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一方 发表于 2005-8-8 13:30

但暴暴蓝和涂鸦却不是。恋爱三个月后,他们开始吵架。都是些无所谓的小事,常常是暴暴蓝挑起战争也常常是暴暴蓝委曲求全地结束战争。恋爱甜蜜而无情的折磨让暴暴蓝的文字一日比一日颓废,好在这种颓废正在风行,暴暴蓝的字开始可以卖钱,而且往往是在杂志的头条,很显眼的位置,挣比想象中还要多的钱。
  她越来越多地被编辑们注意,信箱里总是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约稿信,每月的稿费足够她花费甚至有不少的节余。终于有一天,一个出版社的编辑对她说:“我们社最近有计划想力推一个文学新人,你愿意的话我们见面谈谈?”
  当然是愿意的。
  暴暴蓝和那位编辑在出版大楼里见面。那是个年轻的编辑,戴副眼镜,看上去很有些精明的样子。他一见暴暴蓝就惊呼说:“你高三?”
  暴暴蓝点点头。
  “你太瘦弱了,应该多吃点。”他的口气里充满了怜爱。然后她夸暴暴蓝说:“你的文字太天然了,你不可多得的天赋,可以让你在故事里出入自如,只要有机会,你可以红透半边天……”
  “要我写点什么?”暴暴蓝打断他长篇大论的吹捧。
  “只要写你自己。”编辑拿着一枝笔在桌上点来点去,“一个真实的自己,一个女高中生真实的生活,可以残酷,绝望,总之一定要让人充满好奇。”
  “有版税拿吗?”暴暴蓝问。
  “有。”编辑说,“我们看稿说话,不在乎是不是名家。”
  “百分之多少?”
  “八,行不行?”
  “行,我写。”暴暴蓝说,“很快就可以交稿。”
  “不会影响你的学习吧?”编辑有些担心地问:“你可是马上要高考了。”
  “那是我自己的事。”暴暴蓝背起小包跟编辑说再见,走出那栋大楼的时候,心是飞扬的。终于可以有自己的书了,写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终于美梦成真了!一个很好的机会,不是吗?
  虽然她并不喜欢那个看上去鼠头鼠脑的名片上印着“主任”两个烫金字的编辑。
  好消息自然是第一个告诉涂鸦。“我写,你画。”暴暴蓝激动得脸蛋红红地说,“这样一来,可以让全世界都见证到我们的爱情!我想过了,一定会是一本畅销书。有了钱,我们就一起去巴黎!”

在我一方 发表于 2005-8-8 13:31

第4节:暴暴蓝(下)


可是涂鸦并没有显出激动,他淡淡地说:“你真打算写吗?”
  “当然。”
  涂鸦手里拿着那个编辑给暴暴蓝的策划,笑着再问:“你真的打算出卖自己?”
  “你什么意思?”暴暴蓝睁大了眼。
  “哼哼。你都打算写些什么?你的青春,你的恋爱,你的堕落甚至你的SEX?!?”涂鸦的声音开始越来越大,他把手里的纸愤怒地揉做一团扔向窗外,高声喊道:“你可以出卖你自己,可是我警告你,你不可以再写到我!我们之间一丁点儿芝麻大的小事你都会拿出去贩卖,我他妈的已经受够了你!”
  “你在嫉妒我!”暴暴蓝流着泪本能地反击:“我要出书了,我要成名了,所以你嫉妒我你嫉妒我,你不要脸!”
  “就算是吧。”涂鸦轻描淡写地说,“看你泼妇的样儿!”
  这是争吵最激烈的一次,相互都有人身攻击,暴暴蓝流着泪从涂鸦的住处跑出来的时候曾经以为这会是最后一次争吵,从此以后,涂鸦再也伤害不了她。
  因为,她决定和涂鸦分手。
  分手,永远永远都不要再见到他!
  可是在第六十八个小时的时候,暴暴蓝动摇了。
  在公车站台徘徊了十分钟,她最终踏上了开往美院的小巴。
  涂鸦并不住在美院,而在美院附近租的房子。那是一幢旧式的两层小楼,房东早已搬到闹市区,这里全租给像涂鸦这样的学生,一人住一小间,共用卫生间和厨房。这个时间,涂鸦应该在家里。淡绿色的窗帘拉得死死的,他总是喜欢熬夜,然后选这种不合时宜的时间死睡。暴暴蓝站在楼下的梧桐树下给他发了一个短消息:“现在是第六十八个小时。”
  等了许久,他没回。
  暴暴蓝又发:“我打算来敲你的门。”
  他依然没回。暴暴蓝就走上楼去敲门了,他的房间在二楼的最里面。暴暴蓝敲了很久,才听到里面有声音。门终于被拉开了,门后的是涂鸦,初春时分,他只穿了一件衬衫,头发是凌乱的,在他的身后,凌乱的画桌旁,坐着的是西西,正在朝着暴暴蓝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暴暴蓝认得她,在涂鸦朋友的一次聚会上她们见过。涂鸦介绍的时候是这么说的:“我学妹,西西。”
  学妹,呵呵。
  暴暴蓝转身就走。涂鸦奔出来拉住她:“有什么事进来再说?”
  暴暴蓝冷冷地说:“你放手。“
  “我要是不放呢?”涂鸦一脸不知羞耻的笑。
  “那我就甩你。”
  “怎么甩?”
  “就这样甩!”暴暴蓝话刚出口,一声清脆的耳光已经甩在了涂鸦的脸上,涂鸦的手一松,暴暴蓝如箭一样地冲下了楼。
  极速的狂奔后,才发现自己没有地方可以去。
  夜风已起,暴暴蓝站在人群穿梭的街头大口大口地喘气。冷风吹进她的口又被她呼出,身上的热气开始一点点地变少,暴暴蓝感觉自己连站都失去了力气。就在这时候手机响了,低头一看,竟是优诺。
  她们没有见过,可是她总是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出现。
  “优。”暴暴蓝接起电话有气无力地喊。
  那边是优诺轻快的声音:“亲爱的,我现在与你呼吸着同一个城市的空气,怎么样?打算见我一面吗?”
  “真的?”暴暴蓝惊喜,“你怎么会来?”
  “路过喽,”我说,“不知道算不算一个惊喜?”
  “我请你吃晚饭!”暴暴蓝赶紧说。
  半小时后暴暴蓝和优诺相聚在全市最有名的咖啡店。那里的环境不错,饮料不错,还有相当不错的简餐可以吃。店里有悠悠的音乐,放的是Leslie的歌:“抬头望星空一片静/我独行/夜雨渐停/无言是此刻的冷静/笑问谁/肝胆照应/风急风也清/告知变幻是未定/未明是我苦笑却未停……

在我一方 发表于 2005-8-8 13:31

歌声动人,只是人已远去。暴暴蓝坐在那里感慨地想,其实死也是需要勇气的。像Leslie那样的人也要为情所困,何况自己乎。正想着就看见优诺穿着淡蓝色的棉布裙进来,她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笑容极为感染人。她一眼认出坐在角落里的暴暴蓝,在她对面坐下,环顾四周,调皮地一眨眼睛说:“估计这是我见网友吃得最好的一顿哦。”
  “以前都在哪里?”
  “在街边,吃过五毛一串的臭豆腐。”优诺爽朗地笑,“暴暴蓝你比我想象中瘦小。”
  “你直接说我矮不得了?”
  “可没那意思。女孩子娇小点才可爱么。”优诺说,“怎么单身赴约?我还以为可以看到帅哥涂鸦呢。”
  “别提他,我们分手了。”暴暴蓝说。
  “得,一天十次分手,我见惯不怪了。”
  “是真的。”暴暴蓝说着,眼泪就不可控制地掉了下来。
  优诺带着怀疑的表情看着暴暴蓝掉眼泪,看着看着终于相信了,说:“呀,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暴暴蓝抹抹眼泪,努力笑着说:“不说那些不高兴的事情了,你来了我应该高兴,我们干一杯!”
  优诺一板脸说:“不许喝酒,你还未成年!”
  “我早独立了。”暴暴蓝说,“我爸和我妈离婚的时候我只有六岁,因为他们都再婚了,所以我就一直跟着奶奶,要知道我奶奶今年都七十岁了,她根本不管我。”
  “我感觉得到。”优诺认真地说,“也许你不相信,但从你第一次到我的网站,我就感觉到了你的与众不同。”
  “那就说点高兴的吧!”暴暴蓝说,“我也要出书了!”
  “真的?”优诺说,“多让人羡慕。”
  “嗯。有出版社愿意替我出书。我和他就是因为这个而分手。他非常不高兴,认为我是在贩卖自己的隐私。”
  “做你自己想做的。”优诺鼓励她说,“别让任何人改变你,这一点很重要。”
  “我也许考不上大学了。”暴暴蓝说。
  “那也没什么,你一定会成功的。你的书会好卖,你会有名,会忘记那些伤痛!”优诺安慰她。
  “托你吉言。”暴暴蓝由衷地说,“谢谢你来看我,你来得真是时候。真的。”
  “我明早就离开这里,对了,”优诺说,“七七知道我要来见你,让我问候你。”
  “七七?”暴暴蓝说,“我好喜欢她,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跟她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我还没见过她呢,你下次去我们那里,我们约她出来一起吃饭。”优诺说。
  “等我有钱的时候一定去,请你们到最高档的饭店!”暴暴蓝豪情万丈地说,“无论如何,我都要写出自己的书。”
  “你一定行!”优诺鼓励她,“不过没钱也可以来,大不了我请你吃臭豆腐。”
  告别的时候她们很自然的拥抱。优诺不肯让她送,拍拍暴暴蓝的脸说:“要快乐点哦,等着你的书写出来。”她是那样独立和开朗,简直让暴暴蓝嫉妒。
  暴暴蓝回到家,家里前所未有的灯火通明。
  原来他们都在。父亲,母亲。怕是有五年了,他们没有一起跟暴暴蓝见过面。就算是暴暴蓝过生日,也从来没有过。
  妈妈一见她就说:“手机号换了?怎么是空号?”
  “半年前就换了。”暴暴蓝没好气地说。

在我一方 发表于 2005-8-8 13:32

 “怎么这么晚才回家,要高考了,到底怎么样?想报什么学校?有多少把握?”爸爸像新华社的记者。
  暴暴蓝看看爸爸,再看看妈妈,讥笑着说:“到现在才关心是不是太迟了?”
  “倪幸,怎么说话呢!”妈妈说,“快要考试了,你还是住到我那里去吧,我也好照顾一下你的饮食起居!”
  “不去!”暴暴蓝说。就算她忍受得了妈妈,也忍受不了她那个只有七岁的儿子。
  “那就去我那里。”爸爸拼命地抽烟,像是和烟有仇。
  “不去不去不去!”暴暴蓝摇着头下逐客令,“我哪里也不去,你们快走吧,很晚了我要睡了!”
  奶奶从里屋走出来,漫不经心地说:“别赶他们走,在没商量好你的大学费用到底由谁出以前,他们都不会走的。”
  “你瞎说什么!”妈妈骂奶奶。
  “闭嘴!”爸爸骂妈妈。
  暴暴蓝沉默地走进里屋,关上了门。书桌上,是她心爱的电脑,很多的夜晚,她都用飞舞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字,不知疲倦。
  在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亲人和朋友,可是到最后,竟都抵不上一台电脑可靠。暴暴蓝打开电脑,进入城堡。那是一座小而金色的城堡,它说:有点寂寞,有点痛,有点张扬,有点不知所措。有点需要安慰。那么,点开它,有点美。
  今天,终于见过城堡的主人了,那是一个干净明朗的女孩子。笑起来的时候,惊天动地。她仿佛从天而降,见证一场爱情的别离。暴暴蓝就这么对妖精七七说。
  妖精七七也惊天动地地笑了。她说:“暴暴蓝你是真的伤心吗?要知道,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爱情。”
  “那有什么?”
  “我也想知道。”七七说。
  “也许我会忘了他,也许永远也不会,天知道。”暴暴蓝打呵欠说,“我困了,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是睡一觉。”
  “不许哭。”七七说。
  “是。”
  “乖。”
  “再见。”
  “BB。”
  奶奶敲门进来,对暴暴蓝说:“他们走了。”
  “下次他们来,不要开门。”暴暴蓝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块钱递给奶奶说,“我有稿费,不用跟他们要钱!”
  “他们何曾给过钱?”奶奶接过钱,有些无奈地说,“要高考了,你要考虑好自己的将来,有很多事,奶奶怕是来不及跟你考虑了。”
  暴暴蓝站起身来,替奶奶理了理头发说:“有出版社要替我出书了。很快我们就会有钱,到时候,我带你去海南玩啊。”
  奶奶一生最大的理想就是去海南玩一趟,去看看天涯海角。有一次都差点成行了,“夕阳红”旅行团的名都报上了,却因为暴暴蓝突然发高烧而取消。
  这件事,一直是暴暴蓝心里最大的遗憾。
  “老喽,坐飞机会晕死的喽。”奶奶说,“你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看着奶奶出去,暴暴蓝下线,关掉电脑。涂鸦一直没来,手机挂在胸前,也没响。她知道涂鸦不会打,那个自大而固执的男生,他一定以为还会有另外的一个七十二小时。只有暴暴蓝知道,不会有了,七十二小时,七百二十个小时,甚至七千二百个小时以后,他们都不会再相见。
  爱情是真的不存在的,就像爸爸和妈妈,爱情在他们而言已经发展为永不愈合的伤口和一个可耻的笑话。
  所以,再见涂鸦。
  祝你和西西相处愉快。

在我一方 发表于 2005-8-8 13:33

第5节:优诺(上)

   
我一直在等待
一个风起的日子
你可以陪我一起走过
春天的长堤

记忆是如此的拥挤
冲垮我们来时的每一条路
比较庆幸的是
我到底在你心上
住过一阵子


  
  清晨七点,优诺已经走进了汽车站。
  车站里人并不多,好几个男人围上来,问她要准备去哪里。优诺摇摇手,走到窗口买了一张去目的地的车票。刚刚坐上车手机里就收到了暴暴蓝发来的短消息:“亲爱的,行走快乐!很高兴见到你:)”
  优诺笑笑,回:“我也一样:)”
  她真的很高兴见到暴暴蓝,这个娇小的有着层出不穷的文字和写不尽的美妙故事的女生。优诺其实是很少见网友的,暴暴蓝是个特例。不知道为什么,优诺总可以在她的身上看到以前的自己,如同她的文字,偶尔羞涩偶尔张扬,将女孩子的心思描绘得淋漓尽致。所以,感觉上特别的亲近。
  她这一次要去的是一个小镇,听说那里此时有怒放的樱花,所以忍不住想去看一看。其实这一年,不用读书和考试的日子,优诺仿佛一直都在旅行。用家教和写稿挣来的钱,背着简单的行囊,带着心爱的相机,行走,行走。
  而网站上的“行走的风景”也因此成为被热捧的专栏,沿途拍下的很多的照片,配上优诺独特优美的文字,加上出手不凡的制作水准,使得本来是很无心插柳的东西,意想不到地得到了无数人的认同和喜爱。
  直到他发出邀请:“什么时候来苏州走走?”
  那是一封很简单的Email,连问候都没有,只是这样的一句话:“什么时候来苏州走走?”宿舍里空无一人,阳光把电脑屏幕照得一片发白,优诺起身,慌乱地关掉了电脑。
  她没想到,他居然还会看自己的网站,在苏州,一个那么遥远的地方,关注着自己的点点滴滴。
  苏州对于优诺,一直都是一个不能触碰的城市,有很多次坐车都经过它,但优诺从未有过停留,原因很简单,因为那里住着他,他和他的生活,这两年来,于优诺都是一种不愿企及的回忆。
  他叫苏诚。是优诺的校友,比她高出两届,已经毕业工作。很多时候,“过去”是一种相当蛮横的东西,尽管优诺数千次刻意地想切断它,可是往事还是会无声无息地如影随行。
  遇见苏诚,应该是优诺一生中最美丽的时刻。
  那时她在念大二,出版了她的第一本散文集《春天的模样》,又当上了校报的主编和校学生会的副主席,真可谓春风得意得要紧。最大的爱好是在黄昏的时候去阶梯教室听那帮男生吉他弹唱,这支吉他队附属于校学生会,他们一律叫她:“头!”看到她一进门就会拿着吉他一阵猛敲,然后问道:“头,今天想听什么歌?”
  优诺被这帮男生们宠得有些不像话。
  听歌的时候她喜欢坐到桌子上去,头一点一点的,看他们纤细而有力的手指在琴弦上弹拔,男孩们的声音干净极了也纯粹极了,只是好像用吉他来伴奏的歌总是有那么一点忧伤,她常常那样淡淡地沉浸到一种喜欢的情怀里去,直到晚自习的铃声不近人情地响起。
 
优秀的女生当然不会寂寞,追优诺的人很多,夜晚的时候还有男生拿着玫瑰在女生楼下为她唱情歌,优诺不为所动,别过脸斜斜地看成群的鸟斜斜地飞过窗外的天空。那是一些可以飞扬跋扈的日子,没有尝过失败的滋味,天很蓝,树很绿,花很红,明天毫不怀疑会相当的美好。
  直到苏诚出现。
苏诚是计算机系的。那时优诺她们的寝室被获准可以上网。优诺第一个申请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一上网电脑就老死机。同宿舍的清妹看到优诺气急败坏的样子便好心说我有个计算机系的老乡,很厉害的哦,让她来替你调试调试吧。苏诚一走进来优诺就吓了一大跳,她从不知道学校里居然有一个长得如此有棱有角的男生,好像眉毛鼻子都会说话一般,一看他心就止不住的狂跳。
 
“这电脑里都是些什么?”苏诚一边熟练地挪动鼠标一边皱着纪肺剩“怎么会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文档。?
  “那是我写的字。”优诺咬着一颗话梅说。
 
“你的电脑像个堆杂物的贮藏室!”苏诚回头笑着对她说,“得好好整理整理啦,难怪会死机呢。”
  “好事做到底啦!”优诺把手里的话梅伸过去说,“喏,我请你吃话梅。”
 
“行行好。牙会酸掉的。”苏诚一边干活一边建议说,“你写了这么多东西,干嘛不在网上弄个个人主页?”
  “我哪会!”优诺说。
 
“可以学嘛。”苏诚说,“这样的培训班很多,而且有不少的网站提供自助文集,很简单的,一试就会了。”
  “优诺是作家。”清妹插嘴说,“我们校园里的风云人物,你不会不知道吧。”
  “对不起啊,”苏诚不好意思地说:“我真是孤陋寡闻。”
  “什么呀,只是喜欢写点字而已。”不知道为什么,优诺急于想让苏诚知道她的厉害,简直有点迫不及待。于是拿出自己的散文集装出一幅漫不经心的样子对他说:“喏,我的书,送你一本!算是付你的劳务费喽。”

在我一方 发表于 2005-8-8 13:33

苏诚很认真地用双手接了过去,翻开第一页又递回来:“签个名?”
  优诺很认真地签下她的名字:“优诺。”
  苏诚接过去看了,笑笑说:“有姓优的吗?”
  “笨,笔名。”
  “哦呵,下次记得要签得龙飞凤舞一点!”
  “为什么?”
  “名人都是这样的啊!”
  “去你的!”天性活泼的优诺条件反射地出拳打他。他也不躲。任她重重的一拳下去。说实话她没想到他不躲,所以下手重,正打到他胸口,打得他龇牙咧嘴起来。优诺赶紧说:“对不起啊,我没想到你不躲的!”
  “呵!”苏诚说:“我没想到你真打!”
  “打打就成冤家了。”清妹又在旁插嘴,笑笑的,了然于胸的样子。优诺的脸腾一下就红了。
  那天苏诚是中午来的,一直忙到黄昏才算结束。优诺不好意思了,一拍手说:“走啊,我请客吃饭。”
  “不去了。”苏诚说,“今天我还有事,就欠在这里吧。”
  优诺感激地发现,他很细心地把书藏在了衣服里。
  苏诚走后优诺从清妹那里了解到苏诚很快就要毕业了,女朋友是同系的,典型的江南美女,会跟着苏诚一起回苏州。
  “听说苏诚家在苏州还是很有些办法的。”清妹说,“好像还挺有钱,我们同乡聚会,多半是苏诚掏钱请客呢。”
  “哦。”优诺淡淡地应着。
  好男生,不是来得太早,就是来得太迟。她根本没想过会和苏诚之间有交集,如果,不是那次春季运动会。那次优诺被班主任逼得没办法,只好报名参加了女子三千米的长跑比赛。本来参加的人就不多,好多人跑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只有优诺坚持到了最后,到了终点的那一刻,优诺只觉得头晕目眩,差一点就栽到地上去,一只手及时地扶住了他,竟是担任记分员的苏诚。他的手臂是那么有力,撑起了优诺的整个身子。然后优诺就听见他说:“真是够傻的,跑不动就不要跑完么。”
  “开始了,就要有结束。”优诺笑笑,不露痕迹地从他手里挣脱。他递过来一瓶矿泉水,优诺一口气喝掉了它。然后发现他正盯着自己在笑。天啊,那笑简直是无与伦比的杀伤武器,优诺把空瓶子扔向半空中,瓶子划了一个优美的弧线,优诺转身就走,苏诚看着优诺的背影,跳起来接住了它。
  第二天,天空飘着蒙蒙的细雨,优诺坐在图书馆的一侧,隔着透明的玻璃窗看着苏诚从远处慢慢地走近,没有打伞。一身休闲服把他衬得更加的挺拔。优诺看得有些发呆,好半天才猛然醒悟地重新把头埋进书里。
  只是心一直无法归位。
  “你好啊,优诺。”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有人喊她的名字,抬头一看竟是苏诚,站在她对面弯腰问:“我可以坐吗?”
  “当然。”优诺咧嘴一笑说,“图书馆又不是我家的。”
  苏诚也笑,坐下说:“我看过你的散文了,写得真是不错!”
  “那还用说?”优诺挺得意。
  “电脑好用了?”
  “好用了,谢谢你。”
  “昨天你真是勇敢啊,”苏诚说,“我还没过见比你更有耐力的女生呢。”
  “呵呵。”优诺不好意思地说,“别夸我,我会脸红的。”
  “呵呵,脸红好看么。”苏诚油嘴滑舌完,马上又正经起来说:“对了,我正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我们系正在举办一个网页制作大赛,我想用用你的文章,不知道可不可以?”
  “可以。”优诺说,“你随便用好了。”
  “如果有事,怎么找你?”
  优诺拿出便签本,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递给他。苏诚很认真地收起来,然后两人面对面地看书,不再说话了。
  那天一直都在下雨,仿佛约定好一般,他们都在图书馆里坐到很晚。这期间苏诚的手机响了一次,不过他把它给按掉了。
  快到七点的时候苏诚问优诺:“食堂没饭了,晚上你吃什么?”
  “方便面喽。”优诺赶紧收拾好东西跟他说再见,她当然记得自己欠苏诚一顿饭,只是希望苏诚自己会提起。可是等了这么久,事到临头了,却突然害怕起那个邀约来。优诺在缠绵的细雨中落荒而逃,脚步和心一样凌乱。
  “一见钟情?”这个世上,是否真的有这个词?
  那夜,优诺失眠。跑到清妹的床上跟她挤在一块,不自觉地就说起苏诚来。清妹叹口气说:“苏诚这人什么都好,可就是耳根子软,挺没劲的。”
  “怎么会?”优诺说,“他看上去还是挺有男子汉气概的呀。”
  “反正他就是怕他女朋友。女朋友说东他不敢往西,女朋友说南她不敢往北。”
  “那个女孩一定挺优秀吧。”
  “我看就那样。”清妹说,“也是苏州人,听说他们是青梅竹马。就是怕苏诚被别的女生抢走,所以考大学的时候死活和苏诚考到了一个学校,还念一个系,搞笑!”
  “是不是有点傻啊。”优诺说,“爱情可不是绳子捆得住得呢,越紧张越容易丢失!”
  “那你这个爱情专家去给她上上课啊。”清妹打趣说,“没准她还要好好谢谢你呢。”
  那晚的聊天以优诺的叹息作为结束,清妹困了,一扭头就睡着,优诺却翻来覆去没有睡意。差不多是睁着眼过了一夜。第二天经过计算机系的那栋楼的时候,就不自觉地绕了弯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躲避着些什么。

在我一方 发表于 2005-8-8 13:34

第6节:优诺(下)


再接下来就是五一,优诺没有回家。清妹便邀请她去参加他们的同乡聚会,并说:“这次是在阳光KTV,还是苏诚请客,等他毕业了我们就没钱去那么高档的地方了,所以这次要狠狠敲他最后一笔!”
  “你们同乡聚会我去凑什么热闹?”优诺说。
  “哎,我们这些人唱歌都不专业,苏诚让我找几个会唱的,还特别跟我提起你呢。”清妹说,“你是专业水准,错不了的!去啦,算是给我个面子?”
  反正假期也漫长,优诺没有再拒绝。
  那是优诺第一次见到苏诚的女朋友,她叫田田,很纤细很柔弱的一个女生,跟谁都笑笑的。苏诚很体贴地给优诺端来一杯茶,笑说:“大明星今天来撑场面,真是谢谢啦。”
  “别晕我。”优诺尽量自然地说,说完就和清妹她们说说笑笑起来,不再去看苏诚和他的女朋友。
  优诺唱歌不错,所以那晚的优诺真的成了明星,只要一唱就会换来满堂的喝彩。最后一首,她近乎恶作剧地点了赵咏华的《相见太晚》:
  

如果相见不会太晚 我们就不会悲伤
和你堂堂的手牵手 过得好简单
若我有天不见了 或许你会比较快乐
虽然有万般舍不得 也不愿看你难割舍
若我有天不在了 请你原谅我的困扰
虽然你给我的不算少 只是我没福气要
……
  
  间奏的时候,优诺的眼光和某个人有一秒钟的交错。
  心里的泪,却是在瞬间滴成了海。
  还好,这应该是一个秘密。谁也不会知道的秘密。那次唱过歌后,优诺迅速地换掉了自己的手机号码。苏诚再找到她的时候已经是毕业的前一个星期了。他很直接地把她堵在女生楼的门口。
  “要走了吗?”优诺挤出一个笑脸。
  “对。”苏诚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片,上面写着一个网址。递完,他就走了,连再见也没有跟她说。
  优诺回到宿舍就迅速地开机上网,忽然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网站,全黑的底色,左下角却有一个闪着诱人金光的小小城堡,网站的名称取自于优诺的一篇散文的名字:《小妖的金色城堡》。
  再点开来,是自己的文集,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得美轮美奂。
  优诺看着它发了十分钟的呆。然后离开电脑走到阳台上拨苏诚的手机,手机只响了一声他就接了起来,优诺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好对着电话喘气。
  “是你吗优诺?”苏诚问。
  “是。”优诺说完就哭了。
  “别哭啊,我就要毕业了,这是一个小礼物,”苏诚说,“希望你会喜欢。”
  “礼太重了。”优诺好不容易镇定下来,“花了你不少时间吧?”
  “你可以回报我。”苏诚说,“你一直欠我一顿饭。周六再不请,怕是一辈子都得欠着了呢。”
  “我请。”优诺说。
  “那就周六晚上六点半。”苏诚说,“在圣地亚,好吗?我等你。”不知道是不是怕优诺拒绝,苏诚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周六的时候,优诺犹豫了很久,还是抵不住内心的诱惑去赴约,苏诚果然等在那里,他的个子很高,优诺走近了他,才发现自己只能到他的胸口。低着头随他走进圣地亚,那是市里相当有名的一间西餐馆,环境不错,服务也很周到,有低缓的音乐。是一个声音沙哑的男人,他在唱:“I’m
sailing, I’m sailing……”。
  优诺知道这首歌,他叫《航行》,歌里说,靠近你,靠近自由。
  优诺清清楚楚地知道,这样一次的靠近后,将会是终生永远的别离。
  苏诚替她点cuppuccino,那白色的泡沫,就如同优诺绝望的心。
  很久以后优诺在自己的网站上看到妖精七七所写的一张与西餐厅有关的贴的时候立刻就想到了这里,她回了一张贴,只有三个字:“圣地亚?”
  七七在聊天室里给她大大的拥抱,于是知道,原来住在一个城市。
  七七问她:“你也常去那里吗?”
  “不。”优诺说,“我去不起。”
  “那是有人请喽?男朋友?”
  “不是。”优诺说,“是别人的男朋友。”
  “哦呵,原来优诺是三角恋啊?”七七笑她。
  优诺不答了。三角恋也是恋呢,可是她和苏诚,根本来不及恋就已经分手。从此红尘两隔,再也不会相见。冰雪聪明的优诺那晚去圣地亚前心里就相当的清楚,不赴约是绝望,赴约也同样是绝望。这一切就如同自己一篇散文的开始:“有一种相遇,是不如不遇……”吃完一餐饭,一切都会结束。
  优诺一直记得苏诚那天的开场白:“我和她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她为了我,特意考到这个学校来读她不喜欢的专业……”
  优诺用手势制止他说下去。
  “是我命不好。”苏诚摇摇头,直白地说,“错过我心爱的女孩。”
  “谁?”优诺抬起头大胆地问。
  “你。”苏诚看着优诺,给了优诺最想要的答案。
  够了,这就够了不是吗?
  没有牵手,没有拥抱,当然更不会有亲吻。苏诚只是执意地付掉了那晚的帐,然后送优诺回去。快到学校的时候,优诺说:“再见。”然后飞奔。不可以掉泪,当然更不可以让苏诚看见自己的泪。
  所以,苏诚离校的那天,优诺没有去送他。她一个人去了电影院,看了一场平淡无奇的电影,电影的最后,男主角和女主角拥抱的时候,优诺流下泪来,在别人的故事里流自己的泪,优诺才明白自己走进电影院不过是为了寻找一个可以流泪的借口而已。
  苏诚走后,手机号码再一次换掉,日子继续。
  优诺在漫长的暑假里报名参加了一个电脑培训班,学会了制作网页。她整日整夜地挂在网上,将苏诚留给她的网站尽可能地完善。如今,网站已经拥有了国际域名,访客一日比一日增多,而优诺也已经是一名研究生了。
  没有想到的是,苏诚,这个早就被深藏在岁月里的名字,却又忽然被翻了出来。
  “什么时候来苏州走走?”没有留名,没有别的话,但优诺一看那信箱就知道是苏诚,信箱的用户名是“suyou”。
  苏,优。
  原来,他和自己一样,从来就没有忘记。
  优诺在小镇下了车,这是隶属于暴暴蓝她们市的一个小镇,不有名,也没有发展成旅游胜地,优诺知道它是因为一个网友贴的一张图,一树的樱花粉粉白白地立着。知道是这里后优诺就执意地要来走一趟,按照网友所提供的路线,坐上一辆三轮车,给五块钱,优诺很顺利地到达了目的地。
  从没见过那么美的樱花,优诺终于可以暂时放下心事,兴奋得有些不能自持。远远望去,繁华满树,似雪非雪胜雪,仿佛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地要把枝头眼看压弯了。金黄的阳光投射在薄的轻盈的透明的花瓣儿上,似乎是白色的?粉色的?间或一阵风吹起,成群结队的细碎花瓣儿哇啦啦地飞落。
  优诺看直了眼,手里的相机都忘了举起。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在我一方 发表于 2005-8-8 13:35

优诺没看就接,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是陌生的,却又带了一种要了命的熟悉的亲切感:“优诺,是不是你?”
  条件反射一般,优诺吓得把电话给一下子挂了。
  一分钟后,手机再响,优诺再接。那边笑了:“怎么了?害怕?”
  “是的。”优诺说。
  “你现在在哪里?”
  优诺说,“我正在看樱花呢,很美,太美了。”
  “一个人?”
  “一个人。”
  “我来陪你看好不好?”
  “别开玩笑了,你在千里之外。”
  “坐飞机,很快的。”那边说,“只要你点头,我就来。”
  “苏诚。”优诺平静地喊出他的名字说,“要知道,我们都已经过了冲动的年纪。”
  “你在责备我。”苏诚说,“你在责备我在本该冲动的年纪却没有冲动是不是?如果真是这样,这三年的后悔和惩罚难道还不够吗?”
  “别胡扯。”优诺低声说,眼底却有雾气突然地伸了上来。
  “天知道,我从来没这么认真过。”苏诚说。
  “我要挂了。”优诺说,“我要挂了,你不要再打来。”
  说完,优诺真的挂了电话。然后,她席地而坐,午后的风徐徐地吹起,落樱如雨,在优诺的眼前跳起一场碎金般的无声的舞。
  有一些过去,过去了就永远回不来。优诺用了很多的时间才填补好内心的空白和伤口,她没有力气再回望,只有拼命地一往无前地前行,如同当年那个上了三千米的跑道就不愿意临阵脱逃的女生。
  聪明的苏诚,难道连这个道理也不懂么?




第7节:有些事我没说(上)

   
天空是灰的
好在我穿了彩色的衣裳
所以看起来
还不至于太坏


  
  如果不是实在没辙,千万不要离家出走。
  这是我每次离家出走后最大的醒悟。
  吃不好就算了,最糟的是那些天我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宾馆里的床太硬,而且我有点怕。稍有响动,我就瞪大了眼不敢再睡了。
  所以回家后,我差不多一直都在睡觉。这种深度的睡眠被一个又一个的电话野蛮地割断又重新坚强地连接在一起。我是不会接电话的,如果伍妈也不接,它就会一直一直地响下去。我在叮当当的铃声里强撑着睁了一下眼又继续睡去。一边睡一边做很多稀奇古怪的梦,梦到我被麦子带到很高很高的一座山上,她用巫婆一样充满诱惑的声音对我说:“七七,跳,往下跳……”

在我一方 发表于 2005-8-8 13:35

我没跳,吓醒了。
  时钟指到中午十二点。
  我起来洗了个脸,懒洋洋地下楼,发现林涣之竟然没去上班,而麦子端着一大碗汤正从厨房里走出来。我讨厌她这种以女主人自居的架势,没给她好脸色。
  “呵,七七。”她把汤放到桌上,讽刺我说:“流浪归来了?”
  “你挺失望吧。”我笑着说,“瞧,电灯泡又回来了。”
  “怎么说话呢?”林涣之用筷子拍拍桌子说:“吃饭,吃饭!”
  饭桌上,麦子坐在我的正对面。我知道,她一直在偷偷地看着我。看了许久她终于忍无可忍地说:“七七你怎么吃得下这么多?”
  “我饿。”我说。
  “你一定要吃早饭,这是基本的常识。”她说。
  “她每天中午十二点起床,早饭就是午饭。”林涣之替我回答。
  我继续喝汤,伍妈烧不出这么好喝的汤来,想必一定是麦子的杰作。一大碗汤,刹时被我送进肚里。然后我一声不响地离桌,其实我也奇怪自己怎么可以吃那么多,对着麦子那样的女人,我怎么可能有胃口?
  可是我刚上楼她就尾随而来,礼貌地敲门,并喊我的名字。我把门拉开,她一面走进来一面问我:“又要开始上网?”
  “也许吧。”我眼睛不看她,懒洋洋地说,“还没想好呢。”
  “不如我们出去玩玩?”麦子说,“难得我今天休息,我们去逛逛商场,天已经热了,你这季的衣服也该全换了。”
  “又是林涣之派给你的任务?”我说,“不用说,一定又是我穿的哪件衣服让他看不顺眼了吧。”
  “那还用说!”麦子上上下下地看着我,皱着眉说,“你这条绿色的长裤从哪里来的?简直绿得刺眼。”
  “配上鲜红的上衣会更好看,可惜我没有。”
  “好在你没有。”麦子说,“也好在他没有心脏病。”
  “为了你我会努力气他,气不出心脏病也气个别的疑难杂症。比如抑郁症什么的。这样你才有用武之地么。”我当然话中有话。
  麦子的脸白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她把手放到我肩上来,语重心长地说:“七七你可不可以不要让他那么担心呢?要知道他真的很爱很爱你。”
  “别麻,拜托!”
  “哈哈。”她笑。
  “你别烦我。”我说,“要逛街找林涣之,他替你开车再替你付账,你多威风。”
  “他?”麦子瞪瞪眼说,“早就去公司了,哪里会有空陪我!”
  “那你找有空陪你的,别指望他。再说他真的老了,一点情趣也没有,我看你早就该醒悟了。”
  “你这丫头哪来这么多论调?”她拉我,“到底去不去?”
  “不去。”我说,“你也别生气,要知道我这都是为你好。”
  她不解地看着我。
  于是我说:“你想想,我要是当着别人的面叫你妈,你脸上挂得住么?”
  “你不是以为我一直都盼着这天么?”这些年麦子的脸皮也被我磨得够厚了,“我倒是没什么,只怕你喊不出口!”
  “我输!”我举起双手说,“那个……什么的皮也没你的皮厚。”
  麦子只当没听见,在我床边坐下说:“七七我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变成了这样一只小刺猬呢?”
  “你猜呢?”我似笑非笑。
  “回学校去上学。”麦子做出一副诚恳的样儿说,“你要可怜可怜你爸爸,从你离家出走那天他就开始胃痛,我今天也是来给他送药的。”
  我沉默。就算我心疼林涣之,也不能让她看出来。
  “那我先走了,如果你改变主意想逛街了,可以随时打我电话。”谢天谢地,她终于停止聒噪,走出了我的房间。
  我松口气打开电脑,一上网就看见布衣在论坛上贴了一张贴,叫:《鸽子鸽子满天飞》。
详尽诉说的是我如何约了他又放他鸽子的事,言语凄婉搞笑,整个一可怜巴巴的活宝怨男。我看到的时候已经有一大堆的人跟贴,有人笑话他没有一点自我防备的意识,被耍也是活该。有人替他打抱不平,一身正气誓要扫平网上所有“妖精”。
  我赶紧申明:“本人那晚确实在‘圣地亚’,放鸽子的人不是偶不是偶,请各位睁大你雪亮的眼睛!”
  布衣很快回复:女人啊,你的名字是骗子。
  我溜进聊天室,点了他的名字就一阵狂扁。他被我打得晕头转向,发过来甜蜜悄悄话:“美女美女你停手,打我弄疼你的手!”
  “干吗在论坛上瞎说八道?”我问他。
  “我从七点等到十点,脖子都差点望成长颈鹿,心里那个酸啊恨啊不写写贴怎么可以得到释放?”
  “我真去了。”我说,“还大吃了一顿,一直没见你。”
  “不是说没钱了吗?”他记性倒是不赖。
  “有人请么。”
  “天啊天小妖女,难不成你约了我还约了别人????!!!!!”他一串的感叹号加问号,做出一幅纯情得要死的假样。
  “不行吗?”我说。
  “难怪我站在门口几小时,就愣是没见着一个单身的小姑娘。”
  “你真去了?”我问他。
  “骗你是狗狼养的。”他说。
  “下次我请你吧。”我有些歉意。
  “那要你单独赴约,我才可以好好收拾你。”他说。
  “当心你被我收拾了。”打情骂俏我可不怕他。
  “我怕怕。”他说,“但是,我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七七你对我诱惑太大了,就明天,我想见你,如何?”
  “明天不出门。”我断然拒绝。
  “后天?”
  “也不出门。”
  “大后天?”
  “也不出门。”
  “被老爸关禁闭?”他恍然大悟地说,“你告诉我地址,我来英雄救美!”
  “没那回事。”我说,“我有自闭症。”
  “你是妖精!”他咬牙切齿。

在我一方 发表于 2005-8-8 13:36

“我是妖精七七。”我纠正他,然后晾他,不再专心与他交谈。
  我对急巴巴的男生一向没好感,对布衣,我仅有的一丁点儿好奇心因为他的步步紧逼而消失贻尽。所以我承认暴暴蓝所说的:我是一个在深度寂寞中随时等待新鲜刺激的奇异女生。绝不肯也不会为谁停留。
  暴暴蓝还说,她要采访我。把我当成她长篇小说里的主人公。我连忙说不要不要那你的书一定卖不掉,我太灰了,没一点儿色彩。
  “这话说得妙!”暴暴蓝惊叹说:“七七你也可能当作家,还有啊,我的小说就叫《小妖的金色城堡》,把优诺的名字抢过来,你说好不好?”
  “行哦。你的小说还不是你想咋整就咋整!”
  “告诉我你的故事。”暴暴蓝说,“我保证写好。”
  “真是对不起你,我没故事啊。”我说。
  “那就说说你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她并不放过我。
  “你离家出走过吗?”我耍花招。
  “没有。”她说,“或者也可以说,我一直漂泊。”
  “为什么?”
  “因为那个家不是我真正意义上的家。”她说。
  “那么我也一直漂泊。”我说。
  暴暴蓝沉默几秒后说:“听首歌吧。”她替我放起林忆莲的《灰色》。很老很老的一首歌,那时的林忆莲声音里有一种寂寞的尖锐,不停地喊着:灰色,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直喔得你喘不过气。暴暴蓝在那样的歌声里对我说:“七七我不逼你,不过你要是有想说的话,可以发到我信箱。”
  我答应她。
  其实我偶尔也记日记,不过那些东西写完了就算了,我从不敢往论坛上贴,自己也不愿意再去看第二眼,我没有优诺和暴暴蓝那样的好文笔,每次作文都及格,我只能把这些细细碎碎不成样子的东西存到电脑的一个角落里,作为一种纯粹的记念。
  或者,一种释放的方式。
  在网上晃了两个小时,我觉得闷了,于是离开电脑到露台上透透气,我的房间里有个很大的露台,抬起头来天空可以一览无余。我所居住的城市有不错的气候,夜空常常晴朗,星星一动不动。
  林涣之的房间没有动静,看样子他还没回来。但是很好,他不会来打扰我。虽然他对我的放纵,已经到了我自己都不好意思的地步。
  我却忽然不知好歹地感到莫名的腻烦。这样的日子,不知何时会是尽头。如果真的出去读书,是不是就可以解决一切。不不不,也许我所要的,并不是这些。我最大的痛苦就在于我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这不仅是痛苦,简直是悲哀。
  我回到房间拨通了林涣之的手机,他过了很久才接,问我:“七七?有事吗?我在开会。”
  “没事不可以打电话吗?”我说。
  “是你没事不会打电话。”他说。
  “这么晚了还开会,有那么多事要做吗?”
  他在那边沉默,感觉很容忍的样子。
  “有人说你胃疼。”我又说。
  “回头再讲。”他挂了电话。
  我再打,他关了机。
  我摔了电话,又开始觉得困了,于是回到床上继续睡。期间伍妈上来过两次,推了我几把唤我吃饭,我支吾了一声,没起来。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伍妈下班了,桌上留着我的饭菜。林涣之倒是回来了,正在沙发上看新闻,见我下楼瞄我一眼说:“你醒了?”
  “嗯。”我说。
  他看着我说:“我已经申请替你复学,不过在这之前,你要先把功课再补习一下,我会替你请家教的。”
  “你不是答应送我出国吗?”我说。
  “我只是答应考虑,等你高中毕业再去也不迟。”林涣之说,“下周一起会有家教来,你这两天好好调整调整,以后不可以再这样没日没夜地睡。”
  “都是麦子的主意吧。”我不高兴地说。
  “胡扯什么?”林涣之说,“还不吃饭去?”
  我朝他喊过去说:“我不想读书了,要不我出去做事吧。”
  “你可以做什么?”他饶有兴趣地问我。
  “我想开家精品店。”我无理取闹,“专门卖女孩子喜欢的小东西。你投资,我会很快连本带利还给你。”
  “不。”他说,“我从不做有风险的生意。要做也不是不可以,至少要等你学过相关的专业拿到相应的文凭后。”
  “你不也没什么学历吗?”我说,“不是照样做得很好?”
  “我是如假包换的硕士。”他说,“要不要给你看看我的档案?”
  什么?我惊讶。
  林涣之是硕士?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但是我知道他没有撒谎,这些事情上他从来都是说真话的。他不是那种虚荣的人。于是我吓丝丝地问:“什么专业?”
  “经济学,国际贸易学,双料硕士。”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说:“你看你,如果连大学的门槛都跨不进叫我这老脸往哪里搁?”
  我笑。
  这么多年了我真的是一点儿也不了解他。
  他看着我说:“笑什么?”
  “我在想你到底有多少钱,另外,你还有多少事是我所不知道的。”
  “想要了解一个人,其实半天就够了。”他拿起外套说,“我有点事要出去一下,你一个人在家不要紧?”
  “有什么要紧的?”我说,“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最好不要出门,有人按门铃也别乱开。”林涣之说:“那个男生这两天一直在家门口转悠来着。”
  “呵呵。”我得意地说,“这只能说明我有魅力。”
  “真不知道你得意什么!”他抢白我,拿了外套夺门而去。
  我是得意,想让林涣之生气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据说他们公司的员工都挺怕他,因为他脾气难测,谁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在生气又什么时候心情好,要不是待遇好,估计没一个人愿意替他卖命,当然涂金色眼影的朱秘书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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