起,倒也没有失了礼数,在还礼的同时,开口就向冲自己抱拳的吴冷泉问道。

  “路上有些意外,咱们进去说。”

  吴冷泉也不客气,在心里暗松了口气的同时,就像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一样,举步就往正屋走去。

  他身后,可算松了口气的韩二竭力抵挡着一屁股坐倒在地的冲动,只顾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抹汗,眼神中全是一片难言的焦灼。

  “韩二你也进来。”

  “张振你守在门口,等下谁来都不要让他进来!”

  在脚步迈进正屋的瞬间,韩远山和方榕几乎同时扭身回头说话,就连凝重的脸色都相差不远。

  ※※※

  “老大,有确切消息了!”与此同时,远在百多公里之外的省城四海总部内,四海社的老二军师也兴冲冲的抢进了他们老大的办公室。

  “如何?”正在那边心不在焉拿着一张报纸的夏永忠闻声猛地站起身来,急切的问道。

  “去聊城那边的六死三伤,完整回来的人还不到六个。现在他们全都在我们兄弟的掌控之下,老大你看要不要?”说到这里,脸上闪动着红光的老二狠狠的挥了下手。

  “那另一边呢?”眼中凶光一闪,夏永忠下意识的舔了舔自己的上唇。

  “另一边忽然消失了,兄弟们正在加紧追查他们的下落,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那就加紧追查,这边也暂时不要动手,等那边有动静了咱们再来个一网打尽。不,干脆这边甩给警方去整,嘿嘿”沉吟了一会,夏永忠眼中的凶光大盛。

  “这样也好,不然留下那几个后患更多,还是老大高明,嘿嘿!。”因为老大的奸笑也明白过来的老二也嘿嘿的笑了起来。

  “查清楚是什么人做的了么?奶奶的,最近那来这么多狠角色?”

  得意了一会后,夏永忠有些悻悻的问道,他可是记得昨晚上和贺小疯子和谈的时候,那些面无表情的黑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杀气。以他的经验,他知道,当今的道上,没有几个社团里有这么多类似的高手,也没有几个社团能够抵挡得住那二十几个黑衣人的正面攻击,因为杀气是装不出来的。

  可是转眼之间,这群令他都心有戚戚的狠人转眼就被人干掉了一半,而且据自己得来的消息,还都是在他们全部武装的情况下被干掉了的,这又是从那里冒出来的一路神佛?

  “据可靠情报,现场很奇怪,全部都是贺小疯子的人使用的武器留下的痕迹,并没有其他的枪弹痕迹。”听老大这么一问,身为军师的老二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哦?不会又是像那天晚上的那种邪门吧?”夏永忠一听,就觉得事态有些严重了。

  “十有八九又是那样的邪门,因为据我们派出去跟着他们的那些兄弟们报上来的消息,逃回来的那几个人狼狈的不成样子,而且他们处理掉的那些尸体几乎没有一具尸完整,大多都像是被猛兽撕咬开的一样,十分的可怕,而其中稍微完整点两具尸体又象被吸干了全身的血之后,又被撕掉了脑袋的样子,显得非常恐怖和古怪。而且他们受伤的三个人情势也很不对,不像是外表受了轻伤那么简单,据兄弟们报上来的状态看,很可能也活不了多长时间。”

  “奶奶的,难道长风真是煞星照命,惹上他们不该惹得东西了?”勉力保持着自己表面上的镇静,可夏永忠的脸色已经完全变白了。

  “难道真的存在什么狗屁的血夜凤凰?还是……”同样面色苍白了起来的老二嘴里轻声嘟囔着,心里再没有了刚刚得到情报后的快意。因为他知道,自己和老大都在担心什么。

  人生在世,不管什么样的人,对自己不能了解和掌握的事物,都会有好奇或恐惧的,就算是出来拿命混的人也一样。特别是在自己真的似乎随时随地的可能面对的时候,那种恐惧会更加的强烈。

  因为你没办法知道你将面对的是什么。

  ※※※

  “大马的降头师?我这辈子和正宗的降头师没打过交道,不可能是冲我来的。”韩远山凝神回忆了半晌后,摇着头将手从昏迷的罗发荣头上拿开了。

  “我也从没有和降头师打过交道,要不是根据他养的鬼仔上判断出他真的只能是来自大马的降头师,可能到现在我连他是那路那门的人都分不清楚。降头术不愧是名声在外,我真的和他相差很远。”紧接着,刚刚说完一切的独眼老人吴冷泉也淡淡的接上了话茬。

  “韩二就更不可能了,方榕你呢?”随着韩远山的问话,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方榕脸上。

  “我也应该和他们降头师没有丝毫瓜葛。”

  方榕也很肯定的摇了摇头,把目光落在了昏迷中的罗发荣脸上,“难道真是冲他来得?可是他又怎么会招惹上降头师这种人呢?何况现在他中的又不是情降,怎么可能?”

  “我知道,那个降头师就是冲罗先生来得。”就在众人的目光都落在罗发荣脸上琢磨时,一直并没有怎么说话的韩二却忽然开口了。

  “哦?”三个人的五道目光又都落在了韩二黑红的脸上。

  “那个降头师第二次出现的时候,吴老因为忙着和他斗法,没注意,可是我在罗先生身边,亲耳听到他自己叫那降头师的名字“卡迪沙!”,随后那个降头师在忽然消失之前,我听他和吴老报的名字就是叫“卡迪沙。”紧接着罗先生就不对了。”

  稍稍有些后怕的说完这些话,韩二这才真正完全的松了口气,他不相信还有什么邪门歪道的术士能在老太爷的面前讨了好去,就算是昨夜让自己心胆都寒了的那个叫卡迪沙的降头师也不行。

  这点他坚信,尽管想在想起来,心里还是很毛毛的。

  原来在他们第二次上路后没过多久,都还没能完全跑出荒原走到公路上呢,那遮天盖地的黑雾又再次横亘到了他们面前。还好他们中有独眼老人吴冷泉在,尽管在多次较量中抵挡的很是吃力,可他却还是真的基本抵挡住了那个始终隐藏在黑雾中的降头师的多次明暗袭击,尽管在最后那个降头师狂笑着忽然消失之前吃了点暗亏,没能完全保护住神色怪异,惊慌失措到有些古怪的罗发荣,致使他出现了比较严重的异状。

  可是吴冷泉还是在降头师去远了之后,立刻用自己的医术镇压住了罗发荣的不妥,致使他暂时除了不能说话外,还能比较自如的自己走动。再加上没走多远就上到了公路,遇到了一直在苦等他们的出租车司机,这才一路狂奔赶到了聊城,回了山寨。

  “看来一切要等罗头醒来后才能问个明白,韩老,照你看罗头中的是什么降?”听完韩二的话,方榕心里疑云大起,他可不知道罗发荣竞还和降头师有恩怨。不过有疑问归有疑问,但什么事情重什么事情轻他还是绝对明白的。

  “不像是药降,似乎是灵降的一种,但具体是那种降,我也把握不好。冷泉你看呢?”韩远山沉吟了一下,转头把目光投向了吴冷泉。

  “当时他不对的时候我就注意看过,韩老你来看他的眼白。”

  说着话,吴冷泉伸手抹开昏迷中的罗发荣的左眼上眼皮。

  “啊!”

  没控制住自己情绪的韩二低声惊呼了一声,当初昨夜罗发荣刚不对的时候,他也隐约记得吴冷泉曾翻看过罗发荣的眼睛,但当时一个时天黑,另一个他自己太过紧张,并没去注意吴冷泉到底再看什么。可刚才他却发现,很诡异的,就在罗发荣瞳仁上面的上眼白部分,清晰的竖着一道五毫米左右长,一毫米左右宽的黑线,原本可能并不是很黑的黑线在微带血丝的眼白反衬下,此刻看上去竟彷佛流转着一抹妖异的漆黑光芒,看上去分外的抢眼。

  “难道是狂头降?”还没等韩远山开口说话,就守在罗发荣身边的方榕却一脸凝重的抢先说话了。

  “哦?小方懂这个?”独眼中光芒一闪,吴冷泉自进屋后首次开始仔细的打量起方榕来。原本,他从韩远山并不十分明确的介绍中,以为方榕是韩远山一个比较亲近的小辈而已,并没有料到方榕竟会抢在韩远山之前说话。要知道,在一些相对传统的人眼里,在父执面前抢话,特别是在有客人的时候,是非常不礼貌的。

  不但这样,让他惊讶的还有方榕竟然会在韩远山之前,先用比较肯定的语气断定这是什么降,这让他吃惊不小。因为就算以他的医术和阅历,他自问自己都对向来神秘的降头术知道不多,就连他断定罗发荣中了降头,还是根据自己所知的中了这类邪门术法之后,一个大概的判断常识上得来的。

  因为大凡一般人要是中了旁门符法,或者是中了蛊毒之后,只要不是立刻夺命的那种,在还没发作的时候是可以通过观察他的上眼白部分的变化大致判断出来的,就像中了旁门符法,上眼白会有暗灰色的竖线出现,中了蛊毒,上眼白就有不少黑色的小点出现一样。

  所以当他知道自己遇到的是降头师,而罗发荣十有八九中了降的时候,才会根据这个经验去观察他的眼白,结果果真不出他所料,罗发荣的上眼白出现了他从没见过的变化,这也从另一个方面验证了他所传承的这一门医科资料上的推测“所谓降头术,疑是苗疆蛊毒,藏密笨教和南洋当地巫术混和之后的术法。”

  所以他才能在对降头术并不十分了解的情况下,还能凭着自己的医术暂时的控制住罗发荣所中术法的发作。当然,这也和他所传承的那门古老医科的威力是绝对分不开的。

  原本他以为来到韩远山这边,就凭着韩远山所传承的宗派源远流长的法门和他自身深不可测的所知所学,这所谓神秘的降头术也并不会是什么大碍,可没想到现在就在韩远山迟疑沉吟的时候,这个叫方榕的年轻人却先出头了,所以就算以他的冷静和淡漠,也不由有了几分的好奇和怀疑。

  “你去过南洋?”这时,韩远山也抬起了头,带着几分好奇的望向了方榕。因为除了降头术里面特别邪门和厉害的几种法门,在殷巫的一些秘本中有详细记载之外,其余别的法门并没有太多的记录,就连他自己也不甚了了。可现在看方榕说话,尽管还不是特别的肯定,但语气中至少已经有了六成以上的把握,这很难不让他觉得好奇。

  “没有,不过我曾经去过云贵一带,大约的听当地的长者们说过一些。”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4-19 00:31

  方榕有些含糊的应着,微微的低了低头,想避开韩远山的目光,可是韩远山还是从他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奇异神色中感觉到了点什么,但是他并没有再多问。

  “冷泉你辛苦了,要不要去休息一会?”不再去管似乎因为想到什么而微微有些失神的方榕,韩远山站起了身子,径自对吴冷泉说道。

  “韩老想现在就开坛?”吴冷泉也站了起来,但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嗯,这东西比较邪门,早解决总比晚解决的好。冷泉要是想看,就上炕去歇着吧,我知道你这一路上也够辛苦了。”

  说完话,微微笑了笑的韩远山又对韩二说道:“再坚持一下,帮我把法坛摆好,然后你也回去休息,睡到明天中午再过来。”

  看到韩二应声去了,韩远山又把目光投向了方榕,不过眼神中微微有些迟疑和担忧。昨晚忙和了一夜的他其实非常需要方榕的助力,可是又担心会引起方榕体内异物的发作。

  “韩老,我没事的。”明白他心意的方榕心里一暖,迎着他的目光轻轻的点了点头。

  ※※※

  门紧紧的关着。

  简单而又有些昏暗的正屋里,气温正在急剧上升,空气中流转着一股略显憋闷的热浪,就像一条不甘受缚的孽龙,不停地盘旋着,翻腾着,撩拨着屋内所有人心中那隐隐的骚动。

  粗粗的冥烛暴起了灯花,屋内正中央地面的血红色法坛上,点燃的四十九枝长香不停地升腾着微带辛辣味道的烟雾,烟雾纠缠在热浪里沉浮飘荡,弥漫在屋子里,让整间屋子陷入了一种诡异而又迷离的境地。

  屋内中央,法坛之后,身着血红法袍的韩远山宛如标枪一般的傲然挺立,削瘦的脸上神色肃穆,在周围升腾起伏的烟雾烘托下,此时的他看上去隐隐有种宝像庄严的味道。

  热浪袭人,烟雾升腾。

  法坛之后的韩远山一直静立不动,只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气势逐渐逐渐的从他身上由无到有,由弱到强的形成。烟雾迷离,逐渐逐渐地,他的身影在方榕眼中变得模糊,缥缈了起来。

  盘膝坐在炕上,守护着罗发荣的方榕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代表了巫门最古老的宗派之一,殷巫门户的长者身上不断发生的变化,体会着体内渐次骚动起来的它们越来越强劲的挣扎,慢慢的,心内不能自抑的惊讶了起来。

  自从这次和韩远山重逢之后,韩远山自己曾明确无误的说过他遭了天遣,从修行人的角度上来说,已经衰弱到了不成样子。

  而方榕也从自己不管是已经相当敏锐了的六识,还是体内时刻都不肯安分的它们,都一次次再也明显不过的感应到了韩远山确实已经不如往昔的惨淡现实。

  可是在这一刻,方榕竟发现自己的神意渐渐有锁不定韩远山具体位置的感觉,明明他就站在那里,可在自己神意的感应里,那里除了有一团越来越强大,越来越霸气的气息在不停地忽隐忽现外,竟已经完全的把握不住这团气息的确切位置,而体内的它们也已经明显的感觉到了不安和威胁,竟已经开始触动身上的五凤印开始反弹,怀中的朱雀镜也在隐隐发烫。这一切,都让他不能自己在心里开始怀疑,面前这个卓然独立在法坛之后的老人,真的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韩元山韩老太爷么?

  为什么他身影越来越模糊,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会越来越强,

  此时站在法坛之后的他,竟隐隐带给方榕一种君临天下,傲视一切的感觉。

  那纯粹是一种意识感应里面的东西,似乎,似乎,这时已经和身上布满无数神秘古怪符号和线条的血红色古旧法袍,以及同样以无数古怪符号和线条为底,颜色血红古旧的布幔作为铺衬的法坛融为一体的韩远山,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巫者,而是变成了一个和周围的一切完全融合到了一起的物体,可偏偏却又再也明显不过的从那里散发出一种古拙而又强悍无比的气息,不停地撼动着方榕的神意,带给他体内的它们越来越强大的压力。

  难道是他身上的法袍和面前的法坛带给他的助力?怎么会这样?

  尽力收敛着自己体内的异动和自己被撼动的神意,方榕忽然感觉到身边不远处的那独眼老人吴冷泉此刻也在干着和自己同样的事情,心里不由一动,便抬眼向他那边望去。

  土炕的尽头,同样盘膝而坐的吴冷泉独眼眼帘微合,布满青筋的一双大手以一个并不常见的姿势相互扣合在小腹前,深长的呼吸不绝如缕,竟似已经安然睡去。

  仔细的打量了一番他互扣在小腹前的双手姿势,方榕发现自己对这种练气方式毫无所知,心下便有点好奇。不过他也知道眼下绝对不是好奇的好时候,再者这类东西往往是别人的隐私,如果人家不说,自己是绝对不能去问的。

  就在这时,场中不动如山的韩远山在忽然由他口中发出的含混语声中动了。

  连绵不断的低沉声浪似乎无所不在,又好似来自天外,含混而又缥缈在满屋子缭绕的烟雾中不断传来。韩远山大红色的法袍也在他随着咒语不停疾走的身影步履之间逐渐幻化成一片又一片的红影。

  随着声浪和步罡的开始,本来就已经很热的房间内,热浪开始更加的汹涌,缭绕的烟雾中竟开始有隐隐的雾气升腾。

  冥烛的火焰就在这袭人的热浪中开始逐渐拉长、延伸,逐渐逐渐的变为尺长的细细火苗在热浪里飘摇晃动,但却没有熄灭。

  突变就在火苗的颜色忽然转变为如血般赤红的颜色时来临,随着灯芯暴起的小小灯花,一直安静地躺在土炕上的罗发荣忽然剧烈的扭动了起来。

  与此同时,摆放在发坛中央的那碗符水也忽然荡漾起了波纹。

  回响在房屋内的声浪转急转厉,韩远山如波浪般翻腾的身影转动的速度也开始加剧。房子内气温再度升高,第一次,升腾弥漫在屋子内的烟雾被大片大片的雾气所压倒。

  但是,此时被方榕一双大手死死按在土炕上的罗发荣,脸上的筋肉可怕的扭曲抽搐着,睁开的那双血红色眼睛中,充满了一种兽性的光芒,嘴里嗬嗬的乱吼着,任由微带青绿色的口液黏黏的顺着嘴角滑落到炕上。看上去令人即觉得恶心,又觉得可怖。

  不但脸上筋肉抽搐着,他的全身也以一股非常的力量挣扎,抽搐着,要不是方榕力大,换个人绝对控制不住他的身体。

  在全身抽搐挣扎的同时,他脸上,身上的肤色也在变异,正在逐渐,逐渐变成一种看上去绝对让人不安,让人恶心的青灰色。

  不管是脸上,脖子,还有胳膊等等,凡是没被衣服遮盖到的地方,青灰色的血管和筋肉都纠结在了一起,就像一条条青色的蚯蚓一般凸起蠕动着,彷佛要挣脱肌肤的限制,破皮而出。

  更叫方榕担心的是,此时他身体的温度竟在房内这惊人的高温中,却以令人吃惊的速度迅速的降了下去。他的身子,就在这短短的瞬间,就已经变的像一块恒古不化的冰。

  可他还在不停地挣扎着,抽搐着,吼叫着,令方榕忧心不已。

  “坛开法随,天清地宁!”

  就在这时,一直回响在屋子中的绵绵声浪忽然换成了殷雷般的一声沉喝!

  随着喝声响起,韩远山疾动的身影也忽然像一株老树般的定住,圆睁的双眼此时已看不

  到丝毫平日里的和善和清亮,变得宛若黑洞般深邃无比双眸之中,散发出摄人心魄的幽光,犹如怒箭一般的射到了法坛中央的那碗符水之上。

  目光到处,法坛上本已经开始自行跳动的符水碗猛地一定,随即又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支持着一般开始晃动。

  “化符立禁,妖邪现形!”双手挽诀的韩远山见状,双目中幽光更盛,又一声殷雷般的沉喝出口,随着他口中的喝声响起,法坛上摆放的一叠符纸忽然自动弹起三尺,随即在空中蓬的一声轻响中开始猛烈的自动燃烧。

  几乎与符纸自燃的同时,原本在法坛上晃动不停的符水碗又是猛地一定,碗中的符水就像被一股大力激起一样,化成一道水箭直冲了起来。

  激起的水箭在升空接近三尺左右的高度时去势已尽,就差了那么一指左右的距离没有卷到燃绕的符纸。

  水箭以一种不能解释的缓慢速度慢慢往下落。

  水箭之上,刚刚燃烧干净,化成一片片完整灰烬的符纸纸灰也以同样的速度,缓慢而又稳定的连成一线,随着水箭往符水碗中落去。

  以异常诡异的缓慢速度下落的符水终于还是在几个呼吸之后落进了碗里,整片整片的符纸灰也一丝不差的一张张落进碗中。

  随着最后一张符纸落进符水碗,“喀!”的一声轻响,青花瓷烧成的小碗碗面上顿时出现了无数蜘蛛网般的细碎裂纹,但是碗并没有破。

  “嗟!”一声轻啸般的喝声就在碗面出现裂纹的瞬间从韩远山口齿间迸出,带着无穷的煞气和威猛。

  几乎在发出喝声的同时,韩远山忽然涨起的血红色法袍上猛的红光一闪,他那双瞬间就变换了无数法诀的双手便重重的拍在了法坛之上。

  “蓬!”

  就在这一声巨响中,法坛上除了那碗符水碗之外的其他物品全都猛地弹离桌面,只有那碗布满了无数细碎裂纹的青花瓷烧成的符水碗,这一次却像被强力胶沾在了法坛上一般,纹丝不动,只有碗里浸了符纸灰的清水,却在逐渐荡漾开的波纹里,逐渐逐渐地变成了血红,血红的颜色。

  就像一碗刚刚接出来的人血。

  ※※※

  与此同时,韩家寨之外三十里的一座小山山腰的背光处,一个身穿降头师法衣,胸前挂着一大串骨质项链的粗壮中年人,就在韩远山双掌拍实在法坛之上的同时,猛然凄厉的嘶吼了起来,随着他凄厉到不能听闻的惨叫,大股大股的鲜血喷泉一样的从他身上突如其来的裂口中射出,转眼间便已经染红了他面前粗粗用树枝搭就的法坛。

  凄厉而又惨烈的嚎叫和全身四面射出的鲜血在中年降头师一阵紧过一阵地全身拍打中迅速停住了,就这短短眨眼的功夫,他黝黑的面孔已经变得象纸一样的苍白,曾经厉光闪烁的双眸此刻看上去也显得既衰弱又迷离,全身的法衣更是被自己的鲜血染成了猩红的血衣,面前的法坛也因为刚才的拍打和忙乱被撞的不成了样子。

  勉强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脸色苍白若死的降头师抬头遥遥望向韩家寨的方向,咬牙切齿的低声说道:“这次算你狠!他日等我练成飞头降再来,屠尽这里所有的生灵,让你们永世不得超生!”

  恶狠狠的说完这些话,正要掉头而去的降头师忽然又停住颇现蹒跚的脚步,低声厉喝到:“谁躲在那里?滚出来!”

  尽管口气凶狠,可他的声音听上去实在中气不足。

  “无量寿佛!”

  随着一声低低的道号,一个俗家打扮的中年人从不远处的山角阴影里拐了出来。

  ※※※

  “小方过来,把这碗符水给他灌下去去。”

  拍完法坛后,又闭目凝神默然静立了半晌的韩远山忽然睁开微带倦意的双眼,淡淡对正在关心的望着自己的方榕说道。

  此时,罗发荣直挺挺的躺在土炕上,他从韩远山双掌拍在法坛上之后,便已经停止了抽搐和挣扎,就连脸身上的肤色也回复了正常,只有全身的冰冷依旧。

  “韩老,我,”接过符水碗,方榕双眼饱含感情的刚想说话,就被脸上显出明显倦色的韩远山摆手打断了:“灌完符水后带他回房间休息,明天中午大概就会醒了。我累了,想休息一会。”

  说到这里,韩远山停了一下,又抬头冲着正在替罗发荣切脉的吴冷泉说道:“冷泉,等下你给他开几副药,我估计他醒来后需要补补才行。你也去休息吧,我叫韩二在东厢那边给你准备了房子,明天一早我这边还有两个病人需要你看看。”

  说完话,韩远山也不管他们两个想说什么,就那么一矮身,盘膝坐到了法坛之后的地上,闭上了眼睛。

  定定的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已经闭上了眼睛的老人,方榕也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他怕他如果再看下去,自己的眼泪就会忍不住流出来。

  他也知道,老人真的不需要他说什么道谢的话,当年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半晌之后,回复平静的方榕轻手轻脚的把喝了符水的罗发荣抱了出去。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4-19 00:32

疗伤

  “啊!”惊叫着,罗发荣猛地从深沉的噩梦中惊醒了过来。

  半坐在炕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良久之后,神魂归位的他这才发觉自己此刻身在并不陌生的韩家寨客房里,并没有被噩梦中那些可怖的东西纠缠,撕碎。也才真的明白周围的天色并不是怎么也挣扎不脱的漆黑暗夜,而是阳光普照的白日。

  “天啊!”

  双手无力的遮上自己的脸面,呻吟出口的瞬间,总算松了一口气的罗发荣这才真实的感觉到了透过纸窗,照在自己身上的阳光暖意,也才发觉此刻自己虚弱无力的身上满是粘糊糊的冷汗。

  “罗先生你这么快就醒了?”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耳畔传来门响的声音,随着一股分外清新的空气涌入,韩二那带着浓浓惊喜之情的厚重声音回响在了简陋的客房里。

  “韩二,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怎么会在这里?”放下自己的手,有些愣怔的盯着韩有些模糊的笑脸,罗发荣本能的问出了他心中最想知道的问题?

  “现在是早上十点。罗先生你忘了?昨天的这时候咱们逃回了寨子,后来你中的降头发作昏过去了,老太爷开坛破降救了你,然后你一直睡到现在,你都忘了?”

  有些好奇的拿目光不停巡视着罗发荣此刻还有点潮红的脸,韩二刻意放缓了的声音听在罗发荣的耳朵里多少有点缥缈和遥远。

  “降头?”随着这个在他心里留下浓浓暗影的名词从韩二的嘴里迸出,顿时,就像有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刃狠狠的在他还有些昏沉的脑海里砍出了一刀,一下子便把所有被暂时封印的可怖记忆全都放了出来。

  “啊!”一声宛若掉进必死陷阱的野兽一般,罗发荣重新双手抱头,哀嚎着重重的仰面倒在炕上。

  电光火石的瞬间,种种一切的过往就如泛滥的怒潮一般涌入了他的大脑,可怕到令他瞬间又陷入了崩溃的边缘。

  “呀,罗先生,你怎么了?身体还不舒服?你忍忍,我去叫老太爷他们。”一看到罗发荣又躺倒了,被吓了一跳的韩二转身就要出门。

  “韩二你等等,我没事!”也不过眨眼的功夫,猛然在心中想起了些事情的罗发荣忽然安静了一些,嘶哑着嗓门叫住了一脚已经迈出房门的韩二,也直到这时,罗发荣才再也明显不过的感觉到了自己体力的严重衰弱和全身筋肉,关节以及五脏六腑内撕裂般的隐痛。

  “罗先生你真的没事?”闻声停步,扭头回望的韩二狐疑的打量着再次被满头满脸的虚汗所布满的罗发荣苍白的脸,很是不确定的问道。

  “我真的没事,刚才只是又想起了那天的遭遇,一时间不能接受而已。”吃力的抹着头脸脖项之间滚滚而出的大把冷汗,罗发荣在自己脸上硬是挤出了一个并不怎么好看的笑脸。

  “那你躺下说话,躺下说话。老太爷吩咐过,你要多休息几天才能完全恢复。”朴实的黑脸上闪过一抹真诚的笑容,韩二两步抢到了炕头,把罗发荣搀扶着睡倒在炕上。

  “韩二,我身上的降头真的被破掉了?”眼前微微有些发黑的罗发荣躺倒了以后,略微的喘息着,小心翼翼的低声问道。

  “那当然,老太爷都开坛了,那鬼东西还有什么破不了的?

  不过说起来,那东西也真的很是邪门,罗先生你还记得今天早上你吐出来和拉出来的那些恶心东西么?”说到这里,想起了那些东西的韩二浑身一激灵,声音也放低了许多。

  “今天早上?“心里这才完全松了口气的罗发荣有些迷惑的望向脸色微微有些发白的韩二,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呵,是我胡涂了,早上罗先生你还在昏迷之中,当然不会记得那些事情了。算了,不说那些恶心东西了,提起来都让人觉得浑身不自在。罗先生你等着,我去给你端药。”微微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韩二返身出了房门。

  “我到底吐出来了些什么?怎么他一提起脸上的表情就变得那么古怪了。咦,我怎么会光着身子?”

  直到这时,罗发荣才惊讶的发现自己从醒来后,竟然一直都没发觉自己居然是赤条条光着身子躺在被窝里,酸软的身子之上,居然连裤头都没有穿。

  这怎么可以?

  被自己的发现吓了一跳的罗发荣赶紧坐起身来四处寻找自己的衣服,还好看到原本该放在自己行李箱里一套衣服此刻正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在左手边的炕头。心里一喜,顿时忘记了身上伤痛的他立即飞快的取过来穿了起来。

  “罗先生来喝药。”彷佛早就知道他在换衣服一般,就在他刚刚穿好最后那件短袖衫的同时,含笑的韩二端着一碗黑糊糊的中药走了进来。

  “谢谢!我怎么会这样?”双手把药碗送过去的同时,罗发荣借着伸手擦拭嘴角药汁的掩饰,含混的问道。

  “那是方老板昨晚帮你擦身子的时候给你脱掉的,昨天方老板陪了你一夜,今天早上九点多我来的时候才被老太爷叫了过去。”或许是他也知道罗发荣此时微微有些不好意思,韩二收碗的时候刻意的低着头,轻声说道。

  “小方!那他现在那里?韩二你告诉没告诉他,他在城里的书店已经被封了?”罗发荣心里一阵激动,忽然又想起了昨天在聊城看到的那件事。

  昨天清晨,连夜奔逃进聊城的他们原本并不想去惊动小蒋,可是因为吴冷泉药急着替中了降头的他再仔细检查一番,所以在韩二和罗发荣的示意下,出租车停到了三泰书店的门口。

  可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只不过一两天的功夫,迎接他们的竟然是书店紧闭的铝合金卷闸门和门上那两道盖着数枚猩红公章的封条。

  吃惊之下,慌张的韩二跑过去打听情况,这才知道前一天发生在书店的所有事和后续的传言。

  据说,躺在医院里的小蒋和小林此时已经被警方监控了起来,一等她们伤势稍好,便要对她们实行刑事拘留。而且,传言还说,那天被打的那个几个检查人员的单位也已经放出风来,这一两天,就要对被查封和吊销营业执照了的书店进行公开拍卖,拍卖的钱就用来支付受伤人员的医疗费用,同时,警方也似乎正在到处寻找店主方榕,扬言要追究他贩黄售黄的刑事责任。

  总之,形势十分恶劣。

  和惊讶不信的韩二不同,久历人世的罗发荣一听到这消息,就知道这绝对是一件可大可小,性质颇为严重的事情。说小,处理得当的话,交点罚款,摆几桌酒席请那些管事的大人们消费消费就可以安然无事,回头照样稳稳当当的开你的书店,做你的小老板。

  说大,那么封店,罚款,没收财产,直至把你扔进大狱,整的你一败涂地,都是很轻易的事情。说白了,一切的一切,就要看你在官方的处理决定还没公布之前,有没及时的表达出你解决问题的诚意。这种事情,一旦你行动晚了,那就一切玩完,再也推翻不了。起码,当时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说实话,要不是因为当时他自己身中降头,被自己心中种种可怖的推断弄得头大如斗,六神无主的话,罗发荣当时便会以方榕委托人的身份立即在聊城展开活动。尽管他对聊城并不熟悉,但是根据他的经验,只要钱花出去了,事情绝对能够顺利办成。

  可是当时他心乱如麻,实在顾不上这些,再者,他自己的身体情况也确实不允许他抽身去处理这些,所以他们只能带着满怀的郁闷和不安悄悄的离开了那里。

  可现在当他听到自己所种的降头不但解了,而且小方还那么辛苦的守护了自己一夜时,这些被暂时忘记了的事情一下子便都回想了起来。

  要不是方榕,自己还能这么安稳的躺在这边么?罗发荣尽管被人成为罗剥皮,但事实上,他还并不算是个十分势力,不讲情义的小人。

  “呀!昨天一着急,把这是给忘了,真是的,你瞧我这榆木脑袋,一脑子的浆糊啊,该打!”被提醒了的韩二脸色一变,狠狠的伸手敲打着自己的脑壳,语气中一片愧疚。

  “那还等什么,走,赶紧去告诉他啊,这件事拖不得,你也真是的。”心里一急,嘴里毫不客气的埋怨着,罗发荣挣扎着便想下地。

  “都怨我,都怨我,一急什么都给忘了。可是现在,可是现在方老板正和老太爷一起,陪着吴老在给西厢里那两位治伤,恐怕打扰不得。”红着脸,歉疚的低下自己的头,韩二低声嘟囔道。

  “这可怎么办才好?希望他能尽快出来,这件事越早知道越好,真是,急死人了。”一听韩二提起西厢的那两人,本已经挣扎着准备下地的罗发荣当时就一屁股坐倒在炕上,知道现在想告诉方榕,怕是不太可能了。

  自从被方榕拜托着去请那个独眼老人开始,罗发荣一路之上已经多次明里暗里的向韩二打听过西厢里需要治疗的那两个神秘人物到底是谁了,可结果还是和向韩二打听老太爷详情的结果一样,韩二只是憨憨的冲着自己笑,一句相关的言语都没有。再加上他想起和方榕打听的时候,方榕的也是一副你不用知道的表情,让他在心中暗暗不爽的同时,也明白西厢那两个对方榕的关紧。

  因此,现在他只能忧心忡忡的对着纸窗之上的阳光,暗暗在心里祈求方榕能早点出来,自己能早点将这个不好的消息告诉方榕,以便他早些活动,将这件祸事的损失化解到最低。

  因为不知怎的,在他的感觉中,总觉得山下面聊城中的那间小小书店对方榕来说,似乎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这一点尽管方榕从没提过,可他却就是这么几乎可以肯定的确信着,就像他当年在初见方榕之时,就已经确信他一定会是一个非常出色的超级拳手一样。

  当年他没错过,这次难道他会错么?

  ※※※

  西厢不大的屋子内,赵三屏住了呼吸,一脸紧张的躺在占了半间房的土炕一边,努力抬头注视着土炕那一边正在进行的治疗,以他胆色和心性的坚韧,看到现在,不知不觉间,头脸上都已经有布满了汗珠,就连薄被下刚新换了药不久的伤口又开始缓缓往外渗血,都没能稍微缓解一下他的紧张。

  那一边,就在同样头脸见汗的方榕注视下,神色肃穆的韩远山稳稳的坐在炕头不动声色的往小炭炉里小心翼翼的填着木炭。

  红铜的小炭炉边,放着刚刚接来的一小碗公鸡血和王小明喝剩下的半碗烈酒,可是飘出来的酒香却怎么也压不住房间里浓重的血腥味。

  小明裸露出来的那边乌黑肿胀的左肩膀此刻已经被那寡言的吴冷泉用放在炭火上的小刀划开了,微带着紫黑的血流的炕席上,在上面留下了不小的一块污渍,醒目而又难看。

  被插在身上的那几只银针,以及那碗混和了麻醉药物的烈酒弄晕过去的王小明脸上,明显带着不时的抽搐,眉毛也紧紧拧到了一起,看起来非常的痛苦,但人还依然还处于昏迷。

  从进来开始治疗到现在已经过去大半个小时了,但直到在炭火上被烤了好久的第一把小刀被使用之后,整个令人颇觉沉闷的缓慢过程这才变得快了一些。

  而这一切,全部都掌握在并不多话的吴冷泉手中,从开始至今,他脸上都带着那种惯有的淡漠和阴郁,直到划下了那一刀!

  自从第一刀划下之后,在心惊肉跳焦躁不已得赵三眼里,他整个人彷佛忽然变了,微带凄苦和木然的独眼中发出了亮的有些异常的光芒,那双布满了青筋的老手似乎也忽然变得灵巧了起来。

  就看他顺手抛下手中的小刀,大手飞快的按压和揉搓在肿胀的伤口周围,看上去用的力道相当的大,在上口周围紫黑色的血迅速涌出的同时,赵三似乎还听到了伤口下的骨头茬子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就连深度昏迷中的小明身体上,也出现了明显抽搐躲闪的反应。

  赵三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可他硬是咬牙忍住了揪心的难受和刺痛,他知道,此刻的自己不管心里有多大的怜惜和不忍,都不能出声打搅正在凝神治疗的医者,不管他是多么地想以自己的身体去替代。

  因为他知道,有些事,即便是他,也没办法替代的。

  “韩老,情况有些糟糕。”在伤口周围迅速的按压揉搓过后,伤口处流出的血已经变的鲜红了。在用打开的针包里那五根小针迅速帮伤口止血后,额头上已经有些见汗的吴冷泉抬起了头。

  “哦?”

  依然不动声色的韩远山继续往小铜炉里添加着木炭,仔细的烤着还没用到的两把小刀,微微的抬起了头。

  “病人因为还是孩子,身体恢复的速度比较快,另外也因为受伤已经有了段时间,伤口也曾被医院处理过,所以在原本的那些碎骨去掉之后,伤势附近的骨头又重新长出来不少,现在要想完全接上,得把这些重新长出的地方全部打断才行,这样我怕他会受不了。”

  顺手接过方榕递的毛巾擦着手上的血污,脸上神色恢复凄苦和木然的吴冷泉淡淡的答道。

  “你尽管动手,其余的交给我就是了。”脸上还是神色不变的韩远山轻轻的点着头,也不去看正在望向赵三的方榕。

  “三哥,”

  “只要能好,受点疼算不了什么!”

  赵三一咬牙,对着正向自己望来的方榕说道。

  “恩,那韩老你先控制住他的神识,等下我说开始了以后,你再出手打断他的骨头。”

  也许是见惯了血和伤口吧,说这些话的医者脸上并没有多大表情,依旧是那么一副木然凄苦的神色。

  “等下你来敲断他的骨头,我全力护着他的识海。”已经往前挪动着身子的韩远山看了眼赵三,话却是给方榕说的。

  “知道了。”

  方榕在回答的同时,眼睛也望向了赵三,眼神里带着一种明显的暗示。

  “似乎是叫我不要开口的意思,难道这治伤还有什么忌讳么?”赵三被两人连续的注视弄得心里有些打鼓,这倒也多少冲淡了他心中的震惊和不忍。

  他没想到,和王小明猜想和期待了好久的治疗,这在传说中似乎带着无限可能的神秘医术“柳枝接骨”实际操作起来竟会是这么的残忍和令人难以忍受。但是为了健康的以后,他怎么着也想要王小明坚持下去。

  随即,闭目凝神的韩远山口中忽然出现的喃喃语声让他心中的猜疑在瞬间得到了证实。尽管是在光线有些昏暗的屋子里,可毕竟也算是青天百日啊,他竟然看到随着韩远山的喃喃低语,在令人神智瞬间出现昏沉的怪异声浪中,韩远山缓缓伸出的双手手掌之上,竟隐隐出现了淡淡的蓝色光芒。

  他心里一句惊,猛的一甩头,昏沉的感觉少退,可眼前韩远山手上的淡蓝色光辉却依然没有消失,不但没有消失,反而好像颜色更深,光芒更亮了。

  “这是怎么回事?”尽管多少年来,也曾经听过无数关于面前这老人种种的传闻,也知道有这样名声的人肯定会和常人不同,可赵三怎么也想不到会亲眼看到他身上会出现这样的异能。

  韩远山散发着淡蓝色光芒的双手轻轻的抚上了昏迷中的王小明有些苍白的额头和后脑,随着他口中喃喃低语的速度加快,淡蓝色的光芒慢慢敛去,看上去就好像活物一般的渗入了王小明的脑际。而爬着的王小明侧转的脸上,神色也在那蓝色完全消失的瞬间变得平和了下来。也不过转眼的功夫,小屋中就传出他已经变得均匀和平稳了不少了呼吸,彷佛刚刚陷入致深的睡眠。

  “可以敲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4-19 00:33

  随着独眼医者一声淡漠的低语,已经做好了准备的方榕一咬牙,闪电般挥出的一掌落在了小明的肩后,就听“啪”的一声轻响,他肩后刚刚长成的那些骨头顿时又断裂成了碎片。

  “退后!”独眼老人吴冷泉此时又彷佛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声低呼过后,本来斜坐在炕头的身子已经连鞋上了炕,跪坐到了韩元上刚刚挪开的那里,一伸手,从小炭炉上拿起第二把小刀,缓慢而又准确无误的顺着前面的伤口深深的划开了小明的肩膀。

  这次和上次不同,烧得已经有些隐隐发红的刀划过肌肤,深深的割裂那里的肌肉,并没有见到多少血流出来,只听到半红的小刀在肌肉中发出“嗞嗞”声响,紧接着就看到表面被烤焦的肉就像在肩膀上张开了大口一样的翻转了出来。

  横的一刀割完,这把刀便已经凉的差不多了,往火炉上一放,他顺后又拿起了第三把小刀,又深深的竖着划开了一道深口。

  这时的他,双手已经快的像在飞舞了,第三把刀一离手,稳定而又灵巧的手指便已经伸进了被划开的深口,转眼功夫,便掏出四五块血淋淋的碎骨来。

  掏出来的碎骨他随掏随丢,巨大的伤口在他的拨弄之下,也慢慢的显露出了最里面的骨头,手指就像抚摸一般的就在那骨头茬子周围摸过,就好像那双手此际带着一股奇异的魔力一般,在他摸过之后,从那附近的肉里又拽出了三根寸长的骨刺。

  顺手扔掉骨刺,就在方榕和赵三心惊肉跳还没看清楚的空里,就听到他又低低喝道:“柳枝!”方榕不敢怠慢,赶紧把放在桌上的那截新砍的八寸长柳枝送了过去。那是吴冷泉在进来之前就已经砍好的。

  两三下剥干净手中柳枝的外皮,似乎心中早已经计算好了所用尺寸的吴冷泉顺手便把它折成了两截,放进了装着大半碗烈酒的大碗里,随即又把那一小碗鸡血倒了进去。

  鸡血很快便染红了碗里的酒和柳枝,顾不上擦去额头出现的汗珠,吴冷泉那只此刻闪动着奇亮光芒的独眼一扫正看着自己的方榕一眼:“过来拔开伤口,别乱动。”

  飞快的把那两截柳枝插进不规则断裂的伤口之间,随即吴冷泉又从自己随身带的一个小包里摸出两包药粉,撒在了骨头和柳枝之上,这才长嘘了口气后,浑身轻松了下来。

  “松手吧!”

  就在整个房间都被不知名的药粉那刺鼻的气味笼罩住的时候,脸上再次从轻松陷入凄苦和木然的独眼老人淡淡的对方榕吩咐道。

  “老人家,我兄弟没事了么?”拼着全身最后的一丝体力,坚持着保持半坐姿势的赵三顾不上擦去满头满脸的大汗,眼神中全是热切的期待。

  “你兄弟是没什么事了,不过我看你要是再不躺下,就该有事了!”独眼中光芒一闪,扭头斜了赵三一眼的吴冷泉冷冷的说道。

  “啊?三哥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赶紧躺下,等吴老治完小明后,再给你看看,快躺下。”

  被老人的话一提醒,方榕这才注意到赵三的脸色已经变的非常难看了,苍白中竟隐隐流露出一种土灰色,眼神都变得有些恍惚了。

  “这个人的伤一个月后能好,但他的伤我看三个月都不见的能好。”

  冷冷的继续说着自己对赵三伤势的判断,吴冷泉的手可并没有停下来,从包里拿出的长针和细细的有些透明的线飞快的,毫不手软的缝着王小明肩上的伤口。

  “郭老,你刚说小明的伤一个月后能好?”

  方榕有些不能相信的反问道,他也注意到赵三眼中也是一片惊喜。

  “只要这几天之内伤口不发炎,每天按照我说的忌口和补充营养,按时换药,一个月之后就能正常活动,如果能再养上两三个月的话,应该会和好人一样。”

  说着话,已经缝住了伤口的吴冷泉又从包里取出一沓子膏药,“七天之后,等伤口基本愈合了,就每隔两天把膏药在炭火上烤化了敷在他的伤口。伤口那里千万不要沾水。等药用完,差不多就好了。”

  说完,药往炕头一放,又还用王小明夹着肩膀部位的夹板夹上了犹在昏睡中的王小明肩头,这才拿起放在身边的毛巾擦起头脸之间的汗水来。

  “吴老,真是辛苦你了,能不能请你也赶紧给三哥看看?他已经快要支持不住了。”方榕眼瞅着因为看到听见王小明已经没事了的赵三在松了口气后,逐渐陷入昏迷的边缘,有些急了。

  ※※※

  “他身上有这么多的重伤,怎么还能坚持到现在?”就连以吴冷泉的淡漠和冷静,在看到已经昏过去的赵三身上的伤情时,也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怎么还会有枪伤?”忍下心头甚少泛起的敬佩,独眼老人吴冷泉在仔细检查过赵三的伤势之后,独眼中露出了浓浓的疑云。

  “冷泉,你放心,这人我担保了,枪伤那是意外。”

  就在方榕一时觉得难以回答的空里,自施展过殷巫特有的镇魂术之后,便一直在那边闭目调理的韩远山韩老太爷睁开了恢复清亮的眼睛,不紧不慢的接口说道。

  “恩,十九处刀伤,二十一处钝器戳、敲之伤,三处差点要命的枪伤,这人能躲过这样的意外活下来,确实命大。”一边似乎很顺口的说着赵三的伤势,吴冷泉再不多问,只管凝神切着赵三的脉搏,考虑着怎么用药。

  韩远山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苦笑,闭上眼不再接话。而方榕也知趣的闭紧了自己的嘴巴,只管等着这个他至今都只知道姓,而不知道全名的老人给赵三治伤。

  自从那天在自己房间里,一五一十毫不隐瞒的向非常失望的韩远山坦白了自己遇见赵三前后,所有发生的事件之后,韩远山的脸色才稍微的缓和了下来。再加上自己再三强调了赵三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身临绝境,却依旧不肯接受自己帮忙,因而导致自己一时激愤所以才会爆发的原因后,事情才最终有了转机,勉强答应了自己想让已经快要走投无路的赵三和王小明来寨子里养伤的请求。

  或许人和人之间真的有缘分这种东西存在,也或许是另外别有什么原因,在韩远山见到来到寨子里的赵三和王小明,看过他和王小明身上的伤势之后,竟很奇怪的一转前面比较勉强的态度,主动提出他在邻省有个身怀医术绝技的朋友,可能能治疗他们。

  这才有了这次的转机。

  “可是为什么他会忽然转变念头不惜余力的帮忙呢?这位身怀绝技,还能招架住降头师的吴老的眼中为什么会一直有那般凄苦和木然的神色?凭着这手医术,他又怎么可能会表现的这般潦倒?”

  一时间,等待结果的方榕心里一下子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疑问。

  ※※※

  “老韩,小方他们是不是出来了?”或许是因为等的时间太长,也或许是因为身体太过虚弱之后,容易产成幻觉,在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力,这已经是罗发荣第十六次竖着耳朵问韩二了。

  “还没有呢,不过我想快了。罗先生你还是叫我韩二吧,叫老韩我觉得受不起。你放心,等他们一出来,我就找方老板过来,误不了事的。”

  已经直接坐在门槛上盯着对面房门的韩二回头,脸上微带着无奈的笑容,轻声回答到。

  他也不知道这个平时看上去还很风趣的罗先生这会是怎么,愣愣的躺在那里发上一会呆之后,就会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

  明明老太爷的这个院子并不大,房门的开关声音应该很明显得就能听到,可他还是照问不误,真是令他的好脾气,都兴起了微微的无力之感。

  更让他觉得别扭的是,也不知从第几次问话开始,他对自己的称呼已经从很正经的韩二变成了说不明白含意的老韩,尽管可能换了别人被人这么叫,会觉得熟络和亲切,但在韩二他自己的感觉里,却觉得十分别扭,非常的不习惯。

  但是他的请求和抗议显然并没有被这个罗先生听进去,这叫他有了更多的无力感。反正到现在为止,在他相对纯朴的认知中,这次和方老板一起上到寨子里的这几个朋友,都是十足的怪人。

  那个叫小林的小姑娘就不去说她了,反正这些从大地方来的年轻女子的一言一行,都不是他这个山里的中年人所能理解的,也不去再说身后这个罗先生了,反正就这一会的功夫,韩二已经觉得有些头大了。就说自己面前那扇紧闭的房门之前吧,那个叫张振的黑衣年轻竟已经像个木头一般的站了一个早上,一动都没动过。

  你说站就站吧,换个轻松点的姿势也好,可他硬是把身子挺的像个标枪,那张原本就不太和善的脸上也一直保持着一种非常冷漠和阴冷的样子,叫人看上去很不舒服。

  “这些城里人怎么都这么古怪啊?还是方老板让人觉得处着舒服。”就在韩二这么懒懒的胡思乱想的时候,对门的房门一响,老太爷瘦削的身影首先跨了出来。

  “方老板,罗先生有事找你。”腾的一下站起身,可算松了口气的韩二几步来到了随后而出的方榕身边,低声说道。

  “小方你去看看吧,我和冷泉先去堂屋休息,你一会再过来。”还没等方榕答话,领先的韩远山扭头扫了韩二一眼,淡淡的说道。

  ※※※

  “什么?”

  方榕一听完罗发荣的话,脸就刷的一下白了。

  最让罗发荣没想到的是,他有些微胖的身子竟也随着这声低呼,踉跄着倒退了两步,直到退到门口,被门槛挡了一下,这才算完全站稳。

  “小方别着急,事情并非是死局,应该还有办法的。”内心的震动并没有表露在脸上,但借此也完全明白和验证了自己感觉的罗发荣却还是不由的坐直了身子,欠身劝道。

  “罗头你的意思是?”最初的震惊过后,方榕脸上的血色开始逐渐恢复,毕竟,他也不是第一天出来在社会上混了。

  “回头你赶紧收拾一下,马上下山,晚上找人活动一下,我想钱花出去问题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主要你自己要冷静,仔细琢磨一下下山后要去找谁,眼下这是最主要的。”

  “我好像没有人可找,在聊城的这几年,我几乎不和外人打什么交道。”低头寻思了一会,脸色又开始发白的方榕抬起头,缓缓的,有些萧瑟的说道。

  不知怎得,此时的方榕带给罗发荣和韩二的感觉,竟非常非常的像他当初带给小蒋的那种感觉,明明人站在这里,可是那神情,那感觉,就像他被一团异样的寂寞和阴冷包围着一般,看上去时那般的陌生和寂寥。

  就连房间内的温度和门口洒落的阳光,这一刻都带着一股冰冷寂寞的味道。

  “这怎么行呢?”心里本能的一怯,心下不安的罗发荣一咬牙干脆爬起身来:“既然是这样,那我现在就陪小方下山,这件事交给我了。”

  “那你的身体?”方榕眼中一亮,随即又黯淡了下来。

  “我身体已经没事了,只是稍稍觉得有些无力而已,放心了,我能坚持的住。”就在土炕上站稳了有些摇晃的身子,罗发荣忍着眼前微微的眩晕,强笑着说道。

  抬起头,方榕的双眼此时变得就像一潭深不见的潭水,漆黑而又清亮,什么都不说,只是就那么久久的望着微有点不安的罗发荣,一瞬不瞬。

  半晌之后,就在罗发荣快要撑不住他的凝视之时,方榕轻轻闭了下眼睛,随即缓缓睁开恢复原状的双眸,点头说道:“咱们一会再下山,不过下山之前,罗头你先躺下,不要紧张。”

  随着他的话声落地,罗发荣竟吃惊的发现他站立着的身子已经不再听他的指挥,就那么随着一股不知道从那来的力量,温和而又坚定的缓缓躺了下去。

  他想出声,嗓门已经不能发声,想眨眼,眼帘也失去了控制,就在心惊胆颤的震骇里,他不能闭上的眼睛里看到一脸肃容的方榕正缓缓举起他那双此际隐隐散发着诡异红芒的大手,往他的头顶按来。

  “轰!”就在那双滚烫的双掌按上脑顶的是时刻,一种从没体验过的,就像电一般的奇异感觉瞬间击穿了他全身的感觉,心里一慌,急怒交加的他就在那声巨响中昏了过去。

  ※※※

  “韩二叔,我过去给老太爷说一声,罗头很快就会醒来,麻烦你在这边照料一下。”缓缓收回双手,方榕就在韩二又似羡慕,又似惊讶的目光中轻轻一叹,抬眼向他望来。

  “方老板你放心,我会照料罗先生的。”韩二忙不迭地点着头答应,也直到今天此刻,他才发现面前这个和老太爷有旧的年轻人,原来也是个高明的修行人,怪不得会和老太爷那么亲近。

  “对了,韩二叔,我书店被封的事情,除了老太爷外,不要和任何人提起。”临出门的瞬间,方榕又扭头正容对正向自己望来的韩二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担心。

  就在刚刚要出门的这一瞬,他忽然想到了对面西厢里住着的那两个人,想到了王小明,也想起了这会可能还在医院的小蒋和小林,刚刚轻松了一点的心境顿时又陷入了一片霜风苦雨之中,再也不能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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