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老人的心思你哪儿知道哪?他就是有这心思他能对你说吗?他没托我?这还用托呀?这就得眼里有活儿!再说你齐大姨是打着来看我,跟你公公照个面儿,聊得来就聊,聊不来拉倒,神不知鬼不觉的这有什么呀!她一会儿就到!
[傅老上。
傅老:谁一会儿就到呀?——要是那个什么小史姑娘我可马上就走!
母亲;哟,正想跟您汇报哪!是我们一位齐大姐,刚解放那会儿北平军管会的,专门负责我们曲艺界旧艺人的思想改造,可有水平哪!那阵子,上边号召跟旧艺人交朋友,我们姐儿俩自打交上朋友这40年就没断了走动!几天不见就想得慌!这不,听说我住到您这儿,这电话立码就追过来啦!非要上这儿来看看我……明里呀是说来看我,暗地里是想摸摸我的思想动态,关心我改造我也算党交给她的任务不是?
傅老:好,好,这样的老同志我最佩服!她现在怎么也得有60多了吧?还在关心人教育人做人的工作,真是宝刀不老啊!
母亲:敢情!是金子搁哪儿都发光!是葵花长哪儿都向阳!您猜怎么着?您佩服她不是?她呀,也佩服您!说我跟您这儿住了才半个多月,眼瞅着这思想觉悟就那么“蹭蹭”地往上长!还说哪天想跟您交流交流经验哪!您俩老要在一块儿,一定谈得来!回头她来了您见见!成与不成的您给我个话儿!
傅者:好,好……嗯?什么叫成与不成啊?
母亲:就是谈的成谈不成……就是随便谈谈呗!亲家母过世好几年了,您跟前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在这儿虽然能陪您说话,可也不是长法儿;我早晚得走不是?我这老姐姐跟您是一路人,您俩老共同语言一准少不了,没事儿一块儿说说话儿多好!点灯,说话儿;吹灯,做伴儿,明天早起梳小辫儿……(门铃叮咚)说来还就来啦,我开门儿去!
傅老:嗯?来啦?这我可得见见!
和平:(暗笑)您是得见见——我妈正想把这位齐大姨说给您哪!
傅老:搞什么名堂?胡闹嘛!我现在根本不要考虑这些问题!我回避!
[傅老怒冲冲地正要回避,母亲满面春风地引—位极老的老太太上。
[老太太喊着“小傅”,颤微微地伸手欲握但又看不准屋中的人。
傅老:(对和平)这是给我说的后老伴?……志国他奶奶要活到现在都不准够这岁数! [数日后.晚上。傅家客厅.
[傅老、志国、志新在看电视。
[傅老起身,警惕地看看四周,将屋门关上。
傅老:别看啦!趁现在没人,爸爸有话跟你们说!(严肃地)志国志新,养儿千日,用在一时,眼下爸爸有难,你们管不管?
志新:爸!您这是跟谁呀?
傅老:跟谁?和平她妈!这老太太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一天到晚给我介绍对象!从70多岁的老太太,到30多岁的老姑娘,有模样没模样的全往咱们家带!
志新:行啊爸!您要看上谁了您说话,我也正想有个后妈哪!
傅老:不要开玩笑!我哪儿有这个心思!简直是胡闹嘛!那天还不知打哪儿领来个安徽小保姆,说只要在北京落上户口不挑岁数大小……就说我意志坚定你也不能这么考验我呀。弄个十八九岁的大姑娘跟我眼前晃悠,万一我一时把握不住……我这革命晚节还要不要?后人还怎么评价我?我这追悼会还开不开?
志国:爸,您也不必说得如此严重。
傅老:还不严重啊!眼看这影响已经出去啦!那天早上我看她又跟那余大妈嘀嘀咕咕——余大妈那人你们知道,也是个专管六国贩骆驼的!——这俩老太太凑一块儿能嘀咕出什么好事来?弄不好她们真敢上老年婚姻介绍所给我登记去!我这老脸还往哪儿搁!
志新:那赶紧让她走——哪儿那么些说的!和平她们家那房子装修完没有?
志国:听说早完啦!可老太太就是不肯回家,非得把咱爸这事说成不可。说啦,傅局长一日不成家,本媒婆一日不回家,誓与此事共始终。
志新:喝!还赖上啦?——我叫警察去!我看她走不走!
傅老:区区小事就不要惊动政府啦!再说总归是亲戚,又碍着和平的面子,撕破了脸也不好。要不,我上外头躲两天风?
志国:凭什么呀!这是咱们自个儿的家!
志新:咱们家她老这么赖着……爸您看她是不是别有所图呀?
傅老:她图什么我可以给她嘛!要钱,要东西……
志新:她要人!我估计……她是看上您啦!(志国大惊,傅老险些晕倒)您别着急,我去给您探探虚实!
[紧接前场。志国夫妇卧室。
[和平的母亲正在与女儿闲聊,探讨艺术。
母亲:唱大鼓我不光能唱老词儿,新词儿我也会,最拿手儿的是毛主席诗词,你听这段儿,“钟山那风雨就起苍黄啊,百万那个雄师它怎么能够过大江……”
和平:(笑)哎哟,妈!倒是过去没有哇?
母亲:(醒悟)哦,唱错啦!有日子没唱啦,生点儿。
[志新敲门上。
志新:哟,姥姥您这儿聊着哪?
母亲:啊,我给你嫂子说说活儿。她们这年轻人基本功差点儿,能帮衬我就帮衬一把.新松恨不高千尺,病树前头万木春哪!
志新:喝!您还一套一套的!——嫂子您那屋看电视去吧,我跟姥姥这儿聊会儿。
和平:哟,什么事还背着我呀?
志新:没事儿,明儿我也想唱大鼓,先跟姥姥这儿学两手儿,到时候好吓你一跳!
和平:就你那嗓子还想唱大鼓?歇菜吧!——那我看电视去了啊!(下)
志新:(假笑)姥姥您坐,您抽烟——我给您倒碗水喝?
母亲:不用不用。(拉开架式)你要学大鼓呀,先得喊嗓子,什么叫字正腔圆……
志新:不忙不忙,姥姥,大鼓不忙,改日您再教我———我先跟您打听点儿事儿,这两天您给我爸爸说这后老伴儿,倒有合适的没有哇?
母亲:哎哟他二兄弟,这你还真问着啦。你亲娘我这辈子保媒拉纤的积德事儿没少干,还就这回顶上雷啦.是高也不成,低也不就,七十六的他嫌大,十七八的他嫌小,真给我惹急了我还真不管他这事了,看他怎么怎么办?
志新:真是,那您干脆就别管他,让他去吧!
母亲:说是那么说,我这人你还不知道?刀子嘴豆腐心!眼瞅着你爸一人那么孤苦伶仃的,我能不管吗?还别说咱们是至亲,就是街坊邻居两姓旁人该伸手也得伸把手呀!你别着急,我已经把这情况跟咱们居委会余主任反映啦,实在不行咱就老年婚姻介绍所,反正保你今年能叫上妈——甭管是叫谁。
志新:我看这事儿不准能成——我爸心里早有人啦,您再给他说谁不也是白说吗?
母亲:有人啦?谁呀?
志新:我也是这么瞎琢磨,说出来您可别生气,我也知道我爸这么着不合适——您是真看不出来假看不出来?我爸八成儿对您老人家有点儿意思!
母亲:(愣了一下,突然坐地干嚎)哎哟,我可没法儿活罗!我守寡这么些年我不容易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可从没跟老爷们儿瞎搭个呀!街坊邻居谁也挑不出我半个“不”字儿呀!亲家公呀你怎么单单就看上我了呀!这要传出去往后让我可怎么做人呀!我干脆一头撞死得啦!和平她爹你等等我我这就来了啊——他二兄弟你给我倒碗水喝。
志新:(手足无措,递水)姥姥您可小点儿声,让别人听见不知道您这儿闹什么哪!您哭也没用,赶紧打主意吧——怎么逃出我爸的魔爪?
母亲:(喝过水继续干嚎)干脆我趁早离了你们家吧!省得闹出点儿什么来对谁都不好哇!挺大岁数再让人说闲话呀!我一世的名节毁于一旦呀!我一生的事业付之东流呀!
志新:(一阵喑笑,又虚情假意地)姥姥您别忙着走呀!您再呆两天,看有别的法子没有?
母亲:(干嚎)我还呆什么呀?我还怎么呆呀?我这就归置东西,明儿早上就走!
志新:(巴不得地)那——也只能这样儿啦!明儿早上我送您,我给您“打的”——我前脚儿把您送走,后脚儿就跟我爸算帐,我让他老不正经!
母亲:这也不能怨你爸,男人嘛,有几个好的?他守了这么几年也算对得住你妈啦!再一说你们家里也是缺个当家主事儿的人.他既是有这个心思我去找他谈谈,老话怎么说来着?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志新:(急)哎哟,您可不能下地狱!您一下地狱……就把我们一家子全带进去啦!您别管啦,您明儿早起走您的,我爸那头儿由我来对付!您先走,我掩护……
母亲:他二兄弟你还别跟我这儿客气,我这人别的没有,实事求是,就认死理!既是亲家公有这份意思,成与不成的我也得跟他说道说道,担多大不是受多大委屈我认倒霉啦!
志新:您可不能认倒霉呀!您要一认倒霉……那真倒霉的还不定是谁哪!其实我爸有没有那意思我也不知道,我也是一个人瞎琢磨,您就当没这事儿,您走您的!
母亲:那我就更不能走啦!要没这事儿我还得给他另说一个,要有这事那我也得……反正无风不起浪,我这就去找亲家公, 当面锣对面鼓的我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志新:您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母亲:你别管啦!你该忙忙你的去[(下)
志新:我还有什么忙的?再忙也忙不过您这事儿呀?姥姥您赶紧回来!(追下) 看外国的东西怎么也觉得没这么有意思,那些个情景戏剧当时看着跟着傻乐一会儿,回头全忘了。还是汉语好,越琢磨越有意思。
傅老与志国、和平也在谈论此事
傅老:志新说他去探探虚实……要真有这事儿,你们俩可得给我拿主意,看看我躲到哪儿去合适?老江家太远,老李家孩子太多……和平:不能!爸!绝不能!您听志新瞎说,我妈她绝没这想法儿!
志国:我说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和平:嘿!有你这么说我妈的吗?
志国:本来就是……
傅老:你们俩就不要吵啦!
[和平的母亲上。志新追上。
母亲:老傅同志,咱们外头走走,我跟您打听个事儿!
傅老:瞧瞧,怕什么来什么——说来还就来啦!
志新:(急拦)姥姥您别走哇,我还没跟您说完哪!
母亲:不忙,回来再说——走啊傅局长!
志新:(又拦)爸您先别走,我有话对您说!
傅老: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吧I反正早晚得过这关!——走吧老和同志。
[望着他们的背影,志新急得连连跺脚。
和平:志新!怎么回事儿?
志新:我,我跟你妈说,说咱爸看上她啦!……我本想着跟你们老太太开个玩笑,想着她老人家一赌气还不离了咱们家?谁知她生完气以后还说要跟咱爸谈谈,估计这会儿正在楼底下跟咱爸诉说衷肠哪!
和平:(气极)志新你,你你你,你这玩笑也开得太大啦!你不知道我妈守寡多年,从来没动过这念头?有时候实在烦了,闷了,也不过看点儿琼瑶小说港台电视解解闷儿,或是给人介绍个对象,自个儿在旁边儿过过干瘾也就完啦.这回你把她这念头给勾起来,你这不活活要她的老命吗?
志新:没那么严重吧?我看咱妈也不是那多愁善感的人。
和平:也分什么事儿,这可是爱情。
志国:你得了吧!就你妈那样儿,还——“爱情”?癞蛤蟆……
和平:你再提癞蛤蟆我跟你急……你以为老年人就没有爱情?别看平时不言不语的,那劲儿要一上来,比年轻人还厉害!没听人说吗?老房子要着了火那才叫没救哪!反正这回呀我妈这单相思的病根儿算落下啦!她明儿要死在这上头,志新,我跟你没完!
志新:别呀别呀,别冲我来呀!你怎么就见得她是单相思?万一咱爸也乐意呢?岂不是两好并一好——到时候还得谢我哪!
志国:胡说!咱爸刚才还说要躲出去呢!
志新:刚才是刚才,万一现在又改主意了呢?
志国:咱爸改主意?把她妈给娶咱家来?那咱这家不就活活给毁了吗?
和平:怎么说话呢这是?什么叫毁了?那是你们家的福气……当然咱爸是看不上我妈——可那样我妈不就给毁了吗?
志国:那就只好丢卒保车啦!
和平:凭什么呀!你爸是车,我妈就是卒?你爸是天鹅,我妈就是……有你爸那模样的天鹅吗?
志新:你们俩先别吵,还不知道最后是什么结果哪!
和平;甭管什么结果,不是毁了我妈,就是毁了你爸,要不就毁咱们全家,好不了!
[傅老怒上.
众人;爸……爸……您怎么啦?
傅老:(气得语无伦次)她还不承认……反咬一口……非说我……批评我教育我……哪儿的事嘛……岂有此理,搞什么搞!(怒下)
众人:爸……爸!
[和平的母亲怒上。
和平:妈!您这是……
母亲:和平!给我归置东西,咱立码儿回家! ºÃ¶«Î÷ºÃ¶«Î÷£¡£¡
¼ÌÐø$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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