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11 05:21

《悉尼阳光下的梦魇》--作者: 江键宁

第一章 急促的铃声

大雨瓢泼

    大雨瓢泼。窗外白茫茫一片,只看见刮雨器在车窗上疯狂摆动。

    杨成在红灯前将车停下,回头埋怨说:“你早干吗来着?我一上午都没事。要知道你来澳洲,就算下刀子也得去接你呀。你倒好,生在机场傻等了五个钟头才想起给我打电话。叫我怎么说你?我看就一个字,该!”他恶狠狠地说出最后一个字,随即用幸灾乐祸的口吻坏笑着问:“怎么着,饿了吧?”

    苏磊笑着瞥他一眼:“废话!早晨六点在飞机上吃的,一直扛到现在,能不饿吗?”

    “别急,别急,一会儿我带你出去吃饭。”杨成特意强调了那个我字。眼见绿灯亮起,一踩油门,车又冲了出去。在雨中狂奔了一阵,他忽然说:“哎,今天会不会是你哥忘了呀?”

    “不可能!”苏磊立时否定:“我哥昨天中午还打电话回北京告诉老太太来接我呢。也不知他今天怎么了,手机关机,家里也是录音电话。”

    “没准他忙呗。大哥在这儿做什么生意?”杨成问。

    “开贸易公司。嗨,具体我也不太清楚。”苏磊说着把手里的烟头掐灭,叹了口气说:“幸亏有你来接我。要不,哥儿们今天就惨了。”

    杨成故意没好气地说:“你惨什么?惨的是我。下这么大雨,我从堪珀西赶到机场才用了不到三十分钟,连闯两次红灯,刚才没准都被拍下来了。”

    “真的啊?”苏磊不禁有些担心:“都怪我催你。”

    “唉,”杨成一声叹息,好像显得特别无奈:“谁让咱俩是发小呢。”

    两人从机场出来便由佛瑞斯大道转而驶向柏克斯利大道。这一带丘陵起伏,坐在车里宛如在浪尖上航行。也许刚到这里就诸事不顺的原因吧,苏磊心里非常失落。昨天上飞机的时候,他曾以为改变命运的时刻终于降临。而现在,不仅没有感到幸运之神眷顾,反而有种莫名其妙的惶惑。望着窗外匆匆掠过的灰暗风景,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发觉悉尼跟自己心目中的国外有很大出入,似乎灿烂的未来也一下子变得渺茫起来。

    四十多分钟后,他们来到所罗门公寓。

    大雨不知不觉停了,天空依然阴霾。当苏磊把一只沉重的大箱子和两件手提行李从杨成母亲的丰田车后拿下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3点47分。

    苏磊大哥住在悉尼内西区科洛伊登公园科洛伊登街一栋三层楼的簇新公寓里。这一带除了独门小院,都是一些不超过三层的单元楼。街道清洁,人迹罕见,就连雨水都像清泉一样清澈。这里跟喧闹的北京有着天壤之别,是一种不太真实的完美。

    所罗门公寓并不太大,门口有两株参天大树耸立,院子前立着两排信箱,周围都是草地,即便在冬天依然绿草如茵。可惜大门口密码锁把关。苏磊边看地址边按保安门铃,没人应答也在预料之中。正巧有位女士出门。说时迟那时快,趁着大门洞开,苏磊赶紧用箱子将门挡住,回身拎起两个旅行袋,就势混进了公寓。

    公寓里静悄悄的,地上一律铺着地毯,进门就像进了客厅,显得异常温馨。就在苏磊刚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二楼传来砰的一声关门声。紧接着,两个戴墨镜的年轻亚裔男子一前一后急急忙忙从楼上跑了下来,赶去救火似的匆匆出门。

    苏磊赶紧闪在一边。他心里有些纳闷,怎么大哥家楼里住着这样的人物。这时候杨成也从停车场回来,帮着苏磊一起把行李拎上二楼。他看了看表说:“我五点之前必须赶去打工。不过那时候,你哥怎么着也回来了。现在还有时间,我可以先陪你去吃点东西。行李就搁这儿吧,没人会拿……”

    “等等。”苏磊突然打断了杨成的话头:“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他两边看看,又朝楼下看了看,心神不定地说:“刚才我进来的时候,正好二楼这边砰的一声关门,紧接着两个戴墨镜的人就从楼上跑了下来。你看,我哥家就在这边,关门的声音也是这边,那不就是说这两个人是从我哥家里出来的吗?”

    “啊!不会吧?”杨成满脸不信。

    苏磊立时联想到上午大哥没去机场接机的事情。那本是一件决无可能发生的意外,大哥纵有天大的要事也不会把他一个人丢在机场不管。苏磊越想越觉得可疑,他开始狂敲大哥的家门,结果里面没有一点动静。

    “你能肯定他们一定是从你大哥家里出来的吗?”杨成半信半疑:“科洛伊登公园没有火车站,按说这里不应该有贼呀。”

    苏磊却由此想到了别的什么,他犹豫了一会儿忍不住说:“不行,我得想法子进去看看。你先在这儿等着。”

    “别呀,我跟你一块儿去。”杨成见苏磊往楼下跑去,赶紧跟

    在后面。

    两人迅速来到楼外,飞快地围着公寓转了一圈。他们很容易找到了二楼苏光家的所在。这里是个晒衣场,不远处有一堵围墙。抬头看去,苏光家阳台上的茶色落地玻璃门开着一小条缝,里面的纱幔在微风吹拂下若隐若现。

    一楼门窗紧闭,住户显然不在家。

    “你回楼上去等着吧。”苏磊说完,顾不得考虑那么多,后退几步噌地一下蹦上一楼阳台,伸手抓住二楼遮檐试试负重,随即一个向上引体身体便送上去一半,接着腾出一只手抓住二楼阳台护栏,一条腿在墙壁上找到一处着力点,另一只手抓住护栏猛地一使劲,便轻松攀上大哥家的阳台。他在裤子上蹭了蹭手,轻轻一推门,只听哗啦啦一阵声响,落地玻璃门便朝一边移去。他一掀纱幔,大步跨进屋里。饶是心里早有准备,苏磊还是被眼前意想不到的情景一下子惊呆了。

    只见客厅满地都是CD、录像带、影碟和摔烂的家什,沙发东倒西歪,上面刀痕累累,高级音箱被推倒在地,影碟机摇摇欲坠,咖啡罐和茶叶罐被翻了个底朝天,装硬币的玻璃器皿也被摔得粉碎,各种硬币四处飞溅,简直就像刚被抄家。

    一种不祥之感顿时攫住了苏磊,他愣在那里,半天才回过神来,随即高喊大哥的名字朝里扑去。可是,三间屋子里都没有人影。

    正在这时,客厅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苏磊急不可待地冲回客厅抓起电话,刚喂了一声,话筒里便传来一个略显苍老的台湾口音:“苏光,找到你可真不容易啊。”

    “请问你是……”苏磊感到奇怪。

    “这么快就忘了我吗?苏光,我是提醒你,合同的日期已经过了三天了。”

    苏磊心里越发生疑:“你到底是谁?”

    对方立刻小声嘀咕:“Fuck!不是苏光。”

    苏磊愤怒:“你说什么……”

    话筒里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

    菲比跟简妮分手的时候不到五点。天已经暗了下来。因为周六,道路并不拥堵。从城里开到王子大道才用了不到10分钟的时间。回家还有一段不短的路程。母亲晚上有重要应酬,到家也是独自一人,闲极无聊,菲比便用手机与刚分手的简妮又聊了起来。

    菲比中文名字叫黄秋华,半年前刚过了十八岁生日。在澳洲,为了方便与其他族裔打交道,一般华人都有个英文名字。她去年高考全班第二,今年一月进入麦考利大学,在那里读会计专业。她出身一个单亲家庭,父亲去世后,一直跟母亲相依为命。正因如此,她显得早熟而懂事。虽然母亲和干爹都有一些经济支援,但她还是从十六岁开始就去打假期工。考上大学后,又在邦代江克逊的沃沃斯超市找到一份相对固定的工作。今天因为休息,她跟同是大陆背景的六年同窗好友简妮一同约到城里见面。

    正跟简妮说着话,手机里响起另一个来电的铃声。菲比聊兴正浓不想理睬,可是铃声响个没完,她只好跟简妮说稍等一下,按了个等待键。“哈罗!”对方沉默着没有说话。菲比又哈罗了一声,里面还是没有动静。她便有些不耐烦了:“谁呀?再不说话我挂电话了。”

    一个陌生的男声突然说:“请问,你是菲比吗?”

    “你是谁?”菲比也改用中文反问。

    “你认识苏光吗?”

    “认识又怎么了?”

    “太好了,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你是……”

    “你能马上找到他吗?”

    “你到底是谁呀?”菲比终于急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11 05:22

五点半不到,四周已被浓浓的夜色笼罩。

    澳大利亚位于南半球,四季跟中国大陆正好相反,国内正值炎炎盛夏,这里却是瑟瑟严冬。

    杨成已赶去城里打工,只剩下苏磊独自一人坐在废墟中发呆。自从破窗而入,他想尽了各种方法跟大哥取得联系,结果令人失望。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哥就像消失了一样没有半点音讯。然而越是这样,他越是担心,大哥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苏磊回过神来,从地上一跃而起,过去把门拉开,他只觉得眼前突然一亮。一个穿牛仔装的女孩子站在外面,看样子绝不会超过十八岁。她个子不高,一头浓密的黑发长及胸前,乌黑的眼睛里衬着一汪婴儿才有的蔚蓝,看去非常恬静。可稍微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的眼睛里还有着一丝桀骜不驯。她望着苏磊说,我就是菲比。

    苏磊非常惊讶。他是从电话录音里听到菲比的留言,又从来电显示上看到了菲比的号码。从菲比给大哥的留言看,他们的关系相当亲密。这让他有些不敢置信,难道大哥竟找了个这么年轻的女朋友?他忽然发现自己有些失态,忙说,我是苏磊。苏光的弟弟。

    菲比似乎也很意外。她曾在照片上看过苏磊的样子,可见到真人时,她还是诧异得说不出话来。苏磊相貌英俊,举止潇洒,身高体重全都无懈可击。他跟苏光简直就是南辕北辙,谁也不会相信他们俩竟是一家人。

    一时间两人都愣了。

    还是苏磊先清醒过来,急忙请菲比进屋。

    菲比从电话里已经知道苏光家里被盗,可一见到眼前的情景,还是被吓了一大跳,忙问苏光什么时候出去的。苏磊显得特别委屈,说他一直等在机场,直到下午三点才离开,根本没有见到大哥。菲比惊讶得眼睛差点掉下来,连说几遍这不可能。她马上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对苏磊产生的影响,急忙又懂事地安慰了他一番。

    受到菲比的感染,苏磊稍稍安下心来。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说,我哥他真不像话,有了女朋友也不告诉家里。菲比害羞地解释,苏光只是自己的干爹。

    就在这时,楼下保安门铃骤响。苏磊过去拿起对讲话筒,原来警察接到报案已经迅速赶到。不一会儿,他们来到楼上,在苏磊和菲比的带领下,把三间屋子与客厅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年轻的高个子警察当即拿出笔录本开始例行问话。

    苏磊英语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出国前又上了半年强化课程,日常对话完全不成问题。只不过初来乍到,刚说还有些生疏。当警察问到家里都丢失了些什么东西时,苏磊不由自主看了菲比一眼,回答得有些犹豫。高个子警察显然也没想到,报案人竟然不知道自己家里都丢了些什么。他笑着对矮个子警察说,这可奇怪了,我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

    矮个子警察面有难色,他说警察虽然有义务帮助公民找回丢失的物品,可要是连失主自己都不清楚到底丢失了些什么,他们也无能为力。接着又问两人谁是户主,苏磊顿时有些着慌,菲比忙指着苏磊说他是户主的弟弟,今天刚从中国来,所以不太清楚。矮个子警察又问,这里的主人在哪儿?苏磊说我哥到现在还没回来,我们也一直在找他,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两位警察立刻交换了一个眼色。高个子警察随即表示,那就没办法了,像这种情况他们也无能为力。只能等户主回来以后,把丢失的东西查明,再跟他们取得联系。随即请苏磊在笔录上签字。

    就在苏磊跟高个子警察说话的时候,矮个子警察又把客厅四处巡视了一遍。他突然说,奇怪呀,房门并没有被撬,贵重物品都在,屋子里却翻得挖地三尺,这可不像普通的盗窃……

    苏磊的心一下子被揪了起来,忙问这是什么意思,矮个子警察安慰说,这只是一种猜测而已,一切都要等户主回来,查明之后才能知道真相。苏磊马上把两个可疑人从家里跑出来的事情告诉警察,高个子警察表示他们多半就是肇事小偷,并拿出一张卡片递给苏磊,说上面有他们的名字和电话号码,如果户主回来发现丢失了什么,请及时跟他们联络。

    两名警察告辞出门。

    苏磊却越发担心起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11 05:22

悉尼歌剧院音乐大厅里座无虚席。

    舞台上,悉尼交响乐团正在演奏马勒的第二号交响曲《复活》。

    今天晚上,宋美洁的心情不同寻常。这是她跟刘大江的第一次正式约会。她在悉尼已经生活了六年半,这也是她第一次走进悉尼歌剧院的大门,第一次在音乐大厅现场欣赏澳洲国家级交响乐团的音乐会。

    宋美洁还有两年就满四十周岁,可看上去最多只有三十出头,身材苗条个头适中,微曲的短发使她显得风韵十足。她身着澳洲名牌乡村之路套装,外表美丽却不妖娆,反而有一种亲和力,让人信赖与放心。

    音乐会刚开始不久,宋美洁的手机就开始震动。她拉开迷你手袋拉链看了一眼手机显示,上面是女儿菲比的名字。宋美洁犹豫了一下,没有接听。没想到,过了几分钟,手机又震动起来。宋美洁不禁有些懊恼,她特意告诉女儿今天自己有重要应酬,就是不想让这个约会被电话打扰。况且,在这样高雅的音乐会上贸然离开座位,势必影响身边的听众,这是非常没有礼貌的举止。她可不想被旁人白眼,只好忍着不接。想不到,手机竟然震个没完,弄得她既不能专心欣赏音乐,又无法当着刘大江的面把手机关掉,简直万分扫兴。她知道再不接听电话,手机将一直震动下去,便对刘大江小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异常尴尬地猫着腰离开了座位。

    走到休息大厅拿起电话,手机里立刻传来菲比惊慌失措的声音。宋美洁听菲比断断续续把苏光家被盗和他失踪的情况说完,才知道自己错怪了女儿。她焦急万分却左右为难,现在演出还不到一半,中途退场太对不起刘大江的盛情邀请。因为歌剧院的音乐会不仅票价不菲,而且很难订到。当然,苏光的事情她更惦记。

    回到座位,宋美洁如坐针毡,台上的演奏她完全没有心情欣赏,几次悄悄看表都被刘大江看在眼里。好容易熬到中场休息,她正要开口,刘大江善解人意抢先把她的心事说了出来:“美洁,出了什么事吧?不要紧,有急事你可以先走,没有关系的。”

    这一下宋美洁更尴尬了,她赶紧解释说:“大江,真不好意思,我一个朋友家里刚才被小偷光顾,现在他又突然失踪了。他弟弟今天刚从国内来。你知道,我刚来的时候他曾经帮过我……”

    刘大江忙说:“没事,没事,你去吧,人家帮过你,应该去的。要不要我送你过去?”

    宋美洁赶紧谢绝:“别,别,别!真的不好意思。大江你看,今天这么难得的机会,可我女儿一个人在那里,所以……”

    “美洁,快别说了,赶快去吧。”尽管刘大江心里极其失落,他依然表现得非常得体。

    宋美洁又道歉了几遍,心怀内疚离开悉尼歌剧院。

    北岸兰寇伍的一栋二层楼的花园洋房里正在举行一个生日派对。屋子里灯火通明,宾客云集。自助晚餐摆在了饭厅里的长条桌上。院子里还在不断将烧烤端进屋里。

    今天是江汉的女儿桃丽两周岁生日。说是给女儿过生日,不过是大人借机会搞一次社交活动。江汉笑容满面穿行在宾客之间。他瘦高而白净,上身是一件浅黄色Boss毛衣,一条咖啡色阿玛尼休闲长裤,黑发油光锃亮一丝不苟,线条清晰的脸上架了一副金丝眼镜,显得文质彬彬,一望而知,是个品位不俗的男人。他开了一家非常成功的移民公司,这些年赚了不少钱。

    今天的聚会上个星期就定了下来,江汉特地邀请了一些悉尼有头脸的人物。他的太太艾玛•詹姆斯也邀请了一些自己制作公司的朋友前来家里做客。

    很快有人宣布,小寿星隆重登场。

    艾玛经过一番精心打扮,牵着女儿小桃丽从楼上款款下来。众人一阵大声起哄。小桃丽身穿中式小棉袄,花格子呢裙,红色小皮靴,可爱得像一个天使。江汉远远伸手叫道:“甜心,快过来,让爹地抱抱。宝贝儿,今天你可真漂亮!”小桃丽立刻跑到爹地面前,江汉一把将她抱起,使劲亲了她一下。

    一只大号的鲜奶油蛋糕放在客厅当中的方形茶几上,上面插了两根彩色蜡烛。小桃丽被江汉抱到蛋糕前面放下。她看看众人又看看父母,似乎有些怕生。江汉忙说:“蜜糖,快吹蜡烛。”

    就在这时,艾玛的女友拿着无绳电话过来说:“约翰,有你的电话。”江汉接过电话,谢了她一声,急忙走到院子外面去接听。

    艾玛不由自主看了一眼丈夫的背影,马上走到女友身边,故意不经意地问道:“谁打来的?”

    女友说:“海伦。”

    艾玛亲热地对女友说:“艾米丽,你帮着我招呼一下客人好吗?我去方便一下。”说着离开众人回到楼上卧室。她径直来到窗前,掀开一角窗帘朝外看去。

    院子里,江汉正在讲话。只见他背身站着,不时点头,却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这让艾玛心急万分。

    江汉看了一眼喧闹的客厅,有些为难地对着手机说:“美洁,今天是我女儿生日,现在家里有很多客人,暂时没法儿离开。要不你先去苏光家看看,有什么情况马上打电话通知我。一会儿我再找机会出去。”

    挂上电话,江汉大步朝客厅走去。

    艾玛急忙放下窗帘。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11 05:23

宋美洁赶到苏光家的时候,客厅基本清理完毕,东西也放回了原位。只是,摔烂的器皿残缺不全,尤其是意大利真皮沙发上的刀痕,在客厅里特别醒目。菲比忙向苏磊介绍自己母亲。

    跟苏磊打过招呼后,宋美洁亲切地对他说:“你就叫我海伦好了,这样随便一些。叫我宋美洁也行。我跟你哥是多年的好朋友。”

    苏磊心里一阵感激,但他不是那种特别会客套的男孩,只说了声:“谢谢你,海伦!”

    寒暄了几句,宋美洁小心翼翼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随即问道:“你们跟苏光联系上了吗?”

    菲比忙说:“我们一直都在联系,可干爹的手机一直关着。”

    苏磊神情黯然:“海伦,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觉得我哥可能出了什么事情。”

    “别瞎说!我干爹不会出事的。”菲比急忙制止苏磊。

    苏磊突然有些急躁:“可他今天没去机场绝对说不过去。我哥知道我人生地不熟,连门都进不了,说什么也不会把我扔下不管。再说,就算他上午有事情不能接我,现在已经夜里九点多了,怎么着他也应该回来了。”

    宋美洁越听越不是滋味,但她不忍让刚到澳洲的苏磊着急,就说:“确实不合情理,不过,也许他真有什么急事,一时赶不回来呢。”

    “是啊。”菲比附和道。

    苏磊马上问:“那你们说我哥到底去哪儿了?”

    宋美洁和菲比顿时说不出话来。

    “你们也不知道,不是吗?再说了,就算他一时回不来,起码也该打个电话回来说一声呀,至少他可以通知你们。还有,今天的盗窃也很奇怪,家里被弄得天翻地覆,贵重物品都没有丢失。”

    宋美洁心里不由得一震:“真的吗?”

    顺着苏磊的手势看去,果然,高级音响、DVD、功放等虽有损坏,却没丢失。旁边还摆着照相机、手提电脑等物。

    “说不定是小偷听到你按门铃就吓跑了。”菲比忙把两个小流氓从苏光家里跑出来正好被苏磊碰到的事向母亲叙述一遍。

    苏磊心事重重指着搭在椅背上的一件外衣说:“刚才我在我哥这件衣服兜里找到了四百多块钱。在卧室衣橱的另一件衣服里也找到了二百多。你们想想,有既不偷钱,又不偷东西的贼吗?”

    宋美洁忙问:“他们是什么人,长什么样子?”

    苏磊回忆说:“有一个人挺壮的,大概有一米八,另一个人不高,只有一米七。都是亚洲人,很年轻,戴着墨镜,一看就像黑社会的。”

    宋美洁一听,心里更乱了。

    苏磊又问:“你们今天跟我哥联系过吗?”

    宋美洁说:“没有。”菲比也急忙摇头。

    “那昨天呢?昨天你们见到过他吗?”

    “昨天我倒是见过他。”宋美洁犹豫了一下说:“昨天下午我们在柏伍德的咖啡店坐了一会儿,没说什么要紧事。”

    苏磊接着说:“刚才我去车库看过了,我哥的车也没在。”

    屋里突然安静了下来,谁也不说话,只有纱幔的绳扣被风吹拂拍打在落地玻璃上的单调声音。

    正在这时,宋美洁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急忙拿起电话,刚说了两句,脸上的神情就变得有些僵硬,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苏磊,急忙掩饰说:“知道了,我这就去。”关上手机她站了起来,对苏磊和菲比说:“我去车里给朋友拿个东西,马上就回来。你们接着跟苏光联系吧,看他现在有没有开机。”说着匆匆朝门口走去。

    外面寒风瑟瑟,街头阒寂无声。只有一辆尼桑停在路边。宋美洁走出大门,直奔尼桑而去,开门上车。

    “嗨,海伦!”付小民温文尔雅地跟宋美洁打了个招呼。他是悉尼《华夏日报》的现任主编,比江汉小了两岁,虽然脸上有些疲惫,帅哥的轮廓依然清晰。

    宋美洁见到他有些意外,付小民赶紧解释是江汉让他赶过来的,接着就问楼上的情况,宋美洁摇摇头,用了惨不忍睹四个字。付小民不禁叹了口气,说这是他这个月听到的第三起盗窃案。

    两人正说着话,一辆BMW疾驶而来,一下停在了付小民的车后。江汉从车上下来,一头钻进付小民车里,进来就问:“小民,你都告诉美洁了吗?”

    付小民摇摇头:“还没来得及说呢。”

    宋美洁忙看着江汉:“什么事情,这么神秘?”

    江汉神色凝重:“蔡松被捕了。”

    “真的?”宋美洁惊讶得睁大眼睛问:“什么时候?”

    “大概是四天前被抓的。”付小民说着从旁边拿了张《华夏日报》递给她:“这是我们今天的报纸,你看吧。”说着打开了车内灯。

    宋美洁急忙接过报纸,匆匆看完那篇报道,脸上露出极其惊骇的表情:“你们能肯定真是蔡松吗?”

    付小民说:“没错,消息是警方昨天晚上发布的,拼音和译音都对。今天上午我给蔡松打了几个电话,他手机关了,又打到他家,也没人接。他女朋友也一直关机。我又跟其他几个人联系,他们也都在找他。根据种种迹象,大家一致断定蔡松是真的被捕了。”

    “我一点都不知道,还是刚给小民打电话的时候听说这件事的。”江汉着急地说。

    “天哪!”宋美洁突然紧张起来:“那苏光是不是也被……”

    付小民忙说:“应该不会。警察抓人要有逮捕令。再说被捕者也可以给亲友打电话,还能请律师。要是苏光被抓,他应该给我们打电话才对。”

    “小民说得对。现在他是突然不见了。虽然过去他也经常关机,但今天的情况跟过去不同,今天是他弟弟要来。按照常理,就算他有事,他也应该给我们打电话,让我们帮他去机场接人才对呀。”江汉忧心忡忡地说。

    “是啊,苏光昨天还跟我说,他弟弟今天要来呢。”付小民也显得非常不理解。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宋美洁越想越紧张。

    付小民似乎想说什么,犹豫了一下又把话咽了回去。

    江汉一脸的担心:“我们把你找下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看来不马上去警察局报案恐怕不行。”

    付小民突然问:“这些事要不要告诉苏光的弟弟?”

    宋美洁急忙摇头:“那可不行,他们兄弟感情很深。苏光从小就疼爱这个弟弟。苏磊也非常崇拜他这个大哥。这是他第一次出国,肯定对国外充满了幻想,我们不能现在就把他的梦想打破。”

    江汉沉默了一下说:“我也同意美洁的观点。”

    付小民叹了口气:“唉,但愿苏光能尽早回来。”

    宋美洁突然捂住脸,发出一阵悲哀:“怎么会这样?”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11 05:24

从艾叙费尔警署出来已经夜里十一点多了。漆黑的夜空没有星辰。五个人都很沉默。

    分手的时候,江汉表示由他送苏磊回家,五人便在警察局门口告别。宋美洁和菲比分别叮嘱苏磊早点休息,让他别太着急,说已经报了警,只能耐心等待。接着付小民又安慰了苏磊几句,随即各自驾车离去。

    苏磊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刚才去警察局报案的时候他曾抱着极大的希望,以为通知了警方就能马上找到大哥的下落。可到了那里才发现事情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警方只把苏光的资料输入电脑而已。最后,接待他的警察递给他一张卡,让苏磊想起什么线索来,随时打电话给他。苏磊知道仅凭这点资料等于大海里捞针,自己对大哥什么都不了解,怎么提供线索?

    沉默了一会儿,苏磊忍不住说:“江大哥,我还是觉得我哥出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其实,我对我哥并不了解。你知道,我哥出国已经十一年了,他走的时候我小学还没毕业。这当中他只回国两次。实际上,我对他挺陌生的。我脑子里只有一些童年的记忆。我哥到澳洲以后的事情,我一无所知。江大哥,你是他的好朋友,肯定比我了解他。”

    江汉叹了口气:“可能吧,我们在大学就同一个宿舍,到了澳洲又在同一个屋檐下共同生活了好几年,相处的时间比较长,关系相当不错。不过,后来各自都有了自己的事业,特别是这几年,我们的工作都很忙,见面的机会相对少了。当然,我们还保持电话联系。”

    苏磊忙问:“那你知道现在谁跟我哥比较熟吗?”

    江汉想了想说:“这两年你哥跟一个叫边伟的人常在一起。另外还有一个姓蔡的,不过他现在不在了。”

    苏磊又问:“这个边伟是干什么的?”

    江汉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他呀,开了一家按摩院。”

    苏磊惊讶:“按摩院?”

    江汉苦笑:“是叫夜来香按摩院吧?我也不是很清楚。苏磊,你别担心,付小民会跟他联系的。”

    跟江汉分手后,苏磊拖着疲惫的双腿上楼,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大哥家里急促的电话铃声,他心慌意乱,钥匙几次都没有对准,怕有大哥的消息,开门后几乎是扑到电话机前。他喂了两声,电话里没有声音。苏磊又用英文说哈罗,对方还是没有说话。苏磊忽然想到了什么,冲动地说:“是大哥吗?是你吗?”对方却突然将电话挂断。

    苏磊慢慢放下话筒,一下跌坐在沙发上。一想到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他就坐立不安。首先,大哥的失踪非常可疑,其次,他明显感到偷盗事件不是巧合,但他没敢做大胆的预测,也不可能往坏的方面联想。因为,苏光在他心目中完美无缺,他怎么能把大哥跟什么仇怨甚至犯罪联系在一起呢?

    但是,有些事他不得不想,大哥究竟去了什么地方?他家为什么会被神秘小偷光顾?小偷到底想偷什么?偷盗是否跟大哥的失踪有关?宋美洁跟大哥是什么关系?菲比怎么会成为大哥的干女儿?打电话的陌生台湾人究竟是谁?刚才这个电话又是谁打来的……

    就在这时,电话突然又响了起来。苏磊赶紧拿起电话,他努力使自己保持镇静:“喂,哈罗!请说话呀。”

    电话里突然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他已经死了,是被我们

    做掉的。”

    苏磊心里猛地一震,急忙喊道:“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电话已被对方挂断。

    苏磊的心扑通扑通直跳,他愣愣地抓着话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11 05:24

急促的铃声

四辆车开到拉普如斯•波特尼湾国家公园的时候,正是上午九点半。

    天空一片碧蓝,阳光明媚。

    目标丛林徒步俱乐部是一个游离在丛林徒步运动联盟之外的业余组织,他们已经成立了数年,共有二十余名会员,每月不定期地组织一到两次户外活动。这些会员大部分住在东区,因为大家常在海边徒步锻炼,彼此熟稔,与其说是俱乐部,倒不如说邻里间发起的郊游活动。马歇尔•汤普森是目标丛林徒步俱乐部的发起人之一,他是个汽车经销商,结婚很晚,四十一岁才得一个儿子,平时除了工作没有别的嗜好,唯一的喜好就是丛林徒步。

    八月的悉尼正值严冬,小学寒假已经结束,但汤普森仍决定带儿子路易一起参加这次的丛林徒步聚会。参加活动的成员共有八人,他们是四名男士、三名女士及一名儿童。上午九点大家在玫瑰湾RSL俱乐部门口集合,分别开车来到拉普如斯国家公园。

    徒步时间定于上午九点半,路线是从东岸灌木丛林沿徒步者小路步行至西岸,穿过安泽克大道,一直走到亚拉湾,再由西岸步行去立透湾,沿海边小路返回手枪射击场停车场,预定时间为两个小时。

    行动伊始,大家鱼贯前进,可是不一会儿工夫,相互间的距离就拉开了。这次有两名新入会的中年妇女参加,她们几乎每天在海边徒步锻炼,行走速度相当快。若非带着小路易,汤普森一定不会滞后,只因他带着调皮捣蛋的儿子。小路易今年刚满七岁,正是惹是生非的年纪。他一会儿钻进灌木丛抓虫子,一会儿站在悬崖边往下探头,还不时跟父亲玩捉迷藏,把汤普森累得应接不暇,没过多久,他们就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好在汤普森熟悉这一带。波特尼湾国家公园就在悉尼东区的边缘,是离他们家非常近的一个自然公园。这里紧靠海岸,风景优美,游人却一直不多,尤其是在冬天。正因如此,汤普森才把远足地点选择在这里。只是,徒步小径紧邻海岸,沿途都是悬崖,汤普森就怕小路易贪玩有什么闪失,所以一路跟紧不放,不敢掉以轻心。

    原本只需七八分钟的路程,因为走走停停,他们爷俩竟花了半个钟头。等走到开普•班克斯跟克鲁微湾的交界处时,已经快十点了。开普•班克斯从地图上看就像一只倒吊着的大肚子酒瓶,交界处像是瓶颈。一般游人在这里多半都会选择左转往南,通过一座小桥走向瓶子底部——一个突出岸边的小岛,到那上面去看一看。另一条路是穿过瓶颈直接往西,那里通往克鲁微湾。

    就在离瓶颈口不远的地方,有一道天然海沟。沟深十七八米,乱岩交错。

    汤普森老远就喊:“路易,不要去那边,危险!”

    男孩子一般都有逆反心理,特别是在路易这个年龄,大人越不让干的事情他偏要干。路易从小就爱闯祸,天不怕地不怕。一看爹地不让过去,偏偏就往那里跑,急得汤普森在后面大喊不停。

    突然,路易发出一声惊呼:“爹地,快来,下面有个人。”

    “谁在下面?”汤普森忙问。

    “有一个人躺在那里。”小路易再次看了看海沟下面,使劲咽了口唾沫说:“他一动也不动。”

    汤普森急忙赶到海沟边,赫然发现一个男子趴在一块突起的礁石上。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11 05:25

一阵急促的铃声突然响起。

    苏磊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冬日的阳光透过纱帘照在身上,他这才发现自己在沙发上过了一夜。铃声来自门口,原来杨成已经来到楼下。

    苏磊急忙按键开门,随即去卫生间匆匆洗漱。

    杨成进门就问:“你哥有消息了吗?”

    苏磊边擦脸边摇头。

    “那得赶紧想法子找啊。”杨成显得比苏磊还急。

    苏磊便说:“昨天晚上我已经跟我哥的朋友去警察局报了案。”

    杨成心直口快:“哎,你可别相信澳洲的警察,全是一帮废物点心,什么事都办不了。两三年破不了一个案子。你要指望他们,那就惨了。”他一看苏磊的脸色不对,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嘴快,赶紧纠正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可不是说你哥……”

    “得了,你别安慰我。”苏磊心情异常沉重。他望着杨成,有些犹豫地说:“昨天晚上我还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电话里有个人用英文说,‘他已经死了,是被我们做掉的。’杨成,你说,他这是不是在说我哥?”

    “你尽瞎想!这怎么可能?”杨成急忙安慰。

    “那他为什么要特意告诉我呀?”苏磊心情沉重地把昨晚从警察局回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杨成立刻断定:“这是典型的骚扰电话。你别放在心上。不过,话说回来,大哥怎么会突然失踪了呢?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话在家里?”

    “留话我不就不着急了?”苏磊眼睛里布满血丝。他焦急地望着杨成说:“昨天晚上我几乎一夜没睡,就想找到一点跟我哥失踪有关的线索。结果,找遍了家里每一个角落,什么都没发现。对了,你知道这把钥匙是干什么的吗?”苏磊突然从茶几上拿起一把钥匙。这是一柄接近铁器本来面目,外形简单的细长钥匙。他说:“这是我昨天晚上在我哥书房的抽屉里找到的。我哥的其他钥匙都拴在钥匙扣上,只有这把单独放在一个小塑料袋里,跟护照什么的放在一起。我试了半天也没有发现这把钥匙是开哪个门的。”显然,这柄钥匙令苏磊百思不得其解。

    杨成看着钥匙说:“这挺像钢琴钥匙的。”

    苏磊马上摇头:“不可能。我哥哪会弹钢琴呀?”

    杨成分析道:“那难说,说不定大哥是给女朋友买的呢?”苏磊马上否定:“没的事,我哥没有女朋友。就为这,老太太都急了。每次我哥打电话回家老太太都要叨叨。”

    杨成立刻意味深长地笑道:“一定是大哥眼光太高了。”

    “也许是吧。”苏磊打断杨成的话:“算了,先不说这个。你知道夜来香按摩院在哪儿吗?”

    杨成突然提高了嗓门:“什么,按摩院?你要去那种地方?”苏磊忙解释:“你可别瞎想啊!我想去找那里的老板,听说他跟我哥很熟,有可能知道我哥的事情。”杨成恍然大悟:“哦,这容易,你家有报纸吗?最好是周末版的《新报》。”

    苏磊急忙从茶几下拿出一叠旧报纸。杨成抓起一张《新报》,急忙翻到分类广告那页,在上面快速寻找。不一会儿,指着报上一个小广告说:“找到了,找到了,还真有,你看,就在柏伍德。”

    两人匆匆下楼。刚走出大门口,正好菲比走来,她一看见苏磊,急忙大声问道:“苏光有消息了吗?”苏磊摇了摇头。菲比的神情马上暗淡下来:“怎么还没有啊?”她走近苏磊说:“我是来通知你,我妈晚上要请你吃饭。到时候她来接你。我今天打工,就不奉陪了。”

    “哦。”苏磊应了一声,并没有真的放在心上。

    杨成一见菲比顿时心花怒放,立刻跟苏磊挤眉弄眼,在一边着急。苏磊当然明白杨成的意思,他忙把菲比介绍给杨成。相互认识之后,菲比有些意外地说:“你们要出去啊?”

    苏磊始终心不在焉:“嗯,出去一下。”

    菲比又问:“去哪儿啊?”

    苏磊正在犹豫,杨成立刻心直口快地说:“柏伍德。我们要去夜来香按摩院。”

    “按摩院?”菲比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杨成马上解释道:“哎,你可千万别误会,我们是为了大哥的事情。对吧,苏磊?”苏磊只好承认。菲比马上说:“那我也去。”

    苏磊马上反对:“这可不行!那里不是女孩子去的地方。”

    菲比头一扬:“我不怕!我又不是去干别的,我也是为了尽快找到我干爹呀。走吧。”说着带头朝自己的小荷顿走去。

    苏磊不禁埋怨地看着杨成。杨成急忙赔笑道:“苏磊,你坐她的车吧,我开摩托给你们开道。”

    肖恩•罗杰斯是个苏格兰人,从小跟家里移民到澳洲,今年三十六岁,体格健壮相貌平平,一眼看去就是个大街上随处可见在酒吧一坐不起能喝一夜啤酒的粗俗蓝领。他身上最醒目的地方是脑后用红皮筋束成起的一撮栗色头发。冬天他总是一件旧皮衣,配一条松懈无比的旧线裤,显得失意而落魄。谁也不会想到他是一名资深便衣警探,已经在警界干了整整十四年,破过多起大案。

    近年悉尼刑事案件激增,东区再也不像从前那样可以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了。案件增加了,警察局的人手却跟不上。积压的案子越来越多,一个人总要完成两到三个人的工作,压力相当大。

    今天是星期六,也是罗杰斯跟儿子见面的日子。四年前他与太太离了婚,当时孩子只有两岁,判给了母亲。他们共同拥有的一栋小房子,也因离婚判给了前妻。迫于无奈,罗杰斯一人搬了出来,在阮德维克租了一个小单元凑合。对婚姻的失望及工作性质的原因,他没有再婚。

    上午前妻把儿子丹尼尔送来,罗杰斯便带他去百周年纪念公园。这是他们早就安排好的节日。他们计划在里面玩滑板、比赛自行车、骑马,中午在麦当劳吃汉堡,下午去派丁顿的沃若拿电影院看电影。罗杰斯非常珍惜每一次与儿子相聚的机会,尽管经常被突如其来的案子打断。

    陪着丹尼尔满头是汗地蹬着自行车,罗杰斯从心里感到满足。他特意把自行车的座椅调到最低,尽量让自己向丹尼尔的高度看齐。虽说他在警局有个绰号叫“冷面人”,可跟儿子在一起的时候,他的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

    两人在公园玩得兴高采烈。罗杰斯故意让儿子比自己先到终点一步,假装输给了丹尼尔。他习惯地看了看表,已经10点48分了,和丹尼尔在一起还能待五个钟头。他又忍不住问丹尼尔要不要去给他买喝的饮料。丹尼尔从小自行车上下来,有些胆怯地说:“爹地,今天我可以吃冰激凌吗?”

    罗杰斯也从车上下来说:“达令,你忘了妈咪不让吃这些东西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11 05:26

原来丹尼尔从小肠胃就不好,一吃冰激凌就闹肚子。丹尼尔显得特别委屈,撅着小嘴问:“可是,为什么托尼他们都可以吃?难道我和他们不一样吗?”

    罗杰斯一时语塞:“这……妈咪是怕你吃了生病。”

    “可是托尼他们吃了都没有生病。”

    罗杰斯被儿子这番话弄得哭笑不得。

    丹尼尔又说:“爹地,我答应你一定不会生病!求求你给我买吧,求求你了!”

    看着丹尼尔渴望的眼睛,罗杰斯忍不住说:“好吧,爹地去给你买。不过,就这一次哦。”“太好了!”丹尼尔不由得欢呼起来。

    就在这时,罗杰斯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急忙拿起接听。原来是他的搭档玛吉•梁打来,她匆匆告诉罗杰斯说,有一具尸体在海边被发现,上面要他马上赶到拉普如斯•波特尼湾国家公园案发现场。

    罗杰斯立刻给前妻打电话,告诉她现在要把孩子送过去。随即抓住丹尼尔的手说:“对不起,宝贝儿。爹地今天又不能陪你玩了,必须马上赶去工作。我现在就送你回去。”丹尼尔非常失望地看着罗杰斯说:“可是你答应给我买冰激凌的,还有今天说好的骑马、滑板和电影呢?”

    罗杰斯心里非常歉疚,却只能说:“对不起,丹尼尔,爹地又欠你一天。下次我一定带你去吃冰激凌,还会补偿你今天所有的一切。我向你保证!”

    十点四十五分,警方突然接到报案电话。指挥中心马上通知玛柔布拉警署派人赶到现场。随即,现场周围就被蓝白相间的警戒隔离带迅速保护了起来。

    肖恩•罗杰斯正跟儿子丹尼尔在百周年纪念公园骑自行车竞赛,忽然接到上面通知,要他立即赶赴。这种事情显然不是第一次发生,他急忙给前妻打电话,随即向儿子道歉,把他送回前妻那里。

    玛吉•梁已经先行赶到现场。与其说她是搭档,不如说她是肖恩•罗杰斯的助手更加合适。她是一名澳洲土生土长的中国女孩,刚过二十五岁,长得浓眉大眼。从别的部门调到玛柔布拉警署灭罪行动大队才一个多月。前不久,肖恩•罗杰斯的搭档因公殉职,上级便派玛吉跟着他边学边干。玛吉曾经获得女子中国武术冠军和柔道亚军,天生一副让人羡慕的魔鬼身材,乍看一眼谁也不会认为这位貌美性感的女子是一名便衣警察。

    随着刺耳的刹车声,罗杰斯警探将车停在了禁区附近。

    “Boss,你来了。”玛吉远远迎了过去,她一直管罗杰斯叫老板,这样不仅显得亲切,也表示了她对罗杰斯的一份尊敬。她跑近罗杰斯说:“丹尼尔今天又不高兴了吧?”

    罗杰斯从吉普车上跳了下来,用遥控将车锁上说:“唉,又欠他一天。我现在已经整整欠他一个月零三天了,还不知道要欠到什么时候。欠债的滋味真不好受啊。”说着跟执勤的警卫打了个招呼,掀开隔离带朝里走去。

    玛吉跟了上前说:“谁让你是大名鼎鼎的罗杰斯警探呢。哎,这回你跟丹尼尔许什么愿了?”

    “下次再去世纪公园,不光陪他骑车,还要骑马、踢球、玩飞镖。另外,我还答应带他去福克斯电影城的麦当劳用午餐。”罗杰斯的语气里带着父亲的骄傲。

    玛吉故意说:“就这些呀?这也太便宜你了。”

    “你当我儿子跟你一样诡计多端?丹尼尔可是把我当成一个英雄。人家说了,以后长大了也要像爹地一样当个侦探。”罗杰斯的表情颇有些得意,一阵寒风吹来,他不由得把拉链往上拉了拉。

    罗杰斯边走边问:“现场情况怎么样?”

    玛吉紧跟在罗杰斯身边:“人还在下面。不过海沟又深又滑,没法下去。我已经向上面申请了直升飞机援助。”

    罗杰斯又问:“报案人呢?”

    玛吉说:“在手枪射击场休息。他们是一对父子,今天跟一个丛林徒步俱乐部来这里远足。尸体是那个七岁孩子发现的。”

    雨后晴天,碧空如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沁人肺腑的清新味道。

    很快,玛吉领着罗杰斯来到海沟。罗杰斯四处观察。他发现这条海沟约十七八米深,三米多宽,上下几乎垂直,峭壁嶙峋,不凑到跟前很难发现下面这具尸体。死者趴在海沟底部一块突起的岩石上,他穿一套深灰色西服,皮鞋掉了一只。

    玛吉凑到罗杰斯身边分析说:“老板你看,死者身体基本完好,整个人并没有因海水浸泡而变形。估计死亡时间没超过三十六小时。我看死者很可能是随涨潮从别的地方漂到这里,正好身体被礁石挂住。说不定是个意外。”

    “为什么?”罗杰斯问。

    “最近这附近的海岸线发生过好几起意外事故,他们不都是在钓鱼的时候被浪卷下去的吗?”玛吉睁大眼睛看着罗杰斯。

    罗杰斯反问:“你见过谁去钓鱼穿得这么正规?”

    “那倒也是。要不就是自杀。前两天天气不好,报上说患忧郁症的人很容易因想不通而做出一些偏激的行为。”

    罗杰斯不禁莞尔,半调侃地说:“你什么时候开始研究起心理学来了?”

    玛吉理直气壮:“我分析的呗。”

    很快,大批警察赶到。与此同时,标有新南威尔士警察标志的直升飞机也飞抵现场,开始低空盘旋。

    尸体马上被运了上来,停放在一片平整的岩石上。几位鉴定部门的警员忙着在现场周围拍照、录像、收集痕迹物证。

    罗杰斯在死者身边蹲了下来仔细观察。可以清楚地看到,死者的脸上有数处被礁石划破的擦伤。脑后有一个血肉模糊的大口子。身体外表完好。年龄大约在三十到四十岁之间,一望而知,是个亚裔。

    两名警员过来检查死者身上的遗物,罗杰斯和玛吉急忙起身让开。技术警员很快从死者衣裤口袋里找到一个钱包、一包555牌香烟、一只都彭打火机、一包已经开封的绿箭牌口香糖、三张十元和两张五元的小面额纸币及几枚硬币、一包被海水浸烂的Kleenex牌纸巾和一张揉皱的打印收据,并将它们分别放进塑料袋里。

    玛吉已经戴上了手套,她把死者的钱包打开,只见里面排放着几张银行卡和一张医疗保健卡,现金七百余元及两张名片。玛吉取出驾驶执照看了一眼,立刻对罗杰斯说:“老板,死者本人跟驾驶证上的照片完全相符。”

    罗杰斯点了点头,他没有接过驾驶执照,却从这些遗物中取出了那张被揉皱的收据。收据展平后,可见上面皇冠海鲜酒家的英文字样。玛吉立刻凑了过来说:“咦,这不是昨天晚上的收据吗?”

    罗杰斯没有说话。

    玛吉又说:“死者一定是跟什么人出去吃饭了吧?”

    罗杰斯慢慢将收据放回塑料袋里,说:“可不是,一共花了八十七块钱呢,他一个人怎么吃得完?”

    就在这时候,灭罪行动主管鲍勃•费尔顿带着几名警探大步走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11 05:27

杨成两脚撑地在路边停了下来,菲比随即将车停在了旁边。苏磊又对了一遍地址,确定夜来香按摩院就是这里。这是一栋二层的维多利亚式小楼,小巧玲珑。外面是精美的雕花阳台,进门是个走廊,走廊里摆了一只真皮沙发。

    随着门铃的响声,里面出来一位年轻貌美的中国妈妈桑。她一见到苏磊和杨成立刻满面笑容,马上用亲热的口气说:“哟,两位来了,快里面请。有熟悉的小姐吗?我马上去叫她们过来。”随即发现了后面的菲比,脸上便有些惊讶。

    苏磊走过去说:“请问这里的老板是叫边伟吗?”妈妈桑笑道:“找我们老板啊,请问你是……”苏磊说:“我刚从中国来,想找……”杨成马上拦住苏磊抢着说:“我们找老板有重要事情。请你把老板叫出来好吗?”妈妈桑的态度立刻不一样:“非常抱歉,老板刚出去了,什么时候回来还不知道。”眼见妈妈桑一下把路堵死了,苏磊只好说:“请问能把他的手机号码告诉我吗?”妈妈桑依然微笑:“实在抱歉,我也不知道。”

    就在这时,一个用毛巾围着身体的泰国女郎从里面走来,对妈妈桑说:“避孕套没了。”她一见到苏磊,立刻朝他暧昧地挤了挤眼睛。苏磊马上抓住机会:“对不起,想跟你打听个事,你们老板在吗?”泰国女郎睁着大眼睛说:“在呀,刚才我还看见他。”

    一种受骗的感觉油然而升,苏磊当即质问妈妈桑:“老板不是在吗?你为什么骗我?”

    “好哇,你在耍我们?”杨成一听就急了,立刻逼向妈妈桑。妈妈桑脸色突变,忙让泰妞进去,接着按下按钮,突然,两个肤色黝黑的光头大汉出现在门口。

    外面三人一下全傻了。

    妈妈桑职业地笑着说:“实在对不起,我们这里要做生意。如果你们不是来光顾小姐,就得请你们离开。老板刚才确实出去了。你们想找老板可以留言,也可以再打电话来,如果老板回来了,我会告诉他。另外,下次再来请不要带女孩,除非她想干我们这行。”

    “说什么呢?你这不是侮辱人么?”杨成怒不可遏,上前就要跟妈妈桑理论。不料一个光头大汉突然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他奋力挣扎,却被大汉拎了起来,提到门口,一把扔了出去。苏磊怒火中烧,也扑了上前,结果被另一条大汉同样拎到门口,扔了出去。菲比一看形势不妙,赶紧冲到他们身边想护住他们。

    两个保镖小山一样站在门口,妈妈桑在他们中间冷冷地说:“快走吧,再不走我喊警察了。”

    三人气急败坏回到所罗门公寓。

    杨成特别不服,他愤怒地嚷着:“这太欺负人了!老子真咽不下这口气。”菲比也看着苏磊说:“其实我们可以等在外面,我看老板就在里面。我就不信他今天不出来。”

    苏磊摇摇头说:“算了,万一他们真叫警察来就麻烦了。反正地方已经找到了,改天再去吧,实在不行我求江大哥带我去。”

    这时,家里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苏磊急忙过去拿起话筒。

    杨成一看苏磊在打电话,抓紧时间跟菲比套磁,他不外打听菲比什么时候来的澳洲,在哪个学校,学什么课程等等。菲比毫不隐瞒,告诉他自己在麦考利大学读大一,会计专业。杨成一看菲比这样坦白,立刻把自己也介绍了一番,说他在UTS大学读金融。父母都已经入籍,自己三年前就来了。

    菲比显然不怎么关心杨成的履历,她担心地望着苏磊。只见苏磊又抱歉了几句,便急忙放下话筒。菲比忙问:“出什么事了?”

    苏磊怔怔地说:“我哥他订了一张回北京的机票,飞机是明天上午十一点半的国航。”

    “你说苏光订了回北京的机票?”菲比顿时惊讶到了极点。

    杨成也说:“不会吧,你刚到澳洲,大哥怎么可能马上就回国呢?”

    “刚才是旅行社打来的电话,不会错的。”苏磊心情沉重地看着菲比和杨成说:“我哥一定出事了。”

    华灯初上,霓虹闪烁。中国城里格外热闹。

    步行街里,各种小吃纷纷摆在街面叫卖,身穿白制服的厨师边做边吆喝,整条街香味扑鼻。各家免税店的减价招牌花样百出,琳琅满目的礼品争奇斗艳。

    宋美洁领着苏磊穿过热闹的人群,在一家亮着“真四川酒家”字样的霓虹灯下停住。

    这家餐厅里是暖色调的装潢,面积并不太大,里外两个厅,外面坐着两桌旅游团的客人,另外零星有些散客,里面的客人就更少了。

    刘大江一眼看见宋美洁带着一个英俊小伙子上来,不禁有些意外。他马上把惊讶掩饰过去,笑容满面地把两人带到事先留下的座位,熟练地拿来菜谱,吩咐服务生上茶。

    宋美洁把菜谱交给苏磊,让他千万不要客气,只点喜欢的菜式。刘大江在一旁更是不遗余力地介绍,说他们厨子是从四川找来的,不敢说跟国内的川菜完全一样,但在悉尼绝对第一。苏磊心事重重,立刻推辞不止,宋美洁故意为难地看了刘大江一眼说,自己也是不会点菜的人,要不就请刘老板作主吧。

    刘大江见宋美洁这样抬举自己,不由得心花怒放,拍胸脯打保票让他们满意。他去下菜单的时候,服务生马上把啤酒和小菜端了上来。服务生还特意说明,这些都是我们老板送的。宋美洁立刻让服务生替她谢谢老板。然后,她告诉苏磊她要开车,不能喝酒。苏磊跟她不熟也是一再客气。刘大江送走几位客人又回到这里,见宋美洁和苏磊依然拘谨地坐着,就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说:“来,来,来,我陪你们喝一杯。”

    有人相陪,苏磊立刻端起酒杯,他太需要松弛一下紧张的神经了。苏磊迅速跟刘大江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宋美洁微笑道:“苏磊,你慢慢喝。老刘,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们。”

    刘大江摇了摇手:“我没事,先陪你们坐会儿。”他问苏磊:“今年你多大了?还在上学吧?”

    不知为什么,苏磊忽然对刘大江有了好感,他说:“我已经二十二了,刚从国内过来。明年一月进悉尼大学。”

    宋美洁赶忙介绍说:“他叫苏磊,人大毕业的,来这里读MBA。”

    “我说呢。一看就是个读书的料。”刘大江又给苏磊和自己斟上酒说:“你看上去真不像二十二岁,跟我儿子差不多。我儿子在墨尔本大学,已经大二了。今年十九。”

    苏磊喝了酒,话也多了起来:“我哪有这么年轻啊?我都觉得自己像二十五六的。”

    “年轻真好啊,我们是老了。”刘大江感叹地看了宋美洁一眼,立刻发现自己口误,赶紧纠正道:“不不,我是说我老了。”

    宋美洁嗔怪地笑道:“老刘,我难道不老吗?女儿都十八了。来,为我们已经老了干杯!”刘大江忙说:“这多不好听,还是为他们年轻人干一杯吧!”苏磊没有说话,碰杯后又是一饮而尽。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11 05:27

热气腾腾的菜肴迅速端了上来,色香味俱全。

    刘大江马上说:“快吃,快吃,尝尝我们的干烧鱼。小苏,你可不要光顾着喝酒哦。”

    苏磊空腹喝下两杯,已经满脸通红,他突然问:“刘老板,你也认识我哥吗?”

    见刘大江有些摸不着头脑,宋美洁忙说:“哦,大江,忘了跟你说了,他是我一个朋友的弟弟。”

    “我哥叫苏光,你认识他吗?”苏磊紧跟了一句。

    “原来是苏光啊,当然认识。”刘大江咧嘴笑道:“我们还在一个饭馆打过工呢。那是刚来的时候。那时候他在厨房刷碗打下手。原来你是他弟弟啊,怎么跟他一点都不像?”

    宋美洁十分意外地看着刘大江,好像奇怪他怎么也认识苏光。

    “原来你也认识我哥,这太好了。”苏磊非常高兴:“最近你见过他吗?”

    刘大江给苏磊和自己斟满酒杯说:“还真巧,前天我还在娱乐中心外面见到他呢。”

    苏磊忙问:“前天?什么时候?”

    “就是前天晚上。他被一辆崭新的宝马接走了。”刘大江刚说完,一个服务生走到餐桌边小声说:“老板,有你的电话。”刘大江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朝他们抱歉了一声,匆匆赶去柜台。

    苏磊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着急想要详细打听。就在这时,宋美洁的手机响了起来,她说了声抱歉,急忙拿起电话。苏磊又喝了一大口啤酒。一抬眼,突然发现宋美洁脸色大变。只听她对着话筒用英文说:“明白了,我们马上赶过去。”

    皇冠海鲜酒家坐落在中国城最著名的大牌楼“四海一家”旁边,紧靠轻轨电车站。这是一家广东风味的餐厅,主要经营粤菜及海鲜。罗杰斯警探和玛吉•梁赶到这里的时候,店里已经坐满了客人。

    经理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广东男子,一身黑制服,看上去精明能干。他立刻迎了上前说:“你们好!请问是两位吗?”

    罗杰斯从怀里掏出警徽对经理说:“我们是警察,想跟你打听点事情。”

    经理不禁有些意外,他迅速看了一眼餐厅,忙把他们带到远离客人的地方说:“你们要打听什么?”

    罗杰斯朝玛吉使了个眼色,玛吉便说:“我们想打听一下,前天晚上是不是有这样一个人在你们这里吃过饭?”她说着拿出一张照片。

    经理接过照片仔细看了一下说:“这个人是来过。”

    玛吉又问:“他是一个人来的,还是跟什么人一起来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你还有印象吗?”

    经理回忆着说:“他是跟一个男士一起来的。他们就坐在那个座位上。这个人把西装挂在椅背上,和他一起来的那个人也穿了一套西装,戴着一副眼镜,很白净,人也很靓,说话相当斯文。”

    玛吉马上跟罗杰斯交换了一个眼色。她接着又问:“他们在这里呆了多久?”

    经理似乎有些犹豫:“他们不到七点就来了,那时候店里客人不多,所以我记得。可能是八点多钟走的吧?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说着他朝一个刚上完菜的小伙子招呼说:“保罗,过来一下。你还记得前天晚上坐在那里的两位客人吗?”

    叫保罗的服务生看了一眼照片说:“哦,记得,记得。前天是我给他们上的菜。有什么事吗?”

    经理看着保罗,小声说:“他们是警察,想了解一点事情。”

    “哦。”保罗忙做了一个鬼脸。

    罗杰斯问:“前天晚上你听到这两个客人在聊什么吗?”

    保罗急忙看了经理一眼,说:“前天晚上客人特别多,我一直在忙,根本没有闲下来的工夫。”

    罗杰斯又说:“你上菜肯定不止一两次吧?依你看,这两个人是什么样的关系呢?朋友?生意伙伴?”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他们一直在说话。”

    “你上菜的时候,总能听到点什么吧?没关系的,听到什么都

    不要紧。”

    保罗夸张地想了一会儿说:“真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在这里呆了一个多钟头呢,难道你一句话都没听到?”玛吉不禁有些失望。

    保罗又想了想:“哦,对了。我把账单拿过去的时候,听到了一句话。坐在这边的客人说,过去一直都是你请客,今天可是由我做东。你别跟我争了。说完掏出钱包来。照片上那个人动作比他快多了,什么话都没说,就从钱包里拿出一张一百的递给我,让我赶紧去买单。他挺大方的,把找的零钱全都给了我们做小费。”

    罗杰斯马上问:“你能形容一下跟照片上这个人在一起的人长什么样子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11 05:28

唯一的大哥

苏磊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脚步那样沉重。他木然随着警察走进停尸间,接着,蒙在床上的白布被掀开,里面露出大哥惨白的脸。苏磊顿觉万箭穿心,他呆呆地立在那里,脑子里一片茫然,直到警察第二次让他确认尸体,他才出乎意料冷静地点了点头。

    警察很快把他带到另一间屋子去做调查询问。问了些什么都记不清了,苏磊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自己唯一的大哥,最亲爱的大哥已经死了,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他再也见不到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改变命运,这太残酷了!苏磊痛心地想,如果改变命运的代价竟要用大哥的生命来交换,他宁可不来这个令众人羡慕的地方。

    结束了警方的调查,宋美洁心情沉重地把苏磊送回所罗门公寓。随即,付小民和江汉也匆匆赶来,大家都很难过。苏磊一直沉浸在悲哀之中,他怔怔地发愣,一言不发。宋美洁受到的震撼一点都不亚于苏磊,她红着眼睛说:“苏磊,你要是难过,就哭一场吧,可别这样憋着。”

    苏磊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我想问一下,我哥在这里有什么仇人吗?”

    三人同时吓了一跳,不由自主交换了一下眼色。

    “他一定是被什么人害死的。我哥他一定得罪了什么人。”苏磊冷静得就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宋美洁不禁又看了江汉和付小民一眼。

    苏磊接着说:“可以肯定,我哥有事情瞒着家里。因为,大前天中午他给北京打电话的时候,根本没提他要回国的事情。”

    “回国?”宋美洁眼睛圆了。

    “你说苏光要回国?”江汉也显得非常意外。他急忙转向付小民和宋美洁:“你们知道这件事吗?”

    宋美洁急忙摇头表示否认。付小民稍稍犹豫了一下,也摇了摇头。

    苏磊说:“我哥的票是明天中午的国航,昨天下午旅行社已经打电话来了。我哥为什么急着回国?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你们知道,请告诉我吧。”

    江汉、付小民和宋美洁不由自主又对视了一眼,三人都有些尴尬。

    “我知道我哥的生意做得特别成功,我一直以他为骄傲。十一年了,我哥一人在这里很不容易,我早就想过来帮他一把。现在这个愿望终于可以实现了,他却突然死了。我想,一定是有人嫉妒我哥的成功,这种事情国外经常发生,不是吗?你们说呀!”苏磊的情绪非常激动。

    屋里忽然安静了下来,只是这种安静令人不安。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显然无法再瞒下去,真相早晚得说出来。江汉的心情非常复杂,他见付小民和宋美洁都看着自己,只好鼓起勇气说:“这件事还是由我来说吧。苏磊,你听了可不要着急。其实,苏光他并没有做什么贸易,这两年他一直在贩毒。”

    苏磊的脑袋嗡的一下炸开了,就像在万丈悬崖上突然被人推了下去。尽管已经做了各种最坏的设想,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最尊敬的大哥竟会在澳洲贩毒。一时间,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原来我们不想告诉你,主要是怕你受不了。万一苏光没事回来了,你怎么面对他?可现在……”江汉痛心地解释着。

    苏磊什么也没听进去,只觉得锥心的刺痛阵阵袭来,疼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绝望地看着江汉,悲哀到了极点:“我哥……他为什么要去贩毒?”

    “这……我也没法解释。”江汉痛苦地避开了苏磊的目光。

    “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苏磊终于无法承受,失声叫了起来。

    付小民急忙抓住苏磊说:“这是真的。”

    苏磊后退了一步,既恐惧又期待地望着他们说:“你们一定是在骗我!”

    付小民叹了口气,异常痛心地说:“苏磊,我们没有骗你。”

    苏磊焦急地在三人脸上轮番扫视,最后,终于明白了这是一件无法挽回的事实。他一下从头凉到了脚跟,不禁颓然坐下,声音嘶哑地问:“这事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是两年前吧。”江汉说:“具体时间我们也不知道,只知道他这两年跟一个叫蔡松的人一起干。说来蔡松也是我们的老朋友了,前几天因为贩毒被捕。报上登出消息说,警察在他家搜出了三十五公斤海洛因。”

    “原来是这样。”突如其来的打击使得苏磊一下像是老了十岁,他有气无力地问:“那我哥是不是也被警察抓走了?”

    付小民马上说:“应该不会。”

    苏磊忽然想起了什么,着急地说:“那天晚上刘大哥在中国城见到了我哥,他说我哥是被一辆崭新的宝马车给接走的。”

    江汉不由得一愣,随即苦笑道:“我现在开的就是一辆崭新的宝马。”

    宋美洁立刻瞪了他一眼:“江汉,现在你还有心思开这种玩笑。”

    江汉赶紧道歉说:“对不起。”

    “是哪个刘大哥看见的?”付小民忙问。

    这下轮到宋美洁尴尬了,她赶紧解释说:“他……他是我的一个朋友,中国城‘真四川’的老板。”

    付小民又问:“他有没有说是什么人把苏光接走的?另外,宝马车是什么颜色呢?”

    苏磊强忍住悲哀:“刘大哥还没来得及说。”

    江汉马上望着苏磊:“你应该把这个线索告诉警察。另外,美洁,你再问问你的朋友,说不定他还能想起些什么线索来。”

    “那我再去问问吧。”宋美洁点头。

    苏磊斩钉截铁地说:“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找到杀害我哥的凶手,替他报仇!”

    “不行!”宋美洁急忙劝阻,她显得非常着急:“苏磊,你知道那都是什么人?他们是澳洲的黑社会,是些视人命如草芥的恶棍。我理解你的心情。苏光的死我们都很难过,但他跟黑道沾上了,这事谁也无能为力。你只是一个刚刚来到澳洲的留学生,人生地不熟,怎么报仇?你还没找到他们,说不定已经被他们干掉了。你一定不要去招惹他们。我是你哥的好朋友,一定要对你的生命负责。苏光的死自有警方调查,凶手一定会得到法律惩办。可你来这里是上学的,不是来冒险的。不行,绝对不行。”

    付小民也说:“美洁说得对,像你这样单枪匹马去找凶手确实太危险了。再说悉尼这么大,你又刚来,怎么去找啊?”

    “我不怕,我不在乎!”

    “你的心情我们都能理解。现在警察不是正在调查这件事吗?你真的不要莽撞,还是等待警方的调查结果吧。”付小民继续劝道。

    “要是他们找不到凶手呢?”苏磊突然负气地说。

    宋美洁痛心地叹了口气:“找不到也只能这样了。现在悉尼有多少无头案没破,又能怎样?其实,就算知道凶手是谁,如果你没有证据还是拿他没办法。澳洲是个法治国家,干什么都必须依法。亲属能怎样?难道也去杀人?你斗得过他们吗?说不定明天悉尼湾又多了一具尸体。黑社会你可不能随便去招惹,他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现在苏光已经死了,再怎么也不能复活。可苏磊你还年轻,你不能再出事了。”

    “那我就眼睁睁地看着我哥这样白白被人害死了吗?”苏磊红着眼睛说。

    江汉急忙安抚道:“苏磊,这不是冲动就能解决的问题。美洁讲的都是事实,现实是残酷的。你先别想别的,眼前还有更要紧的事情。你母亲怎么办?要不要把她接来跟苏光的遗体告别?”

    苏磊立时说不出话来。这本是他最不敢触碰的一个话题。他怔怔望着大家,心痛欲绝地说:“请你们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吧。”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11 05:29

一张印着StrikeForceBotany——波特尼专案组字样的白纸新贴在门口。六七名警探陆续走进办公室,纷纷找座位坐下。有人在清理架子上的白色写字板。

    玛柔布拉地区指挥中心总指挥安德森•贝尔曼带领费尔顿警长等人快步从外面走来,同时进来的还有新南威尔士州立警察总署凶杀组的一名资深警探。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费尔顿警长向总指挥贝尔曼请示之后,大步走到写字板前将大家扫视了一遍,他神情严峻地说:“今天是波特尼湾国家公园凶杀案第一次正式会议。想必各位都知道了,昨天上午十点零三分有人报告在拉普如斯•波特尼湾国家公园的海沟里发现一具男性尸体,根据验尸报告结果,已经断定这是一起凶杀案。今天,波特尼专案组正式成立,寻找杀人现场的搜查工作也即将全面展开。下面先说验尸报告结果。”

    亨利警探站了起来,看着手上的小本子说:“验尸报告表明,死者脑后曾被钝器击打两次,脸部和身体各有一些刮伤和撞击伤,血样和胃溶液化验基本正常。尸体解剖后,死者肺部没有发现浸水现象。由此推断,死者是在死后入水,死亡原因为脑后遭钝器击打致死。根据胃里食物消化程度分析,死亡时间应当是在8月7日晚饭后二至四小时之间。综上所述,死者断定为他杀。报告完毕。”

    费尔顿警长接着宣布:“下面由罗杰斯向大家介绍被害人的情况。”大家的目光立刻集中在肖恩•罗杰斯身上。

    罗杰斯警探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说:“被害人名叫苏光,男,中国大陆人,独身,现住科洛伊登公园科洛伊登路264号203室。他1987年来澳洲留学,曾在饭馆和工厂等多处地方打工,还参加过留学生组织,并在一家留学生背景的报纸当过记者。最轰动的一件事是1993年他爆出了国会议员爱德华受贿的事情。两年前,他加入了贩毒组织,为一个名叫蔡松的人工作。”

    贝尔曼总指挥插了一句:“这个蔡松是不是前不久逮捕的那个毒贩子?”

    罗杰斯回答:“不错,正是他。昨天我们得到州立警察总署缉毒处的消息,苏光不久前已经正式发展为警方的线人,这次行动就是得到他的协助。另外,根据艾叙费尔警局提供的消息,苏光家8号那天曾遭入室抢劫,但贵重物品并无遗失。被害人的弟弟苏磊也提供消息说,8月8日那天晚上,曾经有人打电话到他家,告诉他苏光是被他们做掉的。估计苏光的遇害有可能是贩毒集团的报复。报告完毕。”

    费尔顿警长又问:“现场周围调查的情况怎么样?”

    格雷警探站起来答道:“昨天下午我们分别去了悉尼手枪射击场和新南威尔士州高尔夫球场做访问,他们都说这两天没有发现异常。特别是射击场,那里下午四点就结束营业,晚上没人看守。还有,昨天晚上,被害人的车已经在科技大学露天停车场里被看守人发现。报告完毕。”

    “还有什么要补充的?”费尔顿警长看着大家。

    罗杰斯忙朝玛吉示意。玛吉连忙站了起来说:“根据被害人遗物留下的线索,昨天晚上我们去了中国城的皇冠海鲜酒家。据那里的服务员和经理说,被害人苏光8月7日曾跟一名中国男子在那里吃饭,时间为下午六点三刻到八点一刻左右。目前还不清楚这个男子的身份。”

    费尔顿警长看了看大家。

    众人沉默。

    他又看了总指挥贝尔曼一眼,贝尔曼摇头。

    费尔顿接着说:“虽然现在已经得到了一些重要线索,各位身上的担子并不太轻。希望大家共同努力,早日把这个案子了结。散会。”

    众人离开会议室。

    江汉拿着一片刚烘热的面包,正要往上涂黄油,放在一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犹豫了一下,放下面包,用餐巾擦了擦手,抓起手机。

    艾玛正在喂女儿吃苹果泥,一听到江汉接电话,立刻警觉地竖起了耳朵。就听江汉说,是美洁呀,什么事?艾玛大户人家出身,平时极有教养,只是一听到宋美洁的名字就有点沉不住气。

    她是悉尼大学新闻传媒硕士,酷爱东方文化,曾在台湾潜心学过两年汉语,现在从事电视节目制作。曾有过一次短暂的婚姻。四年前他们拍摄一个节目,去悉尼大学采访一个法学院的教授,正好那天江汉也去拜访他的导师。教授便把江汉向艾玛做了介绍。艾玛对江汉一见钟情,她巧妙地把江汉的手机号要到手,并开始了疯狂追求。

    当时江汉有一个女朋友,据说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艾玛非常紧张,她对江汉爱得发疯志在必得,决不愿江汉落在别人手里。为此她走了一招险棋,没有避孕怀上了江汉的孩子。当怀孕被证实后,她马上去了英国,在那里一呆两个月。那期间她给江汉打过一个电话,宣布她将独自将孩子生下来,决不影响江汉未来的生活。

    其实,江汉并非不想与她共结连理,她家的实力非常令人心动,可她的相貌实在不敢恭维。当时艾玛只有二十八岁,一眼看去跟一个快四十岁的女人几乎没有区别。江汉有些犹豫,他知道要想在澳洲站稳脚跟并被主流社会接受,除了学识与能力,还要有一定的社会背景。艾玛怀孕的消息终于让他做出抉择,他很快就跟当时的女朋友分手,并在越洋电话里向远在英国的艾玛求婚。

    艾玛和江汉结婚的时候,孩子已经五个月了。婚礼是在海德公园旁边,悉尼最气派的圣•玛丽大教堂举行。尽管艾玛已是第二次走进教堂,她依然穿着白色的婚纱,毫不理会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影响美观。那一天,宋美洁和苏光也来参加他们的婚礼。艾玛早就知道宋美洁,当时她在江汉的移民公司当前台小姐,是个风情万种的东方女人。真正让她将担心化作妒忌的是江汉有一次喝多了,吐露出他一直暗暗爱着海伦的心里话。艾玛立刻发现江汉看到宋美洁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一丝心痛。虽然艾玛已经如愿以偿,可她心里明白,威胁依然存在,威胁就来自眼前这个穿一条廉价连衣裙也能穿出女人味道来的中国女人。

    江汉还在说:“好,我马上给他打电话。你放心。美洁,你别太辛苦了,自己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我们马上联系。”

    艾玛腾地一下站起来,扔下孩子就走。江汉一点也没注意到妻子的异样,他又继续拨打另一个号码。艾玛回到楼上,满心以为江汉会尾随而来,想不到他根本没理会自己,这不由让她怒火中烧,她愤然拿起桃丽的玩具使劲朝墙上扔去。

    楼下江汉突然喊道:“艾玛,你上哪儿去了?桃丽弄了一身。你快来。桃丽,你这个小妖精,你怎么弄的?”只听桃丽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艾玛平时最心疼女儿。桃丽一生下来,艾玛就把她当成掌上明珠小心呵护,从来不肯大声对她说话,生怕她受一点委屈。现在听到孩子无辜的哭声,她根本无法继续逃避。可自己心中的烦恼无从发泄,又让她急火攻心。她忍不住使劲踹了一脚童车,费了好大劲才让自己镇静下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11 05:30

江汉已经打完电话,正在哄桃丽玩。桃丽的衣服裤子都被牛奶和麦片浸湿了,脸上也都是麦片,模样像个小丑。艾玛下楼,赶紧走到桃丽面前将她抱起说:“宝贝,你怎么弄得满脸都是?来,妈妈帮你擦。”

    江汉一看艾玛回来了,马上站起来说:“达令,桃丽交给你,我得先走了。”

    艾玛心里有气,故意问:“什么事这么着急?你早饭还没吃呢。”

    江汉解释说:“苏光的车已经找到了,就在中国城。我准备先带他弟弟到警察局去办手续拿车,然后再去公司。”

    艾玛的脸立刻沉了下来,她一边给桃丽脱外衣一边说:“你不觉得你最近有些反常么?”江汉正在打领带,听到这话不由一愣:“什么意思?”

    艾玛含笑冷嘲热讽道:“我记得你并不怎么喜欢帮助别人。”

    江汉奇怪地盯着她:“你今天怎么了?对我哪里不满意?”

    “我怎么对你不满意?”艾玛强忍着不满:“我就是不愿你跟苏光这个毒贩子总混在一起。”

    江汉站住了,看着艾玛说:“不错,他是个毒贩子,但我并不打算同流合污。再说,他现在已经死了。再怎么说,他也是我的朋友,难道我连最后这点忙都不能帮了吗?”

    “你说他死了?”艾玛感到非常意外。

    “对,这下你满意了?我跟你说过,苏光的弟弟刚从中国来,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说,我能不管吗?”江汉的脸色有些难看。

    “你应该管。我也没不让你管。前天你说去他家看一下就回来,结果半夜才回来。你把自己的客人扔下我也没说什么。昨天晚上你又去他家,又是半夜才回来。这就奇怪了。我爸生病住院你只去看过一次,平时你也不怎么去他们那里走动。为什么你把一个外人看得比自己家的人还重要?”

    “艾玛,这几天你是怎么了?又快来例假了吧?”

    艾玛把桃丽的脏衣服使劲摔在地上:“少说这种伤人的话。”她从壁柜里拿来桃丽的干净衣服,重新给她穿上,同时说:“这两天你都见到海伦了吧?”

    江汉奇怪:“见到又怎么了?”

    “前天晚上也是她打来的电话,对吗?哼,她当然关心苏光的事情,就像有些人不能不关心她一样。”艾玛越说越管不住自己。

    “你到底想说什么?”江汉有些沉不住气。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艾玛毫不示弱。

    “你整天跟我无理取闹有意思么?”江汉冷冷看着她。

    “什么叫无理取闹?”艾玛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我是为我们的家着想。是为你的公司着想。”

    江汉终于失去了耐心,他怒道:“我的事情你用不着关心,我的公司更不用你着想,你看好桃丽就行了,少在这里跟我指手画脚。”说完拿起公文包就往外走。

    艾玛气得把筷子使劲朝他扔去。

    桃丽突然又大哭了起来。

    杨成带着苏磊匆匆赶到中国城。从停车场出来,他们迅速穿行在步行街里。杨成边走边问到底是哪家餐馆,苏磊四处张望,对周围完全没有印象。两人转了半天,最后在利透海街看见了“真四川酒家”的字样。只是这里白天跟晚上的感觉迥然不同。苏磊不禁有些犹豫,他迟疑地走了进去,一看见那个狭窄的楼梯之后,当即确定就是这里。

    楼上空荡荡的,漆黑一片,只有高处一扇小窗口透进一些光亮。

    杨成四处看了看,大声喊道:“有人吗?”连喊几声都没人回答。杨成又看了看表说:“都十点多了,怎么还没人啊?”

    正说着,楼梯上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接着,两个伙计各扛着一箱酒和一大桶食用油上来,他们身后是抱着一大纸盒鱼肉蔬菜的刘大江。

    苏磊忙喊:“刘大哥。”

    因为楼上光线暗,刘大江没注意到里面有人。猛一看见苏磊,他特别意外:“哟,小苏啊,你怎么来了?你等等啊,我先把这些东西放好。”

    苏磊不由得看了杨成一眼,一直紧绷着的脸终于松弛下来。

    过了一会儿,刘大江从厨房后面出来,满脸堆笑地走近苏磊说:“真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小饭馆嘛,什么事都得自己操心。这位是……”

    苏磊忙介绍说:“他叫杨成,是我同学。”

    刘大江立时明白了他们的来意,有些为难地说:“你们来是找工的吧?真抱歉,我们这里已经……”

    杨成立刻打断他的话说:“我们不是来找工的。”

    苏磊也赶紧说:“刘大哥,我是来找你打听一点事情。你昨天晚上不是说,前天晚上你见过我哥吗?”

    “你是说苏光啊?”刘大江立时安下心来。忙说:“对呀,我是见到他了。出什么事了吗?”

    苏磊异常平静地望着他说:“我哥死了。”

    “什么,你说苏光死了?”刘大江惊骇得半张着嘴,随即有些埋怨地责怪苏磊说:“快别瞎说了,这种玩笑可不能乱开!”

    “我没开玩笑。”苏磊依然平静:“刘大哥,我就想问你,你是什么时候见到我哥的?当时,我哥他跟你说了些什么吗?”

    刘大江简直不敢相信,他使劲摇着头说:“这怎么可能呢?我那天见他还好好的。”

    “是真的。”苏磊急切地望着他。

    刘大江慢慢回忆说:“那是大前天,就是星期五的晚上。那天是周末,客人特别多。我去车里拿一个东西,从停车场回来的时候,正要穿过马路,一眼看见苏光站在美丽华酒店的JB'S酒吧门口打电话。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差不多有五六年了。本来我也不想打扰他,正好他讲完电话,朝我这边看来。我就叫了他一声,我说这不是苏光吗?他一看是我也很惊讶,还给了我一拳,说你丫跑哪里发财去了。我们闲聊了几句。我刚告诉他说我在中国城开了一个饭馆,就有一辆车开过来。苏光马上说,我有事必须先走,下次去你饭馆找你。说完他就上车走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11 05:31

“刘大哥,我记得你说过那是一辆宝马,是吗?”苏磊焦急地问。

    刘大江马上说:“没错,黑色的宝马。不过,天那么黑,我也不敢肯定。反正是深颜色的,车很新。”

    “车牌号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

    “接我哥的人呢?他是谁?”

    “我不认识。”

    “那你记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呢?”

    “实在对不起,我没注意。”

    苏磊着急地说:“刘大哥,这事非常重要。你再仔细想想。”

    刘大江又想了想说:“这可难着我了。因为是在夜里,只看了一眼而已。我记得那人白白净净的,好像戴了一副眼镜。”

    “那时候是几点?”苏磊又问。

    “这我倒记得。”刘大江回忆着:“我离开饭馆的时候八点刚过不久,把来回路上和在停车场的时间去掉,最多不会超过二十分钟,也就八点半左右吧。”

    苏磊不禁看了杨成一眼,他的眉头不由得拧成了一个结。

    付小民刚到报社,就被老板叫到了他的办公室里。他是《华夏日报》资格最老的一位雇员。早在1992年第一任老板创刊《华夏时报》就已加盟,到现在,他已经干了整整六年。

    付小民在老板对面坐下,内心忐忑,因为他知道老板每次找他都要说些什么。

    老板顾文锦是台湾本地人,他曾是悉尼另一家台湾背景报社的股东之一,因为权力纷争被淘汰出局,两年前买下留学生背景的《华夏时报》,打算东山再起。他知道周报很难生存,所以当机立断把《华夏时报》改成《华夏日报》,并亲自做主编长达一年,累得几乎吐血。直到去年才提拔付小民,腾出时间专心统筹全盘大业。果然,顾文锦开口就说:“小民啊,最近几期的报纸相当平淡,缺少争议性的话题。”

    付小民苦笑:“可是我们的娱乐版和文艺副刊在读者抽样调查中一直遥遥领先。”

    “小民,《华夏日报》可是一张每天发行的报纸,主要竞争对手是《澳华日报》,而我们的前面还有《新报》和《星岛日报》两座大山。虽说我们比《澳华》的发行量要大一些,可澳洲市场就这么小,肉多狼少。人家也在不断创新,说不定哪天就跑到我们前面去了。再说娱乐版和副刊只是报纸的一小部分,并不能体现一份报纸的真正实力,对提高销售量也起不到决定性作用。我们还得抓社会新闻,搞出一些有争议性的东西来。我对你可是一直寄予很大的希望哦。”

    “多谢老板。不过,炒作需要一定的由头,并不总有这样的机会呀。”付小民心里叫苦连天。

    “这就是你要考虑的问题了。机会都是创造出来的,天上不会掉金子。我再告诉你一个消息,想必你自己也很清楚,最近几期我们的发行量有所下降,这样下去非常危险。这些都跟你这个当主编的有很大关系。你还记得去年跟我的约定吧?”

    “当然记得。”

    “那就好,我希望你能遵守承诺,更希望你能一直在这个位置上做下去。”

    付小民没想到顾文锦今天会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去年接受主编的时候,他确实信誓旦旦地表示,在一年之内将发行量提高百分之十五。可现在离一年已经不到四个月了,业绩没有上升反倒下降,压力逼得他简直透不过气来。

    顾文锦点着了一支雪茄,屋里顿时醇香四溢。他眯缝着眼睛说:“小民啊,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说到炒作,我倒有个想法。”付小民为了保住饭碗,不得不开动脑筋:“老板,最近正是联邦大选的关键时刻,你看我们能不能在议员身上做些文章,比如旧事重提之类。”

    “你说说看。”

    “我的意思是能不能把曾经轰动朝野上下的那个议员受贿事件再炒一炒?”

    “你又在打谁的主意呀?”顾文锦显然很有兴趣。

    “爱德华议员。”

    “就是当年苏光揭露的爱德华议员受贿案件?”

    “不错,就是它。”

    “那不行吧?这件事联邦政府已经正式调查过。我记得1993年11月第二期的《华夏时报》登出了苏光那篇文章,当时联邦警察都出动了。爱德华议员也暂停了国会的工作。可是到了年底,司法部长就宣布,受贿事件获得澄清,爱德华议员无罪,他又重新恢复了在国会的任职。”

    “老板记性真好,过去了这么多年还记得这么清楚。”

    “那是因为这件事在当时太轰动了。《华夏时报》不也因为这件事才出的名吗?从那时起,我就开始关注这张报纸了。话又说回来,就算爱德华议员受贿属实,这件事已经正式得出了结论,现在你再提出来还有什么意义?”

    “昨天晚上,我刚得到一个非常可靠的消息,苏光死了。”

    “哦,这是怎么回事?”

    “他是怎么死的还不太清楚,但有可能是一桩谋杀。”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11 05:32

“谋杀?”

    “对。前天先是神秘失踪,昨天尸体已经找到。有消息说是被黑社会做掉的,因为他跟贩毒集团有关系。”

    “是这样啊,那倒是个新闻。你是想把这件事跟爱德华议员联系起来?不行,不行,这太牵强,首先,这两者根本无法联系在一起嘛,其次,这太容易出事。”

    “可这样我们的目的就能达到。”

    “警方已经发消息了吗?”

    “还没有呢。这件事是我的独家新闻,而且我的消息来源绝对可靠。”

    “这我相信。你跟苏光是老相识了,关系也近。要说苏光也算雪梨华人圈里的一个名人,不过用他的死来炒作,意义也许不会太大。”

    “也不一定。这两天关于他的事情外面传闻很多。你还记得吗?当年苏光采访的那个重要人物陈军,去年在雪山出车祸死了。”

    “我确实看到过这条消息。那又怎么样?”突然间,顾文锦的眼睛像按了电门似的骤然发亮,他异常兴奋地说:“你是想故意误导读者,让他们觉得陈军的车祸和苏光之死都是有预谋的?”

    付小民避开了顾文锦的眼睛,淡淡地说:“新闻就是炒作出来的。我只是觉得把他们联系起来会是一个很大的卖点,澳洲新闻自由,我们可以利用这些来做一做文章。”

    “这可不行,这样太危险了,我们的报纸还想不想办下去?这样不行。”顾文锦边想边摇头,接着使劲叹了口气,不无遗憾地说:“不过,这倒真是一次好机会。”

    “我还有另一个主意,你知道蔡松前几天被捕的消息吧?”

    顾文锦点点头。

    “前几天我们根据警方提供的消息做了一个简单报道。那条消息估计每家报纸都登了,没什么新意。我想说的是,苏光和蔡松一起贩毒,为什么警察只抓了蔡松,却没逮捕苏光呢?这里面会不会有其他故事?要知道蔡松事件是目前澳洲最大的一个贩毒案件,相信很多人都在关注。加上蔡松和苏光都是我们报社的元老作者,一开始就在副刊写专栏,很多人对他们记忆犹新。况且,苏光还当过我们的记者,他在读者群中特别是大陆的读者中非常有影响。既然我们有这个其他报纸都没有的有利条件,为什么不利用一下这件事呢?”

    顾文锦一拍桌子:“有意思!政治加阴谋,贩毒与谋杀,你这哪是新闻报道,简直是推理小说,都可以拍连续剧了。”

    “老板,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呀。你就同意了吧。”

    顾文锦深吸了口雪茄说:“其实,这些事你不用问我。你是主编嘛,报刊的风格自然由你决定,选用什么文章也是由你定夺才对嘛。不过,有一点我要说清,万一出了问题你可要负全部责任。”

    付小民说:“这我明白。”

    就在这时,秘书小姐打电话来,告诉老板到了开会的时间。

    汉阳社俱乐部就在海港广场大厦三楼,悉尼华人几乎都知道这个地方。因为它是中国城里最大的一家华人俱乐部,已经开了多年。汉阳社有八九十台老虎机,另外,它还经营一家广东风味的餐厅,许多住在附近的老人与到中国城来玩的华人都喜欢来这里小憩。

    刘大江平时勤俭克己,至今还保留着一些刚出国带来的衣裤。他不能容忍自己的辛苦所得白白喂了老虎机,所以,平时很少去俱乐部之类的地方玩耍,赌场更是轻易不肯光顾。可是,在他心烦意乱的时候,偶尔也会坐到老虎机前发泄刺激一下。

    那天和宋美洁去歌剧院听音乐会,本想趁音乐会结束时拉她在海边散步,适当时把早就准备好的一条项链送给佳人,那样说不定他们的关系就可以前进一步。不料中途被苏光的失踪给搅了。宋美洁一走,刘大江也就无心再呆下去,他根本就是一个粗人,如果不是为了宋美洁,他一辈子也不会有这样的雅兴去悉尼歌剧院听什么音乐会。

    那天的事情不能不让刘大江耿耿于怀,他不知道宋美洁与苏光究竟是什么关系,而宋美洁对苏光的关心更是让他心生猜忌。他找了一台一分钱的机器,往里面塞了十块钱纸币。他一边按老虎机一边想心事,自己年纪一大把,相貌平常个头不高,除了拥有一家餐馆,还有一点可怜的钱,几乎没什么优势。可宋美洁不同,她高贵大方,脾气温柔,女人的优点几乎叫她占全了。这样一个女人,凭什么要看上自己。

    他一边自怨自艾一边长吁短叹。其实,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女人缘,店里两个年轻女服务生进来后都对他有过不同程度的暗示,这让刘大江窃喜不已。可他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澳洲的中国留学生男女比例一直很不均匀,基本属于狼多肉少。很多男人都抱着能拔脓就是好膏药的心态与女性交往,根本不管合适与否,将来如何。所幸刘大江尚存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年纪比女孩子大了一倍,当她们的父亲绰绰有余。而她们都是二十左右的学生,与其说对自己感兴趣,不如说是对身份和其他一些东西的渴望来得真实。

    正在胡思乱想中,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刘大江拿起一看,是个陌生号码。他稍微犹豫了一下,按下了接听键。

    话筒里传来有些失真的声音:“是刘先生吗?”

    “我就是。请问你是……”刘大江使劲回忆着这个毫无印象的声音。

    对方没有回答,却突然问:“你想了解宋美洁的事情吗?”

    刘大江不禁大吃一惊。他与宋美洁约会之事尚属保密阶段,至今未对任何人透露。当然这些都是出于宋美洁的慎重。他急忙按下老虎机的保留键,匆匆来到外面紧张地问:“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

    刘大江有些恼火:“请把你的名字说出来,不然我挂电话了。”

    “我要是随便说一个名字你信吗?你是对我感兴趣还是对宋美洁感兴趣?”

    刘大江马上犹豫了,虽然已经认识宋美洁长达两年之久,可自己对她所知甚少,刘大江始终觉得宋美洁像谜一样令自己难以捉摸。他沉吟了一下,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想知道宋美洁的过去和最近正在发生的一些事情吗?”

    刘大江的心脏突然狂跳不已,他正想从侧面更多地了解宋美洁。可是,小商人的本能告诉他,这件事恐怕不那么简单。他咽了口唾沫,按捺住自己的急切说:“天下没有白吃的晚餐。说吧,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对方在手机里冷笑了一声:“刘老板不愧是个生意人,马上就能抓住要害,佩服。”

    “你开出价来吧,看我是不是能够接受。”刘大江这句话说得有些大义凛然。

    “呵呵,你不要紧张,我不过想要一点点小东西,它对你用处不大,可对我却有极大的关系。”

    “说吧,说出来我听听。”刘大江的好奇心越来越重。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11 05:33

第二章 目瞪口呆

目瞪口呆

    夜来香按摩院对面静静地停着一辆小荷顿,苏磊和菲比坐在车里,两人的神情都很悲伤。菲比脸上依稀挂着泪水,她紧紧盯着对面的大门和两边的来往行人说:“你来的前一天苏光还说,他要带我们一起去海边拍照,还要去蓝山玩。他是个说话算话的人,怎么突然就死了呢?”菲比说着眼睛又红了。

    苏磊不禁黯然,他冷冷看着窗外,心里波涛起伏。自从得知苏光的噩耗,苏磊没有流过一滴泪。他知道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只能把悲伤暂时埋在心里。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尽快弄清大哥的死因,抓住害死大哥的凶手。他克制着自己,尽可能平静地说:“菲比,你知道我哥平时都喜欢干些什么?”

    “看书、钓鱼、听音乐、跟朋友闲聊,还喜欢去赌场。对了,你不是说苏光那天晚上是被人用宝马接走的吗?我看说不定就是这辆车绑架了他。刚才杨成不也说,开宝马的人是个关键吗?”菲比愤愤地说。

    这句话与苏磊所想不谋而合,他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就在这时,一辆凌志轿车从远处开来,它在路边找了个车位迅速停下。一个面色红润的男子懒洋洋从车上下来,他的脑袋和身体都有些膨胀,让人一看就联想到刚烘熟的枕头面包。

    菲比马上说,就是他。

    边伟摇晃着身体朝按摩院走去,突然有人在身后说,请问你是边伟吗?不由警惕地回头望去。这些天警察多次来找他调查,加上各路朋友向他打听苏光的消息,边伟简直应接不暇。他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来历,态度不免有些生硬:“是又怎么了?”

    苏磊急忙解释自己与苏光的关系,又介绍菲比是苏光的干女儿。菲比也赶紧补充说她妈妈是宋美洁,在白尔摩住的时候见过他。边伟想了一下终于想了起来,紧张的面孔渐渐松弛,他奇怪地问:“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苏磊的眼睛突然有些红润,他望着边伟说:“我想了解一些我哥的事情。”

    三人很快来到柏伍德购物中心。在星巴克各自要了咖啡,找了一个角落坐下。边伟看着两个年轻人,颇有些无奈,他说:“你们到底想问我什么?”

    苏磊忍着心中悲痛说:“我哥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边伟点点头:“听说他失踪了。”

    “不,我哥已经死了。”

    “什么,他死了?”边伟顿时感到震惊。

    “昨天在海边发现的。”

    边伟不禁有些慌乱,他捧着咖啡杯,失神地说:“不可能的,前几天我们还见过,他怎么就……”

    “我哥应该是8月7号那天晚上出的事。那天你见过他吗?”

    “没有,那天我没有见到他。”

    “我听江汉江大哥说,你跟我哥比较熟。所以我们才来这里找你。”苏磊满怀希望看着边伟。

    边伟不由得叹了口气,苦笑道:“既然是江汉告诉你的,那我就无话可说了。我跟你哥最近两年的确走得比较近,因为,我们都属于被社会唾弃的那一类人,所谓臭味相投吧。不像那些一心要打入澳洲主流社会的精英人士。怎么,江汉没告诉你别的什么吗?”

    苏磊有些尴尬,他停了一下说:“我不管别的,我就想知道我哥到底是怎么死的。”

    菲比也跟着说:“边大哥,你要是知道些什么,就赶紧告诉我们吧。”

    边伟突然有些烦躁,可又无法跟面前的两个孩子发作,他冷笑道:“你们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又不是千里眼,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随即他发现自己有些失态,赶紧喝了一口咖啡,沉默了片刻才说:“实话说,苏光失踪的事还是别人告诉我的。刚才听到他去世的消息我真的很惊讶。我确实跟苏光是哥儿们,但我一点都不知道他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只能这么说吧,苏光是个非常讲义气的男人,他宁可自己进监狱也不会出卖朋友。另外,和他一起的蔡松也是个真正的爷们儿,他们俩都特别仗义,不可能对自己哥儿们下手。”

    苏磊心里一愣。

    “蔡松是谁呀?”菲比焦急地望着边伟问道。

    边伟看了菲比一眼,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只说:“一时半会我也讲不清楚,你还是回去问你妈吧。”他又转向苏磊:“去问江汉也行。”

    “边大哥,请你把真相告诉我们吧。求你了。”菲比的神情近乎乞求。

    边伟不禁苦笑:“人们总想了解真相,以为找到了真相就能发现真理。其实,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因为真相往往是丑陋的、残酷的。现在这个疯狂的世界,人与人已经没有高尚与卑鄙之分,有的只是成功与失败的区别。我跟苏光不过是酒肉朋友,对他谈不上真正的了解。不像江汉跟他有那么多年的交情。其实,真正了解苏光的人有吗?我不知道。苏光内心的痛苦有谁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谁又敢说呢?”

    苏磊似乎明白了点什么。菲比还想问,被他一把拉住。

    边伟看了一眼手表说:“好了,我该走了。我还有事进城。刚才我说的那些话你们不用当真。我就爱胡说八道。这一点你们去问江汉就知道。”他一口气把咖啡喝完,放下杯子离去。

    苏磊怔怔望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

    讯问安排在上午八点半。

    蔡松满不在乎地走进审讯室,进来时他就想好了对策,脸上是一副你们爱怎么办就怎么办的架势。守卫给他解开手铐后,他揉了揉手腕。“坐下吧。”罗杰斯冷冷对蔡松说。

    同声传译立刻用中文转述了这句话。蔡松故意用中文对翻译说:“这我听得懂。”说完他大模大样在椅子上坐下。

    玛吉和缉毒处的探员正在旁边的监控室里望着玻璃窗外的审讯室。

    “姓名?”罗杰斯问。

    还没等翻译,蔡松抢先答道:“蔡松。”

    “年龄?”

    蔡松又抢着用英文回答:“三十四岁,来自中国大陆,现为澳洲公民。”

    同声传译两次被打断,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罗杰斯盯着蔡松,突然问:“你认识苏光吗?”

    蔡松愣了一下,没有抢着回答。翻译马上译出这句话来。蔡松的眼神一下变得有些飘忽,他心里在想着什么,却又故意装得很轻松的样子说:“认识。当然认识。”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他皱着眉头回忆着:“苏光嘛,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应该是1992年吧,要不就是1991年底。”

    “到底什么时候?”

    “这我也记不清了。他怎么了?”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在什么地方认识的?”

    “第一次我们好像是在一个派对上。”

    “什么样的派对?”

    “就是一般人家周末举行的那种。不对,不对,应该是在一个饭局。我想起来了,是在一个饭局。就在艾叙费尔的园中苑。园中苑你们知道么?那是一个中国小饭馆。那天来了一大堆人,不过他们的名字我可不能都想得起来。”

    “你跟苏光是什么关系?”

    同声传译将罗杰斯的话翻译出来后,蔡松犹豫了一下说:“我们曾经一起工作。就是现在的《华夏日报》。”

    “你们同事了多久?”

    “哦,也不算同事。那时候他是报社的记者,我只给报社写写文章。我们曾在同一个专栏发表杂文,大概也有这么两三年吧。”

    “最近你们经常见面吗?多久见一次?”

    这次同声传译翻译后,蔡松又沉默了一会儿:“这个说不准,碰上了也许两天就见一次,碰不上也许半个月一个月也见不着。”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11 05:34

罗杰斯又问:“你最后一次见到苏光是什么时候?”

    “让我想想。”听完传译的话后,蔡松避开了罗杰斯的目光,非常小心地说:“应该是你们抓我之前的一两天吧。他到底怎么了?”

    “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可以了。到底是哪天?这次见面是在什么地方?”罗杰斯厉声问道。

    “8月3号,就是你们抓我的那一天,在赌场。”

    “苏光知道那三十五公斤海洛因的事情吗?”罗杰斯突然把话题转开。

    “他,他怎么会知道?”蔡松有些意外。

    “现在是我在问你。他知不知道?”

    “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吗?”蔡松突然有些紧张。

    “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

    讯问显然没有结果。

    回警局的路上,罗杰斯脸色阴沉,半天没有说话。玛吉想活跃一下车里的气氛,故意说:“真想不到,蔡松还挺讲哥们义气的嘛,口风相当紧。”

    罗杰斯突然说:“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玛吉说:“当然是假的,缉毒处跟踪他们都八个月了,蔡松还说他们只是普通朋友,这明摆着是撒谎。”

    “撒谎可以肯定,但他这样说有什么好处呢?”罗杰斯思考着。

    玛吉想了一下:“应该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以为只有自己被捕了,所以不肯交代同伙和上家的线索,想一人把这件事兜下来,等着以后出狱有机会东山再起;另外就是他知道自己的被捕跟苏光有关,贩毒集团肯定会将苏光灭口,所以他才故意掩人耳目,撒一个众所周知的谎言,显得他并不知情,以掩饰他知道真相的目的。”

    “你分析得有道理。”罗杰斯说:“可我还是有些疑问,按说贩毒集团真要将苏光灭口的话,要么做得比这个残忍,要么做得比这个隐蔽才是。他们为什么要在脑后击打两次,才把苏光扔到海里去呢?”

    玛吉说:“也许是因为当时的情况不允许吧,比如快来人了之类。可惜,杀人现场到现在也没找到。”

    “看来明天我们还得花一些时间去缉毒处把这个案子拍到的录像好好看一下,争取找到突破口,尽快再讯问他一次。”罗杰斯使劲一踩油门,吉普车朝前飞奔而去。

    苏磊没想到付小民一大早就来家里拜访。今天杨成和菲比都有课,他一个人在家里清理东西。

    付小民在沙发上坐下,稍微寒暄了几句,便把手里拎着的一个纸袋放到了茶几上,又从纸袋里拿出一个纸盒说:“是这样的,别人刚送我一部新手机。我呢已经有了一个,这个放在家里也是浪费,不如你先拿着用吧。”

    苏磊急忙推辞:“那可不行,那可不行。”

    付小民佯装生气地说:“这有什么不行,苏光现在不在了,我也算你一个大哥,你再客气我就不高兴了。再说你刚来,对悉尼也不熟悉,有一个手机会方便很多。”

    “这……”苏磊知道一部手机在国内要五六千块钱呢,他实在不好意思收下。

    付小民像是看穿了他的心事,马上又说:“没关系的,这里比国内便宜得多。再说这也是别人送的。你就拿着吧。这样你想找我们方便,我们找你也容易了。”

    “那……那我就收下了。”苏磊接过手机,只觉得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付大哥,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要说苏光给我的帮助可比这大得多得多。好了,我还要赶去上班呢,不多跟你聊了,你有什么事都可以给我打电话,随时随地打给我。”付小民叮嘱道。

    付小民离开之后,苏磊在沙发上摆弄起手机来。1998年手机的使用远不如今天普及。苏磊刚从中国来,还是第一次拥有一部自己的手机,自然操作上有些生疏。就在他对照说明书设定日期的时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苏磊好生奇怪,这里是保安大厦,一般来人都会在大门口先按门铃,由楼上开锁才能进入。这回分明有人在家门口敲门。苏磊起身过去问:“谁呀?”

    门外是浓郁的广东口音:“请问苏光在吗?”苏磊更惊讶了,他犹豫了一下,把门开了一条细缝。没想到大门砰地一下被人推开,接着,两个戴墨镜的人硬闯了进来。

    “你们想干什么?!”苏磊措手不及地看着他们。忽然,他认出了这两个人就是刚到那天遇到的戴墨镜的家伙,顿时怒不可遏:“原来是你们!”苏磊玩了命似的冲上去。

    高大的小痞子名叫捞仔,走路生风,一眨眼已经进了别的房间。后面那个矮个子烂仔名叫阿波,发现后面有异,猛地回身,被苏磊一把抓住。

    “哎,哎,哎,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我们还不认识呢,不要这样亲热好不好?”阿波油嘴滑舌,手脚却不含糊,他两下三下就摆脱了苏磊,闪到一旁说:“苏光呢?”

    苏磊一听到大哥的名字,顿时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再次扑向阿波,却被从卧室里蹿出来的捞仔一把反手制服在沙发背上。苏磊一边反抗一边愤怒地喊道:“你们还我大哥来!”

    “大哥我们就不要了,要是你有妹妹我们倒可以考虑。”阿波嬉皮笑脸地朝捞仔示意一下,捞仔松开了苏磊。

    阿波又问:“你大哥是谁?”

    苏磊站了起来,揉了揉肩膀说:“我大哥就是苏光。”

    “好,我们找的就是你。苏光去哪儿了?”

    “我哥去哪儿你们还不清楚吗?”苏磊显得异常悲愤。

    阿波摇晃着脑袋说:“你当我们开监狱啊,还负责给你看人。赶快把他找回来,就说陈先生的人来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11 05:35

苏磊见阿波说话不像撒谎,顿时又不能肯定大哥是不是被他们杀死的。他犹豫了片刻突然朝电话走去。捞仔立刻挡在他前面,一把将电话线扯了下来。苏磊又气又急:“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欠债还钱,我们当然是来要债的。”阿波随即拍了拍他说:“别担心,只要你肯配合,我们不会动粗。大家都是中国人。我们只想找到苏光。”

    苏磊立刻想起那天接到的匿名电话,心里更加吃不准了,他的口气稍有些缓和,问:“你说我哥欠了你们的钱,有证据吗?”

    “索瑞,他不是欠我的钱,是欠债主的钱。”阿波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张复印纸,展开后送到苏磊面前说:“看吧,这是苏光的借据。”

    苏磊接过借据仔细看了起来,果然,纸上是苏光的笔迹,上面用中文工整地写道:本人愿以科洛伊登公园264号203室的公寓为抵押,借荣庆堂现金五万元,AS$50000,三天内归还本利伍万壹千元整。如有拖延,利息加倍。1998年8月2日。下面是苏光的亲笔签名和一个手印。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没有骗你吧?这是复印件。”阿波冷冷地看着苏磊。

    苏磊捧着借据顿时说不出话来。

    停了一会儿,阿波又说:“既然苏光是你大佬,我就不瞒你了。这合同上的期限早就过了,债主说,看在他过去很守信用的份上,这次可以不多收利息,但这五万一千块钱必须马上归还。”

    如果说苏光贩毒的事实已经让苏磊感受了一座大山的轰然坍塌,现在知道这件事,等于左脸被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11 05:36

伊斯特伍德是西北地区的一个大站,这里西近帕若玛达,南临托普莱德,距艾坪只有一站之遥,是个交通便利的大社区。车站有东西两个出口,两侧都是商业街,相比之下,西口的商业气氛更浓,也更加热闹。这里有一个购物中心,图书馆邮局齐备,生活相当便利。

    因为价格与环境等各种原因,这里有不少韩国人居住,亦有一部分香港人。近几年,一些中国留学生也开始在这一带购房置业,使得这里变得愈加繁华。放眼望去,整条商业街几乎都是亚洲人的商店,有餐厅、快餐店、杂货店、服装店、录像店、佛堂等等,可谓琳琅满目。

    现场是在伊斯特伍德车站西边的一个免费停车场里。这里紧临商业街的后街希尔维尔路,现已被完全封闭,周围都是警车和武装警卫。罗杰斯和玛吉向警卫出示证件,钻过蓝白色警戒带进入停车场内。这是一栋三层的旧式停车场,钢筋水泥建筑,已有几十年历史。里面有上行和下行不同的出入口,车位比较宽敞。

    罗杰斯远远跟当地警探迈克•梅森打招呼。梅森警探是个典型的澳洲人,他走到罗杰斯身边,用浓重的鼻音叫道:“喂,伙计。你怎么也来了?手也伸得太长了吧?这里可不是你们玛柔布拉的辖区。”两位资深警探相互打趣了几句,罗杰斯又把玛吉介绍了一下,梅森便马上把他们领到了凶杀现场。

    凶杀地点是在停车场一层至二层的楼梯拐弯处,尸体早已抬走了,地上用笔画了一个人形,大片殷红的血迹犹在。

    梅森介绍说:“报案者是一名在购物中心工作的清洁工。平时他都把车停在二楼,今天早上六点半,他跟平时一样把车开了进来,结果下楼的时候突然发现一个人躺在地上,身上都是血。他赶紧打电话报警。等我们赶到这里,人已经死了一段时间。另外,死者的钱包和手机手表车钥匙都不见了。”

    罗杰斯忙问:“当时还有其他目击者吗?”

    梅森说:“没有。这个停车场晚上没人看守。你知道因为治安问题,下班后这里所有的车都会开走,很少有车停在这里过夜。”

    罗杰斯又问:“找到死者的车了吗?”

    梅森说:“还没有。我们核查了当时现场及周围的所有车辆,都没有找到死者的那辆。唉,最近少年犯罪成了大问题,这里已经发生过多次拦路抢劫事件。从死者的钱包和手机手表等贵重物品被偷分析,很有可能是抢劫杀人。我们怀疑他的车已经被盗。”

    罗杰斯略有疑虑,他对梅森说:“据我们了解,死者是中国城‘真四川’的老板,他家就住在伊斯特伍德的欧德街,离这里很近。”

    梅森警探怀疑地看着罗杰斯:“那你的意思是说,他不应该把车停在这里喽?”

    罗杰斯笑笑:“伙计,我只是告诉你这件事。”他又四处看了看,这个停车场西边是一片绿化地,树木扶疏小径通幽,东面有几家商店,南边跟主要商业后街只隔一条排水沟。排水沟是水泥结构,三米多宽,两边用铁栏杆围起。为了方便停车的客人安全通过,还特意修了一条步行小桥。罗杰斯用自己特有的方式给了梅森一拳,算做道谢。转身对玛吉说:“走吧,去他们家看看。”

    上车之后,玛吉看着地图说:“原来这个停车场离刘大江家只有两条街呀。”

    罗杰斯慢慢把车开出停车场,心情有些沉重:“现在虽不排除抢劫杀人的可能,但刘大江到这里来的目的非常蹊跷。一般人在这里停车都为了购物,昨天不是发薪日,下午六点之前所有商店都关门了。再说,他家离这里这么近,他有什么必要开车过来呢。除非……”

    玛吉抢着说:“除非有人约他在这里见面。”

    “对。”罗杰斯说着一踩油门,克莱斯勒吉普便冲了出去。

    “可是老板,天这么冷,谁会夜里约人在这种地方见面啊?”玛吉疑惑地说。

    罗杰斯说:“这也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你还记得那个长头发的服务生是怎么说的吗?”

    玛吉说:“当然记得。他说昨天晚上九点刚过刘大江就离开了店里。”

    罗杰斯说:“我计算了一下,从‘真四川’饭馆走到娱乐中心停车场最多需要五分钟,而刘大江从中国城开回伊斯特伍德只需要半个钟头的时间。就算他的车速慢一点,十点之前他怎么都到家了。有一种可能是他先把车停在家里,这才走到停车场去。估计从他家到停车场也就是三四分钟的时间。另一种可能就是他直接把车开到了伊斯特伍德停车场里。问题是他为什么要在夜里那个时间赶到那个破烂不堪的停车场去呢?就像你说的,他究竟跟谁约在这里见面的?”

    玛吉说:“对呀,事情为什么这么巧,偏偏就在我们要找他了解苏光事件的时候他就出事了呢?”

    “这个问题提得好!”迎面红灯,罗杰斯将车停在了路口。他说:“可惜这里并不是我们的辖区,有些事情没有确凿证据也不好随便插手。看来这件事只能委托当地警局进一步调查。要知道,刘大江是目前为止我们所知道的最后一个见过苏光的目击证人啊。”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了下来。玛吉忙问:“老板,怎么了?”

    罗杰斯望着玛吉说:“还有一个人我们必须马上找到,他就是8月7号晚上跟苏光在皇冠海鲜酒家吃饭的那个人。”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11 05:36

崩溃

傍晚时分,杨成从学校直接来到所罗门公寓,他说今天不用打工,想邀请苏磊去他家吃饭。苏磊竭力推辞,最后还是被杨成拉走。

    堪珀西离科洛伊登公园很近,这里也是一个多民族聚集的社区,居住着大量华人、韩国人与阿拉伯人。杨成家在离火车站不远的第四街,一栋典型的澳洲式住宅。前院是个小花园,由及腰高的木栅栏围住。登上台阶,进门先是一个小玄关,顺着走廊往里,左侧是客厅,右侧是三间卧室和一个卫生间,再往后,是厨房和洗衣房,打开后门,是宽敞的后院和一个大车库。

    杨成的父亲已经下班,围着围裙正在做饭。杨成立刻兴致勃勃地向父亲介绍苏磊。杨父出国多年,对儿子的发小基本没有了印象,端详了好半天,终于认出了苏磊,马上把杨成过去每次考试都抄苏磊作业,还常去他家蹭饭的往事都回忆了起来。这一下,三人笑得前仰后合。

    闲聊了一会儿,杨成便领着苏磊回到自己房间。杨成的屋子不大,一看就是男孩天地。屋里有一张单人床,铺着耐脏的深色被褥,桌上有一台电脑和一些英文书籍,地上和矮凳上堆满了足球拳击手套冲浪滑板等各种时髦运动用品,一只单人沙发。整个屋子最醒目的地方就是墙上门后贴满的各种哈雷摩托海报。

    饭菜飘香的时候,杨成的母亲终于回来了。她进门就抱怨累死了,接着抱怨店里员工干活不努力,又抱怨市场冷清,一直说到她走进自己房间。这一下家里顿时热闹了起来。杨成忙拉苏磊出去吃饭,刚走到客厅,正好杨成的母亲换了一身休闲服从卧室出来。

    “哟,这位漂亮小伙子是谁呀?”杨成的母亲故作惊讶。

    杨成赶紧介绍说:“妈,他就是我在北京的同学苏磊呀。您忘了,小学的时候我跟他坐同桌来着。”

    “哦,就是那个功课特别好的学习委员吧。那时候才这么点高,机灵得不得了。你看现在这个帅哟,简直就是玉树临风嘛。”杨母笑着对杨成说:“你瞧人家多精神。你再瞧你,胖得哟。”

    杨父已经把饭菜摆好,四人分别入座。显然,杨成母亲是家里的老佛爷,饭桌上就听她一人说话。她先挑剔了一番菜肴,不是这个咸了,就是那个味道不够。后来见苏磊有些拘谨,又忙招呼他不要客气,说这不过是一些家常菜而已。接着打听:“小苏,听说你刚来悉尼。现在住在哪儿呀?”

    “我住在我哥家里。”苏磊恭恭敬敬地回答。

    “哦,原来你哥也在这里。”杨母恍然大悟。

    杨成忙说:“他就住在科洛伊登公园,离咱们家不远。”

    “哟,科洛伊登公园的房价不低呀。你哥是干什么的?”杨母又问。

    杨成不由看了苏磊一眼,急忙对母亲说:“妈,您就爱瞎打听。”

    “随便问问嘛。”杨母不以为然。

    正在闷头吃饭的杨成的父亲突然说:“我听成成说,小苏的哥哥原先在《华夏时报》当记者呢。哎,过去他们的报纸我可是每期都买呀。我就喜欢他们的专栏,有些文章写得还真精彩。”

    杨成的母亲沉默了一下,突然望着苏磊说:“原来你哥是在《华夏时报》工作。那里有个叫苏光的人你知道吗?”

    苏磊尴尬地回答:“他就是我哥。”

    “哦。”杨成的母亲笑着点了点头。

    不知怎么桌上的气氛渐渐冷了下来,杨母突然变得少言寡语。

    杨父看了杨母一眼,立时发现她神情不对。不多久,杨成也发现了母亲的异常,却不知原委。父子诧异地频繁交流眼色相互询问,两人都摸不清头脑。而这些都被异常敏感的苏磊看在眼里。

    很快,杨母扔下筷子说吃完了,扭脸离开饭桌。杨父看了杨成一眼,紧跟着放下筷子,追进卧室。杨成赶紧对苏磊说:“别管她,我妈就是这样,更年期提前。”苏磊心虚地笑笑,心里很不自在。

    杨母见杨父追了进来,立刻示意把门关上。接着,她从包里拿出一份当天的《新报》,一下摔到床上说:“你自己看吧。”杨父拿起报纸没头没脑地翻了起来。杨母一看,无名之火顿时上蹿,一把抢过报纸,指着第一版中页的一个标题说:“死人,你往哪儿看?”

    杨成请苏磊来自己家里,原意是想让他暂时忘记大哥的事情,感受一些家庭温暖。眼见父母提前退席,苏磊受到冷落,令他深觉没有面子,可又不好说什么,只能使劲请苏磊吃菜。苏磊心里非常不安。他记得杨母问他一声之后就不说话,不由得怀疑杨成的母亲已经知道了苏光的事情。

    就在这时,卧室里突然传来杨母异常高亢的声音:“我不管别的,我就知道他哥是个毒贩子。我们家杨成不能跟这种人来往!”

    苏磊一下愣了。

    杨父赶紧压低声音说了些什么,杨母继续大声嚷道:“你知道个屁!现在外面都在传言,黑道白道都要……”

    恐怕杨成这一生也没有遇到过这样难堪的场面,这简直令他尴尬到了极点,愤怒之下他抓起一个杯子,使足了全身的力气往地上摔去,只听“砰”的一声,杯子摔了满地的碎片。杨成气急败坏地吼道:“Stop!你们瞎说什么呀!”

    苏磊的脸色一片苍白,他一下站了起来,小声说:“杨成,我该走了。”说完就朝门外跑去。

    杨成立时傻在那里。

    父母卧室的大门终于打开,杨父满脸无奈地走了出来,他一看苏磊已经不在了,不禁面有愧色,息事宁人地对杨成说:“唉,你妈她就是……”

    杨成气得浑身哆嗦,他指着父母的卧室咬牙切齿:“这一次,我决不原谅她!”说完,冲回屋里,抓起车钥匙就走。

    一出大门,苏磊已经没了人影。杨成急得不行,赶紧骑摩托追了出去。他先往火车站方向找,结果没有找到,只好反过头来朝相反方向再找,找遍了整个堪珀西,最后,在通往柏伍德的第五街找到了迷失方向的苏磊。

    杨成简直不知道该跟苏磊说什么好,心虚地跟着他默默开了一段路。苏磊发现杨成跟在身后,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只是,他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应该说什么。杨成心怀歉意在他身边停下,把头盔递了过去。苏磊看了杨成一眼,慢慢接过头盔。

    两人朝科洛伊登公园方向飞驶而去。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11 05:37

深夜打工回来,母亲已经睡了。菲比悄悄洗漱完毕,刚准备上床,枕边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急忙拿起接听。手机里是杨成气急败坏的声音。菲比一听就急了,为了不惊动隔壁屋里的母亲,她急忙打开窗户,趁着夜色跳出窗外。

    杨成在阒无一人的街头冻得哆哆嗦嗦,一看见菲比,立时忘了寒冷。他匆匆告诉菲比今天发生的事情,又说自己回家之后,怎么都觉得不对,于是给苏磊打电话,铃响着他不接听,赶到这里却发现家里没人。杨成已经在附近找了一大圈,都没有苏磊的踪迹。菲比当即决定,两人分头去找,一旦有了消息,立刻手机联络。

    两人马上行动。杨成顺着科洛伊登路北上,沿着利物浦大道往柏伍德和艾叙费尔一带寻找。菲比则继续南行,重点在堪珀西和与坎特伯雷方向。

    从杨成家里出来,苏磊的心情简直糟到了极点。他耳边一直回响着一个声音:他哥是个毒贩子!他哥是个毒贩子!他哥是个毒贩子!霎时间,羞耻与自卑占据了他的心灵,这些天来一直小心翼翼不敢触碰的那根神经终于被人狠狠踩了一下。

    回到家里,苏磊一头倒在沙发上,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发愣。他心里翻江倒海,就像埋藏着一枚一触即发的定时炸弹,又像一个随时随地都会爆炸的气球。他被数不清的委屈、痛楚、疑惑、悲愤与羞耻包围,最终无法克制,冲动地抓了车钥匙出门。这是苏磊在澳洲的第一次失控。

    苏磊出身在一个基层干部家庭,家里共有四名成员。他懂事的时候苏光已经上了大学。那时候他总是骑在大哥肩上玩耍。苏磊跟苏光的感情因为年龄悬殊而异常亲密,他对大哥除了亲情还有尊敬,而苏光对他则是更多的疼爱。

    三岁那年苏磊出过一件大事。有一天他的手不小心被刺扎了,母亲挑灯给他挑刺,没想到第二天苏磊的小手就肿成了一个馒头。当时父亲支援三线工厂,到外地工作两年。母亲第二天又出席教师代表大会,去郊区开会三天。苏光发现弟弟手肿之后马上给他上了紫药水,谁知第三天他的小手就开始化脓,高烧不退。苏光急忙把弟弟送去医院急诊,医生说再晚来一点就有生命危险。

    当时母亲联系不上,自己手头只有几块钱而已,苏光为了救弟弟,立刻跑去卖血,换来了救命钱。他守在弟弟身边两天一夜,还给弟弟买了好多好吃的东西,最后,自己却晕倒在地。母亲赶到的时候,苏磊已经从死亡线上救了回来。医生告诉母亲,苏光得了低血糖,那两天他只吃了几个馒头。

    母亲不止一次把这个故事说给苏磊听。这样,大哥从小在他心目中就是最亲近、最值得信赖的人。可是,现在大哥的完美形象已经面目全非。苏磊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些天他一直在回避一个根本无法回避的问题,同时心里也在不停地问自己,大哥为什么要去贩毒?苏磊开着沃尔沃歪歪扭扭地上了路,没多久便熟悉了右舵驾驶。可他驾照拿到不久,加上从来没有左道行驶的经验,很快就开到了逆行线上,差点跟对面驶来的车辆相撞。对方吓得连连鸣笛,还按下车窗破口大骂。惊魂未定的苏磊赶紧拐弯纠正方向,好在午夜的街头车辆稀少,路上更是不见一个行人。苏磊既无方向亦无目标,开着开着,一股咸咸的液体就顺着眼角流到了嘴边。他心中无限凄凉,登时泪如泉涌,突然失控地在车里大哭了起来。他越哭越伤心,车速也越来越快,无意中竟连闯了两个红灯。

    就在这时,警笛突然响了。苏磊从后视镜里远远发现了警车,忽然意识到这是冲自己而来,不由得惊慌失措,情急之下赶紧拐弯,掉头就逃。后面警车紧追不放,苏磊猛踩油门拼命逃逸。这样快速的狂奔,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令苏磊自己也大吃一惊,他突然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释放,而今天晚上,他太需要这样的刺激了。

    警车越追越近,只见闪动的红灯迅速向自己逼来,苏磊心慌又闯了两次红灯,其中一次差点跟一辆大卡车相撞,惊险万分。

    巡警马上向总部报告,随即,增援警车出动,霎时间,四面都是警笛的鸣叫声。

    苏磊不熟悉路况,根本不知身在何处,慌忙中开进一条无法通行的死街。开到路底才发现自己已经走投无路,再一回头,两辆警车堵在路口。

    江汉正在熟睡,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在迷糊中拿起电话,就听里面说:“江汉叔叔,实在对不起把你吵醒,出大事了!”

    “出什么事了?”江汉立刻醒来。

    这时候艾玛翻了个身,嘟囔了句什么又睡了过去。江汉生怕吵醒妻子,赶紧起身走去卫生间,把门轻轻关上。

    其实,手机一响艾玛就醒了,她故意装着熟睡。眼见江汉进了卫生间,艾玛再也躺不住,猛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因为,刚才她分明听到一个女声。平时,艾玛就特别在意给丈夫打电话的女性,现在是半夜,她不能不加倍地疑心。

    犹豫了一会儿,艾玛终于忍不住光脚来到卫生间外,耳朵贴着门口,想听听里面都在说些什么。只听江汉在里面说:“我知道了……你千万别着急,就在那里等着,我马上过去。”一听到这里,艾玛心跳不已,她急忙回床躺下。

    江汉踮着脚尖从卫生间出来,轻声穿好衣裤,刚要离开房间,就听嗒的一声,台灯亮了。艾玛突然坐了起来,面有愠色地问:“你要去哪儿?”

    江汉顿时有些尴尬,忙说:“对不起,达令,把你吵醒了。”

    “我——问——你——要——去——哪——儿?”艾玛满脸寒霜,一字一句又说了一遍。

    江汉急忙解释:“苏光的弟弟因为超速驾驶,被警察扣住了,关在费伍道克警察局。现在问题是他没有澳洲的驾照。具体怎么回事我还不太清楚,总而言之,我得去把他保出来。”

    “刚才是谁打来的电话?”

    “海伦的女儿。她现在就在警察局门口。”

    “她为什么要给你打电话?难道她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蜜糖,刚才她是背着她母亲悄悄跑出来的,她不敢给家里打电话。”

    “我不管这些。我只问你,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艾玛突然提高了嗓门。

    “你知道的,苏磊是苏光的弟弟。现在苏光不在了,我能眼看着他弟弟被警察抓住不管吗?”

    “苏光,苏光,又是苏光。他就像个幽灵,把我们家搞得乱七八糟。”

    “达令,我很抱歉。可是没有办法。你知道苏光跟我在大学就同一个宿舍,我刚来这里也是他帮助我。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就讨厌你们中国人这种所谓的哥们义气和毫无原则。”

    江汉顿时急了:“请你说话注意一点,不要一口一个你们中国人。我就是中国人,怎么了?”

    艾玛冷笑:“既然你那么介意你是个中国人,那你为什么要来澳洲,为什么要加入澳洲籍?”

    江汉一愣,脸色铁青地看着她:“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娶一个澳洲太太呢?”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江汉,你等等。”艾玛没想到真把他惹急了,她懊悔莫及。

    江汉赶到费伍道克已是凌晨三点。菲比和杨成正焦急地等在警察局门口,他们一见江汉犹如见到救星,立刻冲上前去。菲比先介绍杨成,杨成又把今天在他们家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弄清来龙去脉后,江汉快步走进警察局,以苏磊保证人的身份跟警方交涉。

    依照澳洲法律,在社区内驾驶最高时速不得超过六十公里。警察通常会根据超速程度课以超速者六十元至两千元不等的罚款。现在,苏磊已经犯了以下罪状:一、无照驾驶,二、擅闯红灯,三、在社区内超速五十公里,四、无视警方指令,企图抗拒警方的检查。

    时间太晚一时无法联络到律师,江汉只好主动向警方求情,同意立即交纳保释金,并解释苏磊此次初犯,一再担保他今后决不会发生类似事情。

    苏磊被独自关押在一间小屋里。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被警察拘留,心里懊悔万分。当他一个人抱着脑袋枯坐在单人床上,不由得开始反省自己今天的莽撞与冲动。他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这样失控,根源还在苏光那里,可以说到现在他也无法接受大哥贩毒这个事实。大哥从小学习优异,在学校是好学生,在家里是好孩子。他一直是母亲引以为荣的骄傲,更是苏磊心目中的偶像。可是心地善良、为人正直、乐于助人的大哥究竟为什么会走上贩毒的道路呢?这是苏磊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关押所共有六七间屋子,里面同样关着一些刚抓进来的男性疑犯。这些人有的桀骜不驯,有的面目狰狞,有的垂头丧气,还有人频频朝苏磊叫喊并做出一些猥亵动作,这让苏磊心情更加恶劣。

    就在苏磊沮丧到了极点的时候,两个警察忽然过来开门,把他带了出去。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11 05:38

苏磊一眼看见江汉站在拘留室外,顿时,一股说不清的感情涌上心头,他轻轻地叫了一声:“江大哥。”声音便哽咽了。江汉急忙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说:“没事了,没事了。”

    菲比和杨成正焦急地等在外面,看见苏磊出来,一下冲了过去,三个年轻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出事到现在不过短短几个钟头,苏磊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江汉马上告诉苏磊,不要以为出来就万事大吉了,事情并没有结束,现在警方只是让他回家等候法庭通知,出庭的时间可能在两个月之内。这期间,他不得再次无照驾驶,也不能擅自离境。如果再次发生类似的情况,只有进监狱一条路了。苏磊连连点头,保证再也不随便开车了。

    天边露出了淡淡的晨曦。

    分手的时候,苏磊突然说:“江大哥,我还是想弄清我哥的事情,我就想知道他为什么要去贩毒。”

    江汉有些意外:“你不是答应我们不再管这件事了吗?”见苏磊不肯回答他又耐心劝说道:“苏磊,万一被贩毒集团知道了,你会有危险的。”

    “我不在乎。”苏磊说得斩钉截铁。杨成马上也说:“我是苏磊的哥们儿,我会帮助他的。”菲比也大步走到他们当中说:“别忘了,还有我呢。”

    苏磊感激地望着他们,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江汉有些无奈,他苦笑着说:“真羡慕你们哪。好吧,这件事你们一定要小心。苏磊,我也会尽力帮助你的。”

    三人几乎同时说:“谢谢江大哥!”

    波特尼专案组接到通知,新南威尔士警方连续三天对波特尼湾国家公园进行的方圆两公里地毯式大搜查已经正式结束,没有任何发现。

    但是,他们并没有气馁,除了对苏光的调查继续展开,对卡布若玛达越南帮的追踪也在进一步深入。与此同时,蔡松的第二次讯问开始进行,地点还是上一次的审讯室。这一次由玛吉•梁主持。罗杰斯坐在控制室。现场还有一位同声传译。

    玛吉看了一眼控制室的玻璃幕墙,问:“4月20号那天你干什么了?”

    同声传译还没有开口,蔡松心里已是一惊,他使劲克制住自己,尽量保持镇静,直到传译把话翻译出来,这才装着想不起来的样子说:“这都过去好几个月了,谁还想得起来。”

    玛吉说:“好吧,那就问你最近的事情。8月3号那天你都干了些什么?”

    听完同声传译的话后,蔡松愣了一下,心里更紧张了,他故意努力回忆:“8月3号?8月3号是星期几?让我想想。”

    玛吉提醒道:“8月3号是星期一。这才过了几天呀,你的记性不会这么差吧?”

    待翻译说完,蔡松又想了一下说:“哦,我想起来了。那天我出去吃了午饭,又去过赌场,好像还去提款机取过钱。”玛吉又问:“那天你跟苏光见面了吗?”

    蔡松脑子飞快地转动,他不知道面前的警察都知道些什么,更不知道苏光是不是也已经被捕,他被捕后又交代了些什么。更重要的是,万一警察使诈,自己说错一句说不定又要兜出另外一些事情来,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便含糊其词道:“好像没有。”

    “真的没有?”

    “让我再想想。”蔡松心里不停地打鼓,因为3号正是接货那一天。为了慎重起见,那天他先去中国城吃饭,接着在赌场跟苏光碰头,下午四点左右他们从赌场出来,开着两辆车顺着40号公路过安泽克大桥,走到柔泽尔的分岔口,他们就兵分两路,蔡松走维多利亚路直接往北,而苏光沿着莉丽费尔路经艾叙费尔往南。蔡松在路上兜了好些圈子,他先到托普莱德,又开到帕若玛达,最后去了法费尔德,直到确信没人跟踪他才赶到了真正的接货地点把货拿上车回家。蔡松迅速判断着,一定是苏光被捕了。他迫不得已说:“我想起来了,那天我确实跟苏光见过面。”

    “你们都干了些什么?”

    “我们是在赌场碰到的,后来就分手回家了。”

    “你肯定那天除了赌,别的什么都没干?”玛吉紧盯着蔡松。

    蔡松又想了一下说:“对了,那天晚上我跟女朋友出去吃了消夜。”

    玛吉站了起来,走出门外。不一会儿,她跟缉毒处的一名警探推着录像机和两大箱录像带进来。录像机放在了审讯桌旁,玛吉在录像带里找了一下,拿出一盒放进录像机里。

    蔡松顿时有些坐立不安。

    电视屏幕闪了几下,很快出现了蔡松和苏光的镜头。苏光身穿着一件花衬衣,蔡松穿着棉质短袖,两人在街头抽烟说话。这时,蔡松的手机响了,他接听后,对苏光说了点什么,两人便走到一个露天停车场。很快,一辆火车从停车场后面驶过。然后,一个十六七岁滑着滑板的澳洲男孩迅速来到他们面前,蔡松和苏光一直在四处张望,镜头忽然被他们的背影遮挡。很快澳洲男孩走了,可以看见他往口袋里塞什么东西,蔡松也把一些东西装进了裤子兜里。接着蔡松和苏光上了同一辆车。

    玛吉望着蔡松说:“这是今年4月20号的录像。”她蹲了下来,将这盘录像取出,又放了另一盘进去。

    电视上立刻出现了中国城的镜头。喧闹的街头,拥挤的人流,嘈杂的饭馆。蔡松不敢置信地看着电视屏幕,只见侍者将一碗皮蛋粥,一笼蒸排骨端上桌面。然后是他啃螃蟹腿大快朵颐的画面。蔡松惊愕得差点崩溃,8月3号那天的情景历历在目。那天中午他确实要了一盘螃蟹伊面。万没料到这些警方都已经拍了下来。

    接着的镜头是在赌场里面,蔡松在一块钱的老虎机那里赢了钱,正得意洋洋地等着赌场技术员写单。只见一名穿制服的技术员让他签字后,撕下一页递给他。蔡松轻松地拿着兑单去现金处领钱。接着,他穿过一排排赌桌和老虎机群,来到大厅中央的一张俄罗斯小轮盘桌旁,那里苏光正赌得眼红,一看见他,急忙跟他说了句什么,蔡松便把手里的现金数了一沓分给苏光。苏光立刻兑换成一百块钱一个的彩色圆牌。他押了几个在21号上,又押了几个在8号上,转眼就把十个圆牌都送了出去。只见骰子在轮盘里滴溜溜地转动,最后终于停在一个号里。等轮盘转了过来,苏光突然兴奋地大叫起来。镜头一转是在电梯里,只能看见他们的半个身子,然后是蔡松和苏光分别上车的场面,这时,录像带放到头了。

    蔡松只看得心惊肉跳,脑门上不由沁出了点点汗珠。

    玛吉站了起来盯着蔡松说:“这是8月3号录像的一部分。像这样的证据我们还有很多。”她指着两箱录像带说:“这些都是。你想继续往下看吗?”蔡松不禁面如死灰。

    玛吉指着他:“现在你承认苏光是跟你一伙的吗?”

    蔡松索性破罐破摔:“你们已经知道了,还问我干啥。”

    “我们知道是一回事,你据实回答是另一回事。我再问一遍,苏光是跟你一伙的吗?他对贩毒组织了解多少?”

    “他是个小角色,只为我工作。”

    “你去接货的事苏光知道吗?”

    “可能知道一点,但不很清楚。我们这行不随便打听不该知道的事情。”

    玛吉看了监控室的玻璃幕墙一眼,突然说:“苏光已经死了。”

    蔡松明显一愣,忙问:“他死了?”

    玛吉盯着他:“这事你知道吗?”

    蔡松非常震惊,以至于声音都有些颤抖:“他……他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

    “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

    蔡松不可置信地摇头:“这不可能,这决不可能。”

    玛吉继续追问:“他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蔡松已经沉不住气了,他失声说:“没有,没有,肯定没有。”

    玛吉使劲一拍桌子:“苏光到底是不是被你们的人杀死的?”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蔡松又紧张又害怕:“应该不会,肯定不会。他只跟我单线联系,根本就没见过其他人。再说一个星期前我已经被抓进来了,我怎么去杀死他?我说的都是实话。”到了这时,蔡松终于崩溃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11 05:39

老赵酒家

由付小民牵头联系的聚会在“老赵酒家”举行。

    “老赵酒家”坐落在恩菲尔社区的利物浦路上。当初这里叫“好运来”,一栋上下两层的楼房,楼上是仓库,楼下二十多平米,只有七八张桌子,非常拥挤。据说前几年一次饭局,朋友们闲聊不知怎么谈到了饭馆名称,大家都觉得“好运来”俗气,便三言两语给老赵出主意,说既然你姓赵,又来自北京。不如就叫“老赵酒家”,这样显得亲切。老赵想想有道理,就接受了这个提议。没想到易名后这里果然兴旺了起来,老赵又把旁边一间也租了下来,打通为一大间。前不久这里重新装修开张。现在已经有十六张餐桌,根据人数还可将小桌改成大台。主要经营涮羊肉,饺子烙饼及北方风味炒菜,烤鸭是他们的特色招牌。

    江汉带着苏磊走进“老赵酒家”的时候,周忠林、丁宁和付小民已经围坐在一张大台子边。因为怕苏磊的身份暴露影响大家谈论,所以,付小民只对苏磊点了点头。周忠林老远就跟江汉招手。他已近不惑之年,身体微微发福,开了一家内衣厂,专门销往中国。江汉快步走去跟大家招呼:“老周,好久不见!丁宁,是哪阵风把你给吹回来了?”

    “你江老板一声招呼,谁敢不响应啊。”丁宁马上跟江汉调侃起来。周忠林也笑道:“江汉,我们有多久没见了?起码有二年了吧。”他是个厚道人,却容易多愁善感:“我记得上一次是在北悉尼的AnzacClub见到你。唉,虽然都在一个城市,大家整天为生活奔波,想见一面也不容易。真是相见时难别亦难啊。你说有多巧,丁宁专程从香港来采访波琳•韩森,刚从昆士兰回来。他本来今天要走,听说了苏光的事情,马上就把票延期了一天。”

    正说着,门外走进来孙川和他的女朋友史燕燕。孙川是他们这些人里最小的一位,瘦小结实,一看就是人精。史燕燕也是悉尼的写手。她总是令人眼前一亮,大冷的冬天只穿一件皮外套,里面是黑色袒胸紧身衣,锁骨下有一只文身小蝴蝶栩栩如生。

    大家接着打招呼,寒暄中,又有一位戴眼镜的男子走了进来。付小民一眼发现,马上宣布:“郑燕波到。”像是早就约定好了,桌上所有人齐声起哄:“哦——”

    郑燕波开了一家羊肉进出口公司,专做国内生意。他矮小羸弱,远看就像一个衣架撑着西服飘然而至。他眨着小眼睛笑道:“哦什么哦,就会起哄。”丁宁站了起来,夸张地说:“热烈欢迎前悉尼著名杂货店老板兼报业大亨,现挂羊头卖狗肉公司董事长郑燕波先生光临。”大家再次起哄。郑燕波笑着入座:“原来你小子也来了。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家伙聚一起没好事。”丁宁故意说:“郑老板这话可伤了人心了,今天我是专程来看你的。”郑燕波立刻指着他:“虚伪!”

    江汉见孙川和史燕燕望着苏磊交头接耳,便主动对大家说:“对了,我来介绍一下,他是我表弟,杰夫。刚从中国来,对悉尼还不熟悉,今天我就把他带出来了。”苏磊腼腆地向大家点点头,算作打招呼。

    付小民看了看手表,跟江汉交换了一个眼色,又把服务生招来耳语了几句。待服务生退下,他下意识地咳嗽了一声。“大家注意,大家安静。”丁宁故意大声提醒道:“现在付主编要说话了。”郑燕波马上插了一句:“哎,付小民,记得我当老板的时候你已经是副主编了,怎么混到现在还是副主编?有没有搞错?”

    众人哄笑。

    “没法子,谁让我生在付家呢。”付小民笑着自嘲:“幸亏不姓贾,要不更麻烦了。怎么样,人都差不多到齐了,我们边吃边聊吧。”郑燕波四处看了一圈说:“边伟还没到嘛。”丁宁立刻兴致勃勃地问:“哎,听说边伟开了一家按摩院?够大胆的。”郑燕波说:“可不是,谁能想到他会干这事呢。不过那小子现在也不大跟这些人来往了,我估计他今天不会来。”周忠林忙说:“昨天我把时间地点都告诉他了,他说他一定来。”

    服务生端来了啤酒等物,开始斟酒上菜。付小民又咳嗽了一声:“我先简单说几句。首先要感谢大家来参加这个聚会,特别是江汉。其实,今天的聚会就是他倡议的。”江汉急忙摇手:“说这些干啥。”“这是事实嘛。大家好久不见了。特别是丁宁不远万里从香港过来。正像老周感叹的那样,能把你们这些忙人聚在一起不容易。”说到这里,付小民特意顿了一下:“今天纯粹是一次老友聚会,说真的,大家很久没这样坐在一起了,这又让人想起了我们在艾叙费尔的那些日子,那时候真让人怀念啊。”

    “你们这些学文科的就爱绕圈子,”郑燕波眨着小眼睛说:“今天不是为了苏光吗?苏光和蔡松,一个死了一个被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大家相互看看,谁都没有说话。

    “大家别这么严肃好不好,又不是开公审大会。来,来,来,能够再次跟大家见面我从心里感到高兴,我先干一杯。”丁宁一口气把啤酒喝光。江汉也举起了酒杯说:“不错,今天的聚会确实因为苏光。毕竟大家在一起并肩战斗过好几年,都是朋友。现在他突然不明不白地走了,大家总要表示一点心意吧。”郑燕波忙问:“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大家不禁面面相觑,最后不约而同都看着江汉。江汉忙说:“你们别看我,我还想知道是为什么呢。”

    孙川突然说:“前几天我在中国城见过他。”

    苏磊下意识地想要发问,被江汉一把按住。江汉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哪一天?他说了些什么吗?”孙川眨着眼睛回想道:“好像是四五天前吧。”史燕燕忙对他说了句什么,他再次望着江汉说:“就是8月7号,那天是星期五,我们去中国城办事。快到中午的时候,在建德大厦门口看到他出来。我说光哥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吧。他先骂了一声法克,说有什么好不好的,死地而赖夫。最后那句话我想了半天才想明白,歇特,原来是英文的stillalive。笑得我直不起腰来。”江汉又问:“他还说了什么没有?”孙川说:“没有了。我们就瞎贫了几句,他说他还有事情要办,以后再聚就走了。”

    苏磊不禁有些失望。

    丁宁夹了一筷子三杯鸡放进盘子里,笑道:“一看到鸡我就想起一件事来。要说苏光真是个神人。我去香港之前,他刚开了一家鸡店。有一次,我去百灵顿办事,一眼看见他站在柜台后面。我忙喊他,可他比兔子还快,哧溜一下人就不见了。我一直追到柜台后面,才看见他正撅着屁股蹲在那里呢。可他真见到我反而一点都不尴尬了,站起来说,操,你丫也不会假装没看见,那么大声嚷嚷,嫌哥哥不够丢人是怎么的。我问他鸡卖得怎么样,赚了没有。他笑着说,你以为这是开夜总会呀,哪有那么容易卖的,野鸡还要打扮得花枝招展在路边守株待兔呢,别说这些死鸡了。法克!今天有一大半没卖出去。要不给你拿些回去吃吧。说着顺手给我包了一大包,我吃了两天都没吃完。”

    服务生们不断上菜。大家边吃边听丁宁叙述往事,不时发出阵阵笑声。只有苏磊竖着耳朵,生怕漏掉一个字。

    孙川又倒了一杯酒,说:“苏光找我给他印鸡店的名片才逗呢。那天他穿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一件皱巴巴的T恤衫,一双污渍点点的旧旅游鞋,手里却拎了一只乌黑锃亮的公文箱,样子太他妈搞笑了。更可笑的是他非要给鸡店起一个中国名字,叫什么RedStar红星鸡店。我说光哥,这名字太革命了。他说革命就对了,特色的含义就是与众不同。”

    “我第一次去他家才叫终生难忘呢。”周忠林也开始回忆:“那时候我们才认识不久,进门后他哗啦一下打开两个站都站不稳的衣柜,我眼前顿时一亮。只见里面挂着一二十套崭新的意大利名牌西装。苏光他一点都没有难为情,张口就说,你随便挑吧,价钱好商量。要知道那些货色来历不明啊,我猜是他帮别人代销的,可他就敢在一个刚认识的新朋友面前这样放肆,完全不顾我的道德标准。”

    郑燕波也忍不住说:“有一次更可笑,我跟他一起参加一个朋友的葬礼。苏光致悼词的时候,点着老友的遗体说,这个XX,我多少次劝他不要那么拼命挣钱,要学会休息,他不听,现在好了,他一动也不会动,彻底休息了。我操,那是一个庄严肃穆的葬礼呀,亲属家人朋友们眼圈都红着。他不管这些。结果,好些人都被他的话逗得差点笑出来。这家伙,完全是个活宝。”

    “还有一次更有意思,你们还记得爱德华事件吧?”付小民点了根烟说:“那件事出来的当天晚上,半夜两点多我被一阵急促的铃声突然惊醒,苏光声音颤抖地对我说,老付,你能不能来接我一下?千万不要告诉其他人。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赶紧从床上爬起来,立刻赶到麦考利大学附近的一个加油站。我在那里等了差不多二十几分钟,就见一个黑影佝偻着背小跑过来,他一上车马上脱下外套垫在屁股下面。我奇怪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后来才弄清,原来他被警方叫到密室问了大半天的话。那天苏光本来就惊魂未定,偏偏出来时被恶作剧的夜行少年往他身上扔了一些生鸡蛋,弄得满身都是蛋黄。可就在那样危急的关头,他还想到不要弄脏我的车。”

    苏磊睁大眼睛,听得入神,似乎沉浸在这些故事之中。

    “一说到爱德华,我又想起了那些日子。”郑燕波突然变得正经起来:“那是1993年的11月11号,你们还记得吧?那天是出报日。苏光写的那篇《请问陈军》就登在头版。那天一大早我先去了银行,还没出来就接到付小民的电话,等我赶回办公室已经乱了套。苏光那篇文章简直就像一颗重磅炸弹投进了池塘,全悉尼都乱了。”

    “何止悉尼,整个澳洲都波及了。”孙川立刻抢过郑燕波的话头,兴奋地说:“那几天太他妈精彩了。外面的谣言满天飞,有的说《华夏时报》已经被警方包围了;还有消息说墨尔本有一卡车的留学生已经启程前往悉尼,要砸烂《华夏时报》;也有人说我们把意大利社团给惹急了,他们要来报复。那几天简直就是白色恐怖哇,我们连中饭都不敢出去吃,只能躲在楼上吃方便面。”

    “这算什么,还有人把恐吓电话直接打到我家里呢,威胁我说你是老板,现在要株连你的九族。逼我立刻关掉《华夏时报》。吓得我老婆连门都不敢出,我女儿哇哇大哭。”郑燕波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

    周忠林也跟着回忆说:“当时的确紧张。有人说联邦议会已经通过决议推翻了政府的11•1号决议,还有人说澳洲政府已经秘密决定把所有中国留学生全部遣返回国。那天我在工厂听说了这件事,马上赶去艾叙费尔找你们。当时楼下就围了不少人,有人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问候我伯父,还把一个西红柿砸在我背后。”

    “边伟才逗呢。”孙川兴致勃勃地说:“那天他在工厂上班,直到下班回去都不知道外面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后来跟女朋友出去吃晚饭,在饭馆突然听到有人骂《华夏时报》,他马上要跟人家理论。人家就问,你是《华夏时报》的吧?他神气活现地回答你算说对了。结果那些人立刻冲过去,说找的就是你。上去就是一顿乱拳。边伟被打得满地找牙,抱着脑袋求饶说,别打了,我不是《华夏时报》的,我怎么能是《华夏时报》的,你们看我像吗。他被打得鼻青脸肿还不知道为什么。真他妈可笑。”

    江汉看了一眼手表小声问边伟怎么还没来,周忠林马上说刚给他打过电话。正在这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面色红润的胖子,周忠林马上笑道:“你看,说到曹操,曹操就到。”

    夜风袭人。

    从指挥中心出来,玛吉正要上车,罗杰斯叫住了她说:“走,去喝一杯吧。”两人便来到离警局不远的街口酒吧。酒吧里已经三三两两坐了不少客人。澳洲男人都喜欢在街头酒吧喝酒,不少人即便在家吃饭时已经喝过,饭后还是要到外面酒吧再喝一些,跟人天南地北聊聊天。他们喜欢这种感觉。也许这就是澳洲酒文化的一部分。

    罗杰斯和玛吉在吧台坐下,分别要了自己喜欢的啤酒。过了一会儿,玛吉见罗杰斯抓着大杯沉默不语,知道他还在为案子的事情着急,就故意说:“哟,老板,今天你吃哑药了吧?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罗杰斯没有看她,轻叹了口气:“看来我们的判断有误啊。”

    “你是说……”

    罗杰斯像是在问玛吉又像是问自己:“苏光他为什么要急着回中国?按说他不应该逃跑,除非他当线人的事情败露,被毒贩子发现了。可蔡松又说,他们一直保持单线联系,苏光从来也没跟其他人见过面。这就有些说不通了。当然,蔡松的话也不能全信,要分析地听。现在这么大数量的毒品丢失了,出动杀手报复的可能不是没有。可是,蔡松交代,那段时间苏光手里并没有毒品,就是有也是极少量的,根本不值得贩毒集团去他家里抄家啊。”

    玛吉赞同道:“这一点的确值得怀疑。”

    罗杰斯又说:“另外,仔细分析一下就能发现,抄家这件事看似贩毒集团所为,其实存在很大的漏洞。缉毒处说,那三十五公斤海洛因是放在蔡松家车库里的一个旧旅行袋里,那个旅行袋并没有刻意藏起来。那些现金也是在他家柜子里的一个旅行袋里发现的。可苏光的情况完全不同,首先他家被挖地三尺,连沙发和席梦思都划开了大口子,而家里贵重物品一件都没有丢失,让人一眼就觉得这不是一般的盗窃。但你仔细想一想,真正的毒贩子会把毒品藏在沙发和席梦思里吗?”

    玛吉顿时兴致勃勃:“你是说苏光家的盗窃案有可能是精心设计的一个圈套,罪犯特意制造了一个假象,把现场弄得像是贩毒集团所为,好把我们的视线引开?”

    罗杰斯又喝了一口啤酒说:“对。现在存在两种可能,一是有人在他家刻意制造假象,迷惑我们的视线;另一种可能就是真的有人在他家里找东西。问题是,罪犯到底是在寻找什么?”

    玛吉兴奋地说:“老板,你说得对。一开始,我们是有点轻视这个案子,因为它过于一目了然,所以才会走进别人设计好的圈套里。听你这么一说,我茅塞顿开呀。”

    “不过,这只是我个人的判断,事实究竟怎样还需要证据。另外,刘大江的车昨天已经找到了。”罗杰斯一口喝完,向酒保又要了一杯。玛吉忙问怎么回事,罗杰斯接过酒杯:“听梅森说,那辆车的汽油用光了,被人丢弃在圣•玛丽斯附近。车窗也被打破,昨天被人发现报警。现在,伊斯若克专案组基本断定,那是一起抢劫杀人案。不过我还是对刘大江的死因表示怀疑。我就是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在夜里十点开车去伊斯特伍德购物中心的停车场?”

    “说不定他跟什么人约好在那里见面,结果运气不好,先被抢劫者杀了。”玛吉分析道。

    罗杰斯不置可否:“还有跟苏光一起吃饭的那个人,我们至今没有找到。”

    玛吉突然望着罗杰斯说:“老板,我有一种感觉。我觉得这个人要么就是凶手,要么现在凶多吉少。你想啊,他是除了刘大江之外我们所知道的8月7号最后一个见到苏光的目击证人,说不定他还是个知情者呢。假如说,我只是假如哦,万一凶手也知道这些,那他岂不是非常危险?”

    “我就是担心这个呢。”罗杰斯心急地一口把酒喝完说:“我们必须赶紧找到这个人。”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11 05:41

苏磊的母亲从中国赶来悉尼奔丧。到达那天上午,由付小民开车带苏磊去机场,宋美洁和江汉则分别从北区和南区直接赶到机场迎接。结果,报社临时打来电话,付小民跟苏母寒暄了几句便要告辞,江汉上午也有客户,两人只能先行离去。临走前约定,晚上一起给苏母接风。而宋美洁早把这天上午都留了出来,送苏磊母亲回公寓的任务自然落在了她的身上。

    匆匆回到报社,一进门,付小民就发现气氛不对。接待小姐朝他使了个眼色说:“快去老板房间吧,他都快急了。”

    付小民赶紧走到老板办公室门口,轻敲两下,推门进去。

    顾文锦正在屋里来回走动,一根雪茄抽得忧心忡忡。他一见付小民就说:“小民啊,你可真的给我惹出麻烦来了。爱德华议员办公室一早就打来电话抗议,他的律师下午一点就要过来找我。另外,你看看这个。”说着顾文锦从桌上抓起了几张传真。

    付小民接过传真,发现上面用英文写满了辱骂与抗议的字样。顾文锦站在一边叨叨说:“我上午一来就收到这些东西。你看看,这不就是1993年的事件再次重演吗?”

    付小民使劲克制着自己的紧张,把手里的传真放下说:“就这么点?老板,这比1993年那次可差得远了。”

    “你还想怎么样?”顾文锦盯着付小民大声说:“《华夏日报》可不是《华夏时报》,我们是一份正规的中文报纸,不是你们原先那个草台班子。”

    付小民一看顾文锦急了,赶紧劝慰说:“老板,你先别着急,我想先问一下,今天的销售情况怎么样?”

    顾文锦一挥手:“现在谁还顾得了那些。”

    付小民急了:“那可不行,那是我花了整整两个晚上才写出来的,目的就为了提高销售量。让我先打个电话。”说着他从顾文锦桌上拿起电话,直接打到销售部门。询问之后,他兴奋地放下电话说:“老板,你看我说得怎么样?大部分销售点早晨就卖完了,就连平时卖得最差的几个地方现在也剩得不多。看来我们今天还是印少了。”

    顾文锦忙说:“现在这些都不重要。我找你来,是要告诉你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付小民马上分辩:“我知道。其实这有什么,澳洲新闻自由,我们不过是剖析了一下苏光的死因,做了一些可能的推测而已。”

    顾文锦叹了口气:“但你提到了1993年那件事,这是一个非常敏感的话题。现在是大选的关键时刻。爱德华议员在东区有相当的威望,这次选举继续当选的可能性非常高。你的文章一出现,就等于我们在给他下绊,用你们大陆人的话说,起码是给他添了恶心。”

    有销售量撑腰,付小民理直气壮:“那又怎么了?身为国会议员必须洁身自好。假如他身上没有瑕疵,那他也就无需担心他人的非难。”

    “话是这么说,可民众不管这些,因媒体误导致使议员含冤的事情又不是没发生过。如果这件事真的引发出一场影响报社前途的官司的话,付小民啊,你可要负全部责任。”顾文锦突然满脸寒霜。

    “我明白。”付小民心里不禁忐忑起来,但他只能故作轻松:“其实,我觉得这是爱德华故意小题大做,说不定他又找了意大利社区做托,想借这个机会多拉一些选票,使得一些本来不打算选他的人也因为同情而选他,他不但没有损失反而因祸得福呢。”

    “你少安慰我,赶紧想想怎么办吧。”顾文锦心事重重。

    波特尼专案组再次开会。首先,众警探汇报了他们的工作进展。接着,费尔顿警长汇总了各方面的情况。他表示,这个案子确实有相当的难度。第一,杀人现场至今没有找到,其次,此凶杀案既没有明显的犯罪嫌疑人,也没有性质明确的因果关系。唯一值得怀疑的线索,即贩毒集团将苏光灭口的可能也显得证据不足,案子毫无进展。加上苏光家被盗现场早已破坏,嫌犯有可能留下的指纹等物证全都不复存在,又给这个案子带来一定困难。特别是最后目击证人刘大江之死,使得这个案子变得更加扑朔迷离。现在只能把过去的判断全部推翻,重新考虑案情。

    众人马上把焦点集中在8月7号那天跟被害人在皇冠海鲜酒家吃饭的那个最后见证人身上。格雷警探表示,他们已经根据苏光近两周的电话记录找到了十四位男性并做了调查询问,结果没有一人承认8月7号晚上曾跟苏光一起进晚餐。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热烈,虽不排除有在路上偶遇,临时约去吃饭的可能性,但大部分人断定,这十四个人里有人撒谎。

    就在这时,弗雷曼警探突然说:“大家注意到没有,最近有一件事在悉尼闹得沸沸扬扬,这人可跟受害人有点关系。”说着他拿出当天的悉尼晨锋报。爱德华议员的大幅照片被刊登在头版头条。

    费尔顿警长看了一眼说:“不光报纸,电视台也在采访他,这是典型的大选前作秀。”

    玛吉忙问:“这是怎么回事?”

    弗雷曼警探说:“昨天《华夏日报》的头版刊登了一篇文章,作者相当大胆,他不光分析了苏光的死因,还再次提到1993年爱德华议员受贿的事情,强烈暗示苏光的死似乎跟爱德华议员有什么关系。”

    格雷警探正在翻看苏光的电话记录,听到这里,突然想起了什么,忙对罗杰斯说:“肖恩,有一个人的情况跟刚才咱们讨论的那个人,就是跟苏光一同进晚餐的人非常相似。这人也戴眼镜,他叫付小民,是《华夏日报》的主编。跟苏光曾经是同事。”

    罗杰斯马上追问:“哦,这是怎么回事?”

    格雷警探说:“昨天我们按苏光的电话记录去《华夏日报》找付小民调查,付小民表示,前两天他确实跟苏光通过几次电话。你等等,我这里都记着呢。”说着他拿出一个本子翻了翻:“据付小民说,8月5号上午苏光给他打过一个电话,说是想问他一个朋友的手机号码,结果付小民没有带在身上。当天下午付小民给苏光回了一个电话,告诉苏光那个号码。7号那天上午付小民又给苏光打了一个电话,这次是因为知道蔡松被捕的消息,担心苏光出事而打的这个电话。”

    罗杰斯马上望着费尔顿警长说:“我建议重新调查付小民。因为8月7号晚上跟被害人一起在皇冠海鲜酒家吃饭的那个人对我们太重要了。至于付小民到底是不是那个人,只要拿着照片去问那里的经理和服务生就能一目了然。”

    “好,我同意你的建议。这件事还是由你跟玛吉去办。”费尔顿警长望着大家说:“另外,贩毒集团杀人灭口的嫌疑依然存在,我们不能轻信蔡松的口供而排除对他们的怀疑。同时,要尽快展开死者的社会关系调查,看看他平时都跟什么人接触。说不定能从这里发现一些线索。”

    罗杰斯和玛吉迅速赶到《华夏日报》。他们在门口跟前台小姐接洽了一番后,便由前台小姐领着走进付小民的办公室。付小民正在打电话。他彬彬有礼地向罗杰斯他们示意先等一下,接着用中文对着话筒严厉而小声地继续说了起来。罗杰斯趁这个机会打量了一下付小民的办公室。

    总编办公室并不太大,里面东西多而不乱,井井有条。看得出付小民是个思路清晰,干净整洁的男人。过了一会儿,付小民才放下电话。他马上请罗杰斯和玛吉坐下,非常抱歉地说:“真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报社就是这样,每天都这么忙。请问你们是……”

    罗杰斯开门见山:“我们想再了解一下8月7日那天晚上的事情。”

    付小民一愣:“那天晚上?这些昨天我不是已经跟你们的人谈过了吗?”

    “有些事情不够详细,能不能请你再说一遍?”罗杰斯要求道。付小民不禁面有难色,他看一眼手表,尽可能合作地说:“那就请你们快一点吧。”

    罗杰斯立刻问:“8月7号那天你是几点离开报社的?”付小民马上说:“我是六点半离开的。我们的美工和清洁工都可以作证。”罗杰斯又问:“离开报社之后你去了哪里?”付小民又说:“我直接回家了。”罗杰斯不紧不慢地再问:“那天晚上八点半到十一点之间,你在什么地方?”付小民平静地说:“我在家里。”“有人为你证明吗?”付小民摇了摇头:“最近我太太怀孕了,反应很大。她在这里没人照顾,我工作又忙,她只好回上海父母家里。现在这里只有我一个人。那天我下班以后就一直呆在家里看电视。这些我都已经向警方说过了。非常遗憾,没有人为我证明。”罗杰斯又问:“你跟苏光最近见过面吗?”付小民摇头说,“没有。哦,也不能这么说。前不久我跟朋友去赌场应酬的时候见到他了。”

    罗杰斯和玛吉交换了一个眼色。玛吉突然用中文问道:“最近你和苏光一起吃过饭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11 05:42

付小民不禁一愣,他没想到玛吉会说中文。停顿了一下忙说:“没有。过去我们倒是三天两头聚会,可自从他贩毒以后,我们来往就少了。加上我们报社搬到了百老汇,一年半载都见不到一次。你们也知道,中国人在这里的圈子很小。苏光也算雪梨名人,他的事情尽人皆知。而我是华人主流报刊的主编,不能不注意自己的形象。”

    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付小民急忙接听。玛吉趁这个机会跟罗杰斯小声地说了些什么。付小民放下电话,抱歉地说:“实在对不起,我要去开会了。”

    从《华夏日报》出来,罗杰斯和玛吉一致断定付小民没有说真话。

    为了证实付小民是否在8月7日那天曾经跟苏光一起去皇冠海鲜酒家吃饭,罗杰斯和玛吉再次来到中国城,专门找到那天的服务生,拿出照片请他辨认。服务生看了付小民的照片后,当即认出他来。

    假如付小民不撒谎,可能还不至于引起波特尼专案组对他的怀疑。现在,怀疑的焦点一下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因为,如果付小民仅仅跟苏光吃了一次晚饭,又何必撒谎?加上案发当天晚上八点半到十一点这段时间没人能够证明他是否一人在家,使得疑问加剧。

    然而,怀疑只是怀疑,在没有证据之前,什么都是空话。

    波特尼专案组调整了侦查方针,一方面对付小民的经济状况及他与苏光的关系进行深入调查,一方面也开始对苏光的其他社会关系重新了解,还派人到交通部门寻找那辆深色宝马车的资料。

    就在这时候,专案组对苏光的通话记录调查有了新的进展。

    案发当天晚上,苏光一共接到四个电话,其中一个电话是由0402-488200的手机打来,通话时间是十九点五十三分,通话长度为两分三十秒。同是这个电话,当天上午十点零二分也给苏光打过一次。经了解发现,这个手机机主的名字也是苏光。自然苏光不可能自己跟自己通话。警方马上用奥普特斯电讯公司的名义给这个号码打了一个电话,很快查出这个号码的使用者名叫黄爱华,住在赫斯维尔,是麦考利大学的一年级学生。

    波特尼专案组立刻派人调查,得知菲比•黄案发当天晚上六点到十二点在邦代江克逊沃沃斯超市打工,他们也到菲比家里去了解,才知道她是苏光的干女儿,她母亲名叫宋美洁,是苏光的朋友。蹊跷的是,菲比表示那天她并没有跟苏光联系。

    事实证明她也在撒谎。

    罗杰斯和玛吉马上做进一步调查。他们来到赫斯维尔乔登路23号,这是一个普通的单元楼,大约建于上世纪70年代,老式红砖建筑,楼内设施非常简陋,不像别的单元进门就是地毯,这里只是各住户在自己门口摆放一些质地颜色各异的踏脚垫而已。

    菲比把门打开,她对警察的再次来访有些警惕,但还是客气地把他们让进屋里。客厅不小,里面摆着一套布艺沙发,墙上是一幅明亮的水彩画。屋里有一台电视机,底下是录像机和一堆录像带。一只玻璃茶几上放着一瓶鲜花,另有一只小鱼缸在一个小方台上。整个屋子显得清洁而空旷。菲比给警察倒了两杯水,自己也在他们对面坐下。

    罗杰斯开门见山地说:“我们还想找你再了解一些情况。请问0402-488200这个手机号码是你的吗?”

    菲比点头:“是的。”

    罗杰斯又问:“这个手机是你自己买的吗?”

    菲比愣了一下,说:“不,是我干爹送的。这是他去年圣诞节为了祝贺我考上麦考利大学特意送我的礼物。”

    罗杰斯故意问:“你干爹是谁?”

    菲比停了一下,小声说:“我干爹就是苏光。”

    “8月7号那天,你真的没有跟苏光联系吗?”罗杰斯再问。

    菲比沉默不语。

    罗杰斯盯着菲比说:“我们同事昨天来你家找过你,你说那天你并没有跟苏光联系过。可事实上,8月7号你用这个手机一共给苏光打过两次电话,其中一个是晚上7点53分。这又怎么解释呢?”

    菲比慢慢垂下了眼睛,接着鼻子一抽,突然哭了起来。罗杰斯看了玛吉一眼,玛吉忙拿出纸巾递过去说:“别哭了,哭有什么用,你应该配合我们的调查,把实话说出来。”

    “那天……我确实给我干爹打过电话,还跟他见了面。可我不想让我妈知道。”菲比忍了一下终于说了出来。

    罗杰斯奇怪地问:“为什么?”

    菲比抽泣着:“我……我不想说。”

    罗杰斯耐心劝道:“菲比,你希望弄清你干爹是怎么死的,对吗?如果他是被人谋杀的,你希望尽快找到杀害他的凶手,是吗?所以,你应该对我们说实话,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们。如果你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们谈话的内容,我们可以为你保密。”

    菲比越哭越伤心,她抽噎着说:“那天上午,我想见苏光,因为最近有个男孩子老缠着我,我很烦,想问我干爹到底应该怎么办,就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我在艾叙费尔。我们十二点半在‘夜上海’一同吃了午饭。那天晚上在我超市又出了一点事,有一个客人拿了一大瓶硬币来买东西,可她买了差不多一整车的东西,我就说了她几句,结果被她投诉,老板训了我一顿。我很委屈,去洗手间的时候又给干爹打了个电话。”

    罗杰斯说:“其实这些事并没什么不正常啊,你为什么不愿让你妈妈知道?”

    菲比撅着嘴望着罗杰斯欲言又止。

    从宋美洁家出来后,罗杰斯和玛吉不约而同地望着对方。玛吉抢着说:“老板,菲比对苏光的感情可不太正常啊。这从苏光的电话记录就可以看出,她几乎每天都给苏光打电话,有时候还不止一次。我看他们之间关系暧昧。”

    罗杰斯淡淡地说:“也许跟她从小丧父的经历有关吧。”

    玛吉说:“我觉得她有严重的恋父情结。虽然苏光跟她母亲年龄相仿,可他们俩之间就算有什么关系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啊。但她为什么不愿让母亲知道她跟苏光频繁联系呢?这可是个疑点。”

    罗杰斯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倒觉得宋美洁的疑点更大。从菲比不愿让母亲知道她跟苏光频繁联系这点来看,宋美洁一定跟苏光之间有过什么,起码曾经发生过些什么。从电话记录上看,宋美洁跟苏光几乎不联系,多半都是苏光给她打电话这一点看,很可能是苏光有负于她。现在毒贩子灭口的可能已经越来越小了。那么,苏光到底是怎么死的?有没有情杀的可能呢?”就在这一瞬间,他脑子倏地闪过一个念头,忍不住脱口而出:“你还记得那天我们去伊斯特伍德访问的时候,那家房客不是说有个女子去找过刘大江吗?我突然有个直觉,这个女人很像宋美洁。”

    玛吉想了一下说:“还真是,你这么一说是挺像的。大眼睛,短头发,衣着高雅,拎一个女式公文包。可是,会这么巧吗?”

    “还不知道。”罗杰斯快步走到路边的车旁,开门上车。玛吉从左边上去,她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老板,你这个想法很有意思。如果是真的话,那宋美洁跟刘大江又会是什么关系呢?”

    罗杰斯一踩油门,车猛地一下冲了出去。他回头看了玛吉一眼说:“这说明我们还是了解得不够。”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11 05:43

告别仪式

苏光的告别仪式就在艾叙费尔殡仪馆举行。窄小的屋子里,正面墙上是一张苏光的标准照。旁边摆放着一些鲜花和花篮。来宾只有十余人,场面惨淡。

    苏母一身黑衣,面容憔悴。旁边站着同样装束的苏磊,神情黯然。宋美洁和女儿菲比红着眼睛站在前面,再往后是郑燕波夫妇及小女儿,还有付小民、江汉、周忠林、边伟、孙川、史燕燕等《华夏时报》的故旧,另外就是苏磊的朋友杨成。除此之外别无他人。

    付小民站在遗体旁边念悼词:“……所有奋争终将徒劳。纵然苦苦期待的终于到来,我们已然衰竭得不再需要。而撕裂的灵魂永远哀号在文明的路旁,哀号随风而去,直至生命灰飞于历史的混沌,不会有悼念的坟丘,不会有勿忘我,和萤火虫。最后,请让我引用苏光的几句话来结束——任先人的磨难从我身上铺过去,任先人的羞辱从我身上铺过去,任宿命的罪孽铐紧自由的脚踝,我终能步向生命寂灭的一瞬,完成人的涅槃。安息吧,苏光。”

    接着,江汉沉痛地宣布:“下面,向遗体告别。”所有人鱼贯而行,经过遗体时,都将手里的一朵白花轻轻放在苏光身上。宋美洁饱含泪水跟苏母紧紧拥抱,菲比也跟苏磊相拥着失声大哭。

    就在这时,大门突然被推开,一束光亮照了进来。

    外面匆匆走进来一个年轻女子。她大约二十七八岁,长发及腰衣着考究,怀里捧着一束白色的玫瑰。她径自走到苏光的遗体前将花放到他的身上,朝他合十鞠躬。

    大厅顿时有些骚动,有人小声议论起来。

    长发女郎镇定自若,她面无表情地走到苏母面前与她拥抱,又跟苏磊握手。接着熟稔地跟付小民等人打了个招呼,随即一阵风似的朝门口走去。经过宋美洁的时候,像是不经意地扫了她一眼,神情既尴尬又暧昧。

    宋美洁的脸上立刻出现了一丝难以形容的苦涩,可她马上掩饰过去。付小民却毫不掩饰内心的激动,众目睽睽就往门口追去。这些都被苏磊看在眼里。

    忽然,宋美洁的手机响了起来,铃声在追悼会场里显得格外刺耳,她抱歉地拿出手机,赶紧走到外面去接听。

    玛吉频频看表,显得有些急躁。她和罗杰斯已经在思恰斯费尔车站外的小广场等了四十多分钟。

    连日晴天,气温骤然升高,使得许多人都换上了春装。小广场喷泉绽放。几位晒太阳的老人坐在长椅上闭目养神。一群鸽子在地上悠然自得地觅食。路边是一长串等候接客的出租车。罗杰斯显然比玛吉沉得住气,他坐在喷泉边,正用手里的面包喂鸽子。

    就在这时,宋美洁一身黑色套裙匆匆走来。玛吉马上说:“她回来了。”两人再次来到LJ•HOOKer房地产公司。

    宋美洁忙向两位警察表示抱歉,说她刚才去参加苏光的告别仪式了。接着问前台会客室是否空着,随即把罗杰斯和玛吉请进了后面的会客室里。双方坐下后,宋美洁微笑着说:“请问你们找我是……”

    玛吉说:“我们还是为苏光的事情来做进一步调查。”

    “没问题,我一定配合。”宋美洁马上给前台打了个电话,告诉接待小姐,如果有客人来找她,请他们先等一等。

    玛吉开门见山:“你跟苏光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宋美洁说:“我们是非常好的朋友。”玛吉问:“听说你们曾经同居,是吗?”宋美洁说:“不,只是合住在一起而已。”玛吉又问:“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多久?”宋美洁想了一下说:“大概从两年前开始,我和我女儿就搬开自己住了。”玛吉突然又问:“你跟刘大江认识吗?”宋美洁怔了一下,马上说:“是。我跟他也是好朋友。”

    玛吉回头看了罗杰斯一眼,接着问道:“8月7号那天你跟苏光见过面吗?”宋美洁马上说:“是的。那天下午我们在柏伍德的咖啡馆见了面。”玛吉问:“你们都谈了些什么?”宋美洁说:“也没谈什么,很久不见了,聊了聊近况,还有菲比的事情。菲比是我女儿,苏光是我女儿的干爹。”玛吉又问:“苏光有没有说,那天晚上他要跟什么人见面?去什么地方?”宋美洁说:“没有。他跟我只是朋友,没有必要向我汇报行踪。”

    玛吉不由又跟罗杰斯交换了一个眼色。

    罗杰斯突然说:“顺便问一下,苏光有没有女朋友?”宋美洁一愣,随即笑道:“这我怎么会知道。”“你们不是曾经住在一起吗?”罗杰斯又问。宋美洁有些不悦:“可我们已经搬开两年了。”罗杰斯追问:“这之前呢?你们合住在一起的时候呢?”宋美洁沉默了一下:“苏光有没有女朋友我真不清楚,不过,我们合住在一起的时候,他确实没有带人回来过。”

    “8月7号晚上八点半到十一点之间,你在什么地方?”罗杰斯又问。宋美洁立刻回答:“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家里。”罗杰斯说:“有人为你证明吗?”宋美洁盯住罗杰斯说:“非常遗憾。我和女儿住在一起,那天晚上她去打工,快一点才回来。”

    看着母亲把大哥的骨灰小心翼翼放在书房的写字台上,苏磊想帮忙又觉得自己插不上手,只好静静站在一边。只见母亲用玻璃杯装了一杯净水,又非常仔细地剪了几枝白玫瑰插上。她做得那样平静,就跟平时在家一样。这是苏磊没有想到的事情。

    母亲这次来悉尼一直都很冷静,即便是在告别仪式上,她也只是默默垂泪,没有一点失态。可是,苏磊知道母亲对大哥的感情。这两天母亲每天都在收拾打扫,尤其是擦拭那些相框的时候,动作仔细而小心,充满了感情。因为这个家的每一件东西都凝聚着大哥的心血。睹物思人,母亲一定特别痛心。但她把悲伤留在了心里,不肯在自己面前表现罢了。

    母亲执意要把大哥的骨灰带回国内,说是要跟父亲和将来自己的都放在一起。母亲还表示,再住几天就回去,家里有工作等着。苏磊知道母亲退休后确实还在兼课,但那并不是真正的原因。母亲是不愿在这个夺去儿子生命的地方多停留一天,哪怕这里自然环境优美社会福利优厚最合适老人居住。

    母亲回到客厅,让苏磊在身边坐下说:“多多,妈这几天心情不好,一直没有跟你好好聊过。现在你哥的后事已经办完了,妈也该回去了。就不知道我们母子这一分开什么时候才能再见,有些话妈想跟你说一说。”苏磊忙说:“妈,您来一趟不容易,真的这么快就要走吗?”母亲说:“我只请了十天的假,好些学生在等着呢。”

    苏磊从小温顺乖巧,平时很能讨母亲欢心。可现在不知怎么,忽然笨嘴拙舌得连自己都觉得惊讶,他只能说:“这里有好多地方还没带您去看过呢。”母亲摇摇头说:“不用了,妈来这里不是游山玩水。你哥已经不在了,妈哪还有心思去玩啊?”

    苏磊不禁黯然,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您打算哪天走呢?”“就这几天吧。”母亲望着苏磊说:“多多,妈这次来虽然伤心欲绝,可有些事情并不糊涂。你哥的死因至今不明,这让我耿耿于怀。一个好端端的大活人,那天答应得好好的第二天上午去机场接你,他怎么可能突然掉到海里淹死了呢?况且,你哥的渔具都在车库里,什么钓鱼不慎失足落水根本就说不通。所以呀,他的死必有原因。”

    苏磊怕母亲伤心,早跟江汉他们商量好了不让母亲知道大哥的真相。现在见母亲有所怀疑,赶紧解释说:“大哥的死因警察正在调查呢,您不要担心,早晚会有结果的。”母亲伤感地说:“这十一年他一直在澳洲,我对他的关心太少了。他的死也许正是老天对我这个当妈的一种惩罚吧。你哥从小人缘就好,走到哪里都有很多朋友围着他。可是那天的告别仪式却冷清得让人心寒哪。还有,你哥今年已经三十七岁了,至今没有女朋友,这也算是一件怪事吧。那天告别仪式上最后出现的那个女孩子,是不是跟你哥有点什么关系我不知道,但我是他妈,这些事情不能不想啊。”

    苏磊只听得心惊胆战,他赶紧说:“妈,那天的告别仪式是我让江大哥他们只通知一些跟大哥走得近的好朋友。我是不想让别人瞎猜呀。至于大哥的私生活,我想大哥一定是希望等两个人的关系真的确定下来了,再向您报告。”母亲叹了口气,“你不用安慰我。妈已经经历了太多的死亡,能挺得住。有一件事,本来不想告诉你,可现在你哥不在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个世界再呆多久,今天就把这个秘密都告诉你吧。”母亲望着茶几幽幽地说:“其实,你跟你哥并不是同一个生父。”

    “真的?”苏磊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苏母又沉默了一下,慢慢把自己曾经结婚,丈夫因公去世,留下她和遗腹子的遭遇告诉了苏磊,并说自己跟他父亲走到一起很不容易,当时不仅家庭强烈反对,社会舆论也给他们极大的压力,直到七年之后才苦尽甘来。结婚之后曾有过一个女儿,三岁那年她得急性肺炎不幸夭折。自己身体本来就弱,所以就没打算再要孩子。

    却没想到三十八岁那年她再次怀孕,考虑再三决定生下苏磊。由于不在计划之内,所以给苏磊起了个小名叫多多,意思是多出来的孩子。

    到了这时,苏磊才明白为什么大哥比自己大了那么多,为什么自己跟他一点都不相像。苏磊立刻想到了苏光这些年为他做过的点点滴滴,他又是感激又是伤心。

    “不知道光儿这些年是不是有些恨我,会不会怪我太偏心了。小时候,我一直对他非常严厉,生怕苏家的人看不起。现在想起来就后悔,那时候我对他太狠了。”苏母说着又难过起来。苏磊忙说:“妈,您别这么说。我哥肯定不会这么想的。”

    苏母把她的旧提包拿了过来,从里面拿出一个用丝巾包好的小包裹,打开后里面又是一个牛皮信封,信封再打开,里面是一札绿色的澳洲纸币。她拿着这札纸币说:“这是你哥留下的。你知道家里一直都不富裕。上次你爸去世,他回来时给家里买了一套房子,临走又留下两万澳元让我装修,结果装修用掉了一大半。这八千块钱我省了下来,本想等你哥结婚的时候再还给他。现在你哥不在了,家里也用不上,这些钱你拿去吧。以后你的学费就没人替你交了,你只能自己想法子,多多,妈可能再也帮不了你了。”

    苏磊急忙把钱推了回去说:“妈,这钱你拿着吧。这是大哥给你的,我不要。我自己可以打工挣。”苏母把钱硬塞到了他的手里说:“傻孩子,妈这一辈子只剩下你这么一个儿子了,别说是钱,就是要我的命都没有关系。妈怎么样都行,就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

    自从开了按摩院,边伟的人生等于彻底改写。他每天都要睡到下午一点之后才起,美其名曰上班,到了按摩院也是应景而已,大部分时间都在电脑前玩扑克牌游戏,还经常去赌场跟蔡松他们鬼混。他的生活可用四个字概括,即:醉生梦死。蔡松出事之后,他为自己庆幸,同时也有些后怕。警方的几次调查使他心灰意冷,他就怕有人再向他打听蔡松的事情。所以,整天躲在按摩院里玩电脑游戏,不肯见人。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11 05:44

这天下午,边伟正玩到紧要关头,妈妈桑突然来到里屋告诉他又有警察要找。边伟不耐烦让妈妈桑去应付,说自己不在。妈妈桑跟边伟关系暧昧,柔声劝他赶紧出去应酬,不要得罪他们,免得以后被警察找麻烦。边伟被妈妈桑说得无奈,老大不情愿地起身。

    幽暗的走道里,站着一男一女。好在下午上门的客人不多,边伟不太客气地把他们让进了接客小厅。罗杰斯朝边伟出示警徽,希望他配合调查。边伟哭丧着脸,没好气地说他跟蔡松没有关系,只是普通朋友,他的那些事情真不知道。并说这点事已经解释过一百多回了。

    罗杰斯表示他们不是来了解蔡松的事情。接着问他是否跟苏光认识,什么时候认识的,在哪里认识的,最近有没有跟他见面之类。边伟一一回答。罗杰斯又问8月7日那天晚上九点到十一点之间他在哪里,边伟马上表示那天晚上他就在夜来香按摩院,这里的人都可以证明。

    罗杰斯立刻跟玛吉交换了一个眼色,玛吉问道:“你跟宋美洁认识吗?”

    边伟暗自揣测,他不知道这两个警察到底想打听什么,一时有些没底:“认识是认识,并不太熟。”

    玛吉又问:“你听说过她和苏光的事情吗?”

    到了这时候,边伟已经基本明白了警察今天的来访跟自己无关,他立时轻松了起来,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位于皮特街和高本街路口的文华社今晚热闹非常,三楼多功能厅里灯火通明,宾客云集,整个大厅被各种纸花和标语装点一新。

    今年适逢澳大利亚联邦大选,从年初开始一些报刊就陆续报道,到了8月,竞选的宣传愈演愈烈,已经到了剑拔弩张针锋相对的地步。各党派不仅在报刊杂志电视媒体上大做广告,各候选人也纷纷出动,不是去街头车站发表演讲,就是到医院学校巡视造势,为自己拉选票。

    今天是国会议员爱德华竞选办公室举办的一次竞选筹款晚餐会。这个活动之所以选在离中国城不远的文华社俱乐部,自然因为爱德华议员跟华人社区的关系密切,特别是他1992年在政府处理四万多中国留学生居留的问题上做出过极大努力。中国人一贯讲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因此,每次大选都有不少中国人以合理合法的方式支持这位年富力强的意大利裔国会议员。

    澳大利亚是个多民族的国家,它的多元文化也充分体现在竞选筹款晚餐会上。今晚的来宾除了华人,还有许多澳洲人与其他族裔人士。江汉夫妇和新华人商会的头领们也站在众多的人群之中,他们穿着隆重而正规,相反,有些澳洲人的着装相当随意。也难怪,这些人都是工党的拥趸,顾名思义,工党代表劳动阶级。

    爱德华正在小舞台上讲话,他神采飞扬慷慨激昂地说:“……我们的目标是,更多的就业机会,更好的卫生保健,更清新的空气,更干净的水质,更美丽的城市。今天各位能在百忙之中拨冗参加这个活动,我非常感动。我再次向多年来一直关心、爱护、支持、帮助我的各位朋友表示衷心的感谢!同时我向大家保证,如果继续让我当选,我一定敦促政府增加医院的拨款,修建更多的养老院与看护中心,让退休老人可以得到更好的社会福利;增加对公立学校的拨款,让更多的孩子们能有更完善更先进的学习设施。同时,一定大力支持小企业的发展,对失业者提供更多的培训机会。坚决反对消费税,严厉打击犯罪,把我们的城市,我们的国家建设得更加美丽、更加祥和与安宁。我的目标就是大家的目标,让我们共同努力吧!”

    顿时,台下掌声雷动。

    爱德华抹了一下脑门沁出的点点汗珠,边招手边向台下走去。几名中文报纸的记者立刻将他团团围住。付小民也在其中。

    “谢谢各位!谢谢大家!谢谢!”小舞台上,华人司仪接过话筒用中英文重复了几遍,接着又说:“刚才是工党国会议员爱德华博士的竞选筹款演讲。再次感谢大家光临我们的晚餐会,谢谢大家的鼎力支持和真心援助。现在晚餐会开始,请大家不要客气,到那边随便用餐。另外,我们呆会儿还有现场抽奖和义卖活动,请大家不要离开。”

    柔和的音乐随之响起,客人们三三两两去长条桌旁取用自助餐。端着酒水饮料的侍者们开始穿梭往返于宾客之间。一时间场内气氛轻松,觥筹交错。

    江汉殷勤地从侍者手中接过两杯红酒,将一杯递给艾玛说:“你愿意去拿些吃的东西还是想跟我去和几个朋友打声招呼?”艾玛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黄文超等人,知道江汉免不了要去与他的同胞们应酬。艾玛与他们仅在女儿的生日派对上有一面之交,谈不上任何共同语言,便大度地说:“你去吧,不用管我,我自己能行。”江汉马上体贴地说:“达令,你先去拿些吃的。我很快就回来。你别一人呆着,趁这机会多认识些朋友。”说着风度翩翩地走开。

    新华人商会会长黄文超正跟孙立浩等人边喝酒边闲聊,江汉端着酒杯走来打招呼说:“黄会长,你们大家都在呢。”北京同乡会会长孙立浩故意打趣说:“可不是,雪梨名人都集中在这里了。”黄文超有些夸张地说:“江副会长来得正好。我们正在说苏光的事呢。”孙立浩立刻好奇地问:“江汉,我听说苏光的死跟越南帮有关,是真的吗?”另一位新华人商会的副会长也说:“怎么我听说他是被意大利人做掉的。”江汉非常意外地看着他们,惊讶道:“消息够灵通的,你们这是听谁说的?”

    “我操,这事现在全悉尼都知道了,你还瞒着我们。到底是不是啊?”孙立浩目光里满是好奇。江汉苦笑了一下说:“我又不是警察,我怎么会知道。”孙立浩不信:“你跟他不是铁哥们儿吗?”江汉叹了口气,不置可否。

    黄文超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要我说,钱真是个害人的东西。苏光本该继续他的记者生涯。那时候他的文章多火呀,他写的那个‘牛奶箱’,还有‘第一次去那种地方’等等,都给人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唉,真没想到他会去贩毒。多可惜呀。”

    “其实我挺佩服他的。”孙立浩出人意料地说:“且不评论他的行为本身,仅他敢于挑战世俗,敢于以身试法去冒险这一点就很出乎我的意料。其实,说穿了大家目的都一样,还不都是为了钱,只不过他走的是条捷径,步子快了一些,风险大了一些。关键在于这样的行为别人最多想想而已,他却敢豁得出去。”

    黄文超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就问:“江汉,听说他的后事都是你给操办的?”江汉忙说:“哪里,哪里,大家一起帮忙。”黄文超急忙称赞说:“你真是个大好人哪。像他这样的人出了事,有些人躲还来不及呢。”江汉随便一笑带过:“黄会长过奖了。朋友一场,尽点心意,应该的。”

    “恐怕其他人有这个心也不见得有这个能力吧。”孙立浩显然不想放过这个话题,他指着大厅另一头:“比如说付小民吧,他每周税后也就四百多,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哪像江汉你这个太平绅士啊。”

    众人回头看去,原来付小民正跟几个不同报社的记者抢着采访爱德华议员。

    孙立浩又说:“说起来爱德华跟苏光也算是冤家对头了,当年苏光曝他受贿的老底差点让他完蛋。可说实在的,一个国会议员受贿几万块钱,在哪个国家不是司空见惯。就说在中国吧,要是贿赂贪官们就给这点钱,还不立刻把你打出门去。更不要说美国日本的那些大政客了,人家都是成百上千万美金地受贿,哪像澳洲这么寒酸。其实要我说,就算给爱德华十万二十万也是应该的。当年要不是他在国会为中国留学生斡旋说话,说不定我们这些人早就回去了。”

    黄文超也说:“是啊,总的来说,爱德华还算是个好心的政客,至少对华人友善,不像有些议员从心里看不起我们这些有色人种。”

    付小民正在大厅的一角采访爱德华议员。在悉尼,像他这样的小报主编跟其他记者没什么两样,平时坐在主编办公室,忙起来拳打脚踢什么活都得干。他们的对话显然已经进行了一会儿。面对资深记者和照相机,爱德华面带微笑轻松应答。付小民话锋一转,突然问:“议员先生,您对1993年那场风波一定记忆犹新吧?不知道您对苏光之死有什么想法?”

    “苏光是谁?”爱德华似乎有些意外,但他立刻回忆了起来:“哦,就是那个记者。怎么,他死了?那真遗憾,我对此深表同情。”付小民紧追不放:“两年前,陈军在雪山出车祸身亡。现在,苏光的尸体又突然在海边发现。而他们两位正是当年那场风波的主角,说起来都跟议员您有一些关系,请问您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爱德华脸色突变:“你是哪家报社的?”付小民回答:“我是《华夏日报》的。”

    “原来如此。老实说,我对你们报社前两天不负责的报道非常生气。”爱德华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他看了一眼周围,特意语重心长地说:“年轻人,我完全可以拒绝回答你的问题。作为一个记者,最重要的是能够客观地报道事实真相。当年那件事早已经得到司法部门的澄清,我在这里就不想再说什么了。可以告诉你,我跟陈军当年确实有过一些接触,因为是他发起并率领中国留学生与政府打集体官司。通过律师行的介绍,他们找到了我,希望我帮忙。我跟苏光并不认识,我们只在某些场合见过一两次而已,根本谈不上熟悉。我跟他们两个人都没有私人往来。所以,对于他们的死,除了深表遗憾,我无话可说。”爱德华颇为不悦地说完这些,转身朝门口走去。

    众记者都有些意外,接着交头接耳。

    江汉远远看见爱德华阴沉着脸离开付小民,便对众人说:“对不起,我还有点事情。”说完急忙朝门口追了过去。

    艾玛矜持地坐在小桌旁品红酒,忽然发现自己面前有人,抬头一看,原来是黄文超和孙立浩等人。孙立浩故作惊讶地说:“哟,江太太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艾玛忙掩饰自己的尴尬说:“哎,你们也来了。”黄文超开玩笑道:“这个江汉呀,就是有些大男子主义,他真不像话,怎么把太太一人丢在这里。”艾玛这才发现丈夫没在,忍不住问:“他不是跟你们在一起吗?”孙立浩意味深长地朝大厅一侧示意了一下。

    靠近大门口的地方,江汉正毕恭毕敬跟爱德华议员说话。

    艾玛奇怪:“你们怎么不一块儿过去呢?”黄文超看了孙立浩一眼,掩饰不住心中的急切说:“是啊,艾玛说得对,我们是应该去跟议员打个招呼。”

    江汉见大家都跟了过来,赶紧向议员介绍说:“他们都是我的朋友。这是我太太艾玛。艾玛,这就是爱德华议员。”

    爱德华议员主动伸手跟艾玛握手,并用生硬的中文说:“你好吗?”艾玛用熟练的中文回答:“我很好。”黄文超不放过一切机会地拿出自己的名片说:“爱德华议员,这是我的名片。”爱德华一副爱民如子的和蔼,转向黄文超亲切地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黄文超有些受宠若惊:“议员先生,我可是您的忠实支持者。上一次大选我还帮您发过传单呢。”“哦,那可真要谢谢你了。”爱德华接过黄文超的名片,随手放进衣兜里。

    众人刚寒暄了几句,爱德华的秘书匆匆走来跟他耳语。他马上说:“对不起,我还有点事情,必须先走了。”

    众人忙说:“您忙去。”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11 05:45

专案组的通报

波特尼专案组很快得到依斯若克专案组的通报,获悉宋美洁与刘大江的恋人关系以及那天晚上她的反常行为等相关情报。他们又通过一系列调查,基本弄清了宋美洁和苏光之间关系的来龙去脉以及他们的生活经历。

    这件事情还得从上世纪80年代末说起。当时中国正处在一个激烈动荡的特殊时期,改革开放已经十年,留学潮方兴未艾,相比欧美等国的拒签率及经济担保的苛刻与限制,澳洲的留学政策较为宽松。因此,大量中国赴澳留学生多是在那个时期成行。苏光于1987年4月拿到签证。到悉尼后,便在斯丹摩临街的一个二楼临时住下。那是一套二十多平米的老房子,里面已经住了五个人。苏光没地方栖身,只能在地板和旧沙发上交替过夜。

    这里老大名叫黄涛,即宋美洁的先生。他已来澳一年多,年纪最大,这套房子亦由他租下。刚开始苏光饱受同室欺负,他举目无亲,一文不名,只能忍声吞气。黄涛表面冷酷,实际心地善良,他很照顾苏光,多次给他介绍工作,还在假日带他去海边散心。那套房子里,人数最多的时候曾同时住过十三个人。大部分人在工作生活安定后便搬离出去。一年后,江汉也从中国来到悉尼投奔苏光,同样在这里投宿。最后,斯丹摩的小屋只留下他们三人,依然临时接待一些刚出国的新人。

    刚到悉尼时,苏光曾在餐馆洗过碗,还干过清洁工等各种工作,后来又被黄涛介绍去做建筑。有一次他们为一家超市做装修,当时三人一组往屋顶装石膏板。黄涛在下面往上传递,苏光和另一名工人分别站在两把梯子上合力把石膏板举起往上拧螺丝。石膏板都是成品,重二十多公斤,由石膏和碎羊毛制成,外面包着牛皮纸,一律长两米八,宽一米二。由于经验不足,苏光只顾看头顶不小心一脚踏空,当即连人带梯子从三米多高摔了下来。黄涛一看不好,急忙冲过去扶梯子,结果,苏光和梯子还有从天而降的石膏板全都砸在他身上。苏光毫发无损,黄涛的腿却被砸伤。

    那之后,苏光和黄涛成为铁哥们儿。

    1991年底,霍克政府决定给予1989年6月4日前抵澳的中国留学生四年临时居留签证。这一决定不仅解决了许多中国留学生的签证难题,同时也给这些人的就业提供了名正言顺的理由,使许多劳燕分飞天各一方的留学生家庭能够得以团聚。

    黄涛结婚多年,妻子女儿都在中国。自从来到澳洲,他就开始积极办理妻儿的赴澳团聚手续,结果,四年临居签证还没拿到,妻子的签证已经办了下来。却没想到,就在妻子告诉他机票已经拿到的当天下午,一场车祸夺去了他的生命。临终前,黄涛把妻子女儿都托付给了苏光,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请他一定好好照顾她们。

    宋美洁满心欢喜来到澳洲,却没能在机场见到丈夫的身影,迎接她们的只有丈夫的分租室友苏光。回到家后,苏光背着孩子悄悄告诉宋美洁,黄涛已经去世,宋美洁顿觉晴天霹雳,一下子晕了过去。几天之后,黄涛的葬礼在如克伍德公墓举行。

    苏光很快带着宋美洁母女搬进了白尔摩的一套两室一厅的单元里,这套单元是他特意为宋美洁母女租下,他住一间,宋美洁母女一间。斯丹摩的屋子则留给了江汉。家里一下多了两口人,不仅房租骤增,还凭空多出了许多开销,这给苏光带来极大压力。他不得不在周六和周日出去兼职打工,以便养家。

    宋美洁痛失亲人美梦破灭,曾经两次自杀未遂,均被苏光及时发现。她阴郁的情绪一年之后才渐渐稳定。那段时间她申请了单身母亲补助。接着,她在一家广东餐馆找到一份推车叫卖的工作,后来,她开始在家里做半成品的衣料加工。与此同时,她报考了政府的免费移民英语课程。1994年2月,她进入新世纪移民公司做前台,又报考了一个房地产课程,每周上课两次。她拿到房地产经纪证书后,于1996年3月正式进入LJ•Hooker房地产公司斯恰思费尔分公司当业务员。一年后,她成为金牌销售员。

    值得一提的是,在调查中,众人对苏光收留宋美洁母女这一点交口称赞,都说苏光做到这一点很不容易。可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却众说纷纭,有人断定他们关系暧昧,但又表示孤男寡女在一起,即便发展为同居关系也无可厚非;也有人说苏光是个坦荡君子,他们只是合住在一起,不过苏光答应黄涛照顾她们,不收她们的房租而已;还有人说苏光爱慕宋美洁已久,但宋美洁压根看不上他。只有菲比透露了一个与众不同的信息,她说宋美洁非常喜欢苏光,但苏光并不爱宋美洁。

    苏光生前对此讳莫如深,偶尔提及也只说自己受人托孤,不希望别人把他和宋美洁相提并论。宋美洁更是矢口否认她跟苏光有任何亲密关系,她郑重其事地告诉众人,她与苏光只是非常好的朋友,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超越一般朋友的关系。

    调查至此,波特尼专案组似乎又走进了一条死胡同。因为普通朋友便不可能情杀,况且,苏光和宋美洁之间并没有发生经济纠葛,更没有不共戴天之仇,可以说,宋美洁完全不具备杀人动机。当然,苏光已经死了,这件事情的真相已经死无对证。至于他和宋美洁之间是否曾经有过一段难忘的感情,后来因为什么原因分手,而宋美洁对此怀恨在心,以至于要找机会把他杀掉的可能性并不是完全不存在。但怀疑只是怀疑,他们之间的真实关系究竟如何,恐怕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警方需要的是确凿无疑的证据。

    不过,依然有人坚持对宋美洁的怀疑。从时空条件看,两次杀人事件的案发时间她都无法找到旁证。至于原因,有可能是宋美洁杀死苏光的事被刘大江察觉,而她不得不将刘大江同样灭口。因为苏光被杀那天晚上,她就一人在家,刘大江之死那天夜里,她又无法对自己的行为自圆其说。尽管她申辩自己九点左右回到家里,谁又能肯定她不是十一点以后回家的呢?当然,刘大江之死另有伊斯特伍德地区指挥中心调查,不在他们的管辖范围。

    由于苏光脑后部被钝器击打致死,之后抛入海中,死亡时间又在夜间九点到十一点之间,专案组会议上,还有人提出这样的问题,即上述可能都成为事实,而苏光也受到了宋美洁的报复。但宋美洁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将苏光打死,又在什么地方将他抛入海中的呢?众人对此展开了热烈讨论。宋美洁虽不至于弱不禁风,但她有多大力气却一目了然。苏光中等个头,可他毕竟是个男人,因此,宋美洁在家里或其他地方把苏光打晕后再把他运到海边抛尸的可能当即被大家否定。但假如犯罪现场就在海边,这种可能性便能成立。因为假设她把苏光打晕后,可以直接把苏光推到海里。

    众人又分析了宋美洁可能作案的地点,顺着地图看去,东边的玛柔巴海滩不大,可那一带居民太多,不可能在那里进行。往南紧临三个高尔夫球场和一个公墓,可能性也不太大。再往南就是拉普如斯•波特尼湾国家公园了。西面的亚拉湾有个航海俱乐部,也不可能,佛兰屈曼斯湾附近干脆没有停车场,而且海滩面积较大,目标很容易被人发现。再往西是波特尼港的两个集装箱码头。众人一致认为集装箱码头和波特尼湾国家公园的可能性较大。但由于海水涨潮落潮,也不排除宋美洁从南岸或其他什么地方将苏光推下海,尸体又随潮水漂到案发现场的可能性。

    问题是:那样寒冷的夜晚,苏光为什么非要跟宋美洁到海边或集装箱码头去。以他们的熟悉,有什么事不能在家或别的更舒适更温暖的地方谈呢?讨论到这里,对宋美洁的怀疑再次搁浅。

    大家一致认为,假如凶手是个男性,情况又不一样。因为男人不存在非要在海边作案的问题,尤其是熟悉苏光之人,他可以在任何地方将苏光打死,再把他运到海边抛尸下海。当然,要在海边作案就更方便了。

    关键问题还是,凶手的杀人动机。这是波特尼专案组最棘手也是最亟待解决的问题。

    苏磊突然接到一封圣•乔治银行给苏光的来信,这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信上说苏光本月的房屋贷款还款金额不足,按照合同条款,银行对欠缺的金额罚款二百元。根据信上通知,苏光应该每月还给银行2236元。

    目前,苏光究竟还有多少钱放在银行里依然是个未知数,因为苏磊并不知道苏光的银行卡密码。对苏光遗产的处理意见要等见过律师之后才能知道。但从现在的情况看,今后恐怕就要由苏磊来继续按月偿还苏光的银行贷款了,而每月两千多的还款金额对苏磊来说无疑是个天文数字,这还不包括他的生活费用和学费,由此可见,苏光这个房子肯定保不住了。

    考虑到母亲的身体,苏磊不想雪上加霜,再让她老人家担心,就没有告诉她,而自己把这些事都扛了下来。他知道要解决大哥的遗产问题一定会有很多困难,澳洲人的办事效率低下早有耳闻,想尽快有什么结果根本不可能,这一切只能通过律师慢慢解决。

    在江汉的安排下,苏磊和母亲终于跟律师见了面。林律师是个香港人,能说一些拗口的国语,在澳洲开业已经十余年,是悉尼一家资深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之一。因为熟人介绍的原因,林律师同意第一次来访不收费。

    经过一个多钟头的谈话,苏磊终于明白了以下几个重要问题:一,由于苏光在澳洲独身一人,加之他没有留下任何遗嘱,如亲属无人要求,他的财产将由国家收回。

    二,如果亲属要求继承,他的房子、车辆及银行账户等可以按照财产继承法的顺序来分配。澳洲财产继承法的第一顺序人是丈夫或妻子,然后是母亲父亲。兄弟姐妹在父母健在的情况下,基本没有继承资格,但可能分到一些例如音响、游戏机之类的小东西。

    三,如果苏光遗产的受益者即他母亲不在澳洲或即将离开澳洲,她可以当着律师的面签署一份授权书,委托他人(包括她的小儿子)在澳洲全权处理这些事务。

    四,以上情况的处理都必须经过法庭的认证与判决。时间通常需要两个月以上。

    五,澳洲的法律规定,接受遗产要支付遗产税。

    从律师楼出来,苏磊犹豫了一下,不得不告诉母亲,大哥的房子还有一半贷款没有还清,但他并没提及被银行罚款的事情。母亲沉默了片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平静地问苏磊是不是意味着那套房子不久即将被卖掉,苏磊急忙含糊应付过去。

    母亲的回程日期定在了两天之后。这期间只等律师准备好文件,母亲即去律师楼签署授权书。苏磊知道继续挽留母亲没有任何意义。林律师表示法庭判决两个月是最快的,一般遗产官司都要一年以上。让母亲赶紧离开也好,夜长梦多,省得时间久了精心掩饰的大哥的秘密会被母亲发现。

    苏磊又给罗杰斯打了一个电话,他说母亲离开澳洲前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想去现场凭吊一下大哥。希望警方把发现大哥遗体的详细地址告诉他。罗杰斯马上告诉苏磊,现场是在拉普如斯•波特尼湾国家公园通往开普•班克斯海湾的那条海沟里。宋美洁知道这个消息后主动要求陪苏母一同前往。她特意请了半天假,上午先陪苏母和苏磊去艾叙费尔买鲜花。然后,三人一同驱车来到拉普如斯•波特尼湾国家公园。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11 05:46

天空碧蓝如洗,海边寒风阵阵。

    停车场离海边只有一百多米的距离。穿过一个草绿色的铁栏杆,往东二十米就是一个废弃的军事设施。所谓军事设施不过是水泥砂岩搭建的两间平房。这里当初可能是个哨所,不过现在只是个遗迹。小平房门窗破败,铁锈斑驳。在它对面还有一个更小的建筑,类似碉堡。一盏路灯在旁边孤零零地矗立。

    停车场只有五六辆车。四周几乎不见一个游人。三人从停车场下来,顺着带有标记的徒步者小路由东往南走,一直走了大约十分钟。因为事先查过地图,所以海沟很顺利就找到了。苏母的脚步突然迟缓起来,每一步都重似千斤。曾经引以为荣的大儿子就死在这里,这怎不叫做母亲的心痛。苏母踩着低矮的灌木慢慢走到近处,望着那道海沟,心里一酸差点跌倒,苏磊和宋美洁急忙搀扶住她。

    海沟长十余米,最里端较窄,大约不到两米,荆棘密布野草丛生。越往外走沟口越宽,灌木逐渐稀少,地上都是裸露的砂岩,可谓乱石交错。到了入海口,沟宽已达六七米,海浪拍礁。

    苏磊和宋美洁扶着母亲迎着扑面的海风站立。母亲身体有些颤抖。她从苏磊手里接过花束,嘴里默默念了些什么,双手捧着鲜花扔向海沟。随之,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轻轻要求让她一个人呆一会儿。

    苏磊顺从地离开母亲,顺着海沟往里走。今天他的心情特别复杂。大哥的后事虽然已经办完,母亲也即将回国,可大哥的死因至今不详,他究竟是死于意外还是被毒贩子杀人灭口,到现在警方也没有给一个明确答案。前些天他只是猜测,看到这条海沟后他心里的疑团更多了。大哥决不可能半夜自己跑到这里来投海自尽,他肯定是被人杀死之后扔到这里来的。现在要弄清的问题是,究竟是谁杀死了大哥。

    返回家里已经十二点多了。宋美洁把苏磊母子送到所罗门公寓,本想直接回公司去,苏母却一定要请她上楼吃过午饭再走,宋美洁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苏磊每天都要查看信件,走进公寓前他照例打开信箱。果然里面又有一堆广告和两封给苏光的来信。苏磊边走边看,一封是某电话公司的交款通知,内附国际长途电话明细;另一封是中国银行的信封,苏磊以为这封又是信用卡之类的财务报告,谁知拆开看了之后发现,这是一张保险箱的交款通知。

    苏磊脑子里电光石火一闪,顿时心跳不已,他突然想到了那把长钥匙,由此又想到了更多更远,不禁欣喜若狂,朝母亲大喊道:“妈,我知道了。”苏母正跟宋美洁慢慢上楼,突然被苏磊的叫喊吓了一跳,她问:“你知道什么了?”苏磊掩饰不住心里的喜悦,兴奋异常地说:“我哥在中国银行有一个保险箱。”苏母不由大吃了一惊,忙问:“你说的是真的?”宋美洁听到这个消息也很惊讶。苏磊更加激动:“这不,银行来信通知说,他明年的保险箱费已经自动扣除了。”

    苏母望着苏磊,一时间,两人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种心照不宣。

    苏磊简直连一分钟也等不及了,心急火燎恨不得立刻飞去中国银行。他断定大哥一定有什么秘密藏在那里,要不他何必特意租个保险箱呢。可大家刚从海边回来,母亲和宋美洁正在厨房里准备午餐,他不便马上提出这个要求。好容易耐着性子把简单的午餐吃完,苏磊坐立不安地等着宋美洁告辞离去,她一出门,苏磊立刻告诉母亲他要赶去中国城。

    巴士穿过长长的帕若玛达路,经过UTS大学进入乔治大街,路上突然热闹了起来,中国字的招牌一下子多了许多。在海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苏磊一眼就从车窗里见到了久违的“中国银行”那四个熟悉的大字。

    中国银行位于乔治大街和海街的东南角,与澳洲联邦银行只有一墙之隔,对面是西太平洋银行,另一侧不远是圣•乔治银行,轻轨小火车正从海街门前经过,它与中国城入口那株著名的滴水树隔街相望。毫不夸张地说,这里就是中国城的大门。

    推开中国银行的玻璃大门,苏磊将营业厅迅速打量了一番。这是一个典雅的维多利亚式建筑,里面面积不大,迎面有四五个营业窗口,不少人正在排队受理,秩序井然。左手靠乔治大街的入口有个楼梯,楼梯盘旋而上,铜质扶手擦得锃亮。大门右边是另一个独立窗口,门上写着保险箱几个英文大字。苏磊当即朝右边走去。

    一位坐在保险箱业务窗口的中国女职员见苏磊匆匆走来,习惯性地把纸笔递了出去。苏磊赶紧用英语说:“你好!”女职员冷冷看着他,用中文问:“你租保险箱还是开保险箱?”苏磊回答:“我想开保险箱。”女职员面无表情地再次指了指纸和笔,连话都没有多说。

    苏磊有些尴尬,他忐忑不安地将一直握在手里的钥匙递过去说:“请问,这是你们保险箱的钥匙吗?”女职员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接过钥匙,同时警惕地上下打量苏磊,问:“这钥匙是哪儿来的?是你的吗?”苏磊立时松了口气,他放心地说:“原来真是这里的钥匙。是这样,我哥在你们这里开了一个保险箱。现在他不在了,我是他弟弟。请问我可以把他的保险箱打开吗?”女职员的脸色颇为难看:“不行,我们这里必须本人签字才可以进入。”苏磊急了:“可是,我哥他已经死了。”

    女职员不禁有些意外,她怀疑地看着苏磊说:“你用什么来证明你哥在这里租了保险箱?用什么来证明你是他弟弟?谁又能证明他已经死了?”苏磊马上把银行来信和两人的护照都拿了出来,并拿出一张他们的全家福合影和登有苏光照片的那份《华夏日报》。女职员接过这些东西看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在柜台下面查找保险箱名单和资料。过了一会儿她依然冷冷看着苏磊说:“不行,这些并不能说明你跟保险箱使用者的关系。我不能让你进去。”

    “为什么?”

    “这是银行的规定。”

    “那怎么办?我是他的亲弟弟,我哥在澳洲就我一个亲人。现在他不在了,难道这个保险箱就不能打开了吗?难道这个保险箱要永远锁在你们的地下室里不见天日?”苏磊越说越急,惹得不少人侧目。

    女职员顿时有些恼怒:“我是按规定办事,你跟我嚷嚷也没用。”苏磊急得面红耳赤:“那我该找谁?你告诉我,到底怎样才能打开我哥的保险箱?”这时候,佩戴业务经理胸牌的中年男子推门进来问:“怎么回事?”女职员急忙小声跟经理解释,业务经理看了一眼窗外排队的客人,走出来对苏磊说:“这样吧,你跟我来一下。”

    苏磊跟着经理来到楼上的一个小房间。两人坐下后,业务经理重新询问详细情况。苏磊便把事情经过和银行来信及护照和保险箱钥匙都拿了出来,反复解释。业务经理仔细看过银行信件和两人的护照等物,摇摇头说:“刚才我们的职员确实没有做错,仅凭着这样一封信和两本护照并不能证明你就是苏光的弟弟。你必须把苏光的死亡证明和具备法律效应,能证明你们血缘关系的公证书以及有律师签名的文件都拿来,才有可能让你打开保险箱。”苏磊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复杂,沮丧地说:“那就是说,没有这些东西就不能打开保险箱了?”

    业务经理和气地说:“这没办法,我们必须按照银行的规定办。”又停了一会儿,他突然说:“真没想到,原来你是苏光的弟弟。你跟他简直判若两人,一点都不像。”苏磊忙问:“你也认识我哥?”业务经理笑了:“谈不上很熟,我们一起吃过饭,他人不错。要说苏光可是悉尼的名人,过去我老看他们的报纸,他写的文章我非常喜欢,每期都买。”

    苏磊没想到中国银行的业务经理也认识自己大哥,一时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很快,专案组成员就从RTA公路局拿来了一份详细资料。

    宝马是驰名世界的汽车品牌,被认为高档汽车的象征之一。只是,澳大利亚并没有宝马海外生产基地,每年必须从德国或其他国家进口。由于购车者必须到RTA登记注册,专案组成员很快了解到,全澳宝马车的年进口量在一万台左右,而悉尼就占了销售总量的55%。

    宝马车分3系、5系、7系、运动型跑车和吉普车几大类型。它的颜色繁多,其中有纯白、银灰、深银灰、大红、酒红、黑色、浅绿、墨绿、浅蓝和深蓝等等。1997年到1998年上半年之间,宝马在新南威尔士州仅深色车(其中包括黑色、墨绿和深蓝以及3系、5系和7系车)的销售量就是七千多台,这其中,亚裔人士差不多占了将近一半。其中男性五千多人,年龄在二十八至四十岁之间的男性有三千多人,戴眼镜的占了65%。

    要弄清这么多人是否与苏光有关以及他们8月7日晚上的行踪,这可是一项费时费事的浩大工程。专案组人手有限,特别是每个警探多少都参与了其他案件的侦破工作,使得波特尼专案的调查显得越发困难重重。

    为了弄清付小民与苏光的关系,波特尼专案组专门走访了苏光的一些熟人朋友,希望从他们那里了解到这两个人之间的特殊关系,结果毫无发现。他们又调查了付小民与他太太的收入情况,得知付小民周薪五百六十元,付太太辞职前在一家灯具店工作,周薪只有四百八十元。两人税后不到一千元,还要供付二十万出头的房屋贷款。可以说经济情况相当一般。专案组再次开会,讨论这两个人之间可能发生的关系。一部分人认为付小民就是那个开宝马车的人。因为从时间、地点到人物关系都能解释得通。至于车,付小民可以找朋友借。更大胆的推测是,也许付小民是奉什么人之命行事,说不定他就是凶手之一。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11 05:47

另一部分人则持反对意见,表示如果付小民真是凶手的话,他不会这么高调地借一辆宝马去接苏光。特别是苏光自己也开了车到中国城。如果真是苏光跟付小民去了什么地方,应该是他开车接付小民去才对。最有可能还是苏光跟其他人约好了等在美丽华酒店外面。只是,付小民为什么要撒谎这一点依然解释不清。

    还有人认为,付小民之所以撒谎,说不定那天晚上苏光告诉了他一些贩毒集团的内幕。他胆小怕惹麻烦,所以干脆否认见过苏光。但这点又遭到了其他人反对。反对意见说,即使苏光想留下什么信息,他可以告诉江汉,也可以告诉边伟,还可以直接告诉缉毒组的警探。为什么非要告诉他呢?如果说因为他在媒体工作,苏光怕贩毒集团报复而打算逃回中国的行为便与此发生矛盾。再说,现在是警方找付小民问话,付小民完全没必要撒谎,他可以请求警方保密。

    分析到最后,也没有得出什么结论。

    这期间,罗杰斯在一次对宝马车主进行调查的准备中,忽然从客户登记的姓名中看见了江汉的名字。这个发现让他颇为意外,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他急忙核对姓名、住址及电话号码。结果,一点不差。罗杰斯立刻带着玛吉出门,直奔位于北区阿塔曼的SBS电视台。

    经过同意,罗杰斯和玛吉戴上临时访问卡走进电视台的工作区。他们在会客室等了一会儿,艾玛•詹姆斯便匆匆走了进来。因为屋里没有旁人,访客一目了然。艾玛径自走到他们面前,有些好奇地看着玛吉说:“是你们找我吗?”

    玛吉向她出示警徽,随即说:“您是江汉的太太吧?”艾玛一边点头一边打量着这两个警探,心里更奇怪了。玛吉又说:“我们想跟你了解一点情况。你不介意吧?”玛吉回答:“没有问题。”玛吉说:“我们想知道8月7号那天晚上,江汉是几点钟回到家里的?”艾玛的表情有些意外,她担心地问:“江汉他出什么事了吗?”玛吉笑了一下说:“别担心,我们只是例行调查。苏光的事情你应该听说了吧?”玛吉点点头:“非常遗憾。江汉跟他是好朋友。”她回忆着说:“那天晚上江汉差不多快九点才到家。因为第二天是我女儿的生日,我们请了很多朋友,家里有很多事要准备。”玛吉接着问:“当时家里还有谁在吗?有没有人可以证明这一点呢?”艾玛立刻说:“当然有,我女儿在。”

    玛吉立刻跟罗杰斯交换了一个眼色。

    罗杰斯问:“九点到十一点之间,江汉一直在家里吗?”玛吉回答:“对,我们一直在准备第二天的派对。这期间我妈还来过一个电话,不过江汉正在洗澡,他没有跟我妈说话。这些,他不是已经跟你们说过了吗?”

    随即,罗杰斯和玛吉赶去兰寇伍的乔伍街。

    这是一条幽静的街道,周围绿茵扶疏,没有单元楼和任何一栋公寓,整条街都是一家一户的独立庭院,有的里面是二层的小楼,还有的是老式红砖平房。江汉家就在5号。站在他家门口朝里望去,庭院深处是一栋两层高的簇新红砖楼房。这里前院就有三四百平米,种着一些常绿植物。要是把主建筑和后院的面积加一起,恐怕有一千多平米。

    罗杰斯和玛吉先找到江汉家左边的邻居,希腊裔美妇说,8月7号晚上他们一家出去吃饭了,后来又去城里看电影,直到午夜才回家。罗杰斯和玛吉又赶到另外几家打听,除了一家房主去海外度假尚未归来,其他邻居都没有注意到5号的男主人那天夜里到底是几点钟回来的。

    但这些并不能排除对江汉的怀疑。

    专案组再次开会的时候,罗杰斯向大家介绍情况说:“江汉1989年来到澳洲,1990年考入悉尼大学,1992年拿到MBA学位。刚来澳洲他也和许多中国留学生一样干过不少诸如洗厕所、刷盘子、长途货运、装修之类的低级蓝领工作。1992年底他创办了新世纪移民公司。这些年来,他在华裔同行业里一直名列前茅。新址迁居时曾筱龙副市长也到场祝贺。1995年他跟艾玛•詹姆斯结婚,第二年他们就有了一个女儿。江汉跟苏光是将近二十年的老朋友,他们曾在大学同班同宿舍,又在澳洲一起合租房子,并在同一家报纸写专栏。8月7号那天,江汉跟苏光通过三次电话,最后一次苏光打给江汉是当天晚上八点二十七分。江汉说他跟朋友吃饭后就直接回家了。我们也找到了那天晚上跟他一起吃饭的两位证人,他们证明江汉8月7日晚上确实在英皇十字街的泰国餐馆跟他们一起用的晚餐,晚餐结束大约八点十分左右分手。巧的是江汉1997年底新买了一辆宝马725。而那辆宝马正是深海蓝色。另外,江汉近视,平时戴眼镜。这又跟刘大江提供的情况相符。可是,前些日子我们对他进行调查时,他说那天他并没有见到苏光。另外,我们也找到了他的太太,并在他家周围做了一些调查。除了有一家人去海外度假没有回来,基本上没有收获。”

    大家马上展开讨论。有一部分人认为江汉就是那辆把苏光接走的宝马车的车主,因为他的外形和车型都与线索相符,特别是苏光最后给他打的一个电话,有可能就是问江汉什么时候去接他。反对意见分析说事情不会这么巧,深色宝马的男性车主就有三千多人,戴眼镜的占了一大半。还不排除公司车和借朋友车的可能性。况且,付小民也戴眼镜,凭什么断定去接苏光的不是后者而一定是江汉,说不定还有其他隐藏得更深的人存在。

    经过一番总结,得出以下两点:一、如果那天把苏光接走的人真是江汉,他把苏光接到哪里去了?为什么现在他不敢承认?二、假定他就是杀死苏光的凶手,他的动机又是什么?对付小民的怀疑尚未得出结论,对江汉的讨论也再次陷入僵局。

    罗杰斯不禁有些气馁。最后,费尔顿警长当机立断,决定对江汉也实施进一步调查。

    苏母在苏磊的陪同下,当着律师的面正式签署了一份委托书,委托书的内容是:胡梅将委托苏磊作为自己在澳洲的法律事务代表,自己在澳洲的所有事宜将由他全权处理。代理即日生效。

    苏磊接过那份一页纸的文件,明显感到了它的分量。这不仅是一份单纯的委托,更是一份对母亲与对大哥的责任。只是,大哥的房子不仅面临拍卖的命运,欠大耳隆的五万一千元赌债也势必要还。而母亲对这一切毫不知情。苏磊只能走一步是一步,先把母亲平安送走了再说。

    苏母第二天就要离开悉尼回国了,当晚,江汉特意在园中苑为她设了一个小型饭局。应邀参加的还有苏磊、付小民、宋美洁和菲比。

    出门前,苏母特意把苏磊喊到身边,她说自己来了这些天,一直没有精神应酬,这些日子多亏了宋美洁他们这些人的帮助,她早想好好答谢他们。说着苏母拿出了最后的二百澳元,她说今天晚上的饭应该由她来请,她的意思是让苏磊届时悄悄把账结了,实在不够的话,只能让苏磊先垫上。

    园中苑是一家不大的中餐馆,坐落在艾叙费尔社区的利物浦路上,离火车站只有三四分钟的距离。第一任老板是个台湾人,1992年被一对中国留学生夫妇接手,易名园中苑。因为艾叙费尔居住着大量上海籍华人,以至于这里有个别称叫“小上海”,经营上海本帮菜自是顺应潮流。这里还特意聘请了上海名厨坐镇,为了跟主流餐馆粤菜竞争,他们还一度增加了中午的沪式饮茶,以适应日益增多的沪人口味需要。那是后话。

    大家入座后,江汉先请苏母点菜,苏母连连推辞说自己对上海菜不熟,连菜谱都不肯接到手里。江汉又让苏磊点,苏磊也是连连摇头。这样相互推让了半天,菜谱依然在江汉手里。最后,江汉只好自己作主点了一些这里的招牌菜,还特意为苏母点了一只澳洲皇帝蟹。

    饭局是在轻松愉快的气氛下进行。江汉先说了几句开场白,苏母第一个端起了酒杯,她对江汉、付小民和宋美洁三人表示衷心感谢,说什么也要先敬他们一杯。这一来,桌上顿时有些混乱。宋美洁连忙说:“这次没有好好陪阿姨,应该先罚我一杯。”说着一口把自己杯里的酒喝光。付小民也跟着说:“那我就陪美洁罚一杯吧。”江汉一看不好,只能说:“我先陪他们一杯,一会儿我单独再敬阿姨。”说完也是一口将酒喝干。

    苏母感动地端着酒杯说:“不管大家怎么想,今天这杯酒我都要先敬你们,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这次来悉尼,时间虽然不长,可我看到了,也感受到了。我为苏光有你们这样的好朋友而欣慰。我对你们除了感激还是感激,别的话就不多说了,这杯酒就算我代苏光敬你们吧。”

    说着苏母把满满一杯啤酒送到嘴边,大喝一口。就在她喘口气准备再喝的时候,苏磊一把抢过母亲的酒杯说:“我妈不太会喝酒,还是我来替她喝吧。”看着苏磊一仰脖子把酒喝完,苏母放心地露出了笑意。可以说这是苏母这些天来第一次脸上露出笑容。她再次郑重其事对宋美洁三人说:“明天我就要走了,这一走也许不会再来。我已经无牵无挂,只是心里还有一件事情放不下,那就是多多。”她看了一眼苏磊说:“我叫他多多叫习惯了。他还年轻,没有什么社会经验,刚来这里什么都不懂,难免做错什么。现在他哥不在了,我只能把多多托付给你们,请你们有时间的时候多关心他一下。”

    宋美洁赶紧说:“阿姨,您不说我们也会照顾苏磊的,我们跟苏光都是多年的朋友了,这点小事您就放心吧。”付小民也说:“我一定会尽力帮助苏磊。”江汉更是郑重其事地说:“阿姨,我跟苏光是同甘共苦的兄弟,在国内您就知道。苏磊就像我的亲弟弟。他又聪明又有闯劲,在澳洲肯定会有出息的。您放心吧,我们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苏母微笑着点头说:“这我就放心了。”

    正说着,大门忽地一下推开,边伟、周忠林及孙川、史燕燕四人先后走了进来,身后带进来一阵寒风。他们远远跟这桌打了个招呼,随即走到里屋另外开了一台。

    苏磊一见到他们四人,立刻想起了那天告别仪式上的一幕。他早就想打听那位长发女郎跟自己大哥有什么关系,可是因为母亲在家,他一直没找到机会。

    苏母把小儿子托付出去后,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她一再邀请宋美洁他们回国时去家里作客。菲比作为晚辈,在席间只是陪衬,她懂事地坐在一边当听众,基本没有开口。

    苏磊心急如焚,几次朝付小民使眼色,付小民都没有发现,却被菲比这个小精灵看得一清二楚。她非常好奇,用眼神问苏磊有什么事情。苏磊为了不让母亲发现,只好不动声色地用手、眼、嘴告诉菲比,他想跟付小民到外面去说话。菲比与苏磊的挤眉弄眼马上被宋美洁发现了,她狠狠瞪了菲比一眼。

    隔壁屋里孙川侃侃而谈,听得出他在拿人开涮,笑声不时传到外面,这是他们聚在一起必不可少的节目之一。

    相形之下,他们这桌就显得沉闷。因为苏母在场,加上苏光的阴影,一桌人都不敢谈笑,更要避开那些敏感话题。弄得这一晚上宋美洁不停地给大家布菜,付小民几乎沉默不语,而江汉只敢拣无关痛痒的事情,有一搭无一搭说几句。

    有时候应酬也是煎熬,只是煎熬还要付出笑容作代价。

    苏磊再次跟菲比暗示,同时站了起来,说去方便一下。还特意问了问卫生间在哪儿,接着便朝后面走去。菲比悄声对付小民耳语了几句。

    过了一会儿,付小民也站了起来,说去方便,随即来到后院。
页: [1] 2 3
查看完整版本: 《悉尼阳光下的梦魇》--作者: 江键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