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老驴怎样了
果然如那保安所说,真的在那段时间中,没有人进入过楼单元。那么究竟是什么导致了煤气的泄漏呢?
我重新来到现场,房间中充满了烧焦的气味,厨房中更是一片狼藉。我在厨灶台发现了很多焦点,像油烟污渍,但又不像。因为刚才的失火,房间中的电源断掉了,我只好有手电光观察现场。那些被烧焦的小黑点,竟然是蚂蚁!
真相原来在这里。我立刻明白了,重新拿起软管,仔细观察,更确定了我的想法。
抢险结束后,我来到了医院,在走廊中,我看到了我的同学。他们已经获悉老驴出事了,大家关心无可厚非,但我却心中不是滋味,显然的,我更能看出,他们关心的并非是老驴的病情,而是他出事的原因。我当然学得聪明了些,敷衍大家说这是一次事故,并非有谁要迫害谁。在这里做护士的张少雅被我叫到了一边:"老驴怎样了?"
"没有什么大碍,"她说,"幸亏发现的及时,而且处理得当。脸上被火喷了一下,毛发烧焦了,但不会毁容。"
"哦。"我舒了一口气。
张少雅看了看我:"周末……"
"怎么了?"
"吕智出事后,我下意识地上了网,在论坛上看到了那张星图。我是说,我看到了又有一颗星星消失了。"
"我知道的,所以我才放心。老驴并没有出事呀。"我笑了笑。
"但是……"张少雅回头看了看我们的同学,又看了看我,"这颗星星代表的一定是吕智吗?"
我一怔。不知道说什么。
张少雅接着说:"如果不是针对他的呢?你看,是你说的,吕智的受伤是因为一次事故,而非人为,那么这颗星的消失并一定指的就是……"
"你和别人说过你的想法吗?"
"没有,还没有。我认为你应该比他们明白。"
"首先我要感谢你对我的信任;其次,我要告诉你,你不要担心,尽管敌人隐藏在我们背后,但我们却可以找出来他,你相信我。"
"我不明白。"
我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这个时候,闻讯而来的嘉嘉已经冲我们走来了。大家聊了两句,嘉嘉就要求张少雅带她去看看老驴现在的情况。老驴仍在昏迷中,张少雅解释说,医生为了解除他的痛苦,给他打了针,让他好好休息。于是我们草草探视完后,从医院出来。
在医院门口,大家分了手,我和嘉嘉一起在晨光中漫步。其时东方天空已经泛白,整个苍穹是明亮的蓝青色。风也清凉了很多,早晨真好。空气中充满了甜美的芳香。早期的老年人有的打拳炼剑,有的聚在一起唱豫剧,还有一些在地面上用一米来长的毛笔写大字。我们坐下,后面是小黄河,前面是红领巾公园,共园中鸟语花香。这世界生机勃勃。
嘉嘉说你好像很高兴。我说是的。我说我终于放心了,尽管一切必须从头再来,但面前的艰难险阻却不负存在了,这多么好呀。嘉嘉说:"你是不是……一直在怀疑这件事情是老驴做的?"
我看着她,有些惊讶,感叹她的心思竟然和我一样。我的沉默似乎肯定的了她的话。
老驴不是凶手,他是被凶手列在黑名单中的一员。
我对嘉嘉说,其实老驴是被算计到的,因为那煤气管道是被人为破坏的,现在软管上钻了一排小孔,在用加热融化再冷却凝固后的糖浆密封好的。蚂蚁慢慢地把糖吃掉后,管道开始漏气了,所以我们根本就不能判断凶手是什么时候布置的这样的机关的。但可以肯定,这个人在近期一定去过老驴家,而且还可能呆了很长时间,并动火做了饭。只有这样,才能完成这种密室杀人案。
嘉嘉冲我甜甜笑道:"欢迎你的复活,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接手这个案子,在警察之前找到凶手的。"
下午上班的时候,我找到了顾雯迪,告诉他:"一开始我的确是怀疑我的那个最好的朋友,但现在却知道我根本错了。我的朋友也是一个被害者,真的。他就是昨天煤气着火差点过去的那位。"
顾雯迪笑了笑:"这样事情反倒复杂了。"
"噢?"我看着他。
顾雯迪说:"你看,现在我们把嫌疑对象一个个排除了,那么剩下的人却根本就不可能,你总不能说我是要谋害你们的凶手吧。"
"我们仍有怀疑的人。"我嘴硬地说。
"只有女人了。"顾雯迪冷峻地说道,"过度的兴奋让你丧失了基本的判断能力。"
我一下愣住了。
--只有女人了。
孔雀从国外提前回来了。既然她与老驴已经结婚,丈夫出事,不通知她有些难免说不过去了。我们开车到石家庄接飞机,她从甬道中出来时,脸色很是难看。嘉嘉看到了她,连连招手。她冲我们这里点点头,左右看看躲开了川流的人群向我们走过来。
"到底怎么回事?"她一开口就问,"薇薇给我打电话时我几乎要吓死了!为什么?为什么?"
"没有事情的,老驴的病不要紧,现在早醒了,就等你回去呢。"我笑着说,"刚来前他还死乞白赖地要跟着呢,我说车上没地儿,不让他来。"
"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孔雀冷冷地看着我。
心细如发的嘉嘉立刻明白怎么回事。她小心地说:"不是我们不打电话通知你,第一,有我们在,你的吕智不会出任何状况的;第二,你在国外,回来一次兴师动众的,怎么可能来去从容轻松呢?"
第32节 凶手就是一个人
我立刻明白了,孔雀生气是因为:我们--他们夫妻俩最要好的朋友--在老驴出事后,竟然不是第一个在第一时间内通知她的。我笑小女人的儿女情长,倒也不去计较。我说好了好了,幸好老驴争气没有来个三长两短让我们没法同孔雀小姐交待。孔雀瞪了我一眼:"就和我贫吧,你!"
大家笑了起来。一起上车,嘉嘉给她讲了老驴出事的原因和现在的状况。孔雀说,她在电话中听胡薇薇的口气,好像有事情发生了。嘉嘉神情黯淡地说:"我们的同学王小波、李可、张毅都去世了……在我们那次集体出游后,出的事。"
于是一路上,嘉嘉详细地为孔雀讲述了一遍事情的始末以及发展中的状态。我一边开车,一边听嘉嘉婉婉讲述这个故事,心中却隐隐觉察出了很多不是滋味的东西,是什么,我却说不出来。孔雀一段话让我醍醐灌顶:"王小波是怎么死的?李可呢?张毅呢?他们的死因是什么?王小波如果真的死在自己的房间中,那么他的妈妈为什么却根本不知道呢?是移动了尸体吗?他的家是第一现场吗?如果不是,那么会在哪儿?如果是,那么凶手怎么会在密室杀人并留下那些恐怖的密码呢?还有李可,他以周末的名字到了嶂石岩,干什么去?显然这是凶手迁移大家视线的计策,让人们认为他同张毅的死有关系,真的有关系吗?那张毅死前接触到的那个'老同学'真的就是李可而不会是别人吗?李可尽管死在旅馆中,却没有人知道是谁把他害死的。还有张毅,如果他是从嶂石岩坠崖而死,凶手怎么移尸的?如果他把他从嶂石岩弄到牛城可以有很多途径,却为何要把他弄到辰光楼顶故弄玄虚呢?"
我插嘴:"打视觉和意识差。"
"啊?"嘉嘉奇观地看着我。
"我们从一开始就错了,我们固执的认为凶手就是一个人,一个变态的人。现在看来,这里最少应该有两个人参与其中!"我加大了油门。
"为什么要这样说呢?是什么使你得到这样的结论?"
我自负的说:"一个人的智商根本就不可能把我玩得团团转。"
两个丫头给我这一逗都笑了起来。我似乎在同孔雀的交谈中看到一线光。
把孔雀送到老驴家门口,她对我们说:"一起上来吧。"我们识趣地说不了,你们小两口好久不见,我们去干什么?孔雀笑了笑,也不再邀请,在我们的目光下,上了楼。我开车驶出了阳光园,因为时间还早,吃饭不知道属午餐还是晚饭,看电影也赶不上开头,回家又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于是和嘉嘉两个人一头扎到网吧中,网吧中的老板同我是好朋友,在那叫E空间的网吧中,我铁剑大刀杀鸡打鹿遇兽杀兽遇妖灭妖,忙得不亦乐乎。后来同网络上的一个人玩急了,我打字骂他(因我级别不够消灭他,但忍气吞声却也不能)。网吧中的小妹同嘉嘉很有共同语言,两个人聊起来,谁也不理我在一边手忙脚乱。
嘉嘉同那女孩比起来谁幸福,女孩告诉嘉嘉,像我这样的男人,一定要看好了,又好几次我对她意图不轨。我对此话自是充耳不闻了。嘉嘉笑起来,说那女孩胡说。女孩认真的说,那你知道他的邮箱密码知道他的QQ密码吗?她还说,如果你能得到这些密码,说明你的男朋友是信任你的。嘉嘉无不自豪地打开了我的QQ和信箱:"你看,这不是他的信箱吗?哈哈,怎样……"她话音一变,尖叫道,"末末!"
我的邮箱中,有一封新的邮件:
"像爱情的飞蛾飞向烈火,远道归来面对死亡……"
我同嘉嘉异口同声地喊道:"孔雀!"
我玩的那台电脑中,我所操纵的人物被一个魔法师用雷电劈死了。
难道那第四颗星星暗指的,竟然是从国外刚刚回来的孔雀吗?他不是针对老驴,而是以老驴的受伤引回来他要伤害的孔雀!我发疯似的冲出E空间网吧,发动车子,因为情急离合松得太快,车子熄火,我急得砸方向盘,这个时候嘉嘉也上了车,用手机联系老驴。
"我问你……是我黎韵!我问你,孔雀……不是的,我们已经送她到你们家楼下才走的。别和我开玩笑,她真的没有上楼吗?!吕智……别别,你千万不要着急,我们马上就到。别着急!"
我已经以0迈的速度冲向他们家了。嘉嘉又打了一个0报案,然后要逐个打电话通知同学们。我忙里偷闲按住了她的手,摇摇头:"不要再通知任何人了,他们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不,"嘉嘉急急的说,"我要知道他们现在每个人在什么地方干什么!"
我一下明白了,如果对方言语含糊或者打马虎眼,显然难逃干系,因为我们知道凶手就是我们中的一员!于是我不在制止嘉嘉,认她同大家联系。大约0分钟不到,我们已经来到了老驴家楼下,在楼道口,我看见老驴拎着两包行李--那是孔雀下飞机时拎的。
他说:"这是我在门口发现的,孔雀来了,真的来了,她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说呀!你……还有你,为什么不把她送到家里,为什么那么早就走!难道把她送进家门会把你们累死?"
我按住老驴的肩膀:"你理智些,我知道你现在很着急。这些行李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第33节 千万不要走太远
"她给我打过电话后,"他指了指嘉嘉,"我就出来找了,一出门就看到了这两包行李,这是孔雀的东西!"嘉嘉说:"咱们上楼吧,我已经报警了。警察说话就到。"
"我要找孔雀,她说不定就在附近。"老驴坚持道。
嘉嘉说:"要不我在这里等警察,你们四处看看去吧。"
我说:"不成,已经有一个因为我的不小心而失踪了,现在不能在多一个了。这样,你拿着行李和钥匙,我送你上楼。老驴,你等我,就半分钟好吗?就半分钟,不要冲动,求你了。等我!"
我送嘉嘉到了老驴家,然后关好门跑了下来,这个时候,老驴已经跑出去很远了,嘴里叫喊着孔雀的名字。这个时候离这里住得最近的同学赵运方已经赶到了,听到了老驴呼喊莫名其妙:"孔雀是谁?"我只好瞎说:"是郁婕的小名,这个名字只有我们几个才叫的。"
"到底怎么了?"
"现在没有时间,运方,你先到老驴家陪嘉嘉……就是黎韵……算了,还是我去吧,说不定她不会给你开门的,你和老驴在一起,千万不要走太远,0分钟后一定要回来,警察马上就到。"
"那个,郁婕真的一回来就不见了?连家门也没有进?"
我摆摆手,没有回答就跑回去了,上楼前,已经看到赵运方追上了老驴,两个人一起找人。
我上了楼,叫开了门。看到我,嘉嘉问:"怎么会这样呢?是杀人灭口吗?凶手怕吕智回忆出他的可疑之处,于是来这里灭口,却出其不意地看到了孔雀,于是动手了。"
不,我说,电子邮件上分明是冲着孔雀来的。凶手早就躲在那儿了,就算当时不动手,也会找机会的。"可能是他没有想到我们不送孔雀上楼来,而是让她一个人回家的,所以仓促间没有动手,只好劫持了。"
"凶手对我们每个人的动向竟然这样了解,我们却看不出任何端倪来,甚至连一点线索也看不出来。"
"嘉嘉,"我突然问道,"你对美术有研究,对电脑绘图也懂一些,你说,那些网上公布的照片,会不是人为改造的,我是说,用电脑把同一张照片上的北斗七星中的星星一颗颗地擦去。"
"不是的。"嘉嘉说,"每一张照片采光、站位都不一样,就是说,每擦去一颗星星,就有人在现场照上一张……"
"然后,在通过电脑把图像发到论坛中,又通过电子邮件把那些狗屁东西发到我的信箱中。"
"末末!"嘉嘉显然听出了什么。"你打算干什么?!"
我低头,点燃一棵烟,没有回答。警察已经赶到了。
老驴的状态让人心痛,整个人焦脆焦虑而且有些歇斯底里。仿佛稍有刺激便会崩溃,这种情况多半是本人在逃避中隐于事件表面而不能面对以及细想中,他的头发凌乱,多半是自己撕扯的,没有理智地责怪我和嘉嘉为什么不把人送进门,还差点和这里的保安人员打了起来。若不是对方也觉得他过于可怜且不能得罪业主的话,老驴怕是要吃亏的。于是警察只好由我来接待。
0的几个小警官看上去既没有经验也没有什么能力,他们在作了笔录后,对我们说,这样吧,你们几个和我们走一趟。我看了看房间中的人,说,我跟你们去吧,我的这几个朋友留下来好吗?其中一个小警察看了一眼嘉嘉:"是你报的案吗?"
"是的。"
"也和他一起来吧。"
嘉嘉看了我一眼,我点点头。
来到警局天色将晚。我和嘉嘉在接待室中作了好久,最后我饿了,和外面的几个警察打了个招呼,便上街买些东西回来。在一间小店中吃了碗羊汤,一嘴油地出来,买了些汉堡包和一听可乐回来。嘉嘉已经和两个警察聊上了。我一见,原来是熟人--他们曾是调查过王小波死亡事件的刑警中的人,看到了我,对我点点头,示意我坐下。我把吃的给了嘉嘉,然后看着警察,听他们下一步想了解什么。
"你们身边的人一个个的死了,"其中一个人说,"目前我们已经掌握了些线索,但仍需要你们的配合。"
我冷冷地笑了一下:"让我们开门见山好吗?你们了解到了什么程度,怕只有你们自己最清楚。当我看到我的好朋友一个又一个出事,而我们又危如累卵,倘若仍可高枕无忧的只有少心没肺的主儿。至于将来会怎样,我想在座的没有人可以下定论,已然如此,那么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开诚布公些呢?没有人责怪你们的能力,我很理智,知道此次事件的性质。"
对方让我这样一挤兑,便没有了下文。我冷静地吸了口烟:"对不起,刚刚出事的是我最好的一个朋友,她曾经和我一起有一段很难忘的日子。可以说,我宁可自己出事也不愿意她出事。"
嘉嘉幽怨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什么。我和孔雀的关系她是知道,我、老驴、孔雀以及她,这四个人的关系是十分微妙的。
"能不能回忆一下--按照我们的思路走下去--你认为,王小波、李可、张毅和今天刚刚从国外回来就失踪的郁婕这四个人有什么共同的地方吗?"
"除了彼此都是同学之外,我还真的看不出来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共同点。就连吃东西的口味、看电影的品味、买零食的倾向都不一样--我们曾经也仔细地做过比较,试图找出来我们中和他们有共同点的人来,加以保护。"
第34节 凶手真的不是一个人
"你刚才说了,你们是多年的老同学?""是的。"我回答。
"那么,你能不能回忆一下,当年在学校或者刚毕业的时候发生过什么?"
"我好像对您说过了,那几年我们就是上学,说实在的,我们并不是老实学生,曾经也让大人操心过。比如离家出走什么的。当然这些并非死者……和失踪者之间的联系。我是说,这件事情和那件事情是两回事。"
"在你认识他们之前,也就是你和他们成为同学之前,他们有可能早就认识吗?"
"这个不可能。"我说,"张毅以前是轮胎厂的子弟,一直到了初中才来我们学校的。而王小波……到现在为止我也不知道他小学是在什么地方上的。"
那两个警察相互交流了一下意见,然后其中一个对我说:"据我们调查,每每案发前,你总能收到一些来自凶手或者说知情者那里的电子邮件。是真的吗?"
我抬起头看了看他们,承认了。
"这种事情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们呢?"
"因为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证明它们不是谁在搞的恶作剧。"我诚恳地说,"如果我认定它真的是死亡预言书的话,那么今天的郁婕也不会出事。"
"说到郁婕的事情,"警察对我们说,"除了你们,还有谁知道她今天回来?"
"应该说我们这些老同学大部分都知道。"嘉嘉回答道,"因为她的丈夫前几天刚刚出事,所以她就从国外匆匆赶了回来。"
"她一回来,你们就看到了那封预言似的邮件了?"
"是的,"我说,"当时我们正在网吧中,我女朋友看了我的信箱,当意识到事情要发生时,就马上往回赶,但还是晚了。"
警察喝了两口水:"我说……我是说假设的呀,有没有可能那个叫做郁婕的女人和大家开了一个玩笑。"
"不可能。"我和嘉嘉异口同声地说道。"不可能,"我说,"这种事情的玩笑开不得,你们没有见她老公都要疯了。"
"看来现在线索到了这里又断了。"另外一个年轻些的警察说,"从案件本身来看,行为方式完全是独立的。从时间上,每个人都不可能从事全部的案件。比如说,如果这个人杀了王小波,那么在李可死亡的时候,他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我和嘉嘉对视了一眼,我们也曾想过这样的问题,看来凶手真的不是一个人!究竟是什么让凶手们对我们这些老同学有如此刻骨的仇恨呢?如果追忆过去来寻找新的线索我倍感吃力,唯有重新置身于其中环境或许还能唤醒尘封的记忆来。但我却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下手。和警察们一直在警局中待到了晚上十点多,终于没有什么可说了,老些的那个警察说开车送我们回去,我说我们有车自己走就可以了。一路上我和嘉嘉谁也没有说一句话,这是一个微妙的平衡,仿佛谁要打破沉默便要承担起解决问题的重责。一边开车,我一边想:如果凶手早在心中埋藏了多年的仇恨种子终于得到了契机开始疯狂地萌芽,那么刺激该项计划生成并付诸行动的因素一定发生在第一起案件不久前。换言之,一切是从那次一线天回来后发生的,就是在那次旅游中所发生的事情,引发了凶手心中报复的念头,于是一切都开始了……
尽管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心中却开始逐渐的由忐忑变得坦然了些。我决定了,只有到那里去才能找到新的线索,才能帮助我找到凶手,保全自己或者说找到消失了的孔雀(郁婕)……
送嘉嘉回家后,我晚上一个人坐在阳台上抽烟,街道上阑珊的灯光和川流不息的车河充满生机的涌动着,空气中有些潮湿的味道,也有些淡而又淡的香甜气息。逐渐的红男绿女纷纷退场,把整个世界拱手让给了暗黑夜晚的寂寞。隐约的,我听到了很多平日不常听见的动静,一阵阵悠长而遥远的火车汽笛声;静夜邻居家主人的鼾声;偶有看到月亮不大适应的狗醒来,吠了两声,便悄无声息了。月亮出奇得好,银蓝色的,深邃而神秘,宁静地挂在天边,看着我看着我所在的世界。后来,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阳台上晒了多久的月亮,一直到电话响起,我离开那里走到客厅。
"末末。"
"怎样了,老驴?"听道他的声音,不知怎得,我感到内疚,如果我把孔雀送进家门一切……或许会发生的晚些。
老驴坦言道:"我很糟糕。嘉嘉在你那儿吗?"
"没有,我送她回家了。"我回答。
"……"
"家里就我一个人,有什么事情你说吧。"我意识到了他有些话是当人无法开口说出来的。电话中说吧,有些事情在有些时候并不适合面对面地交流。我拿着电话,聆听对面的呼吸。我的猫从房间中走了出来,爬在我的脚下,选择了一个看上去很舒服的姿势,懒懒地睡了。一时间,我不知道如何开口了。说什么好呢?问题很明显如果按照凶手行凶的规律而言,下一个被害者就是孔雀,这让人如何提起呢?难道直接问喂你说你老婆郁婕就是我们的孔雀会不会死?!我接受不了,老驴更不可能接受。唯有沉默在我们中间成为了永恒似的,大家谁也不能打破。
第35节 为什么要绑架孔雀
但出其不意地,老驴说了这样一句话:"放过我们吧。"我真的吓了一跳:"你说什么?!你是什么意思?"
老驴沉默不语地在电话那头静静地怵着。我的心却不能平静下来了。你这话是他妈的什么意思?放过你们,难道你们有把柄在我手中,难道是我绑架你的老婆。难道那些死去的同学皆为我所……
身上的汗就这样滋地流了出来。如果连我最好的朋友都这样想,那么其他人呢?我能责怪他吗?不,我不能。曾几何时,我也同样地怀疑过老驴--我最好的朋友。现在,他把话挑明了。明说了,老驴怀疑的人就是我。他要我放过他们显然是在告诉我:你,周末,你是凶手。你已经疯狂到了六亲不认的地步,连孔雀这样的朋友也要伤害。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我努力让自己平静,有一刻,我有放下电话谁也不理爱谁是谁的想法,但我克制住了,如今的实事不容你如此个性,倘若不能洗脱自己,那么从今往后,诸多事情发展将于我的意愿背道而驰。
老驴冷静地说:"王小波胸口上的那组密码,你是怎样解开的?"
"巧合。"我说,"巧得我都觉得太戏剧性了。"
"李可遗书的真伪你是如何判断的?"
"巧合。"我说,"要不是我了解李可的打字习惯和那些文字有出入,我也不可能知道。"
"你怎么知道张毅的尸体会在辰光大楼楼顶出现?"
"巧合。"我有气无力地说,"那天我正好和我的同事在那片执行任务。"
"你怎么知道张毅死前去了嶂石岩?"
"巧……"我苦笑道,"我看到了张毅佩戴手表的习惯和平常不同。"
"末末。"老驴说,"现在该你给我解释一下了,你怎么在这件事情上有那么多巧合呢?"
"如果不是事先有人安排的,那么就是我的运气比较好。"我只有这样说了。
"……"
"你……"我说,"和你说话怎么突然这样累了。老驴,你不相信我,对吗?"
"我,"他只此一字,再无后语。我是理解的,倘若是我,消失的是嘉嘉,那么我也不能在友情和爱情之间做一个选择,保全谁放弃谁,这话不好说。
"这样说吧,老驴。你认为我为什么要伤害我们的同学,为什么要绑架孔雀呢?"我大声地说:"给我一个理由吧,如果你认定我有罪,那么请罗列出我犯罪的证据。"
"我……"我听到了他沉重的呼吸,"末末,我没有怀疑你。我是说,我不怀疑你,但现在……"
"我知道。我理解你。"我说。我看了看客厅墙壁上的表,说,"睡吧,我晚上要写小说。"
在我们单位,新来的一位同事,叫魏广,因为年轻,很快就和我、顾雯迪、王鑫成为了好朋友。那段时间我情绪低落,见谁都不爱打理,真是委屈了魏广。但闲暇时,我们还是聚在一起到"E空间"上网,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觉得魏广同我现在的这些同事兼好友不同,他尽管岁数不大,但比我们成熟。顾雯迪几次建议我把我目前面对的事情告诉魏广,但我却一直保持沉默。我觉得自己的事情还是自己来处理的好。
这天,我却找到了魏广,我对他说你有没有朋友在部队工作。我知道他是刚从部队上复员下来的。他果然说认识几个有用的人。然后问我要干什么。我说既然我们是哥儿们那只好对不起你了,你无论如何要给我搞到一套部队拉练用的军用帐篷,越大越好。魏广问我干什么用的?我说我打算去山里写我的《突然消失》,在城市中太多事情的阻扰,让我无法安心创作。魏广同意了。当天下午我们开车到军分区找熟人,那人很给我们面子,没有任何手续就把帐篷接给了我。后来我才知道,那帐篷已经过了服役期了,只是一次也没有用过。饶是如此,我已经感激的不得了,没有想到事情这样顺利。
我在单位请了假,假期一直连到了十月一。好在领导都知道我平日写东西,也不为难我,同意了我的请求。我在离开单位的时候,和朋友一起吃了一顿。我拜托顾雯迪好好照顾嘉嘉,"我不在的期间,你嫂子就拜托给你了。"
"你也放心?"顾雯迪猥亵地冲我眨眼睛。
我说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怕你被你嫂子毁了。"
酒足饭饱之后,我们一行四人在马路上溜达,给路边的谈恋爱的男女们起哄。后来闹够了,我拉住了顾雯迪的手:"我走后的这段日子,经常看邮箱,我有事情请你们帮忙呢。"
"什么事情,现在说不一样吗?"顾雯迪说。
我摇摇头:"不一样的。"
回到家中,我开始翻看照片。浏览照片可以使人产生丰富的联想。恍然间时空会交错,然后把人带回到过去。我看着照片上一张张笑颜以及背后的风景,脑海自然产生了类似当日情形的幻觉。我看到风在水上吹过,女孩的裙子和歌声,还看到了很多色彩和感觉。这些臆想出来的东西,只有通过眼睛才能得到正是,比如风,是看不见的,但在照片上却不同了。大家的欢笑也是如此。我屡屡看到了死去的朋友们,他们和我在一线天快乐的情形历历在目,如同昨日。片刻间,我又回到了那深山和绿色的老林中。想入非非是我一个人享受孤独时的一大癖好。
门打开的时候,我正看着那些曾给我快乐的照片,就这样,嘉嘉来到了我的面前。我对她说我要去山上了,写我的小说,出版社已经和我签协议了,再不交怕是要负责的。我出其不意的旅行决定并没有使嘉嘉看上去多么吃惊,她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抱起猫,一边抚摩一边看着我。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仿佛在计算我会不会在说完这话后突然改变决定。我知道她最了解我的反复无常。我指了指表说待会儿的火车,我凌晨走。票下午买好了。嘉嘉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我扔在客厅中的大折叠帐篷--尽管它已经被叠成了很小的一块,但看上去仍很大。然后说:"你想去那儿?"
第36节 凶手复仇的动机
"什么?"我没有听清楚。嘉嘉说:"你想去一线天是吗?想到那座别墅中找找看是什么触发了那凶手复仇的动机,对吗?"
我没有回答,开始收拾东西。钞票放在贴身的口袋中,打火机、香烟、换洗的衣服、照相机、望远镜、必备药品、手电筒放进大旅行包中,放音盒、电池、口香糖、毛巾、牙刷、牙膏、手纸还有笔和灵感本丢进随行袋中,最后是便携式电脑,为了保险起见,我多准备了两套笔记本专用电池,还特意安装了一套DOS文本输入系统(这样更能省电),闭着眼睛算了算,这些东西足够我两个礼拜用的了。如果运气好,能和别墅中的人联系上,还可以充电。然后就是那个大帐篷了,我打算把它架在那别墅旁边去,因为我已经没有能力支付昂贵的别墅租金了。做完这些,嘉嘉和我一起关门窗,断电源,闭水龙头和煤气阀门。最后确定一切安然无恙后,才小心翼翼地揣好钥匙,把背包一件件地运到车里。
在去车站的路上,我和嘉嘉说了很多彼此珍重的话,我奇怪嘉嘉为什么这样欣然同意。我还开玩笑地说,你这样若无其事地看着我远行而不为所动,实在是让人痛心疾首,哪怕是埋怨也好,只要有些挽留的意思就成,现在倒好,仿佛是我在给你腾地,"特如释负重吧?"我说。嘉嘉看着我,严肃地说:"不。"然后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好认真开车。深夜的牛城在路灯下别有一番风味,那些古色古香建筑上的"XX酒家"霓虹仍在闪烁。高大入霄的电视接收塔底座披红挂彩,到了顶端却越发落寞的只有一盏红色的脉冲示高灯。几个大男孩开着摩托车从我们身边呼啸而过,车身压来压去的左冲右拐甚是潇洒。过了地道桥,街上的人少了,路灯也浑浑噩噩似睡非醒慵懒的发着光。我看到路边一行人走在前面,身影像极了一个人,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后来车过去后,我又晃了一眼那个人,发现我并不认识他。
尽管人和人的面孔不一样,却有很多人的背影一样。我想起来了,刚才看到的那个人,背影像极了李可。
我叹了口气,把车开进车站停车场。好在火车没有晚点,我和嘉嘉把行李搬上火车,我对她说你回去吧,自己开车没有问题吧。嘉嘉点点头,话突然少多了。我又说了些道别的话,但得到了仍是冷漠地点头。最后,我说我上车了,你回去吧。
她突然从后面抱住了我,仍是一句话不说,她搂着我搂得那样紧,好像怕是一松手便会失去我似的。我被她抱着腰,静静地说不出一句话。一直到火车拉响了预备汽笛,我才慢慢地回过身,托起她的脸,我说:你回去吧。我要走了。
我知道她和我一样,意识到了危险。尽管我准备的很像是写作,但事实上,这次行动却九死一生。这是没有根据的,完全是感觉,却是那样生动真实,就好像我不是远行而是去送死。我不知道如何安慰我的爱人,心中的沉重几乎让我停止了思维,有一刻我想放弃,跳上车把行李拿下来,对她说,我不去了,哪儿也不去了。但我不能,因为我必须要给许多人一个交待,这不是我的使命感在作祟,而是我不能不这样做。就好像你困了就要睡觉饿了就要吃饭一样。
火车的汽笛响了起来,列车员在我们旁边打了一个哈欠,不好意思说什么,却用咳嗽暗示我们。我离开了黎韵,缓慢地上了火车。
我上了车,找好座位,等车慢慢启动后,才来到窗口,嘉嘉并没有看我,而是站在站台上小声地打电话。她没有注意到我,这让我心中扑通一下提到了嗓子中……
从午夜时分开始,车窗就开始零星的有雨。这样更好,我喜欢在雨的天气中旅行,它更能加深离别的愁绪,我是这样的想的,雨尽管在流动,但它却是宁静的,它可以给你一个惬意的空间和氛围让你一个人静静地享受寂寞。在小时候,我总和嘉嘉一起在下雨天,跑到火车站看匆匆的人群,那个时候我们总是谁也不和谁说话,我想是暗中的伤感已经开始在我们年少的心中滋生开来了。于是,至此,我仍不能摆脱雨天中坐在火车中那种莫名其妙的失落。
我订的是卧铺票,车走动了不久,车厢中的灯就灭掉了,但我所处的空间并不黑,沿途城市的灯光璀璨,加之一些自然光,我周围是朦胧的,这种朦胧平添在我心中的莫明失落上只有更加的孤独。我睡不着,坐在床铺上,靠在枕头上,看窗外的雨。不知道到了几点,我把茶杯中的水喝完了,起身打水回来后觉得仍没有困意,并从旅行包中取出笔记本电脑开始写小说,我已经答应我的编辑我的《突然消失》将在近期交稿了。
这个时候,一个女列车员从过道远处冲我走了过来,看到我并没有睡觉,轻声地对我说:"先生,号车厢有一名旅客突然犯病,需要一张床,如果您不睡,我们想……"
我没有说什么,跳下床,打点行李:"你能帮我抬一下东西吗?太多了。"
"我们会补偿您的损失的,我们将退还您的卧铺钱。"
我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和列车员一起来到号车厢。看来骚乱已经过去了,大家已经醒了纷纷议论那个倒霉的人--那个占了我的卧铺的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37节 谁让你坐到这里
"谁让你坐到这里的?"那和我同来的女列车员对一个坐在靠窗户座位上的人喝道,"刚才那人坐这儿的!""我以为他走了呢。"对方委屈地说。
列车员指了一下我:"人家这位先生把自己的卧铺让出来了,现在坐在这里,刚才那病人是靠窗坐的,现在这位先生也得坐在那儿,你起来。"
我说算了,无所谓的。列车员却要求那占座的人让开,最后她胜利了,我座在靠窗的地方,等一切安静后,我还想写点什么,但我的思路却因此完全被打破了,一点写作的欲望和灵感都没有了。我沮丧地想抽烟,我知道这里是禁烟车厢,我只好到车厢连接处。抽了一根烟后,我又回到刚才的座位,坐好后百无聊赖,随手翻开茶几上的水果盘下的一张纸。
四周的人都睡觉了。车厢中很静,整个空间坐满了人却没有一点声音,这让我觉得毛骨悚然。
我拿起那张纸:
不要去,快回来!
这句话让我的汗水滋地从后背冒了出来!这分明就是那些预示匿名E-mail中的第一封呀。当初我就是在火车上用电脑收到了这样的一封"警告"的。而后所有的事情就从这封我没有遵守的警告开始的。现在想想,如果当初我听它的,没有去,回去了,那么事情说不定就不是像现在发展的这样。
我摇醒了身边的人:"先生,刚才是谁把这张纸放在这儿的?"
"不知道!"对方生硬地回答,显然还是以为我占了靠窗的座,而愤愤不平。
我只好耐着性子,小声说:"真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是这样的,我和我老婆吵了一架,她一赌气跑了,我想她回娘家了,我此行就是为了找她。刚才我出去了一下,回来看到了张纸条,上面字体就是她的,说明她一直没有回去,而是和我一起登上火车的。"
一看有热闹,对方情绪好了些,但还是很遗憾的说:"我真的没有看到是谁写的这纸条,刚才那个病人倒在这里坐这儿呢,后来一闹病,就把你换过来了。"
正说着的时候,火车停靠在一个小站,有旅客陆续上下。车厢中有一阵骚动,我对面的一个人要下车,他打断了我们。片刻后车动了,我接着说:"那个病人……是个男的?"
"肯定不是你老婆。"对方说,"但这纸条是不是他写的我就不知道。"
怎么会不是他写的?!
这个男人是谁?!
我被跟踪了?!
我连忙站起来,向卧铺车厢跑去。
我的铺位空了……
"我正说找您呢,"刚才那个列车员说,"刚才真谢谢你。那个病人在上一个站已经被我们的人送下车了,"
"他走了?"我还是晚了一步。
列车员说:"是呀,下去了。"
"他……不是急症吗?"
"是呀,突然昏倒了。后来休息了一下,又醒了。"
真是一个好计策呀,突然昏倒,当然可以突然醒来了!一个这样的人他在什么地方要求下车都不为过的。他算计好我将会在这里给他让位,并早给我留下了纸条。这样了解我的人--知道我晚上不睡觉,而且愿意给有困难的人以帮助--,只有是最了解我的身边的人,比如我的老同学……
或许--我突然一身冷汗,嘉嘉在我上车后打电话的动作在我脑海中闪现过--或许……这不可能!!
列车员还继续说,她准备叫我回来接着睡卧铺,正好我来。我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然后说:"那个人长得什么样子?"
"嗯?"
"就是刚才病倒那个呀。"
"哦,眉毛挺浓,嘴角上有伤疤--好像是新的。还有就是头发挺长,个头不低。"
这这样的人满大街都是,就是在这列火车上也能找出百八十个。我突发奇想,那出五一长假我们在一线天的老同学照来,那是我们的合影。"这里有他吗?"我问。
列车员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看样子好像在说,地球再小也不能小到这种地步吧。但在我犀利尖锐的目光下,她的眼睛还是移到了照片上。
"没有,这里没有刚才那个人……"
我又换了一张--我带来了所有那时的照片。
"……"她说了一声没有,后在一张嘉嘉、胡薇薇和张少雅的女生照上停住了。
"这是女生照呀,刚才那个人不是个男人吗?"
"是的,"她看了看我,眼中很是迷茫,"这个人,他们的背影好像呀。"
我拿照片的手开始颤抖了,接着照片掉在了地上。那列车员也吓坏了,连忙帮我拣照片:"怎么了?先生您没有事情吧?"
我怎么会没有事情呢?我脑海中在回想着:我一个人上了火车去那个邪恶的地方,上了车就进入了一个早就策划好的阴谋中。先是把我引开让我看到那张叫我回去的纸条,然后策划实施者又突然消失……我让那个列车员认照片,因为我认定了刚才给我来这套的人定是我的同学。我的估计没有错。
那张三人照其实照到了很多人,嘉嘉、胡薇薇和张少雅在画面的中间,背后是水潭,在照这张相的时候,其他几个男生在那里捉鱼。
那列车员却偏偏指者王小波的后背对我说,刚才下车的人很像他。
雨仍然在下,天气预报这样对我说:云层覆盖了我国大部分地区,阴雨天气将在近两天里连绵。我下了车一个人站在站台上,经过了漫长的旅行,我到这里已经是傍晚时分,因为没有太阳,天黑得很快。孑然一身,我在原地站着突然不知所措了。这样的天气,我怎么能够找到去一线天的车呢?这样的一个小站,在铁路版图上几乎可以忽略,她的附近怎么会有旅馆之类的场所呢?我到候车厅--那里和售票厅合二为一了。
我敲开了问事处的窗户,一张睡意朦胧的胖女人的脸几乎填满了那扇窗子,她的表情刻板冷漠就像一个苦行僧似的,她看着我,用当地的方言问了两句,我没有听懂。我说我想找辆出租车"出租车--您能明白吗,出、租、车!"那女人冷冷地看着我,又说我听不懂的方言。我觉得这样我好傻,我比划着,好让她明白我现在需要一辆车到西边的山区去。我只好对她笑了笑,对打扰了她表示遗憾,然后我把行李搬进来,坐在座位上想办法。
这里没有我的一个朋友,我孤立无援,想来可笑,我一直认为我是那种可以独当一面的男子汉,现在看来,在一个陌生的新环境我完全和其他人没有全面区别。我抽了一根烟。这段时间里,还是没有人过来。我忍不住又敲开了那小窗,那张大如银盘的嘴脸又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对她说这里附近有没有可以过夜的地方?她突然裂开了嘴,粉红色的牙床和洁白的牙齿整齐地出现在我的面前。这样的牙口在这种地方是不多见的--比我的还要干净,在我印象中山区小站的人员是比较不注重自己的仪表的。我又看了看她的手,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我开始害怕了。山区的阳光的独特的,特别毒,这里的人怎么会有这么白的皮肤呢?我们的语言存在着障碍,就是说我们不可能正常的交流,宛如一道通明的玻璃墙阻挡在我和她的面前,我能看见她,听到她,却感觉不到她。她那种听起来像是外语似的方言到底说的是什么?好像并不是在告诉我旅馆的所在地。
我对她说:"你……我的话……你可以……听懂吗?"她依旧冰凉的看着我,表情不再生动。我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心虚了,只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如果现在就出去,离开这里,并非不可能,但我能去什么地方呢?我知道要从这里到一线天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这样的天气,而且马上就要入夜了,我一个人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到目的地的。现在我没有勇气再骚扰那位老女人了。那张让人作呕的脸却时常在我面前浮现。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她所在的地方,她正绕有兴趣地观察着我,吓得我连忙转过脸。
出行的茫然让我得到了报应,我并没有安排好每一个细节,以至于现在我被困在了这样的一个小站中,无法出去。因为我连夜坐车,又没有休息好,便在候车厅内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冷风冻醒了,看到大厅的门洞开着,几个本地要坐火车出门的人已经坐在了我的旁边,同样说着那些我听不明白的方言。我失去了再去询问的兴趣了。我侧了侧身子坐了起来,看了一眼表吓了一跳:我居然在这样的地方睡了两个小时!难怪周身僵硬呢。外面的天完全黑透了,只有门口上的顶灯在风雨中摇曳着微弱的光芒。
这个时候,那一直隐藏在售票处的老女人走了出来,对房间中的其他人说了两句,人们听话地站了起来,向站台走去。不多时,有火车进站,再过一会儿,整个小站又回复了平静,只剩下我和那女人在一起了。她一直没有露面,一直到售票厅内的电话响起,我才意识到她原来一直没有离开,只是没有任何声息地在我的隔壁。
突然间,她探出头来冲我笑了起来。我连忙起立。她说:"电话。"我一怔,她居然会说普通话!"你说什么?"我大声地喊,连我自己也听出来颤抖。她仿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又用一系列我不能理解的语言和我交流。我看着她那里,她的脸从小窗处露出,小窗的旁边贴着两张触目惊心的海报--以前带违禁物品上车并引发爆炸后的严重后果--一具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和一张张面目全非的嘴脸。我疑心那方言中有一个单词的发音怕是和普通话中的"电话"一样,但我却看到了她冲我晃了晃手中的电话。我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接过电话:"喂?"……占了线的盲音。我回头看着那女人。不敢离她太近,也不敢离她太远。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脸色苍白,白的我看不清楚她的眼睛,就好像她的瞳仁也是白色的一样!我努力使自己平静:"刚才电话说什么?"
第38节 对方是一个女人吗
她停了一下,最后努力地说:"上网……"我仍旧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她,但还是拿上我的手提电脑走进了她的房间。房间内的设施一应俱全,电源插头、电话线都早已经准备好了。我一边镇静地安装插口一边对她说:"既然你早就会说普通话,为什么从一开始就要吓唬我呢?"
"……"
"好吧,你不愿意说这些,我们换一个话题好了。刚才给你打电话的人是谁?"
"系批阿请,无四在年这和其片……"她说的,我仍一句也听不明白。
"那么,对方是男是女你总应该知道吧?"
"个的他片饿……"
"等等,你如果能听明白我说的,那么你可以用点头和摇头来回答。"
她点点头。说明她可以听懂我的话。
我说:"对方是一个女人吗?"
她摇摇头。
我说:"那么,对方是一个男人了?"
她又摇摇头!
我有些气愤了。这个世界上,除了男人就是女人了,她明明可以听懂我说的话的,却为什么两次都要摇头,分明的,她是在耍我。正当我要站起来,发表我的意见的时候,她突然说:"听……不明白,声音……不男不女。"
我的汗水再次涌出来,身体却一阵寒冷,接着汗水迷了眼睛,几乎要睁不看了。那女人看了看候车室的挂钟,没有表情地对我说:上网。说着她离开了这个房间。
上网,真是一个类似大海捞针的事情,没有地址和用户ID,我到什么地方呀!追出去,想那老女人也不会告诉我一个所以然的,我只好先登录我的信箱,果然,那里有我的一封信:www.xrfeifei.com,我等你。
竟然是这个网站,这是我为上海人民出版社"想入非非"系列丛书写的一个网站,对方却把我约到这个地方。真是可笑,就好像一个陌生人把我引到了我自己的家中再向我宣读许客令一样可笑!我还是进入了想入非非网中,进入社区,在聊天室中,一个早就注册好的名字在等着我--眉里。这个名字老早就在社区中了,我先前一直认为那是我们的一位读者,现在看来,这是一个处心积虑的事先安排了。他在暗处,我却在明处,他窥视着我的一举一动,而我几乎忽略了他的存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次交锋,我还没有出击,就已经输了一着了。
"你太冒失了。"那家伙见我来了,便说。
我提出了语音聊天申请,对方拒绝了。
"不要这样,你知道,我是不会让你听到我的声音的,"对方很狡猾地说。
"如果我要是不知道比赛规则的话,"我打字,"我是不会开局的。"
"我不能给你保证,"电脑屏幕上写到,"但,已然我主动提出了在网上同你见面,那么你就应该相信我的诚意……"
"诚意?!"我冷笑着,"一个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凶手,在这样的一个状况下,居然还能坦言自己是有诚意的,你不觉得可笑吗?"
对方又好一阵子没有回应,我疑心一开始的交谈就让我得罪了对方。于是我缓和了下来。姑且信任他吧,否则又能怎样呢?
"你为什么不对我动手?"
"你想成为七颗星中的一个吗?"
"我不想,但你如果是我的老同学的话,应该了解我,我不习惯当配角,如果这场戏中我不能唱主角,那么我宁可当观众。"
"我并没有让你退出呀。"他说,"一开始的所有谜题,我都给你留下了线索,而且你也一步步地走到了现在。只是……"
"在我那个信箱中发出警告的人是你吗?"
"警告?什么警告?"
我愣了一下,我实在不能揣摩对方的意思,连续发出的那些警告第一次让我当作了恶作剧,而后它像幽灵似的出现,总在每一个死者事后发出嘲笑。我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在来这里旅游前的那个火车上的晚上,难道不是你给我发来的警告我们不要来的吗?"
"不是我,我只给你的信箱中发了那些安魂告示。"
"是那些嘲笑死者的类似诗一样的东西吗?"
"周末,你应该知道,如果我想给你撒谎,我是不会和你主动接触的。"对方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一般,在我发出疑问前,暗示了我。
"我知道我现在问你是谁你一定不会告诉我的,"我说,"我这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残害我的朋友,我的老同学!"
"因为他们曾经伤害了我,让我变成了今天的这个面目全非的模样,让我不能过正常人的生活,剥夺了我太多的东西,我恨他们恨他们每个人!是的,是我,没有错,是我策划并实施了整个连环杀人事件,我就像一个黑色的天使般的,将复仇施加每一个罪恶的灵魂上面。"
"你的目的……我是说你主动要求和我联系的原因是什么?"我不耐烦地说,"是不是想继续让我当你的刀?当你替罪羊,你可知道,现在连我最好的朋友都开始怀疑我了!我最好的另一个朋友也被你卷进了这个事件之中!郁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了?"
"什么?"
我继续打字:"王小波、李可、张毅的死如果是你的复仇的话,那么请告诉我,郁婕做了什么,让你也对她下毒手。"
"你认为郁婕已经死了吗?"
"我没有,我不敢这样认为,因为我怕一旦我确定了这个假设,我会失控的。"
第39节 我要知道的一切
"我并不感到有多意外,"对方说,"我想知道,郁婕和黎韵,哪个对你更重要一些?""你想干什么?!"
"问问而已。"
"我决绝回答。"
"如果你知道郁婕是怎样一个人,你就不会彷徨了!"对方停了一下,"今天我们的交谈就到这里吧,相信你已经得到你想要得到了。"
"……我想我已经明白了。"我冷静了许多,"除了你下一步要做什么,我已经知道了我要知道的一切。"
"你……"
我下线了。
我拔掉插头,关上电脑,跑出门外,正巧碰到一个刚进门的年轻列车员。见我从售票室中出来,他感到意外:"你是谁干什么的?"
我连忙解释。在那列车员还没有明白过来的时候,我问他那个他的同事--一个看上去很神经质的老女人干什么去了?
"什么老女人?我们这个小站没有女人,有女的也只能是旅客。从站长到我,总共七个人,都是男人。"
"那么刚才你干什么去了?"
"你是谁呀,怎么问这么多!"
"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说,刚才是你们的一个同事让我进的那个房间,现在她突然消失了,我碰见了,却看不到她。"
"今天只有我一个人在,没有其他人。"他看着我,目光像毒蛇。
难道我见鬼了!我在这里一分钟也呆不下去了。收拾好了行囊,我准备出去,不管离开了这里外面是什么。
"喂,你站住。"那个年轻列车员叫住了我。
我转身的时候,他已经扔过来了一把钥匙,我接过,竟然是一把车钥匙,连忙回头,看到车站小广场中停放着一辆越野车。我对那列车员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它可以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他冷冷的说。有一刻,我在他的脸上居然看到了刚才那老女人的神情来。他是她的儿子或者其他什么有关系的人吗?他们两个看上去真的很像。
"已经有人付了款了。"他解释说,"我们只是不想参与其中的小人物,不要问一些我不能回答的问题,你想去那儿就快走吧。"
我赌气似的开门出去,我知道,再留下来也是自取其辱,他或者他们是不会告诉我些什么东西的。既然在网上,凶手说我还不会死,那么现在他们还不对我下毒手。
雨水流淌在挡风玻璃上,流成了一条条的线,汇聚成了一个个的面,雨刷在左右舞动,整个世界安静极了,我只能听到水的声音,车外雾气笼罩,能见度很低,朦胧的夜光下,我在雨中看到了道路两边竖立的崇山峻岭,一排排贴在黑色的夜幕上面,没有其它色彩,只是比背景更深些。我缓慢行驶,看着车灯所照射到的那一点点巴掌大小的区域。这辆车显然是租来的,不能给我再多的线索了。录音机中没有磁带,收音机的效果也不好。
我唯一的好处就是只要走一遍的路,就会记住。不管在怎样的情况下,我也能凭借着自己的感觉到达自己要去的地方。但前方危机四伏,等待我的又会是什么呢?雨越来越大,夜越来越黑,我的前途一片渺茫,我的内心空虚寥落起来,茫然感让我倍感失落,那种寂寞的旅途几乎屏蔽了我的思维。我的文学老师告诉我,一般的游记中是没有主人公的心理描写的,因为他更关注的是下面将要发生什么,看来老师是对的,我的确已不能组织我的思维了。
车过那山涧平地时,雨已经停了,我下了车,向附近有灯光的房间走去,敲开房门,一位本地土著站在了我的面前。
"对不起,我着急赶夜路,错过了住店地方,能不能借宿一下,大爷能给我一个方便吗?"我说着从口袋中拿出了一张五十元的钞票。
这位淳朴的老年人按下我拿钱的手,把我请到房间中,怕是他未能完全明白我说的是什么,但乐于助人的善良还是让我这样一个陌路的旅者得到片刻的修养之地。他的话语不多,待我坐下后,为我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我用缓慢地语速对老人讲:"您家就您一个人吗?"
他用我能听懂的、带着严重口音的话对我说,闺女出嫁了,老伴逝世,还有一个小儿子,岁数同我相仿,现在西边山里给人看宅子。我问了地址,得知他那儿子竟然是那一线天别墅闲置时的看门人!我又和老人聊了一会儿,颇感有缘,便跑到外面到车里取了些罐头并拿来了一瓶酒。我回到房中,将手中的酒瓶向他挥了挥,老人笑了,也走了出去,片刻回来时,手中已经多了一盘煮好的兔子肉。
他说那兔子是在山上打来的,新鲜。我和老爷子便喝起来,一开始为了感谢老人的留住之情,还是甜言蜜语,后来两人对饮了三杯酒下肚,我便豪言壮语起来,再饮了几杯后,我有些胡言乱语了,这样一来,也引了老人的兴致,两个人你敬我让的欢声笑语起来--最后,我也数不过来我究竟喝了有多少,只是一下爬在桌子上,连夜的疲惫惊悚和寒冷让我变得无言无语。很快我便进入了梦乡。
我恍然回到了几个月前,当初我们行车路过这里,虽未能拜见此间主人,却心向往这田园的诗意和宁静。后来我哭了,在梦中,我又看到了我的朋友看到了我亲爱的同学们,他们就在我的身边,我们身处中巴车上,开车的是老驴,他指点着这里说些什么。我还看到了那久日不见的小狗和老母狗,它们还是当时见到时的模样……而桃花依旧在……我与故人却天人相隔了。
第40节 这正是我要做的
第二天我上路了,临行前还是将那五十元钱塞到了老人的床被中。沿着门前的小溪,我继续驱车前进,走了两个小时,我的车已经停在了两山夹缝中现一线天的世外桃源了。上次来时,因为车上人多且中巴底盘低,不能驶入,而这次我驾驶的是山地越野车,性能绝非那种车所能比拟的。我换上低档,加足马力,轮胎在鹅卵石上跳跃着跑到了那片碧绿色的潭水前面。因为不是节假日,而且也正好没有赶上这里的主人没有住在这里。我便很大胆地敲开了门。却没有人开门,我是记得的,昨天我碰的老人曾告诉我,他的儿子此刻应该在这里为这大别墅看门的,可为什么却没有任何人的气息在呢?
我在附近溜达了一圈,仍没有看到这里的人,在水边洗去了风尘,便找了一片空地,搭起了从魏广那里搞来帐篷。一切妥当后,我找来些吃的权当午饭。下午我在湖水边看了会儿当时于此处拍摄的欢声笑语,然后给嘉嘉挂了电话,告诉她我已经安全的抵达目的地了。
"那个看门人呢?你不是说你昨天借宿的老人的儿子在这里吗?"在挑三拣四地为她讲述了我近两天的遭遇后,嘉嘉问我。
我想了一下,对她说:"想是耐不住一个人在山中空斋的寂寞,早跑出去了,这里本就人迹罕致,而且他家所在正是外面来这里的必经之地。"
她哦了一声,我又问有没有孔雀的消息。她说没有:"大家正在焦急的寻找着……"
"怎么了?"我感到她有话要说。
"末末,你觉得你现在的离开是否有待商权?"
"怎么讲?"
"你这样离去,引得了众人的怀疑……我是说……"
我笑了一下:"这正是我要做的。"
"嗯?"
"纵观整个事件,那个在幕后的凶手始终将我的一举一动掌握在股掌之间,我唯有做到如此地步,匪夷所思出人意料地来到这里方能使得对方始料不及,从而乱了方寸措手不及,很多要发生的事件也会因此搁浅,便是这样我们才能争取时间。而切我已经有很充分的理由相信我的目的达到了预期的效果。"
"怎么了?什么事情让你这样说?"
"还记得我刚才给你说的前天晚上和同那家伙在网上聊天的事情吗?"
"是呀,那不是凶手有持无恐吗?"
"不,恰恰说明他也心虚了!"我兴奋地说。
嘉嘉似乎明白了,她接着说:"那你打算怎么办,你有什么计划吗?你不会是为了打乱对方的阵脚便去那里的吧。"
"不是的,我不早告诉你了吗?一切发生在我们在这里游玩后,那么矛盾点应该就是在这里,我一定能找到线索的,正好这里没有看门人,我可以一个人畅通无阻的进出那间别墅了。"
"尽管知道没有什么危险,但我还是觉得心虚,深山老林中一座空屋……"
我笑了起来,我说嘉嘉你忘了我是写恐怖小说作家了吗?我的胆子大得很呀。"对了,那天我上了火车,看到你在打电话,是谁呀?"
"是老驴。"嘉嘉说,"他问我你要去哪儿,我告诉了他,他不想让你去,他说第一、你去的话,会被我们的同学怀疑你在隐藏,因为事情越来越明显了;其次就是如果你这样去了,很可能会打草惊蛇,对孔雀造成不利的影响。"
我愣了一下,但灵感就像一只过街的耗子似的,噌地溜走了。我马上说:"你还记得我们同学中有没有几个家伙伤人伤得很深?"
"你是说王小波、李可和张毅得罪了谁是吗?"
"好像老生常谈了,"我惭愧地说,看来我始终没能逃出这样的一个模式。但有一点,这三个死者让凶手如此记恨一定有原因的,我一定忽略了什么。
结束了同嘉嘉的通话后,我的思维仍以固定的模式前行,如果我可以搅乱空间,穿梭时空回到我还是学生的那段时间段,那么我应该会了解很多东西……
迷雾--我在想,之所以我无法安静下来我的心,是因为太多的线索绞在了一起,既然故事发生在我们这老同学的身上,那么起因一定不能脱离从前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却因现实中的脑子不能再单纯,面对很多事养成了瞻前顾后的毛病,便是这样束缚了手脚,更局限了我的思维。的确,如果我面对迷雾却视而不见,仅仅把我的目光向后看,不再盲目地追随现在发生的事情和展望未来事态的延续,那么我可以得到什么呢?
我开始倒叙我的从前,先从第一次听到王小波遇害时开始吧,那是李可告诉我的,在这之前,有几个警察找过我,我记得我没有说过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事后我却知道,王小波死在自己的房间中,在那儿之前呢?他和李可一起喝了酒,酒是可以乱性的东西呀。给一个大胆的假设,在王小波喝醉前或后的那段时间里,凶手找到了他,历数了王小波当年的种种罪过,以至于直接或者间接造成了王小波的死。那么是什么造成了如此巨大的冲击,使得一个事业上如日中天的年轻人丧命呢?
背影!!
我想到了王小波的背影,天呀,他的背影居然出现过那天我乘坐的火车上。如果这并非是那列车员的胡言乱语,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我们中有一个背影像极了王小波的人,而且已经可以做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王小波的身影本就很大众化呀,任谁也非难以模仿的。
第41节 如果凶手利用了李可
如果凶手利用了李可呢!李可是直接同王小波最后一次接触的人,如果凶手用了什么方法使得李可信任他包庇了他,那么他完全可以在对王小波下手后,再和李可制造一个假的密室现场!
一个故事在我的脑海中逐渐成型了:
凶手事先找到了李可,他对李可这样说,从前你和王小波伤害了我,我要报复他,曾经我给过你们暗示,王小波非但没有道歉的意思反倒激怒了我,我要报仇。如果你能帮助我,那么就算你对我的报答,否则我也会鱼死网破的!李可或许同意了,我们有理由相信当时李可并没有意识到凶手所说的复仇是谋杀。凶手让李可灌醉了王小波,或者说他根本就是在酒中下了毒。换言之那天在一起喝酒的人很可能不是李可和王小波两个人,而很可能是三个。凶手和他们一起来到了王小波的家,当然这必须小心不能让王小波的邻居和家人发现,因为事后,凶手要利用他的身影同王小波很类似这一点离开现场。凶手将醉了的或者已经死了的王小波放在床上,并留下了那个用数字组成的密码。李可知道凶手是谁!这正是他在制造了诸多谎言后却突然消失的原因,他被凶手以巧妙的方式安排在嶂石岩的一家旅馆中,然后灭口。在这期间,凶手在李可家的电脑中放置了一份假的遗书。凶手留在嶂石岩,在悬崖顶上,推下了攀岩的张毅。从此,他完成了谋杀这三个人的任务。
不对!这个假设太多硬伤了:一、李可再傻也不会做出如此幼稚的行为的,如果他知道凶手的目的,他不会参与并任其摆布的;二、如果张毅死于嶂石岩,那么他的尸体为什么会在辰光大厦的楼顶出现呢?三、一线天别墅中的星图并非电脑做出来,从抹去星图的一颗星再去杀一个人,时间上显然不可能的。除非凶手在短短时间内,擦去北斗七星中的一颗,便照一张相片,再擦一颗再照。一下攥齐七张逐个消失星星的星图照片,并在适当时候发在"脸"论坛上。
前二条,目前无法得到答案,但最后一条全可以证实,那就时潜入别墅中看看星图此刻的样子……
我想到这里,连忙跑到别墅门前,费了半天劲也撬不开锁子,最后索性破门而入。
还有三颗星在星图上面……
我吓呆了,如果一颗星代表一个生命的话,如果第四颗星代表孔雀的话,那么……不!我不能够接受。我连忙屏蔽自己的思想,因为事先我就告诫自己,不要把现在得到的线索同以前的绞在以前,否则我又会坠入迷雾之中。
我颇有些自欺欺人地坐在星图的对面,脑子却空前的灵敏,如果一切不可能的都被否定,那么剩下的就是实事--擦星图的人,和凶手不是同一个人!因为从这里到牛城最少一天的路上,如果凶手先擦一颗星星,再返回到牛城杀人,那么他势必要有一天的时间不在牛城。在任何一个同学去世前,其他人都没有离开过牛城!这就是说,在这座别墅中,有一个凶手的帮凶,他负责擦去星星,而另一个则在牛城杀人。
这样一来,刚才的三个谜团中的另一个迎刃而解了:张毅在嶂石岩被害后,有人接送了他的尸体,并用汽车运到牛城,先一个人早在辰光中租下了一间房子,两个再用一个大皮箱或者其它东西把尸体放到那间房子中,找一个合适的时候,在楼顶上制造了第二现场。
但是,李可究竟是怎样被控制,说了假话又被人安排在了那家宾馆中呢?
手机响起的时候,我正在那间诡异的屋子中冥思苦想。我被那动静下了一跳,连忙找出电话,接听。
"周末!你这个懦夫,有种面对面地和我们真刀实枪的干呀!"
"张少雅?"我吃惊地应了声。
"你躲起来就以为没有事情了吗?"张少雅真是有些气急败坏了,她在电话那头歇斯底里地喊着,"你一个个杀了我的同学,下一个目标是谁?我不怕你!有种你现在就来呀。"
"我可以理解并可以原谅你,我只告诉你一点,我没有干你所说的那些事情。"我顿了顿,说,"张少雅,怀疑一个人应该有证据的,你凭什么说是我呢?"
"好,你说,在李可被害的那个旅馆中,为什么会用你的名字注册的房间?--因为那就是你!还有你为什么能解开王小波胸口上的密码?--因为那就是你写的!你为什么能第一个发现了张毅的尸体并说他的手表戴错了手臂--因为那是你杀的!郁婕怎么会刚回国就失踪的呢?--因为是你从石家庄接的飞机!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哑口无言了。
张少雅在电话那头也是半天的沉默,最后她又开始说:"你反驳呀,把你的理由说出来!"
"谢谢你少雅……"
"你说什么?"
"你希望我来反驳你,正是因为你不愿意相信我是一个凶手,你也知道,因为你是我的老同学,你应该了解的,如果我是凶手,我可能伤害的人绝对不会是现在已经出了事人--他们更不会是同我一起来旅游的人,要是也会是那些和我性情不和没有共同语言的人。"
"那你……"
"我的确不能解释你刚才说的那些疑点,但有一个现象是我早就觉察到的:我一直在被人利用着,我存在的目的是充当一面镜子,把照过来的光经折射而改变方向。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当你面对我时,会错误的认为我是光源。"
第42节 你为什么要躲起来
"你为什么要躲起来?""这个问题现在说出来还不是时机,到时候我会给大家一个解释的。现在,"我说,"你和谁在一起?"
"几个同学聚在吕智家里。"
"好,你们最好不要单独行动,尽量避开一个人在某一处,大家要相互照应。"
"但我还是不信任你。"张少雅说,"尽管你已经给了我一个解释,就算我能接受,也不能代表现在在座的其他也能接受。"
"不管怎么说,我都要谢谢你,我知道现在你不信任我并非你在怀疑我。"
"……"电话沉默了一会儿,"黎韵也要和我们在一起吗?"
我说,最好这样,大家在一起才安全。"还有……我已经知道了他们杀人的手法了。"
"他们?"张少雅吃惊地重复我的话。
"是的,凶手不是一个人。"
夜里,我又回到了我的帐篷中,我担心看门人回来,这样可能在我本来就不顺利的路途中更添加了不必要的麻烦。我努力让自己置身事外,平静下来写了三个小时的小说,最好写得心浮气燥,因为我写到了孔雀从消失的世界中重返故里后的变换,这变换让她判若两人,还因此改了名字作"郁婕",我们倒是一直认为她把"孔"姓变"郁"姓是因为母亲改嫁的原因,但现在想来却不是这样。尽管孔雀一直给人冷冰冰的感觉--就是那种理性而理智的气质--,但自从她出走再回来后,变换最大的是一种状态,更容易生气更容易把自己封闭起来了。
不应该这样评说我的朋友,我在那边《突然消失》的小说中也这样写到,孔雀/郁婕不是一个健康的人,不光心理上,我们知道她曾因心脏问题住过院。
有时候我真的很佩服老驴,他勇敢地接受了孔雀并和她结婚,并且他知道她本身的那些病症。
现在我在想,这虽然已经过时了,但却一直没有答案:孔雀为什么要在那段时间里开我们,离开她的家呢?
是像我那样烦了一切?抑或像嘉嘉因父母离婚?还是像老驴那样,为了闯闯世面?--都不像!
我曾问过老驴,也问过孔雀。得到的答案很晦涩。你知道有时候男人很累的,他不可能像女人那样刨根问底也不会让人讨厌(因为那是本性),男人应该适可而止、男人应该点到为止,因此得到的答案多半并不翔实,却也没有法子再去"打破沙锅"。
--老驴说过:"她因为心里不痛快,想出去一个人冷静一下,努力忘掉一些她不想记得是事情。"
--孔雀说过:"如果你无法面对,那只好逃避了,否则你有什么方法忘掉那无法解决的问题呢?"
--嘉嘉说过:"孔雀的痛苦我虽不知道,但对于在当时那样一个年龄的女孩而言,她是很坚强的,"
我还想起了当时我们的语文老师白自涓对孔雀的一段评价:孔雀,是一种总把美丽的一面面向看它的人,而把伤痛与悲苦留在背后的动物。我们的孔雀同学就是那种鸟儿。当时我接了话茬的:孔雀开屏固然美丽可转过身后给人的却是屁股。
呆呆地回想了些过去的故事,我又来了新的灵感,埋头写了三千字,却再一次卡了壳。这个时候山中喧闹得不可开交,秋虫鸣、瀑布声、风萧萧、草叶沙沙,我走出帐篷眺望群山上一井口大小的天空,似乎也听到了芸芸繁星的绵绵絮语。轻柔的万籁里,这个世界又仿佛是闹中取静般的安寂。我抬头看了看不远出的别墅,她像一只熟睡的动物,此刻安享平和。
--你的逃避是自私的,你不觉得,你之所以来是因为你觉得这里是最安全的。
我突然听到这样的一个声音,它的出现吓了我一跳,但很快我便判断出那是发自我内心中的另外一个声音。只因它出现得太突然,以至于我没有丝毫准备,惊悚不已。
我平复自己说道:这世界太安静了,久处的时间太长,便能听到平日无法听到的声音--内心的声音。
不可否认,这个声音的出现的确扫兴,我已经无心再去写什么东西了。当我的思绪放散后,倦意便悄然滋生,两个眼皮仿佛隔世仇敌般的相互撞击,此刻便是想在思考些其它东西也变得很困难了……
我做梦了……
一个人走在校园熟悉的甬道上,我看到了很多我认得的人,但在梦中,我谁也没有理谁。我认定那是一个梦而已,梦中出现的虚无的人都是不同的配角而已,根本谈不上得罪不得罪。我看见了一群学生抡着书包在追赶一个学生,追逐者兴致勃勃意气风发真是雄赳赳的群胆群威,逃跑者失魂落魄惊慌失措却是玩了命的落荒而逃。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打架,我也不想知道,我怕我围过去被人误伤。
绕过操场我看见了胡薇薇,她站在教学楼前的柳树下,我走过去问她怎么了,等谁呢?她对我说不等谁,就是想一个人呆一会儿。我调笑着说:"你是不是特心事重重呀?"她反问:"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爬上半人来高的柳树的枝杈上,抬头看天,轻巧淡薄的云被清风剪碎,秋了吧?我对自己说,真是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呀。
我不知道就这样看着天看了多久,我听到了下课的铃声,一些只有他们才上下午第四节课的倒霉高中生从楼中出来,有的推了自己的车子,浑浑噩噩行尸走肉没了灵魂奔丧似的骑了出门;还有几个自命不凡的家伙在探讨作业;三五个男生一出教学楼就贼眉鼠眼的东瞧西看,然后聚一个没有老师校长的地方,分抽不知道什么地方搞来的香烟;一小撮女生信步走下台阶便迫不及待地搔首弄姿;操场上几个看上去还干净貌似忠良呆头呆脑的学生,搬着爬梯向中央的国旗杆子走去,解绳降旗虔诚地折叠好,却灰溜溜地搬着梯子捧着国旗似考了个零蛋样地回了国旗仓库。
我会心一笑,把目光从远处调回来,惊讶地看到胡薇薇还站在我的面前。我说你怎么还在这里呀,这儿尽管不是我们家的地方,你也别老跟这儿站着不走呀。胡薇薇突然说:"你参加吗?"什么呀,说这没头没尾的话,我怎么知道你问的什么?我看着她说。"我是说那个聚会呀,"她也看了我一眼,"就是郁婕说的那个聚会呀,等我们上班后,一个月拿出一百元存起来,等合适的时候再一起旅行。"我说我不参加,没有意思,你们这些人我想上班后忘干净都怕来不及呢,还聚什么呀。她问我为什么?我说不为什么,就是不想。
胡薇薇笑了,她说:"我知道的,郁婕告诉过我的。"我没有理会她的这句话,我知道如果是孔雀说的,那八成又是那种把我扒得一丝不挂的解剖式分析。胡薇薇说道:"你是怕大家忘了你。"我又抬头看天:"胡薇,你还不走!"她说,我这就走,"我再等一个人就走。"谁呀?"王小波,他说找我有事。"我不得不回头看她,你说谁?王小波?"是的,是他。"胡薇薇说,"我们商量着要去参加这个聚会,尽管它看上去是那样的虚无缥缈又不切实际,但我愿意给我的未来一个希望。"不要去!我急了,大叫起来,谁也不要去!胡薇薇说为什么不能?偏要去,你爱去不去,倘若你是因为惧怕大家忘记你而从内心中感到自卑,从而急切忘记那些可能会忘记你的人,那么你可以不去!"要去的,肯定要去的!不但王小波要去,我和张毅、李可也说好了,他们也去!"我的汗水浸湿衬衫:不能去,去了的人都不能活着出来!
第43节 第五颗星星消失了
我像被从水里刚捞出来似的,一身的汗水从睡袋中爬起来。那个不吉祥的梦让我惊悚不已,我条件反射地打开电脑,连上手机上网,网速慢得让人窒息,我打开网页的时候,手一直在颤抖,我知道相信一个梦,是荒唐甚至是荒谬的,但经历了太多的磨难,我越发在孤立无援的时候信仰那些虚无的东西,说是我的灵魂需要依靠也好,说是我需要一种力量为我指引也罢,我身不由己地崇拜起了宿命,盲目追随缥缈的萤火--在前途险恶而没有光芒引导的时候……因为着急,我联系点击了三个窗口,等登录后,我用一个窗口收信,一个进入校园的论坛中,最后一个我没有动,它的默认主页自然是想入非非网站了。
信箱中有一封信,发信时间竟是一个小时前:
躲在尘埃背后却并不渺小,
不要小看那尘埃,它一样可以将你埋葬……
校园论坛中又多了一张星图:
北斗七星上的第五颗星星消失了!
我冲出了帐篷,喘息着向别墅跑去,踹开门,打开灯直径向那间画了星图的房间走去,进入那间起居室,我的呼吸停止了!我的目光再看不到其它的地方,只能死死地,死死地凝视就在不久前还凝视过的星图--和论坛中刚贴上的那张新的星图一样,墙上的第五颗星星被人抹去了……
我的毛发竖立,在这个荒无人烟的深山中,在这个鬼气森森的山涧中,在这个人去楼空的别墅中,除了我,还有一个人……
--他是人吗?!
内心中的那个声音又一次响起。我扭曲的嘴角狰狞地发出了嘶哑笑声,在崩溃前,我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笑声中的愤恨让人毛骨悚然。我大声地叫着:滚出来,滚出来!滚出来!!滚出来……
空荡荡的房间中传来我的回音:出来,出来,出来……
我寻了这栋别墅的每一处角落,却没有找到擦去星图上那颗星星的人。我努力回忆刚才我制造的空差时间段,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呢?我的帐篷支在一线天的出入口,就算在我写小说或者发呆的时候,有人进来还是应该知道的。如果是在我做梦的时候,那人进来的,那么一个小时前的电子邮件又是怎么回事?这只能说明一点,那个人早一步比我来到这里!
我返回帐篷,看到电脑还亮着,重新坐下来,准备下网关机的时候,看到想入非非网的社区中,那个叫做眉里的人还在!
他说:今天我在一家小饭馆中吃饭,要的是武昌鱼、芋头、茭白肉丝还一份蘑菇豆腐汤……其实我吃不了这些东西的,但我还是要了这么多,因为我喜欢坐在这里。这里的环境很好,就像你好像在哪本小说中描写的那样--名字叫"人民公社大食堂",老板一定是有过上山下乡经历的人,他把那里装修得特棒,不但墙壁上有标语和毛主席头像,所用的盆碗也是三十多年前的那样样式。我坐在我得到的座位上,瞅着我对面的一个老头,看上去,他像这里的一个老食客了,只要了一杯酒和一碟蚕豆,像孔乙己似的,用拇指和食指轻捏蚕豆下酒,得意时还要拗拗脑袋,他拿豆子时的力度和姿势很像拿了一支笔。他应该是个文人吧。他知道有人在偷窥他吗?如果知道,他何以做得如此泰然自若,他有什么本事对那种窥视漫不经心视而不见呢?如果不知道,他只是在幸福地品他的酒,吃他的蚕豆,简单而幸福,一脸的满足和与世无争,那么我看着他想了这许多,却是多么无聊呀。我有没有这样被人看过呢?当时我知道我被看吗?如果我不知道,那么我那张脸上的表情又会是怎样的呢?我观察着他,没有理由的,一种茫然的滋味突然涌了上来,说不好那是什么感觉,我只觉得,我这样好累,好无聊,甚至活得很卑劣。我哭了……真的哭了,不是在吃饭的时候,而是现在,我一边打着这些文字,一边在流着眼泪。我哭得很伤心,像凭吊我故去的友人。
看上去,他一直在想入非非社区中等着我上网呢,一旦我出现了,他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其时我正离开这里去了别墅,所以,当我回来,看到他时,他已经打出了很多文字了……
他在另起了一段,接着写道:当我疲惫且无助的时候,我最信赖床,那种古代的在床四周有围障的古色古香的红木床。在没有这样的床时,我喜欢钻进蚊帐中,我渴望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在这个空间中我可以什么也不去做,什么也不去想。只要在这个空间中,我只要能摘下沉重的面具,从坚硬的自己做出来的茧子里面出来,便心满意足,别无所求了。从小我便这样了,于是这注定我将终生是一个孤独的人。我却能享受孤独,然而,我却不能忍受寂寞。你知道寂寞的感觉吗?你应该知道,现在你在那里,一座空无山别墅中,你并不怕孤独,却恐惧寂寞,对吗?否则你为什么要上网,要努力地思考创作来转移自己的思想呢?
我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权当我此刻并没有在电脑前面,这显然是对方在无病呻吟的内心独白,以此表露自己,我希望可能看出他究竟是谁。
他继续写他的,好像并不关系有没有我这样的读者:我问她,使她最痛苦的回忆是什么。她说,至今仍使她痛苦不安的并不是回忆起这件事或者那件事,而是这样的一个事实:她在集中营里彻底认清了自己的本质,即她能干好事也能干坏事,她特别强调"坏事"两个字。她说,她对纳粹分子不能原谅的是,他们使她深刻地观察到,人能干出什么事情来,但她不愿意对我做具体的解释。她只对我说,不要以为一个受害者就一定是清白无辜的,因为受害者也是一个人……
第44节 天才布置了一个谜语
这是抄来的段子,我知道的,她摘自莉·卡瓦尼的《自序·为<夜间守门人>而作》,我虽并未怎样看过莉·卡瓦尼的小说,但这段话作为经典曾经多次出现在中国作家的小说中,我印象中第一次看到这段文字是在赵玫的《二十八号》。他为什么引用这样的一段话呢?尤其是最后一句有是什么意思呢?"不要以为一个受害者就一定是清白无辜的,因为受害者也是一个人。"说得多么轻松呀,仿佛是在告诉我,他所做的不是一种罪过,更不是一种罪恶,而是天经地义的为民除害,是心安理得的报仇雪耻。这段话中是否暗示了这样的一个人已经完成陷入其中了,在他的是非观中,只有让该死的人死去,让该得到报应的人得到了报应才是最终的结局?受害者故而不一定清白,因为他是一个人,那么凶手呢?他也是一个人呀,他可能是万劫不复的恶魔,但终归不是思想一片空白,从刚才他留下的哪些文字中,我清楚的看出了这一点。他的理智和平静让任何一个人觉察不出不祥的征兆,面对一个藏在暗处的弓箭手,要比面对一打就在面前张牙舞爪的老虎,更加危险。我终于说话了:"你又残害了我的哪一位同学了?"
"这个你很快就应该知道。"
"你太着急了,你不应该把大家的注意力引到我的身上来,尽管这样会给你赢得很多时间,但你应该知道,一旦我机会翻身,你就会十分被动--甚至没有翻身的可能。"
"从对第一个人下手开始,我就背水一战了,如果一个人连面对死亡时都泰然自若,那么你还什么办法可以让他大乱阵脚呢?不过,我还是很高兴,你在这样漫长的时间内,终于知道了杀害他们的人不是'我',而是'我们'。"
"如果我说,我还知道一些其他的线索的话,你会不会更惊讶呢?"
"那得看看你说的是什么了。"他引诱我说出来。
我岔开了话题:"你这样的一个人,精心营造着整个事件,从头到尾每个细节都考虑在内,甚至连在那别墅中的星图中抹星星也要逐一完成,可见你的自信。"
我感到他笑了,他说:"我本就没有拿这杀人的事情当作一项工作,而当它是一门艺术。"
"我有一个问题,你知道我不会问哪些蠢问题的。你能给我一个答案吗?"
他说:"你说。"
"为什么要留下那些线索,我有理由相信你完全可以把那些线索隐藏起来,比如王小波胸口的字符、张毅的手表和李可的遗书……"
"你知道的,"他在电脑中写到,"如果一个天才布置了一个谜语,最担心的不是有人可以破解谜底,而是害怕没有人可以破解谜题。"
"你真变态!"我很愤怒。
他接着说,"我相信你的智商,相信你能解开我留下的--不,应该是我们留下的--谜面。"
"那……你或者另外一个留在别墅中,就不怕我早晚找到你吗?"
"不怕。"眉里在写,"因为我们知道你最大的弱点--就是你一直深爱着的黎韵。你应该知道,我和我的同伴是太阳和月亮,谁也遇不到谁的,就算你遇到了其中一个,那么另一个也会用黎韵和你交换的,这样就能给我们留下很大的空间。就像吕智已经猜到我是谁而另外一个我的同伴已经控制了郁婕一样,现在吕智乖得,甚至连大家对你的怀疑也无力反驳了。"
"你们真卑鄙!"
就在这个时候!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手机声!在这里我是唯一的人,唯一有手机的人,现在我正用我的手机上网,但我却真切的听到了手机的铃声--位的那种好听的和弦铃声。这说明响铃的手机不是我的,而是别人的,是在我附近的什么人的,而这个人正是和我在网上角落的眉里,正是我一直在寻找的凶手!
但我却僵在座位上不敢动弹,如果他的同伙因为我得知了他,而加快了行动节奏,或者真的伤害了嘉嘉,那么我怎么办?怎么办?!
我握着拳头还是跑出来了,如果我能控制住这个家伙,并让他受到我的控制,那么事情或许还有转机!然后我通知大家要在一起,全部的人都要在一起!因为凶手很自负,不是在他认为合适的时机里,他是不会杀人的。
我晚了一步,因为我跑错了方向,当我从帐篷出来,跑的方向是别墅,一直到我跑了大约十米后,我突然听到一线天出口处传来了汽车发动的声音……
那辆把我带来的越野车就这样离开了我。尽管车钥匙还在我这里,但我忽略了,这车根本就是凶手为我准备的,他怎么会没有备用钥匙呢?
我的来打乱了他的部署,但他却来了一个将计就计,先一步安排了我行程,这自然留在这里的人完成的,甚至可以说那天晚上我遇到的老人和老人在这里看门的儿子也在安排下挽留或者隐藏于我。这样想来,我掉入了他的连环计中:他给我准备了车子,把我引到了这里,而后在把车子开走,他知道我携带的食物只有五天的,而如果步行回到那个小城镇中,最少需要五天,如果我留下来,那么势必要弹尽粮绝!
我完全被孤立在这里了,我不得不按他的计划离开这里……
却没有着急离开,我先来到了别墅的那间起居室中,点燃一棵烟,突然有了想法,于是拿起手机开始拨打,如果刚才开车离去的人是我的同学的话,那么现在通过来电显示,是不会接听的,这是一个心理现象,这个人没有这样的勇气。或者,他关了机。由此,在我呼叫的电话中,如果手机是关机或者不来接听,则此人很可能就是刚才的那个人。
第45节 为了死的时候没有遗憾
蔺猴:"你丫有病呀,你在什么地方?都几点了?"老刚:"我饿了!你给我说实话,你会不会杀我?"
张少雅:"哦,是你呀,我现在和同学在一起呢,你不会伤害到我的!"
这是我刚打的几个电话的人听到我的声音后的第一句话,我听得出来,他们都在牛城。
我又打了几个电话,大多是把人从床上叫起来的,有的人骂了我变态,有的人惧怕我的"复仇",也有人默不做声,听出来是我就挂了电话--正如张少雅所说的,他们在一起。一定是张少雅告诉他们后,才拒绝我的电话。
我拨通了胡薇薇的手机,没有人接听……
我又拨通了嘉嘉的手机,关机……
最后,我要了老驴的电话。我知道此刻我打电话不合时宜,但做为我现在唯一的朋友,我务必要同他宣泄一下。
"是我。"我在电话中说。
"我知道。"他说。
我说:"我在一线天的别墅。"
"我听嘉嘉说了。"
"孔雀的事情……"
"……"
"老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被他们威胁了?你可以告诉我的,他们是谁?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救出孔雀,并惩罚罪犯。"
他突然说了一句话,说了一句让我听来体会到一生都未有过的恐怖的话,他说:"惩罚谁?不要以为一个受害者就一定是清白无辜的,因为受害者也是一个人……"
老驴!!
为什么是他?!
--怎么不是他呢?只有他!
诸多在我一直以为无用的线索,此刻在我脑海中闪过,逐渐的形成了一个完整而系统的:
如果他和孔雀联手,那么这样的阴谋简直可以说完全得以实现的,而我被他们掌握在股掌之上也是必然的,他们不但了解我,更可怕是,我一直是那样的信任他们,就算当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他们,我也一度欺骗自己不去深想。从时间上来说,当在这里结婚回到牛城后,孔雀离开了我们,说是出国了,实质是消失了,完全可以躲在这里。想想吧,是孔雀组织的旅行,记得吗?当时他们在这别墅中的表现?
--当时我们在火车上,我收到同学的来信,这封信告诫我要取消此次行程。那时,除了他们,大家都在一起,只有他和她可以给我发这样的信!
--在这里游玩时,我曾无意在背地看到孔雀依在老驴的肩上哭的,她为什么哭?一个马上就要结婚的新娘。只有他们在讨论谋杀计划时说到痛处,孔雀不能自已了。
--那个刚结婚的人会在刚新婚不久便要离开出国?是孔雀,她根本不是出国,而其又来了一次人间蒸发!
--所以,在我们的脑海中,被怀疑的对象始终没有孔雀。她却可以利用消失的身份在杀害王小波后,控制李可。
--那份李可的遗书,正是老驴输入他的电脑中的。记得张毅这样说过的,老驴是走在大家找李可的队伍最前面的,他是第一个走进李可家的。他人们都认为他多上了一层楼,张毅说:我们和老驴就是前后脚,如果他开了门,再出来,上楼,最少需要三十秒钟,这还是最快的。他根本就没有上错楼层,而是利用了这段期间。他只要把磁盘放进李可的电脑就行,然后在大家不在意的时候,打开电脑就成。
--老驴的开车技术在牛城都是有了名的,从嶂石岩到牛城,移动张毅的尸体根本就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记得那个请张毅去嶂石岩的客户,这样说过,当时张毅接到了一个电话,是老同学的,那客户听到了一个"李"字,如果是那个字是他听错了,是个"驴"字呢?张毅习惯叫老驴一个字的,"驴儿"更显得亲昵……
--有什么比在自己家门口躲藏起来,更能让人对孔雀的失踪更摸不到头脑呢?有又什么比这样更能消失得那样干净,那样天衣无缝?
--从嘉嘉那里得到我的去向简直太简单了。只要提前通知等在这里的孔雀就可以了。在我坐在火车中的时候,她就可以为我安排这一切了。
我的汗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拿着手机的手也不听话的抖动起来。恍然间,我全明白了。
我冷静地说:"在火车给我留下字条,并假装生病需要一张卧铺的人是你吗?"
"是我。"
"那么,给我发邮件和留字条两次让我不要来这里的人,也是你吗?"
"是我,为了你好。"
"……"我深吸了一口气,"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杀人呀!"
轮到他沉默了,"为什么?"他自言自语似的重复我的话,"为什么?哼哼,为什么?因为他们该死,如果死的不是他们,我们这一辈子将不可能活得舒服。"
"犯了这样的事情,你还能活得好吗?就算我不说,你们留下的那些线索,也会有人参透的……"
"周末,活着为了什么?"
"为了活着。"
"不,"他说,"为了死。为了死的时候没有遗憾。"
"那为什么?"我说,"为什么要暴露自己?"
他告诉我:"因为,你是我一生中最信任的朋友,是我一生中最知己的同党,我们有过同生共死的经历,有过信誓旦旦的承诺,有着其它根本没有资格来比较的友谊。你相信这句话吗?我宁愿我死也不愿意你死。"
我挂掉手机,我明白了,现在我才明白,他们开走带我来这里的那辆越野车,根本就是不愿意让我参与他们之中,做一个进退两难的角色。
第46节 谁是真凶
我面对死去的同学,和我最好最好的朋友时,我该怎么办?不要以为一个受害者就一定是清白无辜的,因为受害者也是一个人。
--不要以为一个杀人的凶手就一定罪不可赦,因为他也是一个人……
在我要离开这里的那天早起,看门的那位老人的儿子回来了。他给我说,一个很有钱的城里人,给了他一笔钱,说借用这别墅拍一部电影,为了得到这笔钱,他私自腾出了别墅,没有告诉老板。我问他,那起居室一扇墙上的星图,是什么时候有的。他说早就有了,自从老板觉得应该出租别墅后的第一年就有了,因为看得别致,老板也没有决定恢复原样。我说我的帐篷和一些东西可以留在这里吗?--这些是拍电影用的道具。我说是因为贪玩没有赶上回城的汽车。那人答应了。
最后我问他是怎么过来的?有没有交通工具?那看门人说他是步行爬山过来的,因为抄了近路爬山来的,骑车过不来。我问了那条捷径,发现它可以缩短我两天的路程。我轻装上路,通过这条山道,当天我上我就找到了来这里前借宿过夜的看门人的老家--那位老人的房子。
老人听说我的车被人"偷"了,吓了一跳。他说他在这里隐居,生活自给自足,基本上不同外界联系的,倒是有些来旅游经过此地的人会来光顾他的手工艺品,这是他唯一的家用。所以从他那里弄到交通工具也是妄想了。
步行两天后,我狼狈不堪地登上了开往牛城的火车。
火车站只有嘉嘉来接站,我一下火车,便看到了她的眼泪。我低头看了看破烂衣服便知道我的落魄。我说回吧,我没有事。到新八一路口的时候,我让嘉嘉拉着行李先回家,自己来到金海岸泡了一个舒服的澡。回到家后,吃了一顿嘉嘉准备好的美餐后,又美美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嘉嘉又给我准备了接风的饭菜,只询问了些我步行受的罪和小说的进度,却始终不来问我此行是否知道了谁是真凶。我看她的神色不对头,便主动问她出了什么事情?
"末末,胡薇薇也……"
我猛然想起了在一线天做的梦,便开始觉得这世间却有很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存在。我问她是在什么时候走的。
"四天前的一个晚上,死在我们一起住的房间里。当时她房间中自己的手机响个不停,却不接听,我们进去一看,发现她已经死了。警察问我们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我们告诉他,是当天下午。末末,现在对你很不利,因为大家都看到了,她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写着的那个未接的电话,正是你的手机打来的。"
我点点头,说我知道的,我的确给所有的人打过电话的。
嘉嘉开始哭了:"一开始我还在牛城上师专的时候,胡薇薇就是我的同学了,你知道,尽管那时我们不是同一个宿舍的,但我们毕竟是老同学,从那个时候我们便是好朋友了。而后我们一起考入了河北师范深造,老乡、老同学加上在师范的同宿舍--我们变得形影不离,她的死,我不能不说我曾没有预见的,但现在她走了,我却越发感到自己也有责任,好像没有搭把手去帮助她。"
我坐到她的身边,搂着她:"谁也没有责怪你,真的。胡薇薇同其他同学的逝世一样,谁也不能怪罪,全是那个凶手干的。"
我开始疑惑了,胡薇薇在我的印象中始终是一个听话乖巧的女孩,她能做出什么事情呢?就算真的做了什么,就真的不能饶恕?我多么想当面质问老驴和孔雀,为什么?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呀?!
当我怵在那儿一个人发呆的时候,嘉嘉停止了哭泣:"我们不要出去好吗?就在这里一直呆到事情结束好吗?末末,我害怕……不是凶手,而是其他同学对你的看法,现在除非找到真凶,否则你是无法摆脱被怀疑的命运的。"我说我知道的。她接着说:"不,你不知道,我的意思是,我们放弃吧,不要再试图找到杀害我们同学的那个人了,就当什么事情也从来没有发生过好不好。"
我何尝不希望这样,现在我,真的有些倦了。我不是警察不是法官不是执法者,就算我知道谁是真正的凶手,那么我也有权力当作自己并不知道,尽管我的几个同学为此逝去了生命,但那又能怎样呢?就算让老驴和孔雀给大家一个交待,难道死去的人就能复活吗?人,为什么活着?这个问题老驴问过我,人都有自己活着的权力,老驴和孔雀剥夺了他们的这种权力,这是让人痛恨的而且是不能让人接受的,但这是事实。然而真正的,有人夺去他们的生命,却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更何况,此刻我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真实身份。
他们做得多么巧妙和精明呀,尽管已经让我知道了,却没有给我留下证据。一些猜测始终是一个方向,这个,他们是知道的,于是在每一个方向的尽头都已经设置好了一堵墙。
我该怎么办?我真的急了,我问自己,为了一些给我的同学一个公道而去报复我一生中最要好的朋友吗?我也是个人呀,伦理道德让我不能不发出这样的疑问,天平上,哪一方的质量给重些呢?我突然恨起来老驴了,为什么要告诉我答案,为什么要拖延时间,为什么要给我留下那么多线索?让一切草草结束,让我始终认为它是一个谜,让我不面对这样的选择,不是两全其美皆大欢喜吗?
第47节 我可能要离开你
我没有同意嘉嘉的意见,我说我必须出去,我要找一些人,问一些问题。嘉嘉看着我,说那好吧,你等着,我和你一起去。我说不用了。她却已经进屋梳理了。于是我在客厅穿上外套,点烟等时间。过了一会儿,嘉嘉出来了,我和她一起坐车往梁庄路走。嘉嘉问我这是去哪儿呀?我摇摇头没有说话。前些天的秋雨让牛城的空气变得寒冷湿润,因为衣衫淡薄,在上车前,我们几乎被冻透。进入车厢,打开暖风,一个夏天没有开过的暖气此刻喷出了潮湿的气味,渐渐的,体内的血液开始暖和起来,嘉嘉的脸立刻变得红彤彤得艳丽起来,我看着她,小声地问:"如果,有一天你失去了我,你会……"
"我立刻自杀--如果你死在我的前头。"她紧接着说。
"我是说……"我有些感动了,"不一定是生死分别,我是说,我可能要离开你。"
她停下来,看着我:"为什么?"
"如果--我是说如果,比如我被迫留在一个地方。"
"那你就留在原地等我找你。"她单纯地笑了笑。笑得很紧张。
我摇摇头:"直说了吧,如果我被关在监狱中,从此不能再见你,你会怎样?"
"出什么事情了?"
"包庇……罪。"我冷静地说。
她吃惊地看着我:"你知道谁是真正的凶手了?"
"是的。"我说,"我知道了,事实上我早就知道了,却一直不让自己相信,一直到凶手亲口告诉我,我才相信。我并不打算举报,所以我面临着的将会是水落石出后的判决。"
嘉嘉曲腿团坐在座位上,脸色苍白。我等她问我凶手是谁,我准备告诉她。过了很久,她说:"别往前走了,我知道你在绕圈,吕智家在冶金北路。"
我一下踩死了刹车!你知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些问题我没有问,只是吓傻般地死死地看着她。
她却很沉得住气地不言语。
于是我问:"这件事情还有谁知道?"
"什么事?"她有气无力地说。
我猛地转过头,恨恨地看着她,对她,我的目光从来没有这样恶毒过。她被我看得一个寒颤,正坐好身子,小声地,却不卑不亢地说:"我是你什么人?你的女朋友,一个你生命中的另一半。你却不将这事告诉我,难道孔雀和老驴只是你的朋友而不是我的?现在话说开了,其实我们都一直在挣扎--这正是我不愿意给你说出来的原因,怕你知道,又怕你不知道。我的朋友是杀人犯,你让我怎么办?大义灭亲我办不到,但是隐瞒却也不是办法,我只是希望不介入其中,让事情快些结束。而你却一定要找出个原委,其实从一开始你根本就知道是他们俩人干的,你在怀疑却不敢面对,于是说,你去了那一线天完全是多余的,是在逃跑,或者说你希望得到一些反面的线索,只要能证明不是他们俩人的就行。对吗?现在有你两个得不到答案就死不瞑目的问题是吗?第一,你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第二,还有死亡名单上还有两个名额,他们是给谁预备的。"
我摇开玻璃,点了一根烟。冷风立刻从外面灌了进来。我却不能清醒。是的,我一直参不透他们所说的那句话:不要以为一个受害者就一定是清白无辜的,因为受害者也是一个人。那么那些所谓的受害者曾经做过什么呢?
嘉嘉说:"你别问我,如果我知道,我早就去做应该做的事情了。问题是我也不知道。想来一切应该是发生在过去的某段日子,我想过的,却一直想不明白。最后我只好逐年地向前回忆,一直到了那段我们生命中的空白区--你我还有他们失踪的日子中,在这段日子中,我们彼此以及同外界都没有任何联系的,因此,我想如果那些受害者是罪有应得换言之是他们伤害了老驴和孔雀的话,便应该是在那个时期。"
我同意这一说法。"是的。"我说。我重新发动了车子,然后想问题怎么知道凶手是他们的,难道也是他们告诉嘉嘉的吗?但还没有来得及,嘉嘉便说了:"你不用去找老驴了,现在也突然消失了,和孔雀一样。我曾是找过他,却不在的。现在他的失踪和孔雀当时一样,所有人都认为是你干的。所以,你也不要再露面了,没有用的,在真凶不出来澄清之前,你一直是大家心中的公敌。"
我笑了笑:"无所谓,这样的经历我在上学时就有过。"
虽然说得轻松,但我还是把车开到了阳光园。我先找了当地的物业公司在通过他们的介绍找到了当地居委会。居委会中的几个老太太还在,见了我和嘉嘉一起进屋,便笑脸相迎地说:"两位有什么事情?是来公正开介绍信的吗?"
"不不,"我忙说,"我们是来打听些事情的。"
"哦?什么事情呀?"
嘉嘉说:"是这样的,我的一个好朋友要结婚了,他怕我们麻烦,一直不告诉我们婚期,我们在想,如果他们要结婚一定要领取结婚证,而要有结婚证,必须有您这里的证明。所以来问问看,是什么时候领的证。"
"你那朋友是我们这片的人吗?"
"是的。"嘉嘉回答。
"嗯。"那居委会大妈点点头,"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呀?"
第48节 定要找到他们的踪迹
"大约在今年五月份左右吧。应该是再靠前,因为我听他说过。--哦,他叫吕智。"那大妈翻了些旧记录,一脸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声:"是他们呀。姑娘,我问你,你认识女方吗?"
"怎么了?"我未等嘉嘉回答,先问到。
大妈说:"他们并没有领成结婚证,这就是你们那个朋友为什么不通知你们的原因了。"
"啊?"我和嘉嘉异口同声地叫了一声,"为什么?"
"女方有先天心脏病。"
"这个我们曾经问过我们一个当医生的朋友,她说像女方得的这种病,如果小心些并不影响结婚的。"
"看来你们真的不知道呀,"那大妈小声地说,"这原本是不应给外人说起的,但事情已经过去半年多,也不是什么新闻了,体检医生说了,那女方因为一次事故,已经终身不得生孩子了。因此那女孩坚持不再要证。"
嘉嘉吓得倒退了两步。我也被这样的消息弄得不知所措,我们无非是想居委会得到一些可能得知他们去向的消息,没有想到却知道这样了的一个秘密。嘉嘉看了我一眼:"难道和这个有关?"
在回园林小区的路上,我碰到了正在给煤气调压器换压力纸的顾雯迪。他见了我就问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说刚到家。他又说小说写得这样了?我笑了笑,拿了一张磁盘给他,让他自己看。他说:"写完了都?"我说,还没有,但就剩收尾了。然后我对顾雯迪说:"我这些天还不能上班,你帮我续下假期吧。"小顾说好的,他说:"我会替你操心你的管道的。放心好了。嫂子再见。"
"再见。"嘉嘉冲他笑了笑。等顾雯迪走远了,她问我:"你请假干什么?难道要翻开这块砖,定要找到他们的踪迹?"
"我只是想知道当年我和你分别出走后,大家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么下面我们要做什么呢?"
"第二,你要到婚前检查的那个医院看看能不能通过张少雅的关系,把孔雀为什么不能生育的原因弄明白;第三,这期间我会找到老驴他们的。"
"什么第二、第三的?第一呢?"
"第一,你现在告诉我,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是谁告诉你的?"
傍晚时分我们来到了小黄河旁边一家环境很幽雅的咖啡屋里,店中的客人不多,三三两两地分坐在各个角落中低声慢语,我和嘉嘉寻了座位坐好,分别要了两杯喝的东西。嘉嘉说她需要时间组织一下,因为这件事对她来说,太复杂了,从来没有像我这样系统地整理过,所以,怕说出来有些颠三倒四。我静静地坐在我的座位上,听音箱中播放的轻音乐,看房间的布局。这间咖啡屋叫做"绿叶",装修得也满是春意,一些碧绿的叶子档住了电灯的直射,为房间营造出了一份安宁。在每一张桌子下面都有小音箱,播放着轻柔的流水声或者落雨声。其间点缀着些黄花,有些俗了,但效果还是不错的。我向吧台上的小妹招招手,要来烟灰缸,点燃一根烟,等嘉嘉说话。
她对着桌子上的蜡烛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烛光摇曳了一下。嘉嘉娓娓讲述起来:你离开了我,一个人跑到深山中去找寻那些能给你灵感的线索,把我留在这座孤独的城市中。我感到了恐惧,说真的,没有了你在身边,我突然那样懦弱,没有任何办法,也没有了方向。惶惶不可终日地过了两天,张少雅给来了电话,说大家都怀疑是你,不管我知不知道真相,希望我能和他们住在一起。我知道的,这样做一是可以限制你的手脚,二便于他们监视我,三来必要时我是他们的人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我是不可能拒绝的。我拿了自己的画夹和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和大家一起住到一家宾馆中。我当时很是气愤,却也没有办法,祈祷你能破案。闲暇时我画画,有一天我突然想到了整个事情。凶手把杀人当做了一门艺术来做,费尽了心思,不光控制了事态的进展,更能掌握每个人的情绪。凶手甚至用画在墙壁上的星图来暗示要死去的人,足能见他是多么的自信。于是我就想,他把一切设计的这样巧妙,一定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完美到在他的整个部署中不应该出现任何瑕疵。我便开始研究凶手的心态,他为什么要用北斗七星呢?我翻看有关星图的全部资料,了解到北斗七星的第一星名叫天枢,它代表着第一个死去的同学王小波;第二星叫天璇,它代表了张毅;第三星天机,代表了李可;到了第四星,我就开始想,你给我说过,吕智因为人为的煤气事故差点死了,但那事却没有使得一颗星星消失,倒是孔雀失踪却让这颗叫天权的星星消失了,这是为什么呢?现在姑且不说,我又知道第五星名曰玉衡,她代表了刚刚死去的胡薇薇;第六星名曰]阳;第七星名曰摇光……现在回头看看,我发现在北斗七星中的第四颗,也就是代表孔雀的那颗叫做天权的星星,实际上是两颗离得非常近的两颗星星组成的,莫非凶手用这一颗"双星"代表了孔雀和吕智吗?
我吃惊地看着她,天呀,她的思路和我的根本就是两个道路,居然能走到了一起。我接着听她说。
嘉嘉说:当时我想,如果凶手连"双星"这样的细节也能发现,并用在孔雀和吕智两个人身上,那么,双星之一的吕智没有死,则孔雀也不会有事的。我带着我的想法跑到老驴家,一进门我就说:"孔雀没有事情的,她不要说死了,她和你一样,没有任何事情!"我原本以为他会激动的扑上来问我根据的,但却没有想到他吃惊地看着我,把我看得毛毛的,他问我为什么要这样说?我却一时哑口无言了,当时想,就凭借着一张星图和有关的资料来推断好友的生死,是不是太过儿戏了?见我没有吭声,老驴问我:"是周末告诉你的吗?他怎么发现的?"我一愣,说不是的。心下说今天的老驴怎得同往日不同了?我说:"你……有孔雀的消息,是吗?你知道孔雀在什么地方吗?"我多了一个心眼,因为我很了解你,同样和我一样了解你的,还有孔雀同老驴,他们要是这样设计了,你一定不会逃得掉的。老驴当时没有回答我,我在客厅坐了一会儿,却看到了一张火车票,去的地方竟然和你一样,时间也一样!难道你在一线天打电话过来说火车上遇到了王小波背影的事情和这张车票有关?我看了一眼老驴,他正给我倒咖啡,那背影--真的,太像了,太像王小波了。
第49节 侮辱一个可怜无助的女孩
我喝了口饮料。苦笑了起来,我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却没有嘉嘉在家一通胡思乱想来得快呀。我看了表,时间还早,便让嘉嘉给张少雅打一个电话,约她在医院门口见面,对嘉嘉嘱咐了一翻后,我们便各自打车分手了。我重新来到了我经常上网的"E空间"网吧,在"想入非非"网站中等眉里却等不到,有些无所事事,却在等着什么。问题如何才能解决呢?后来在我电脑前面昏沉沉地竟然睡着了,恍然间我系统了我曾经做过的那些梦境。我想到了王小波在我梦中那张苍白的脸,想到了张毅麻木的面孔,想到了李可惊恐的眼睛……还有胡薇薇在太头看着流云无可奈何的表情。他们同孔雀同老驴到底有怎样的过节呢?我越发想到了王小波的脸,越是不知道其所然却越是看到他的脸在我的面前晃悠。晃悠到最后,我突然想到了一场梦,我梦到了我们大家还是学生在教室中聊天,老驴当时问孔雀是什么地方了?于是这张王小波苍白的脸便出现了。后来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连忙从电脑前站起来,走到门口,电话是嘉嘉打来了,看来她那里有消息了。嘉嘉说,她已经少雅在医院找到了几个月前郁婕和吕智的检查记录了,郁婕有一种可怕的病,她的子宫受过严重的伤害,以至于现在已经不能再生育了,而那种病,医生说,是她小时候一次不幸的经历所致。
"不幸的经历?"
嘉嘉浩叹一声:"人为的……"
我愣了,王小波、张毅、李可和胡薇薇他们究竟对年少时的孔雀做过什么呀!
我开始同情孔雀了,也理解了那句一直声明被害人并非无辜的话,可怜当年孔雀那么小的一个女孩,遭到了怎样的一种伤害,居然落下了终生不能生育的毛病。这恶梦定会萦绕着她的一生而不能挥去,一切从头看来,如果真是这样,孔雀的所作所为和老驴的所作所为是可以理解也可以同情的,因为倘若换做是我,也会如此……
那天我一个人在那间"绿叶"咖啡屋中,坐了很久,到了后半夜,小黄河岸边的路灯逐个灭了下去,我坐在靠窗户的座位上看风景。不时过来一个女孩,花枝招展的,对我小声问到我身边有没有人。我说没有,她就暗示我说她可以坐到我的身边。我仔细端详每一个这样对我说的女孩,看得我眼泪汪汪的。一个好奇者,真的坐下来问我怎么了,我说没有什么。又直截了当地问她和她出去要多少钱。她的脸红了。我说你别不好意思。她说老师您可能会错意了,我不是那些女人,我看过您的小说。我最喜欢的就是您写的那本叫做《密林小屋》的长篇了,你笔下的女性真的好惟美。我有些后悔和她胡说,面对我的读者,我又觉得我还有些价值。
我突然对那女孩说,你认为我是一个好人吗?女孩一愣,笑了起来,说周老师,您一定忘记我了,那天你还送给我一个匹克片呢。我不知道为什么那匹克片上写了一个孔雀。我在你的文章中看过的,知道孔雀是您的一个红颜知己……我制止了她的话:我是好人吗?女孩吓得不敢言语。我最后还是想起来了,那是张毅死后不久我一个人跑到街上散心时的事情了,我在街边和以前乐队认识的朋友弹了吉他,当时那女孩就在我身边,为我喝彩。是我一时兴奋把匹克片给她的,现在她就在我的面前。而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女孩说:"您……是一个想坏却坏不起来的人。"我回头看她,眼睛一瞬不瞬地。她接着说:"我和您是校友,您肯定不知道我,但我却知道你这个学校的名人呀。不但因为您出的书,还有您在学校中的所作所为。"我苦笑了一下,我说那时我一个孩子能有什么作为呢?怕是不好的事情吧。女孩也笑了起来。"真的,说真的。日后我们的老师提起你们那界的同学时还是要说的,说你们那群同学中,感情是最深的,最纯的。我特别羡慕你们,你们都成了名人,有电视台工作的记者,有事业有成的商贾,有造诣颇深的画家,有成就斐然的律师,更有您这样的作家呀。"我说你再说我脸会红的。
姑娘回头向吧台要了杯酒饮料并给我有要杯咖啡。我要负钱,她笑了起来:"这间咖啡屋是我妈妈开的呀,在这里你是我的客人,我请你。客随主便呀。"我没有吭声,慢慢喝起来咖啡--真的不好喝,还是觉得茶更好些。我那挑剔的胃总没有机会让我尝到好东西。见我喝了她请的东西,姑娘便活份了些,她的话也就深了。她说:"周老师……"
"你看我真的很老吗?叫我末末吧。"我说,"或者叫我周末。"
"好的。"她说,"听说当年,您还离家出走过,是吗?"
我苦笑着说:"是吧。"其实我该如何给她解释呢。
她接着说:"是因为你的朋友伤害了你的另一个朋友的事情吗?"
我倒吃了一惊:"你说什么?"
"我也是听说的,听说要不是你们出走,那事情根本就没有个完。"
"哦?这事情……我一直在回忆,但却回忆不起来。我想写一本小说,叫《突然消失》,就写当年这些故事,但我忘了很多细节。你告诉我吧。"
她喝了口红酒,幽幽地看着我:"我不帮你追忆什么,还是给你讲一个故事吧:那是在很久以前的事情,说是有一群要好的朋友在一起上学,他们中从来没有任何距离,其中还有很多成功率很高的早恋。有一对,女主人公是一个性格坚强个性的人,男主人公是个宽容感性任性的人,他们很要好,好到了彼此不分。他们--我说的是那些朋友们--,经常在放学后不回家,聚在教室中,一起谈天说地,一起畅想未来。一次女主人公另外两个要好的朋友离家出走了,去了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她便和同学们在放学后,坐在离家出走的那两个同学的座位上猜测他们回跑到什么地方去。
就在那一天,事情发生了。
那天的太阳很毒,但在女孩的记忆中,那已经是秋天了,因为叶子已经凡了黄。由于最后一节是体育课,很多同班的人没有回教室边早早地放学了,她还是同往常一样来到教室,碰到了她的同学,有几个呢?一个,两个,三个……算上她一共有四个,两个男生,两个女生。当时,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两个男生逃课喝了很多啤酒,喝多了,正欺负在那里的另外一个女生。他们可都是好朋友呀!这时女孩进了教室,看到了便要制止。那喝多并乱性的男生开始同女孩纠缠,女孩一味的歉疚造到了极不公平的对待,那两个男生甚至要非礼她……被救的那个女生跑开了--跑出了教室,却什么也没有做,没有求救,没有叫人来帮忙。故事的主人公在两个男生的侮辱下拼命挣扎,她不敢叫嚷,因为这是在学校,人很多,被人看见了这样的闹剧,简直是要命的。这个时候,门开了一下,一个平素胆小的朋友来赴约了,他看到的却是两个比他强悍的男生在侮辱一个可怜无助的女孩!他也跑开了--像先前那个女生样的跑开了,跑出了教室,也是什么也没有做,没有求救,没有叫人来帮忙……"
第50节 救出来的女孩
我已经听得一身大汗了。我尽量冷静地说:"我似乎没有听过这个故事,但却能给这里的人物起了名字,那个可怜的女生叫……"女孩摇摇头,又喝了一口红酒:"我是在讲我的故事,你如果要听便不要说话。否则你是作家定要比我讲得精彩生动,我不要说了。"
我咬咬嘴唇,不再出声。女孩的眼睛中眼泪盈盈:"那个被污辱的女主人公拼命的挣扎中,被那两个男生撕去了衣裙。但那两个男生毕竟还有些理智,当女孩变成赤裸裸的时候,他们被自己吓醒了酒--他们看到了,什么都看到了。女孩哭了,躲闪着。你知道那教室的桌椅吗?铁棍做的凳子腿。女孩在挣扎中,那铁棍插入了她的小腹……"
我的手无法抑制地颤抖,咖啡撒了我一裤子:"你是谁?!"
"再说说跑出去的那个女孩吧,就是那个女主人公救出来的女孩,她非但没有帮助当时可怜的女主人公,还把她的遭遇告诉了她的男朋友,这个男朋友也是女主人公的朋友,和他们那一群人都是朋友。"
"你是谁!"我大喊着,引来了很多人的目光。但我面前的那个女孩却坐在我的对面,头也不抬,似乎很自信地等我安静下来。
这时,走过来几个保安模样的男人。女孩冲他们摆摆手。保安停下了,却坐在我们不远处。
"我想你是不想听下去了,因为你可能知道了后来的故事。但我却还是要说的。"那女孩回头看着我,"故事中的那个女孩,住了医院,鬼知道--哼哼--鬼知道,她为什么那么看重友谊,当那两个肇事男孩忏悔在她的病塌前时,她居然答应不宣扬出这件事情,并原谅了他们的冲动。他们依然是朋友,但从此彼此很少接触。这个时候,离家出走的两个同学回来了,他们的到来又使女孩同其他朋友凝聚在一起。"
"不要说了,你说的那女孩是郁婕,你说的离家出走的两个人便是我和我现在的女朋友黎韵。你说的那几个当事人分别是已经死了的李可、王小波、张毅、胡薇薇和……"我突然说不下去了。
"还少几个,不是吗?"她嘲笑地看着我,"还少那么几个人物,就像天上的北斗七星中仍有闪烁着的星星一样,对吗?"
我被打败了。我完全是被动的。我只好坐下来,死死看着对方的眼睛:"请你,求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我问你,那些人该不该死?"
"……"
"所以我说,你是一个想坏也坏不起来的人。"
我的目光软化了,看向了桌面。现在我知道了凶手是谁,就算再加上知道下一个被害人是谁的话,我还能做什么?制止?置之不理?参与胁从?
突然,我想到了什么:"这才五个人呀,知道这事情的人只有五个人呀。他们如果要死的话,也只有五个呀,那星图上的却有七个……"
"还有两个的,"女孩说,"还有两个手上沾满了鲜血的人……"
我突然觉得空气凝滞了,冷得让人瑟瑟发抖。难道,老驴和孔雀要在事后……
"周末……"那女孩看我半天不动弹,说了一句,"我想你也应该知道我是谁吧。我叫吕婴。是吕智同父异母的妹妹。从一开始,我的这个哥哥就让我跟踪你的。我对吕智并没有好感,但我却不讨厌他,所以我答应帮他完成他一生最后的愿望。"
"他现在在什么地方?你要是知道,请告诉我。如果你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那么,你不能见死不救呀。"
女孩固执地摇摇头:"就是因为我们有相同的血缘,所以我更知道,现在谁也不能救得了他,他只有一死了,和他的女友。"
离开吕婴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三点多了。我被迫独行在无人的街道上。我知道从那女孩的口中是不可能知道老驴和孔雀所在的地方了。临行前,女孩不放心的告诫我:"不要试图制止或者报警了,你没有任何证据能说明什么问题的,对吗?他们没有留下证据。而且现在你本身就是一个矛盾体,一个是人都在怀疑的人。"我没有回答,走出了门口,在路灯下抽了一棵烟。
我给顾雯迪打了一个电话,他已经睡去了,但很警醒,电话接听得很快。我问他可看了我给他的磁盘?他说看过了,就等我的电话呢。
他说:"我按照你临行前的指使,在暗地观察了你们的那几个同学,他们先住在了矿务局招待所的两间房中,女生住的是0,男生的是,两个房间是对门。后来,一个叫做胡薇薇的人死了,大家又分散开来。他们在怀疑你。"
他说:"我按照你教我的方式,察看了现场。胡薇薇死的很平静,服毒死的,旁边有她的遗书,有人推测是她无法忍受无休无止的内心的恐怖空间而自杀的。"
他说:"遗书我没有看到,因为我走在了警察了后面。警察下令你的同学谁也不能离开牛城……"
他说:"现在,多半几个人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家。你在什么地方?你的同学……他们说你是凶手,因为……"
我说:"我在外面,我在找老驴。"
他说:"老驴……我唯一没有跟住的就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知道有人在跟踪他。"
我说:"那是他的天性,如果他想要干什么,没有人能阻止。"
第51节 死亡的感觉充斥整个房间
我说:"雯迪,请按照我在磁盘中写的那样做吧。"我挂了电话。
--你要去什么地方?
内心中那个声音冒了出来。
我不知道老板我怎么会知道呢如果我知道我早就可以得到解决的办法了如果我知道一切早应该结束了!可我内心的那个声音还在折磨这我,他在嘲笑我,他在压迫我。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老驴的这个我从来没有谋面的妹妹让我走了,因为我喝下的饮料中搀了其它东西,这些东西让我的神经收到了很大的压力,它能抑制住我的行为,若与之抗衡,我需要更多的力量。我相信那并非毒药,而是那种让我睡觉或者丧失活动能力的东西。
我的鼻子开始流血,殷红血流了下来,染了我的衣袖,我退了一步,身体靠在电杆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捂着鼻子和嘴,在路灯下,我能听到血流动的声音,任血液肆无忌惮地流也不制止,一个人……在路灯下……
天色微微泛青,朦胧的街道上的景色模样逐渐显现,空气有些清凉,风吹在人的身上已经略有寒意,霏霏细雨从后半夜开始落下,无声执著地下着,打在这家或者那家的玻璃上,凝结成水珠,粘贴着并不流动。我走在牛城的旧城区的街道,路上坑洼积水泥泞,一排低矮的平房中住着些鱼龙混杂的各色人等。暗娼丛生,小偷、盲流以及流窜犯多半聚在这里,这里有这里生活方式,这里有这里的法则。我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地穿越此地,我的目的地在前方。以前我是来过这里的,现在比先前更差劲。我和蔺星轩的一部电视剧本子就是以这里为背景展开情节的。在这个地方的尽头,是牛城著名的钢铁厂,在生活区中有一栋七层高的楼房,其中一间就是我们聚会讨论剧本时的地方。当我站在那扇门前的时候,浑身已经湿透了,
为我开门的是孔雀,她看到我,很是平静。我问她:"你难道见我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丝毫没有感到惊讶吗?"
"满足你--我很惊讶。"她说,"真的,我那个小姑子难道没有给你喝下那种让人受不了的药吗?"
我说我现在头还痛呢。
我站在门口:"你不打算让我进去是吗?"
"我不打算。"她坦白地说。
我有些沉不住气了:"蔺星轩在不在?"
"他不在了。"
我就知道!但我无能为力,作为当年胡薇薇的男朋友,他在这个故事中扮演的也不是一个无辜的角色。但我突闻噩耗,心中的愤慨依然不能自已。我几乎是--不,我一定是--怒目相视对着孔雀吼道:"你算什么?!你们算什么?凭什么来剥夺别人生死。躲在暗处,你认为天衣无缝了吗?你以为你可以逃掉吗?"
"我们没有打算逃。"老驴从客厅走过来,在门厅里看着我,"你进来吧,在一切结束前,我要给你一个交待。"
我正步向前,孔雀侧开了身子,我对老驴说:"蔺星轩在什么地方?"
"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老驴引我到了客厅,一股死亡的感觉在充斥了整个房间。我看到了角落中一座水族箱,里面的"银龙"、"富贵"、"七星刀"、"铅笔"以及"地图"等在缓慢地闲游。这曾是我在这里饲养的热带鱼,我在这里为了写剧本封闭了三个月,就算没有感情,也相当熟悉了。我想在自己家似的,靠近水族箱坐下。一时间,我们不知道如何开始我们的话题。我看着我面前这位我平生最要好最知己的朋友,突然感到我们中间有一层可怕的距离,这层距离让我恍惚地觉得对面坐着的不再是我平生最要好知己的朋友,而是一个陌生的甚至让人痛恨的家伙。我低下了头,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刚才我们还说呢,"孔雀走了过来,坐在我的对面,"末末如果听完了吕婴的故事后,一定会来这儿来的,因为这房子是蔺星轩的,他本人正是被我们列在黑名单中的人,他现在不在自己的家中,于是末末不可能不会来这里的。当时我还不相信,但吕智却一直这样坚持,他说他很了解你,知道不管什么事情也不会阻止你的。现在我相信了,吕婴的药并没有让你跑回自己的家休息。"
我没有回应,目光看着旁边水族箱中的鱼。
老驴说:"其实一开始我的思想同你的一样,也很矛盾。记得吗,当时在你们还没有去一线天的时候,我就瞒着孔雀给你发过一封让你回去的信,因为那个时候,我便意识到事情的结尾了。是的,我没有制止,事实上,我非但未能挽救谁,还参与了整个事件的策划、实施。从第一件案子开始,我们就已经预见到了今天。所以孔雀要求留下线索,一是让你沿着它走下去,让大家怀疑你;二是以此制造迷雾,扰乱大家的视听;三是这样我们就可以得到充足的时间来实施我们的计划了。你放心,我已经写好了一封自首的信,现在怕是正在邮递员的手中,它会在明天或者后天送到公安局或者派出所负责人的桌子上的。"
我的头真的有些痛了,眼睛很沉,我有手托着脑门,摇摇头:"你们这样做,太不值得了。你们毁了自己,知道吗?你们原本可以很幸福的!"
孔雀笑了笑,对我说:"亏你是一个作家,却这样不理解一个女人的思想。我爱吕智,我终生的梦想就是为他生一个孩子,当我知道他们对我做的那些事情完全瓦解了我的梦,我唯有报复方能得到解脱。"
第52节 一个一个地杀人
我说:"雯迪,请按照我在磁盘中写的那样做吧。""简直就是强词夺理!"我怒不可遏地冲着她,"不要以为我们曾经是朋友,我现在就不能说这句话,我告诉你,我很早就要对你们说了:你们的行为太变态了。" "是的,没错。"他们仍然平静。
我将头一偏,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如果你们有任何一个人不是我的朋友,那么此刻你们应该知道自己的下场。我这样下去会受到牵连的。所以嘉嘉并没有跟着我来。我是对的,对吗?"
他们两个没有吭声。想是默认了我的问题。我平静地点燃了一颗烟,吐出,烟雾在我们面前展开。但我的手仍在颤抖,我不知道我的好朋友蔺星轩现在究竟怎么了,他们不会告诉我的,我是猜不出来。我开始说了,告诉他们我在一线天想出来的种种方案,包括他们怎么杀害王小波、李可和张毅的,然后我提出了我的疑问。
老驴说:"你已经了解了整个事态的百分之八十了,其余的一些未知的,现在告诉你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但如果你想知道,我也没有什么理由保留的了。其实在你们去一线天之前,我们的计划就开始了,我没有能力拒绝实施,唯一的希望就是你能意识到危险而退却,这样大家也许能保住自己的性命。所以我背着孔雀给你发了匿名信。却是你的一句话,让我觉得我这样做反倒很愚蠢。还记得我们那天晚上说的话吗?孔雀和我在别墅中吵了一家,为的就是这事,我气愤地走到客厅,因为我当时的心情你一定可以理解,就像你的此刻的一样矛盾。你的原话我忘记,只记得你说:'如果你爱她,就要不惜一切地去爱她关心她。--死,你也愿意'。你是这样说的吗?你的这句话深深地触动了我。是呀,为她死我也愿意,那么为了让她得到安宁,我为什么不就为她犯罪呢?这就是我的动机。"
我不屑地哼了一声表示我对他的抉择持反对意见。我说:"你这样无原则的歉疚就是你所认为的爱吗?" 这时孔雀轻轻地说:"我给你说件你不知道的事情吧,也许你去过街道办事处,应该知道我和吕智结婚其实并没有领取结婚证,是我不让领取的。因为我的心脏不好,医生说我没有几个月的活头了。" 她说的是那样轻,但我听来却是那样的震耳欲聋,一时间我无话可说。
"那天我找到了李可,"她说,"我帮他回忆了当年他造下的孽,他很后悔,答应我帮我把王小波灌醉。我们分了两步走,第一步我送王小波回家,当时王小波的母亲还没有回家,我坐在他的床边看着他讨厌的模样,怎么也抑制不住了,是我动手杀了他并在他的胸口上留下了那一串密码。第二步是让李可送吕智去王小波家,因为吕智的背影太像了王小波了,加上当时吕智做出了喝多的样子,身形不定在灰暗的灯光下进了屋,以至于连他的母亲也没有注意到他们已经掉了包。第二天,李可听说了王小波的死,可能吓坏了。他找过老驴--因为那个时候,我正以出国在外的身份躲在一线天的别墅中--,老驴让他瞒过大家,他对他说:'事情就这样吧,她现在也很后悔,周末正看着她呢。你帮她瞒住……'然后他把李可领到了嶂石岩,并告诉李可,现在最安全的名字是'周末',因为郁婕是不会伤害周末的,于是已经茫然无措的李可便鬼使神差地用了周末的名字登记。为什么要把李可送到嶂石岩呢?因为我们早就知道此时张毅也要去那里度假。"
我点点头。剩下的,都是按照我的推断进行的,李可死在老驴为他准备的旅馆中,张毅被退下了悬崖。老驴接着说:"在你再一次去一线天的时候,我似乎觉得你已经看出了些端倪来。于是我跟踪并安排了那一切,从车站到别墅,除了中途与你见面的那个山中老人外,所有的事情和人都是我事先准备好的。你到了,我却不能不离开,因为我知道你很快就能知道真相的。当我回来后,嘉嘉突然来找我,问我孔雀的去向,我吓了一跳,在你离开前我曾探过她的口风,并不认为你能知道太多,但那时她的突然出现却让我方寸有些乱了。其实你是最了解我们的,很多动脑子出主意的人都是孔雀而不是我,一旦出现了和原计划不同的变差,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稳住了嘉嘉。只好加快速度,对胡薇薇动手了,你知道当时大家不谋而合的聚在一起住,这正方便了我下手了,而且当时大家都在怀疑你……" 孔雀微微摇摇头,笑了一下:"我在她的遗书中留下了新的线索,亏我斟词酌句酝酿了那么暗藏谜语却滴水不漏的遗书了,你却没能看到。"
"你为什么要留下这样的线索?" "和警察玩太没有意思了。"她说,"刚才就给你说了,我们需要你来吸引注意力,对不起。我已经做好事后工作。我给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写了整个经过,不管发生了什么,你最终会清白的。" "费那么大劲干什么?把你要杀的人聚在一起,然后一个炸弹炸死他们不就干净了吗?还他妈的搞什么神秘呀!"我气愤地说,"用你的智商来那样做,你可以做得像一起事故!可你为什么却故弄玄虚地搞几颗星星,再一个一个地杀人?!" "因为我们要完成使命。并不是让他们全死就便宜了他们,而是我们已经安排了我们的人生,把这次行动当做了一种艺术,我们不可能不去完成它了。周末,你一定知道这样一个词,叫做'宿命',相信你是理解的。"
第53节 他已经死了
宿命……去你妈的!我实在不能理解现在的人们都在想什么了。此刻我的头痛欲裂,眼睛中也充满了血丝,脑子和身体越来越不听使唤了。费了半天的力气,我终于伸手抓向了茶几上的杯子。那杯子中盛满了类似牛奶之类的液体,我刚举起,老驴一把抓了过去。他对我说,我不能喝这些东西。我摇摇头说我的胃不好但牛奶还是能喝的。老驴端着茶杯有些悲伤地看着我:"周末,我这一辈子最重要的朋友就是你了,曾有很多的时候,我总会把我当做你,把你认为成我。或者我们的友谊可以著书立传了。所以,我们把你安排成了现在这样一个角色,让你为难让你痛苦抉择,因为换做是你面临这样的事情,我也会义无反顾的为你充当那一不光彩的人物的。这点就算我不去解释,我也深信,你会理解的。"
我叹了一口气,宿命。难道这就是我的宿命吗?!就这样无法抗拒吗?人活着就像着鱼缸中的鱼一般,倘若这个时候因为向往自由的生活而离开狭小的鱼缸,那么将要面临的会是寒冷和死亡,否则呢,安分地潜在水缸低下,清静地游动,用自身的色泽光彩来迎合欣赏者的爱好,反倒会得到保护得到安逸。这就是鱼的宿命。人何尝不是这样呢?为金钱、名利、声望、地位等等诸多如同鱼缸般的虚幻所困,何尝不是一种宿命,我常会听到一些很有名气、地位和金钱权力的人在说他向往平静安宁的生活,真让人受不了,那些过够了平淡生活的人不正向往着能进入这样一个鱼缸中吗?人本所累了那宿命二字,却仍为宿命奔忙。从中有一点是注定的,那就是宿命是无法随你的情绪改变的,往往是不得以的。我的宿命就是面对我的这两位好朋友,无法做出再多的选择,从而被动地接受宿命的安排。那么我身边的死去的或者仍然活着的人呢?他们的宿命定由我面前的这两个人来安排吗?这两个人算什么?使者!王者!抑或一种可以随心所欲的人吗?他们不是。因此得到的剩下的东西,我只有恶心了,我从未这样厌恶过谁呀……
"老驴,"我恨恨地说,"你毁掉了我心中最美的东西,你让我觉得友情知己变得一钱不值,这个社会上只有了利用者和被利用者,只有了狼和羊,要么你是狼,吃羊;要么你就是羊被狼吃!"
"对不起。"他低下了头,"但我更信仰爱情,我想再多的解释也不能为我换来清白,因为本身我就是一个杀人犯。我想让你站在我的立场上,看看如果是你,对待这样的事情又会怎样呢?"
我沉默了。
"老驴,给我喝点水。"
"我让孔雀给你倒吧。"他说着话,脸上的汗水猛烈地淌着。
我回头看孔雀,她已经昏在沙发上了。我简直蠢到了极点,一把夺去了老驴手中的杯子,把里面的液体倒入鱼缸中,那乳白色的液体在鱼缸中漫开散掉最后找不出踪迹。我抓住老驴:"你怎么了?"
他惨惨地一笑:"蔺星轩……"
"我在听,你说。"
"在隔壁的房间中,他已经死了。"
"不要乱动,我马上找人救你!"我叫着拨打手机。就在这时,我看到一鱼缸的鱼都翻了肚。
老驴按住了我的手:"末末,今生最后一次求你了,让我们走得利索些好吗?"
我停下了……
接着脑海中一片空白,看来老驴妹妹吕婴给我下的迷药已经到了极限,我无法再抗拒了。
我努力让自己醒来。但在我的脑海中却始终有两个场景挥之不去,这两个场景是同时并列出现的,于是交叉在一起便开始混乱了,背景由我还是一名每天无忧无虑却假装心事重重、一天到晚有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却追求得一塌糊涂小男生,一直到每天忙碌庸俗迫不得已不知所谓的成年人。其间空间跨越了多个地域,时间横贯了许多春秋,我在膨胀中塌缩,又在迷茫中燃烧自己。
这两个场景一个在我的教室中,我看到了我的同学和我的老师,老驴、孔雀、王小波、李可、张毅、胡薇薇和蔺星轩就在我的身边,我们尽量避开老师的侦察,小声地笑着什么,胡薇薇和蔺星轩指了指我的身边,我看到了嘉嘉,还看到嘉嘉后面窗户外面那张班主任窥视的脸。讲台上是我最爱的语文白自涓老师,我努力听她讲些什么却听不清楚,耳朵中的声音很多,眼前的情景变化也很快。我看到了我的管线和我的阀门井,看到了中压调压器有雷诺的和自滤的,我感觉我身边的同学都变成了我的同事,有老的师傅和年轻的朋友。我们在放散监护,作业坑中王鑫和顾雯迪拆盲板,我正对一个在旁边围观却不知死活还抽烟的混蛋大发雷霆。
然后我听到不远处传来叫我名字的声音,连忙抬起头,看到中学同学们正围着王小波的尸体,胸口上血淋淋地刻着那行经典的密码。他还没有死绝,脸色苍白地站在人群中,紧张异常,他口中喃喃道:孔雀真的离家出走了吗?真的吗?这是真的!我感到这样的场景是真实的,我的确经历过,王小波在教室中确实这样问过的,他那时心虚呀!混乱混乱混乱!顾雯迪操纵的匪徒冲过了第一防线,我在王鑫用"连狙"的掩护下紧随其后,网吧中的唏嘘声此起彼伏,一路过关斩将,我们埋下炸药包,取得胜利。知道吗?顾雯迪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我怀疑这个案子中至少有一个女性参与其中。孔雀在哪儿?她……她在我送她去你家的路上突然消失了。见鬼!我根本就没有失踪,我躲在别墅中,我能看到对面的青山绿水,末末,你看这天上的云好看吗?那是灰姑娘,这是小龙女……他们--在我于别墅中看到孔雀和老驴的时候,我已经不安地意识到死亡的讯息已在他们周围蔓延了。场景又变了--不!上帝呀,停止吧,我的脑子受不了了--,皮肤蓝青七窍流血的李可在旅馆的房间中挣扎着:我不是那个叫周末的作家,我是李可,有人在杀我,救命呀!……张毅摆弄着右手胳膊上的手表,被人从悬崖上推了下来--支离破碎的肢体用帆布包裹运到了牛城辰光的顶楼……胡薇薇在床上挺了挺僵直的身体,努力要站起来,却不能动弹,她目光恶毒地绝望而不能相信地看着床头柜上那封措辞完美的遗书:那不是真的!……蔺星轩在隔壁房间--他已经死了……"我的琴弦断了,我的力量尽了,眼前的天也黑了,可你还要从头再来。噢~噢~"一把吉他,一群朋友,我的乐队唱着《突然消失》的主题曲。在我为那本书创作音乐的时候,怎么会想到当年"突然消失"的同学们,会成为了今天的模样,死的死,散的散。什么叫人莫予毒?什么叫报仇雪恨?这世界并不完美,但似乎也太差劲了……北斗七星,一颗、两颗、三颗、四颗、五颗!六颗!!七颗!!!整整七条人命!谁最后成功了?谁最后胜利了?没有,像一团空气,它的确存在的,却不能感知触及。这就是死亡的故事,每个人都有结局--死亡……
第54节 一个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我睁开了眼睛,看到了面前一圈各色面孔,后悔、侥幸、内疚、兴奋、开心。他们围着我看,嘴角都洋溢着欢快的微笑,这些人我很熟悉,却不记得了,他们这表情却似曾相识--就像刚考完期末最后一门功课等放假通知一样。一切都结束了。"对不起,末末。"他们中的一个人说,"我们冤枉了你,真凶已经知道了,他们死了。"
死了……在那鱼缸对面的沙发上。死了……
"我们不该怀疑你,其实我们早应该想到的。"一个穿白大褂一笑俩酒窝的女孩对我说。
一个头发短短有自然卷的男孩来到我面前对我说:"警方接到了他们的信,最后一页画了一组北斗七星,上面标着一些名字:一、王小波;二、李可;三、张毅;四、郁婕;五、胡薇薇、六、蔺星轩;七、吕智。一切都结束了,周末。他们收到信后马上赶到了现场,看到你还活着,房间中还有三具尸体,在你身边的是郁婕和吕智,隔壁客房中躺着被勒死的蔺星轩。吕智和郁婕畏罪自杀了。周末,一切都结束了。"他笑了笑,"我们又可以一起到'盟重'杀野猪升级了……"
都结束了。是的,七颗星都失去了光泽。
我重新闭上眼睛,往事不堪回首。我最后说:还有人呢?一个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沉默……
我吃惊地睁开眼睛,看到了数双同样睁着的眼睛。
"赵运方,他刚才说什么?"
"我没有听清!"
"好像是胡言乱语……"
"周末?"
"末末?"
我挣扎地要坐起来,立刻有人帮我把枕头放在身下。我说:你们干什么?你们是谁?
"他呜噜呜噜地说什么?"那个国字脸的人回头对穿白大褂的女孩说,"张少雅,周末这是怎么了?"
女孩喊了一句找医生来,片刻一个中年人来到我的面前,看我的眼底,听我的心脏,他说:"这是失语症。病人在强烈的刺激和巨大的悲痛中,暂时丧失了语言功能。病人可能有轻微的精神分裂,他的双重性格使他仍然沉浸在另外一个世界中--他是干什么的?"
"写小说的作家。"刚才那个自然卷对医生说,"他也是我的同事,我们都在煤气公司工作。"
我说我叫喊的是宇宙语!你们滚开!
我开始自己寻找。
"你找谁?"那个说是我同事的人问我,"你找你女朋友?你放心,那天我看了你的磁盘,按你的意思告诉她,你在一次煤气事故险些丧命,并把她引到北三环上的门站。等一切结束后,她已经回家了,她是安全的。对了,她人呢?"
一个女孩说:"黎韵去末末家了,去拿周末的笔记本电脑。"
我的笔记本电脑?我呆呆地想。它是黑色的,四方的可以上网的我写作用的机器。我好像给了王小波,我应该让他在火车站候车室中玩我的电脑,而不是和我们一起去一线天参加死亡聚会。如果我面前曾了一连串的死亡,那么我应该可以抽断其一根主线,让它不再成形的。
一阵过堂风吹来。病房门口出现了一袭白衣。有人马上迎了上去。"黎韵,"那人小声地说,"刚才医生说,末末可能……"
我仍闭上眼睛。
那女孩来到我的面前,怀中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她坐在我身边打开电脑。让我帮他回到现实中来吧,她说:"末末,我收到了一封信,应该说是那个曾经一度用匿名骚扰你的信箱发来的最后一封信,这次信有了署名,一个是老驴,一个是孔雀。末末,我这就给你念念上面的内容……"
(全文完) 孔雀这个女人好阴险啊!!
老驴爱她愿意为她牺牲一切, 但她报仇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过会连累自己的爱人, 伤害自己的挚友呢?
一点都不同情她! 为什么人总是有那么多放不下的东西,而为了这些东西宁愿失去其他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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