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tsche 发表于 2005-10-7 17:12

也许是吃了感冒药的缘故,我整整睡了一个下午,醒来的时候已经四点多了,毕竟是年轻体盛,这一觉醒来好像浑身都充满了力,又恢复了原先蓬勃的样子。我刚刚梳洗完毕,推开阳台的落地窗看眼前的海景,房间的电话响了,你说你就在我隔壁的房间,听到我起来的声响了,问是否方便过来,我说你过来吧,我在阳台上看海。我在暗想你是怎么安排晚玉的,而晚玉是否会猜到是因为我你才撇下了她。
我们趴在高高的栏杆上看傍晚的大海,其实太阳还挂得老高的,热辣辣地照射在海面上,南中国的海是碧蓝的清澈,软软得象一望无际的锦缎。海风也是轻柔的有一阵没一阵地吹着,你提醒我不要再次着凉,快些回房间里去。我在心里酝酿着该如何问你明天的安排。我们并排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隔着两尺的距离。我问你如何安排晚玉了,你很惊奇,你说我怎么知道她也在香港,我只好告诉你我跟她相遇的事,接着你更惊奇。“原来你们遇见过,怪不得…..”你顾自低语,“她怎么了?”我最怕她会联想到你是跟我在一起。“没什么,她只是问我一句而已,以前她从不敢问我的行踪。我让她自己回杭州,反正她很熟的。”
“我不希望她误会。”我低声说了一句。“我们只是很普通的朋友而已。”我不能被她误解为是一个与她争夺的女人,那样会伤了我的自尊。
“误会?是啊,普通朋友。”也许是“普通朋友”这四个字刺痛了你,你低声重复了一遍。突然仰靠在沙发上长叹一声,我不知为什么一阵心虚,我怕激怒了你把我一人扔下不管了。你慢慢扭过头来看我,你的目光热辣而深情,我的脸微微的发烫,我起身往阳台去,你抓了一条小单披在我的身上。你在我身后,我感觉得到你狂跳的心律。
“明天你把我送过关就解放了,你可以回香港她了。真的很不好意思吵扰你们。”我走到阳台的一角转身对你说。
你明显察觉到我在逃避你的注视。“你就这么讨厌我么?”你斜依着门框问我。
“不,我没那意思,真的,我觉得我们不是相交很深的朋友,但我却多次麻烦你了,真的很过意不去的。”这是我的真话,我知道你待我好,甚于那些相交很深的朋友,我也明白你的心意。但是我不能。
“我做的都是我乐意的事,我喜欢为你做任何事,你不必有什么负担,我喜欢你,那是我的事,你也不必在意。喜欢一个人不是什么罪过。”
我没想到你会说得这么直接,一时不知该如何表态,我低了头不敢看你的眼。“我们出去走走吧,那沙滩好像还可以,是人造的吧?”我护紧了身上的小单,我想去室外转移一下话题。
“好啊,你加件衣服吧,那片沙滩是人工的,不过沙质很好的。”
我取了件外套出门,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崴了下脚,几乎摔倒,你迅速抓住我的手臂,“没事吧,毛毛,你真的没事吧。”你一边喊着一手扶在我的后腰。我说没什么,轻轻避开你的扶持。
那真的是一片好沙滩,沙质细腻而洁净,我不禁脱了鞋赤脚在上面走着,感觉痒痒的很舒服。你坐在椰树下的条石上,看着我象个人孩子似的在沙上留我的脚印,太阳开始西斜了,阳光照着我的脸颊依然是灼热的,我解了外套系在腰间,往海水里趟去。那一湾深蓝泛着金色的波光,风起时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海水是温热的,轻浊着我的脚裸,好像温柔的抚摸。海风不时扬起我长长的细软的发丝,我想自己逆光中的身形一定笼罩着丝绸一样的光芒。我想此刻如果有一段明快而悠扬的音乐,我一定有一种起舞的欲望,穿着白沙裙,舞在金色和蓝色之间,象一只自由而美丽的精灵。
晚餐你顺从我的意愿没有去什么豪华的场所大快朵颐,而是叫了一份简单的套餐在阳台上将就。你说我就是这么个小情小调的女人,看看夕阳和晚霞大概也就饱了,我笑着说是的,我可以吃那些美景,难道不比那些食品有味道么?你说如果饿上我三天,看我还能不能看看夕阳就饱肚了。“所以你看,你讨厌有钱人也是同样的道理,因为你没有到贫病交加的地步,你从来不知道贫困是什么滋味。”我突然停下来,看了你一眼,你说的很无意,但是很有道理。
晚饭后你说要带我去京葡大酒店见识一下真正的赌场,我说没兴趣,让你自己去,我知道你以前一定带着晚玉,象电视里演的那些老大一样,在那里气定神闲地挥金如土。你说那就陪我去海边看星吧,我笑着说自己居然这么伟大可以让你改邪归正。“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做你喜欢的那种类型的男人,哪怕做穷人。”你又不失时机地表白,我说那你的万贯家财怎么办,都捐给穷人啊?“比起你来,那又算什么?”我觉得这就象电影里的那些台词,假是假,但听得人动心。
但是我没有给你这样的机会,我怕自己无法自控,就象那晚看月下的西湖,这样的场景我很容易迷失。我说想早点休息,我还要联系我的同学,明天我要早点出发,你笑我毕竟孩子气,这么按捺不住,“女同学嘛,也值得这么激动?”你笑着打趣我。我告诉你女人之间的友谊最牢靠,女人和女人之间也有义薄云天的,我跟怀燕之间的感情没有任何人可敌。怀燕的父母都是民航职员,父亲是机长,母亲是乘务长,在我们的年代这样的双亲是无上荣耀的。加之怀燕继承了父母的优秀基因,美丽得惊人,是我们学校当之无愧的公主,得到了老师的百般宠爱。怀燕从小跟着外婆长大,住在一个古老的小四合院里,是我们的童年最美好的游乐场,我至今仍记得那个美丽的小院秋天的时候开满菊花的样子。可惜她的幸福生活到了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便嘎然而止,父母在一次空难中双双殉职。怀燕从一个骄傲的公主锐变为一个孤儿,从此便消失了乐观的个性,变得非常自闭。也许是遭遇近似吧,从此以后她只跟我诉说她的心事,我也经常带她回家,很多时候吃吃睡睡都在一起,形同姐妹。“当初她恋爱的时候我很失落,我甚至以为自己是同性恋了。”也许我的口吻很象个孩子,你双臂怀在前胸看我一往情深的样子忍不住发笑,“真象只猫。”我在门里,你在门外,我知道你想进来,我们很尴尬地对峙了一会儿,“早点休息吧。”你无奈地说了一句,然后回你的房间,我轻轻合上房门,长舒了口气,有种解放的感觉。
我趴在床上给怀燕打电话,铃声一响就有人来接,很可爱的女儿的声音,原来是乐乐,怀燕四岁的女儿,与我也是很熟捻的。我先逗了她一小会儿,突然觉得自己若有这样个女儿一定很幸福的。乐乐告诉我妈妈去武汉了,怀燕是珠海一家大型的服装公司的人事部主任,偶尔也会飞去中西部地区招收员工,我感叹自己的运气怎么这么差,我们离得这么近了居然还不能相聚。
放下电话一阵怅然,显然我的计划又要改变,我不知道能否买到回程的机票,离长假结束还有三天,如果没机票我只能搭火车回家了。

Fritsche 发表于 2005-10-7 17:13

第二天一早醒来,穿了白色的棉质睡袍去阳台,远远地见你沿着沙滩跑步,白色的运动装,肩上搭了条浅蓝色的毛巾。你跑到酒店边上的时候抬头看见我趴在栏杆上,伸手跟我招呼,示意我也下来,我笑着摇了摇头,你很快跑进酒店。
你一身汗淋淋地出现在我门口,问我准备几点离店,我说我同学出差了,最好早点过关看能否订到机票,你楞了一会儿,叫我别急,你一定会在假期结束前把我送到家的,你说自己先过去冲个澡,让我收拾一下等你过来一起早餐。
我们一切收拾停当的时候才过八点,你叫了辆车送我们去海关,进关的速度很迅速,到了珠海以后你说有车来接我们,带我去贵宾休息室稍侯,大概过了二十分钟的样子,接我们的车来了。原来你们家在珠海有产业,你二姐在经营一家四星级酒店。
我们去酒店休息,你说去看机票,你去了大概半小时的样子,我在房间里很无所事事。你回来的时候一脸沮丧,你说:“小猫,我们这三天都走不了了,连火车都搭不上了。”“那怎么办嘛?”我急急地问,一下子从床上窜起来,“我一定要回去的!”我大叫了一声。你看我着急的模样突然发笑,我抬头看你,很不解。你慢慢地把手伸进裤袋,掏出两张机票,“明天下午的,深圳至杭州。”我一把夺过机票,你没骗我,“干嘛急我啊!”我一时忘形,在你的胸口猛捶了两下,你突然抓住我的手,在唇边轻轻贴了一下。“下午我们去深圳,我带你去盐田吃海鲜。”我因为太兴奋,也没有拒绝。
午饭跟你的二姐一起用餐的,你介绍我是香港的设计师,这次负责你们公司的别墅项目。你二姐是典型的白领丽人的形象,跟电视上的那些年轻的女经理一样,美丽而沉稳,有股逼人的锐气,让人轻易不敢亲近。她很惊于我的年轻,感叹现在的年轻后辈真是不得了。我怕言多有失,基本都很沉默。你们姐弟平日里大家都很忙碌,所以也很难见面,所以聊得很亲切,这让我更加感叹自己的孤单,除了启南,我没有其他可以说话的亲人。
我们在傍晚的时候到达盐田,好象是个海滨渔村的样子,在海边建了长长的一排房子,大概是渔民自建的,很粗俗。房子前面的旷地密密麻麻停满了车,我们好不容易找了个车位,然后选了家看着还算干净的酒家,桌椅无一例外都是油腻腻的,你看我的神情知道我有些不敢下坐,忙叫服务小姐拿了块布仔细擦拭了几遍。其实我对海鲜是没多少兴趣的,只是凭窗可以看见茫茫无际的大海还算有所补偿。你很小心地替我整理那些海鲜,怕我弄脏了手,我有些感动你的善解人意,想想先生好像从来没有这么细心地为我服务过,心里酸酸的很不是滋味。
我们赶回市里的酒店时夜已断黑,城市的灯火已经辉煌,你说要带我去海边的小酒吧转转,很有味道的,我见你开了半天的车也有些累,便说自己要休息了,懒得去看,便回房间了。先生在九点的时候来电话,说自己刚参加抢救一个车祸病人下手术台,还没吃饭,很疲惫,我提醒他赶紧去填饱肚子,我明天下午的机票,先生也没多问,他大概以为我是在怀燕家里吧,只说了声明天晚上等我回家就挂了。我有些恼他,连一句关切的话都没有,也不想想我明天下飞机后怎么赶回家去,我在心里赌气明晚偏不回去,急他一急。

我们飞抵萧山机场的时候是下午四点三刻,你的车就停在机场的地下车库,你接我上车的的时候问我去哪儿,回家还是去杭州,我犹豫了一会儿,觉得再麻烦你送我回家好象太过分了,如果回杭州今晚就不能到家了,虽然昨天在心里想着要不回去,但是此刻是很想家的。你好像看穿了我的心事,笑着说了一句“小猫还是想家的。”我知道你是决定送我了,也没勇气拒绝。
一路上我很沉默,我在想是否要告诉先生这两天我都跟你在一起,怎么跟先生解释,他一定是不会理解的,他不会相信我跟你之间会这么简单。所以我决定不告诉他,而且我在盘算这两天你为我支付的费用,我该怎么跟你开口,你一定会生气的,但我不想蹭你任何便宜。就这么乱糟糟的一路,连那些音乐也无心去听了。
快到家的时候我提议你去临近的城市晚餐,我说我们那个小地方,抬头低头都是熟人,遇见了不太好。你表示理解,我们去了最近的城市,大概三十分钟的车程。我指挥你去了当地最好的饭店,下车的时候我对你说,也让穷人表表心意吧,你没有推辞。你很惊异我如此懂得点菜,你说那些东西比杭州的好吃多了,我戏说自己是猫嘛,自然是嘴谗的,所以比较好吃,这些都是我挑食的成果。你说以后要陪我吃遍天美食,我说自己可不想吃成一条猪。我们都笑得很放肆,我很奇怪自己怎么可以如此肆无忌惮,在你面前。
我到家的时候九点,你在离我家百米远的地方停车,目送我拖着沉重的行李回家,你说明天自己回杭州,就不打搅我了,在我进家门前你发了条短信:我们在一张桌子上吃了三天,三天是我的一辈子。我突然觉得两眼一湿,心里有隐隐的痛。

Fritsche 发表于 2005-10-7 17:14

十月中旬你在网上通知我说总公司定于二十日审查方案,让我事前准备一下,你请我提前一天到杭,你要把香港L.T.M事务所的简况跟我通报一下,你说汇报结束后一定要一起吃饭的,保不准会有人要跟我了解这些。我答应了你,关于名片的事我希望你不要用我的名字,要假就假到底吧,我怕用了真名实姓到时候难免会传到嘉文等人的耳朵里的。你说随我喜欢,我说就印梅见秋吧,见秋曾是我大学时用的笔名,你说蛮有味道的,香港那边你会事前关照一下的,万一有人打电话找我不至于穿帮,你说用的电话都是你同学的号码,我感谢你设想得这么仔细,我说一定不会使你为难的。

十九日我到杭的时候,你已经为我准备好所有了,汇报的演示光盘,手提,投影仪,还有一个助手。晚饭前你跟我交代了一些细节,还有香港事务所的简况,你说晚饭是以设计公司的名义接待我,公司的副院长和总建筑师、总工程师会一起用餐,我正式以梅见秋的身份亮相。我担心你的助理会透露我的真实身份,你告诉我不会的,你已经交代过她,她是个懂得守口的人。你们在天伦饭店订了包间,你说那边有正宗的野生湖蟹。你们的副院长和总建筑师都比你年长,也是很随和的人,只是那位年轻总工程师显得有些拘谨,连正眼都不敢瞧我。气氛还算融洽,你们一致夸赞我年轻漂亮又这么能干,做的东西有一股清新之风,明显超越了你们所见过的那些住宅方案。你适时地又吹捧了我一番,一些我闻所未闻的海外项目,我又开始坐立不安,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饭后你带我去公司的会议室熟悉环境,回来的时候你问我要不要去哪儿喝杯茶,我说要早些回去看一下汇报稿,你也不再勉强,送我回黄龙饭店。
你开了车往湖滨走,我并没有反对,我也希望在夜色中沿着西湖缓缓地行驶。你说才九点,夜晚的浪漫才刚刚开始。我幽幽地对你说,我很喜欢杭州的的夜晚,灯红酒绿的,很容易使人迷醉。你说那上海更合适啊,我说不一样,上海是艳俗,没有杭州的清丽和婉约,所以上海是纯粹的纸醉金迷,那样的环境无法生长爱情。而杭州是不一样的,即便是灯红酒绿,也是因为爱情,需要这种陪衬。你笑我的想法怎么这么古怪,但是细想起来好象也有道理。
“你相信爱情?”你突然问了我这样的问题。
“是的,我相信。这个世界上一定有这样一个人存在,无须言语就可以洞悉我的内心,快乐着我的快乐,悲伤着我的悲伤,有一种心灵深处的琴瑟和谐。总之那种感觉我无法描述。”
“那你遇见了么?”你转头问我。“你先生不是么?”
“我先生很爱我,我们恋爱了整整六年才结婚。”其实我知道,我等的那个人不是朱启南,直到今天我都没有遇见,也许这一辈子子,我都无法遇见。
“你呢?你信么?你遇见过,只是你没勇气抓住,又错失了,对么?”我想你为之耗费了全部青春的女孩,她应该是你生命中的最爱。
“我相信爱情,但不信有你说的那样一个人,对于爱情,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男人更乐于去爱,遇见他欲爱的女人,不顾一切地去爱。”
“所以男人的爱情不是唯一的,因为男人注重的是爱的过程,他追求一个女人,为她做所有她喜欢的事,这让他觉得很快乐,等到追到了,所有的快乐也结束了。所以男人会选择下一个目标,继续。而女人是不一样的,女人注重的是结果,所谓天长地久,地老天荒,那都只是女人的神话,女人的一生只为一个男人执着,所有的悲喜都只为一个男人。”我知道这还不足以表达我想要表达的全部,关于爱情我自以为思考得比常人要成熟,也比常人深刻。
“为什么要这么复杂呢,小猫。你以为你很了解男人么?”你笑问我。
“那当然,我善于穿透你们男人的层层伪装,直达他的内心,最灰暗的一面,和最阳光的一面。”在网上我通常就是这么吹的,所以我大笑了起来。
“人小鬼大嘛,说说套牢过多少男人啊。”
“什么呀,这么难听,我顶多是点把火就逃而已。”
“那你不怕把自己也点着了?”
“网上都是游戏而已,谁还当真了,只不过找点小快乐。生存的紧迫感和社会的压力使人心逐渐变得麻木和阴冷,大家都在作茧自缚,虽然拥有广泛的人际关系,却没有深刻的情感交流。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在网上跟现实生活中判若两人,因为网络这个虚无的世界让他们觉得更安全,我们在虚拟的世界中寻找知己,为想象中的爱情悲喜,我们用这样的方式挽救内心深处那一点脆弱和温情。你上网么?”对于网络我也是一往情深的,因为有了网络可以少了很多寂寞。我经常会对人宣扬,“世界有多大,网络告诉你。如果你不快乐,那就上网吧,如果你很快乐,那上网吧。”他们笑称这是我的经典广告。只有在网上,才会发现这世界原来也有着那么多孤独的灵魂,你会遇见自己的同类,深深感受到彼此即便在尘世间隔绝,但仍可以在灵魂里守望,永远。
你说自己很少上,偶尔上去一回无非是看看新闻查查资料,然后就是收发文件,没有从网络得到什么快乐。“而且也不适合我这样的年纪,都是你们这些孩子玩的,幼稚。”
“不许你诽谤我们网民,你终于承认自己老了,那就是因为你不上网。网络是我的江湖,在网上我感觉自己就是自由行走的侠客,我们根本就没有年龄的概念。”我好像回到网上的状态了,神采飞扬的样子,有无数古怪的念头在脑中盘旋。你看着我象个孩子似的快乐着,你说自己以后一定也上网,看看如何阻止衰老。我迫不及待地介绍我经常光顾的那些网站,我们那些优秀的写手,聊天高手,一些快乐的事,和形形色色的网恋故事。
“你有恋过么?小猫?”你突然把车拐进杨公堤上的一处空地,在西湖国宾馆后门通路的接口,临着湖边。你示意我抬头看天,在丁家山顶那些林木的冠顶,那一轮明月。
“真美啊,我经常在幻想,去一个偏僻的小山村,过一种与世隔绝的生活,粗茶淡饭,粗布衣衫,离现代文明很远,离快乐很近,每天看看夕阳,看看星光月色。”
“是么?你可以忍受没有空调没有网络的生活么?你靠什么生活呢?粗茶淡饭,粗布衣衫也需要拿钱来换啊,你就这么一天到晚坐在门前发呆么?你们这些女人啊,就喜欢不切实际地幻想,如果真的是那样的生活,恐怕过不了一天。”你说得一点都没错,那样的生活只能是一个梦想,并且是我们这种养尊处优的女人闲着没事才想得出来的。
“有时候觉得自己很虚伪,并且因为这种虚伪而厌世,觉得自己这样活着简直是一种浪费。”
你突然别过头,神情凝重,“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们都只是平常人,不要对自己要求太高。”
“是啊,平常人,我有时侯非常痛恨自己所想的和所能做的如此不一。我指责你生活得奢侈,但是自己却也不能真正朴素,我不能不用名牌的护肤品,也抵挡不住名牌的衣物,我也舍不得把我的钱都捐献给穷人,我知道自己一年的化费抵过贫困地区的百姓十年的温饱,可是我一样没有停止消费。所以你看,我宁可没有这样的念头,至少还不虚伪,象你一样。”我是真的时常身处这样的矛盾不能自拔,对于感情也是一样的。我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悲观而积极的人,外表超然,内心忧伤。
“那就放弃这样的念头啊,我说过消费也推动了社会的进步和发展。我们当然希望大家都能过富人的生活,而不是大家都贫困,那不是社会倒退了么?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明白,笨猫。”你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好象很不情愿讨论这么无味的问题。我也觉得意外,这么好的月色,我们怎会扯到那个话题上了。“回去么?”你问我,我也觉得很无趣,说自己也困了。
我下车的时候,你突然抓住我的手,问我你可以上去坐坐么?我笑着说不可以。你很失望,你的唇轻触了一下我的手背,然后松开,好象用了好大的劲。你说明天取了款给我送来,然后道了声晚安离开。

第二天你过来的时候十点多了,我正在网上在赶写一片短文,我让你在车里等我,我简单收拾了一下,请你送我去附近的银行。你问我什么时候回家,我说最好下午,我们主任来电话催我了。你说那方案修改的事怎么办,我说我昨晚基本都在文本上标注了要调整的部分,回去我会抓紧时间做的,月底我会再过来一趟,提交新文本给你。你说那中午一起吃饭,然后你送我去车站,这次你保证不耽误我时间。
我们在黄龙洞的两岸分店简单用餐。吃到一半的时候突然遇见了工大的同学萍,青田的,原来同一个宿舍,我“上铺的兄弟”,大学的时候只有她还勉强与我有些共同,读得出我那些文字背后的心情。每年还有些书信往来,而且坚持手写,彼此玩笑以后哪个出名了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自三年前的同学会以后再没有相见,所以很惊喜,邀请她一起过来用餐,她以为你是我的先生,夸奖我找了个这么帅的老公。我忙着跟她解释你只是我的业主,她很惊奇,说我们看着这么般配。你笑得很得意。萍吹捧我是我们班的骄傲,美女加才女,当初没一个男生敢追,单相思的有一群。我急忙打断她言过其实的回忆,询问了她的近况,她说自己的设计院马上要转制了,正想法子换单位。你问她有没有兴趣来杭州发展,你的公司可以提供一个位置给她。萍笑说自己胸无大志,是个典型的家庭主妇,根本不可能再出来奋斗了。“三十三岁的女人还图什么呀,有一家好的单位有个稳定的职业就满足了。”萍的确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人了,想着当年我们还异口同声要去西部,满怀豪情的样子,如今在两人身上那份青春的激情都已荡然无存。你静静地看着我们说笑,也许你在感叹我和萍是如此的截然不同,她上身穿了一件深棕色暗花的仿皮外套,有点类似蝙蝠衫的造型,大喇叭袖,底下居然是一条黑色皮裤。刚一见面的时候我还惊叫了一声“亲爱的你不会改行卖牛皮了吧!”惹得三人大笑。而我是一件白色的吊带背心加外套,是棉线针织的,显得比较轻薄,下面是一条浅灰的蓬蓬裙,脖子上松松地系了一条灰色的小丝巾。萍去洗手间的时候,你笑着说了一句“她怎么那么老啊。”我说不是她老了,而是我太年轻了。你又笑我如此大言不惭,我说那是自信,我本来就比同龄的年轻嘛。你感叹人与人之间居然会有那么大的差别,“你们哪象是同学啊,形象气质差远了去。”萍回到座位上的时候你的手机响了,我说你忙的话就自便吧,我们老同学见面还得好好聊一阵的。你说自己出去接个电话,我在心里准备搭最后一班车回家。你发了条短信问我怎么安排,我回复你我搭五点的巴士回家,你说那你先回公司,到时候再来送我,我回你说不麻烦了,到时我自己打车过去。你进来跟我打了声招呼,说公司里有事你先回去了。
你走了以后萍追问我你是否真的是我的业主。“他看你的眼神很不一般,不是业主这么简单吧。”萍大口喝着餐后咖啡问我。我很严肃地跟她分辨,真的就业主这么简单。“他只是比较欣赏我而已。他自己就是东南大学的建筑学硕士。”我叫了两杯极品蓝山,一个水果盘。
我们断断续续地聊到将近四点,从彼此的生活到其他同学的近况。萍的先生原来是他们设计院的总工,三年前辞职和人合办了一家监理公司,赚了一些钱。萍先前以为学工科的人一般都比较安分,对感情也比较专一,想不到先生也会赶“外遇”的潮流。她说自己也曾想过要离婚,只是儿子还年幼,而自己也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了,“那个女人凭白的就享受了。”所以最后她也看开了,反正现在这种事多了去,大家也劝她别这么较真,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的女人脸皮厚着呢,一般的男人哪经得起这种诱惑啊。”萍的遭遇令我联想到你的妻,我不信她是没有查觉你的那些艳迹的,或许她也是见怪不怪,忍了罢了。萍说得已经没有多少悲伤的成分,但我听得却很悲哀,我知道我的身边也有很多这样的夫妻,忍受着所谓的美满婚姻,我一边憎恨一些女人的贪图,一边又憎恨另一些女人的软弱,是他们造就了那些在婚姻中放纵自己私欲的男人。而且逐渐消失了当初的负罪心理,使婚外情成为一桩无须受道德谴责的私事。萍说这次是来参加一级注册结构工程师继续教育的,今天报到,余下三天上课。她说自己差不多一年没来杭州了,让我一定陪她去武林路买衣服,她说那条女装街她还没逛过。其实我也没去过。我在犹豫,我已经答应主任明天回去的,但是萍的要求我也不能忽视,最后还是同学的情谊占了上风,我们买单后马上打车直奔女装街。
我们刚下车你就来电话问我在哪儿,你过来送我,我说今天不走了,我要陪同学。你马上说要请我们吃晚饭,我婉言谢绝了,我们逛到几点还不一定呢。你还不死心,问我晚上有没有安排,我有些烦了,说自己整晚都没时间,然后就挂了电话。
其实武林的路的衣服都不适合萍了,她根本就挤不进去。才逛了一半萍就没信心了,我也感叹现在的衣服为什么设计得这么窄仄,恐怕只有那些“排骨精”才挤得进去。怪乎现在减肥这么风行,都是这些衣服惹的。萍很羡慕我的身材,她说自己生完儿子以后再也没有瘦过,很怀念自己以前的苗条有致。我不忍她如此失落,建议她去杭州大厦转转,我知道有几个品牌是适合她这种身材的,只是价位比较高而已。但是依她目前的经济状况是绝对消费得起的。
我们在大厦转了近一个小时,我替她选了宝姿的浅蓝色的套裙,宝姿的衣服腰线比较硬,不是很贴身的造型,我平常是不光顾的,因为根本不适合我。萍从试衣间出来的时候迅速把衣服交还服务员,她俯到我耳边低声说太贵了,上下加一起将近两千了。我说难得有喜欢的为什么不买,你这么节省着有什么意义。我笑着说如果你先生一年赚两百万你替他化掉一百万他就没那么神气了。萍说有时气急了也会这么想,但她天生不是能花钱的女人,自己要心疼,她说得很黯然,我的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我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她。不过这一次萍还是下狠心买了。我们离开专柜的时候快七点了,我们飞快地下楼,路过首饰专柜的时候我突然想起“煽动”系列的钻石项链,我拉着萍过去看,柜员很热情地为我推荐,我看中的那款最便宜的是0.1克拉的,两千多一点,0.2克拉的六千多,0.5克拉的两万七,1.0克拉的十五万。我试了0.5克拉的,配我细长的脖子倒显得不精致了。萍在一旁竭力反对,她说两万七挂在脖子上多不安全。我说是太“重”了,我在心里暗想如果不计业余所得那抵得过我一年的薪水,也觉得没意思。
晚餐我带萍去了宝莱纳西餐厅,萍显得很兴奋,她说自己从来没去过这些地方,我看着萍,想象着他的先生或许会经常带着一个女人出没这样的场所,很替她不平。萍感叹我的生活跟她的如此差异,并且鼓动我来杭州,说这样一来自己以后也可以常来会我了。我说是动过这样的念头,只是没有合适的单位,萍奇怪我为什么不去你那儿,我笑着说你请不起我,我是目前最昂贵的钟点工。她很羡慕我目前的状态,她说自己不象我这么独立,“经济的,感情的,我都不行,他吃定我离不开他,所以才这么放肆。”我看着眼前的萍,丝毫没有大学校园里梦想着去西部闯荡的那股英雄气概,我不知道是什么把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甘愿做一个被男人遗弃却没勇气反抗的怨妇。
我九点半才回到酒店,萍因为明天开课所以不肯过来与我同住,我原本打算两人可以彻夜长聊的。我关机的时候看到你的两条短讯,询问我在哪里,明天准备什么时候走,我因为萍的遭遇心里很不是滋味,附带地又恨起你这样的男人来,所以根本没有理睬。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匆匆用完早餐结帐退房,我搭上出租车的时候才七点半,你来电话问我可不可以过来我说自己已经上巴士了,你很意外,说没想到我这么急,又问我昨晚为什么不回短信,我说自己累了很早就休息了,便关了手机

第二天八点你准时过来接我,我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你坐在大堂的沙发上怔怔地看我。我知道自己的装束稍微有些鉴赏力的男人目光都会在我的身上停留几秒钟。我穿了MAXMARA的套裙,那条艳丽的丝巾在细长的颈上松松地绕了一圈,一端塞在前胸,一端搭在后肩,用一根枫叶形的小胸针别在外套上。长长的头发尽数笼在脑后,一丝不苟地用黑色的发卡固定了,淡淡的妆容,显得知性而不乏妩媚。你第一次看见我成熟而幽雅的一面,后来你告诉我,我抬头见我的一刹那,感觉自己被电流击了一下,浑身一阵微微的颤动。
车子启动的时候,你轻轻地说了一句:“你太漂亮了,你会迷倒那些男人的。”我转身冲你鄢然一笑,“那很好啊,可以顺利过关。”我在心里感叹做一个美丽的女人真好。
一切如我预想的顺利和美好,我知道自己的解说是很有魅力的,首先我的声音很好听,柔柔纯纯的,其次我以为自己讲解的风格是比较幽默的,迥异于常规的那些枯燥乏味的陈词。整个汇报过程大概一个小时,我很明确地阐明了本次方案的设计意图,那些与众不同的构思,整体的风格以及各个单体的精华之处。讨论的过程也是很友善的,或许因为我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美丽的女人,所以那些男士们连发问的语气都很温柔,负责本次汇报会的副总将近五十的样子,白衬衣烟灰色的领带,架着一幅无框眼镜,形象非常儒雅。他对我的解说显得异常的兴奋,自称见识过那么多楼盘的设计方案,第一次看到这么优秀的作品,令我好一阵激动。你们的老总在会议将近尾声的时候才来,身材肥胖,秃了大半个脑门,凭感觉是那种比较守旧且自以为是的家伙,他进门的时候,先是自上而下将我扫视了一遍,然后才落座随手翻了翻文本,我的心里暗暗有些发怵,我猜想这肯定是不对他的胃口的。我的目光在你的脸上求助,你微微地冲我一笑,表情是很肯定的样子。会场沉默了五六分钟,那个男人终于开口说话了。首先他感谢香港的L.T.M建筑设计事务所为你们公司的别墅项目提供了优秀的设计成果,我听了这一句悬着的心才沉了下来。我抬头微笑着注视他,感觉他的脸也耐看起来了。然后他简单地评价了我的方案,大多是表示肯定的言词,虽然不够专业,属于典型的外加交词令,但我听着已经很悦耳了。我没想到他也会赞同我的观点,所谓人不可貌相,我不禁为自己的浅薄感到脸红。最后他建议我们跟你的设计公司多加沟通,进一步完善方案,争取顺利实施。会议结束的时候他来到我身边,很礼貌地夸奖了我几句,并且说自己因为要约见某某房产公司的老总没时间陪我午餐,希望下次有机会。我也不失时机地奉承了他几句,并表示下次他去香港一定要请他去喝喝下午茶。他很兴奋地跟我交换了名片。
我们并肩出门的时候那个儒雅的男士喊住了你,说是公司安排了午餐,他想借此跟我交流一下需要修改的意见。你笑着说了句女士的待遇就是不一样,我很不解,你们两个男人相视一笑,显然你跟他之间是很随意的。我们随着去他的办公室小坐,他的助理在打电话定座,我第一次与这么大的集团公司的副总接触,有些拘谨,我环视若大的办公室,那张宽大豪华的办公桌后面是成排的书架,占据了整个墙面。秘书小姐进来给我们砌茶,你随意跟她开着玩笑,我起身去看窗台上的那些盆载,都是写阴生植物,翠绿欲滴的样子,那位周总匆忙接了个电话以后请我们出门吃饭。
我们的车跟在他的车后,你说今天是例外,周总一定瞧上我了。我很不高兴你这种玩笑。你说公司总裁级别的人物从来没有接待过设计人员,我是第一位。“你看看,美女的待遇就是不一般嘛,你看那位老兄的兴奋劲儿。”我提醒你我只是个大陆的无名小卒,待会儿你说话要注意分寸,别吹过头了。我说自己先前还很担心你们的老总不看好我的方案,你说事前你跟他沟通过了,你父亲和他是密友,年轻的时候一起出来闯荡的,有着兄弟般的情谊。我说怪不得,我还以为他真的懂得呢。你马上否定了我,你说他是个沉稳而睿智的男人,胸怀大略,不是我想象的那种旧式的暴户,“否则哪能统领那么大的集团公司啊,我们的业绩一直是很好的,他很有战略眼光,而且民主,从不独断行事的。”我说以后怎么继续,我希望我的工作就到此为止了,我怕再合作下去我迟早会露馅的。你说后续的工作你会安排好的,但是我必须做完方案调整工作,报送规划部门的文本应该由我提供,我想这也不过份,我答应你可以修改至审查通过为止。
午饭又在1917花园餐厅,包间里没开空调有些闷热,所以入座的时候我脱了外套,摘了丝巾,黑色的塔夫绸的背心衬着我雪白的肌肤和玲珑的曲线,我选了最里边的座位,把光洁的后背交给身后的一面墙壁。周总的目光很热辣地在我身上停留,我斜瞅了你一眼,你的表情很复杂我捉摸不透。周总很仔细地询问我的私人状况,并夸奖我的国语如此标准。我编了一整套瞎话蒙他,我说自己一直在大陆长大,高中的时候才举家去了香港,所以国语说得比一般的香港人要标准些,我自香港理工大学毕业后就去了L.T.M建筑设计事务所,一直从业至今。你冲我做了个鬼脸,大概是笑我如此善于杜撰吧。我急于要结束这顿午餐,周的热情令人我非常惶恐,一次次地举杯请我同饮,我想着各种法子推委,你也明显察觉他的失态,在一旁替我着急。你去洗手间的时候发了条短信给我:你又惹火了。装醉吧,我来解围。你出来的时候我双颊绯红,不知是因为酒醉还是因为你的短信。我用手托了腮,说自己头疼的厉害,恐怕是醉深了。周大概也是借了酒意,绕到我身边,用手探我的前额,我很厌烦地躲开去,然后起身对你们说:“不好意思,二位,我必须回酒店了,我实在,实在是撑不住了。李先生,麻烦你送我。”周欲伸手来扶我,我迅速离开座位往前一步,他大概也觉醒了,有些尴尬,“没想到梅小姐这么不胜酒力,倒显得我们两个大男人欺负女士了。”他回头取了我的包和外套递给我,你也迅速起身跟在我身后,“周总,我送梅小姐回去吧。”周很客气地跟我道歉,大概想挽回他在我眼中的形象吧。我一边整理外衣一边说自己很感谢他如此热情的款待,照例又扔了一句下次去香港我请他喝茶,周忙着点头“一定一定。”
回到你的车上才觉得自己好像安全了,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有些头晕。“绝对不要有下一次了,否则我宁可放弃这个项目。”我转身对你说。你双手紧扣在方向盘上,脸阴阴的不吱声。“毛毛,”你突然喊了我一声,“你这样太招人了。”我觉得你话里的意思好象我自重的样子,“你什么意思,我有什么不矜持的言行么?”我冷冷地反问了你一句。“别,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不要打扮得这么迷人。”你的语气温和了许多,你停顿了一下,“男人会经不起的。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提醒你,你太惹火了。”“不是你要我冒充香港的建筑师么!我总不能太老土吧!”我觉得自己很委曲。你把车开出了院子,“我,”你长叹了一声不知说什么好。“你没事吧,你的脸很红。”“醉了!”我没好气地回了你一句,好象觉得一切都是你的错了。你又长叹一声。一路上我们都不言语,你不是转过头来看我的表情,到宝俶路的时候我突然喊你停车,你很不解,我再喊了一遍,你靠缓缓地靠在路边,问我怎么了,我一声不吭就下了车,甩开大步往西湖方向去。你急忙把车拐上人行道下车来追我。
“又怎么了,生气了?”你在深厚紧随着我。
我还是不出声,迅速穿过车流往湖边走,你被隔在街对面,急急地喊我。我突然觉得烦透了,恐怕我连独自在湖滨走走的自由都没有,我回转身拦了一辆出租车,你在街心穿越车流,眼睁睁地看我绝尘而去。
你马上来电话了,我毫不迟疑地关机,司机问我去哪儿,我说随便,就沿着湖边开吧。兜了一圈以后我突然喊他去西街,那里的昏暗和宁静才是心灵慢慢退守的地方。
我在西街逗留到将近四点,然后去杭州大厦转了一圈,买了两件低领毛衣。出来的时候已经六点了,我站在大厦的门口犹豫,我在想我该去哪儿,我明显觉得饥饿难忍,只好又折回西街。
我准备买单的时候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又逮牢了。”我突然笑出声来,我真的觉得很可笑,好像一个偷偷离家的孩子。
“你……”你拉开椅子坐下。“很饿。”你说的很无力,真的很饿的样子,你叫了一份简单的套餐,催促他们快上。
“为什么?”你喝了口水,低声问我。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只是想去湖边走走。但是我不习惯有人跟着。”
“为什么关机。”
“我……”我真的不知道,我是在躲避么?躲避你还是自己呢?
“毛毛……”你一把抓住我的手,你的双眼逼视着我,目光深邃,充满柔情。
我缓缓地抽出手,低了头。你又长叹,“我在酒店等了一个多小时,知道你是不回来了,我去北山路,去了两岸咖啡,我想你也许在那里。”侍者端了你的套餐过来,你喝了几勺汤,吃了一片面包。“后来我又去一茶一坐,新天地,星巴克,都没有。”你又吃了一片面包,你一定饿得不得了。“我不知道该去哪儿找你,我开着车,在街上毫无目的。我很奇怪,我这样的年纪还会有这种感觉,我居然想流泪。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酸酸的。很疲惫。”我抬头看你的眼,我的心里也酸酸的,想流泪。我不知道自己是因为感动,还是别的什么。
“你信么?四十岁的男人。”我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我在心里大声地对自己说:不可以,不可以。我也不知道什么不可以,我只是觉得内心的坚持已经很脆弱,我有些害怕。
“你快吃啊。”我小声说了一句。
你很快把盘中的食物收拾干净。“这恐怕是你最草率的一吨晚餐吧。”我笑着问你。
“还有更草率的,我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你淡淡的分辨了一句。“你真的对这里情有独衷啊。我应该先来西街。”你抬头环视周围的装饰。伸手摆弄隔在柱子间的茅草,是那种枯萎的颜色,蓬蓬地植在木质的槽里。
“当然,如果哪天我离家出走了,一准可以在西街找着我。”我无法用文字来形容我对西街的感情,我很留恋这里的一切,蒙蒙的昏黄的灯光,垂着暗紫的纬幔的天顶,窄仄的吧台象是镶在镜框里的摆设,倒挂在吧台上的那些莹莹的酒杯散发着宝石一样的光芒。我甚至爱惜那些暗红的桌椅,米色的台布,雪白的餐具。我坐在这里,心会不自觉地沉静下来,没有躁动不安,不快乐也不忧伤,大脑出现短暂的空白。在这里,我可以躲开一切沉杂之事,所有红尘中的念想,安心做一个修闲养憩的女人,在低沉的略带着忧伤的旋律中细品一杯千碾万磨的香醇,在铺着米色台布的餐桌上享用一份精致的食物,好像平淡的生活也变得有声色起来,有一点浪漫,有一点温馨,甚至有一点伤感。
“如果哪一天你突然从我的世界消失了,我会在这里等你,一直等到你出现。”你打断了我的思想,我很后悔自己透露了这么重要的信息给你。但是你的话很让我动心。
“不喝点什么?”你示意侍者收拾了餐具,然后问我。
我突然很想喝一杯鸡尾酒,我喜欢那种小巧玲珑的酒杯里流淌着诱人的酒色,尤其是细啜了一口后半横了酒杯看着底下的烈酒冲击上层的果汁和乳液沸腾的样子,很有风起云涌的感觉。“我要一杯红粉佳人。”我侧着头笑着对你说。
“红粉佳人?好的,红粉佳人。”你显然是有些意外,然后很开心,你给自己叫了一杯清凉夏日。
“明天有安排吗?”我远远地看着调酒师在吧台上忙碌,他的动作很潇洒,我看得很入迷。我没有回答你的问话。
“你的钱我已经替你办好了,扣了八个点的税费,是转帐还是现金给你。”你从包里取出一张便条,那上面是你要支付给我的数目,精确到元。我接过来瞟了一眼,我在心里很快计算了一下,跟你说的一致,你没有多付也没有少给,很有原则,只是按规定你可以只付我70%,余下的等我的工作全部结束以后再付清。
“谢谢你,李院长,我……”“别,这么叫着我起汗毛,随便叫什么都行,由你喜欢。”你打断了我的话题,其实我也不习惯这么叫你。
“那好,老李,还是现金吧,余下的工作我会做到你满意为止。”我吃吃地笑着。侍者端了我们的酒上来。
“天,我有这么老么?”你故意拿夸张的表情逗我,我笑得更厉害。“明天早上我帮你办好,你在酒店等我。”
“谢谢老李。今天我请你。”我终于止住了笑。
我们一边喝着一边聊着,我告诉你我是个可以一个人躲在家里调鸡尾酒喝的女人,但我在乎的不是酒,而是调酒的过程。你说自己对喝酒没什么感觉,纯粹是量的要求,你说没有那些情调。“当然,你是买醉嘛。”杯底的威士忌冲得我的双颊如绽放的烟花,我用双手护着热辣辣的脸庞。
你给自己叫了第二杯,我说我也要,你先说不可以,最后还是迁就了我。
你很快就喝干了,我还在细细把玩,我知道自己已经微醺,我最喜欢这种懒懒散散的感觉,好象整个人都软塌了下去,心却慢慢的颤动起来。
你又叫了第三杯,“悠着点,兄弟,那是我的钱。”我慢抿了一口,浅笑低语。
“你赚了我二十几万,小富婆。”你伸手在我的鼻子上刮了一把,我被酒精迷惑得失了理智,所以没有恼你。
你喝了第三杯的时候开始多嘴了,我知道你是没醉的,你只是借酒遮羞而已。
“我每天都在想你,你的脸,你的身形,你说话的样子,笑的样子,走路的样子,生气的样子,你的声音,你身上的香味。”我用手托腮,静静地听你。
“很多时候我很想给你打电话,想听听你的声音,我拨了号码,最后还是放弃,我怕你生气,你一直很排斥我,你是故意的,是么?你怕自己会失控。”我没有分辨,你有些意外。
“我开车去你的城市,有两次,我停在你们家楼下,看着你们家窗户里透出的灯光,我在车里想象你的样子,你在上网,画图,还是看电视?我感觉自己离你这么近,好像闻得到你的味道,淡淡的桔花的味道,我很喜欢。”我突然坐正了身子,“真的吗?你在我们家楼下?两次?什么时候?”我一连串的发问,好像突然酒醒了。
“我不记得时间了,你是害怕么?”
“是的,我害怕,你太疯狂了。”
“疯狂?”你突然抓过我的手,紧紧的,捏得我微微的痛,你送到嘴边,狠狠地吻了一下。“你醉了!”我用力抽了回来。但是没有生气。
“我是疯狂了,因为我想你想得不得了。我没有心思去做任何事。我也很奇怪,我这样的年纪居然还能够疯狂。毛毛,我…….”我似乎听得到你狂跳的心律,我的心脏也在加速,“我们回去吧。”我想我必须要逃了。
我喊了侍者买单,我知道你一定还有很多话被我堵在喉咙里了。我轻轻地围上我的丝巾,然后取钱付帐,你仰靠在椅背上,深深地喘息。
“走吧。”我起身往门外去,你出来的时候让我稍侯,你说车停在广场那边。我说那我在杭州大厦门前等吧。
你开车过来的时候,我还在傻呆呆地看“煽动”系列的钻饰广告,模特颈上的那款挂件很令人心仪。你开了车门喊我,才恋恋不舍地上来。

Fritsche 发表于 2005-10-7 17:15

月底的时候因为单位里事多我走不开,另外我也怕你纠缠,不想再与你见面,所以打发我的学弟送最后的成果给你,我跟你们的合作暂时到此为止,二期的项目大概要等到明年了。你继续在QQ上给我留言,胡乱地表达着你的情感,我很少回你,尽管有时侯也会有些心动,但是一想到你的那些事,便又会厌恶起来。不过我不能否认,我会时常想起你来,你说话的样子,你看我的样子,如果哪天没有你的消息,心里又觉得有些落寞,好像少了些什么,心里非常矛盾。
我想起你说的停车在我的楼下,所以很多夜晚会下意识地站在书房的窗口,看底下是否有你的车,但是你好像再也没有来过。我开始怀疑你所说的是否事实,后来也渐渐地没了兴趣。

十二月中旬我因为要准备期末的设计作业所以晚上基本都在电脑前忙碌,先生好像也很忙碌,值班的密度越来越高,竟然发展到一周三晚。因为他在家也基本是一人呆在客厅里看电视,很少陪我说话,所以我也很习惯他不在家。十二号的晚上参加了同事的婚礼,大家一起喝了些酒后有人提议说去KTV飙歌,我也好久没有热闹过了,在家一人呆着也有些腻味,所以便一起去了,回来的时候快十二点了,才发现有六个未接来电,都是你的,还有三条短消息,问我在哪里,都是九点以后,最新的一条十一点四十分。我突然有种预感,你可能就在我的城市。
我从出租车下来的时候刚好站在入口处的灯影下,五十步以外突然亮起了车灯,我的心激烈地跳动着,因为那正是你的那辆。你很快打开车门,朝我过来,我怕会有人路过,发现我们,忙朝你过去,我径直上了你的车,你很快也上来,我说开走吧,你很快就把车开到外面的大街上,然后泊在一边。我问你怎么了,以后不要这样出来吓人。你说自己九点钟到我的楼下,“一直等到现在?太假了吧。”你说自己在车里听音乐,后来居然睡着了。
“毛毛,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想见你。”
“生日?”我突然笑出声来。“你这种年纪的男人居然还要特意过生日?”
“毛毛!”你也跟着笑。“哪个规定四十岁男人就不能过生日了!我只是找个理由嘛。”
我们都沉默了一会儿。“我们恋爱的时候,每年都在等自己的生日快点到吧,有很多美好的计划,可以如何如何地浪漫。费尽心思想着给他准备一份什么样的礼物,他会如何的惊喜。也会很期待他会给我一份什么礼物,是否也让我惊奇喜。”我很怀念那些日子,等待的过程总是非常美好,也许生日本身并不重要,礼物也不重要,重要的只是那种心情。“结婚以后就很平淡了,也许过得多了,也不美好了。”
“其实我以前都没怎么在意生日,自己的和太太的,我没有那样的情调。”你说得有些淡然。
“晚玉,她不给你准备?”
“她到是很刻意,第一年一起吃过大餐,后来我都在外忙着。只是今天,特别想跟你在一起,说说话,也够了。”
“你为什么,不离婚?这样对她和她,都不公平。”你诧异我怎么突然说起这个话题。其实那晚一起坐在湖边的时候我就想问你。
“我和嘉美,就象电视里演的那样,与利益相关的婚姻,没有什么公平与不公平。”
“利益相关的婚姻?”我突然对你们的婚姻很有兴趣。
“我的岳父拥有庞大的家业,当年我父亲遭遇经济危机的时候受过他的接济。”我真的很难相信象你这样性格的男人会听从家族的摆布。
“我那个时候已经不相信我的生命中还能出现爱情。男人总是比较现实和理智的。”我知道那个女孩的去国它乡对你是一种怎样的打击,所以你心死了,你在想象中热烈而深切地爱了,所以你才以为自己的爱情已经结束了。
“嘉美是个很好的女人,因为比我年长,所以处处更能忍让。”
“你就一点儿也没爱过她?”
“不,我爱,我爱她,象亲姐姐一样的爱。所以我不会离婚的,除非她愿意。”你说得很诚恳,不象是在扯谎的样子。
“你这样还谈得上爱她嘛?”我冷冷地反问你一句。
“在西方人的眼里,美满的婚姻情爱和性爱都一样是幸福的。而在我们眼里,没有人关注后者,更不能拿出来的理论的。其实,这是很现实的问题。中国有很多无性夫妻,我确信,从生理的角度,这是不人道的。”你回头看我的反应,我第一次听这样的话题,我很狐疑,我在思考我和启南,我们的婚姻,其实我也很排斥那件事,每次都很勉强。
“在我们的婚姻里,我和嘉美,都是不幸的。而我的感觉可能更强烈。因为她,至少没有这样的欲望,”
“不是你,嫌弃她的么?”我很小心地问你。
“不全是,这只是小小的一部份,因为嘉美她,没有欲望,我不知道是否因为手术的缘故。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她的勉强,所以我感觉自己,象个罪犯,在强迫她一样。以后,我再也没有碰她。我是个正常的男人,需要正常的夫妻生活。”我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听起来你好像也是个受害者一样。
“嘉美很清楚我们的状况,她曾经跟我说,她是个废人,如果在旧年代,她会叫我再娶一房。”我真的很难相信,站在我的立场,我绝对不会容忍这样的婚姻,我想象着你们家相框里那个散发着母性光辉的柔美的女人,难道她就甘心你在另外的女人身上得到这样的满足么?她就不痛苦么?
“其实我不是他们所说的样子,”你减低了音量,Cara的声音变得犹如梦呓。“说了你都不信,我遇见的第一个,不,应该是拉我下水的第一个女人,还是个大学在校生,但是一脸的风尘,在XX俱乐部的一次聚会中认识,那时我被他们尊称为二十世纪唐僧。”
“唐僧?”我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一本正经地重复了一遍。
“那个女孩,缠着我喝了很多酒,然后我们都醉得东倒西歪的去酒店开房间,我看着她的样子,有一股无法遏制的冲动,你是想象不出她的样子的。我根本无法把她同校园里的那些女生联系起来,尤其是,走了的她。我问她大几了,她说大四了,我又问,是否因为生活所迫,但是从她的脸上是找不到一丝悲伤的神色。她忽然放纵地大笑起来,她说她不缺钱,她只是喜欢!”你狠狠地说了这一句,再没有言语,这真的出乎我的意料,我低声地问你后来呢?
“没有后来,我无法形容当时的感慨,我真的不明白现在的女孩子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她象一条蛇一样,附在我身上。我很脆弱。”
我很后悔自己为什么问了。我以为你弃门而去了。
“有些东西真的很奇怪,以前我曾听到一句这样的台词,男人跟自己爱的女人在一起,无须做任何事,只要在一起就很幸福了。我以为那是太假太假的一句,哪有猫不吃鱼的啊。但是现在我信了。”你转过身,很深情地看着我。“毛毛,就象现在,我们在一起,哪怕不说话,我都很满足了。”
我别过头看窗外,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对你的感觉。
“如果我们十二年前就相遇,你会爱上我么?”
“不会。你不是我要等的人。”我回答得很彻底。
“爱情很随意,只不过这么一眼,只不过你低头一声笑。爱情很艰难,即便我能回到十二年前,回到一个人的人生,也不过是如此啊。”我从没有听到过如此悲伤的声音。我小心地去看你的眼,我怕看见泪光,真的怕。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以后又会怎么了。遇见你以后,我再也没有和晚玉……我真的没有那种欲望了。我突然明白,自己所要的,并不是在黑暗的房间里和一个女人……而是在阳光下,牵你的手走过的那些日子。”我真的没有勇气听下去,如果真的在十二年前相遇,我难道会不动心么?我在心里反复问自己,但是马上又拿你的现实打消这样的假设。我打开车门,然后轻轻对你说了一句:生日快乐。我是真心希望你快乐。
你目送着我离开,并没有追上来。我迅速消失在浓浓的夜色里。

接下来的几天你一直很沉默,没有给我留言,也没有发短消息。我突然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你的那种关怀,觉得日子又无聊起来。

二十日我准备请假去浙大参加期末的面授及考试,你突然发来一条消息说自己上次回去的时候出了点小事故,在医院里呆了一星期。我马上打电话问你哪儿受伤了,你说只是脖子肌肉拉伤而已,在医院做针灸,现在已经没事了。我不是很放心,我说自己明天去杭州,我想去看你。你很惊喜,说到时候过来接我。我告诫你下次不许再过来了,如果你因为这样出什么意外,我会一辈子不得安宁的。你笑着说那你宁可自己出事,这样至少我可以想着你一辈子了。我很严肃地告诉你,做人不可以这么自私,“难道你希望我一生都不快乐么?”你忙解释以后不会了,你是说笑的,你只想给我快乐决不会给我什么负担的。

我到杭州的第一个晚上因为漏做了一份作业所以赶着补做,打电话通知你自己实在没时间,并允诺一定和你一起过平安夜,你很失望,说自己等不及,要过来看我,我威胁你那就没有平安夜了,你才作罢。而且我告诉你余下的日子我要备考,很忙,请你别打搅我,你也答应了。

二十四号下午四点我还没下课你就来电话了,说自己已经离开公司过来了,我马上发消息给你约好五点半我在浙大正门等你,我怕北门会遇见同学。五点钟我匆匆赶回宿舍换衣服,嘉文和几个同学约我晚上一起去金碧辉煌蹦迪,我推说自己要和工大的几个同学开老鼠会,急忙逃脱了。我赶到门口的时候你已经下车等在那里,你穿了黑色的大衣,脖子上松松垮垮地搭了一条米色和棕色相间的大方格围巾,显得成熟而帅气。你看着我,浅笑盈盈。我穿了过膝的白色羊绒大衣,里面是一件白色的低领毛衣,一条珠灰的间着暗紫线条的毛呢短裙,白色的短靴,一条手编的灰白相间的网状围巾,上面缀了很多白色的珠子。我把大衣的扣子扣得严严的,一色的白衬着那条围巾,感觉很清纯。你慢慢地靠近我,你说我真的象个天使,美得让人不敢亲近。我很满意你如此夸我,很得意地抬头笑着。你开了车门我很小心地坐上你的车,怕弄脏了白色的大衣。你关车门的时候特意理了一下我的衣角,然后轻轻合上车门,我很为你的那些小细节感动。
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传统的节日显得黯淡无光了,变得与年轻和浪漫无关,那些泊来的节日倒出奇地热闹起来。比如圣诞的光彩早就盖过新年,情人节的浪漫也是春节望尘莫及的。所有的地方都很拥挤,也很热闹,到处洋溢着青春,泡在这样的节日里你说自己好像也年轻了不少。香格里拉或许是因为消费的层次与年轻有一段距离,所以还不是人声鼎沸的场面,而且老外居多,餐厅布置得更加西化,倒是与这个节日是一种自然的贴切。我们点了圣诞大餐,伴着温暖的烛光享用。你说古人云“灯下看美女”真是不假,印着红红的烛火再怎么心如钢铁的女人也会变得温柔,温柔的女人怎么看都是美的。“你是最美的,小猫。”你放下红酒的杯子,温柔地对我说。“那当然,男人跟所有坐在他对面的女人都说这一句。”我也细抿了一口。你夸张地耸了耸肩,惹得我一阵笑。我很奇怪你的家人为什么不回来和你一起过节,你说要等女儿放假了才回国,“很快就会回来了,一起过年。”“那晚玉?”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安排两个女人的生活的。你说她也回家过年。然后你又补了一句你对晚玉说希望她能重新找到自己的幸福。我在心里说“那不是意味着你要抛弃她了。”但是出口的却是“她可以么?”你沉默不语。然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我们吃到尾声的时候,餐厅的服务员在窗外露天的大平台上点燃了绚丽的烟花,不是在空中燃放的那种,在平台上喷着五彩的花雨,看得人眩目。我起身紧贴在玻璃上,专注的神情象个纯真的孩子。你也慢慢地过来,站在我身边,看我的脸被烟火印得五彩斑斓,你轻轻地抬手搭在我的肩上,我一闪身回到坐位上,你失声笑了出来,你说我狡猾得就象一只狐狸。
我说自己明天还要考试,今天应该早点回去,其实那种考试对我而言根本就不算什么,我只是想早点离开。你坐在那儿,不言语,我又重复了一遍,你才从座位上起来,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对我说,但是我不想听,也许是不敢听吧。
你的车并没有径直回学校,你慢慢地沿着湖边走,我也不反对,他们都出去了,我回去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这湖边流连我喜欢。
我们静静地听着音乐,谁也没有言语。你不时地回头看我,我一阵阵地暗笑,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只是觉得很快乐,忍不住要笑。坐车的感觉真好,那个人即便有什么非份之想,也不得不克制,因为他要化大半的心思驾驶。经过1917的时候,你突然告诉我说哪个周总后来跟你要过几次我的手机号码,你说自己也不知道,他问你“怎么梅小姐都不在事务所的,打过去都是不在,那么忙么?”你说自己在心里偷着乐。“十几天前他去了趟香港回来,告诉我梅小姐去美国了,并感叹现在的年轻女孩真是不得了,居然去美国闯天下了。我知道我那位仁兄大概抵挡不了所以编了这么个谎言一劳永逸啊。”我简直象听故事一样,但也觉得实在好笑。“万一哪天我跟他在杭州遇见了怎么办?我又回国了?这也太离谱了吧。”“不可能遇见的,即便真的遇见,大不了是在国外混不下去再回来了。年轻人,知道天高地厚了?”你学着他的口吻,我在一边笑得透不过气。“只是二期的项目你得找个替身了。”而我则在想是否还要再替你们做下去了。
我们在车里告别的时候,你突然感叹这个夜晚过得这么简单。你慢慢地把手伸进裤袋,说有礼物给小猫。我忙说我不会要的,“先别急着拒绝嘛,看都没看一眼呢。”你举着一只婴儿的袜子在我眼前晃荡,白色的针织棉袜,上面绣了彩色的星星,很可爱。“什么呀!”我很兴奋,一把抓了过来,沉沉的,我迫不及待地打开来,是两串陶瓷的手珠,一大一小,都是暗蓝色的陶珠,上面有紫褐色的象形文字,用宝蓝的丝线编的细绳串着。“喜欢么?”你低声问我。“喜欢,很喜欢,是意大利软陶吧,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我真的很喜欢意大利 软陶土的手珠,只是在杭州很难觅到。“在哪儿买的呀?我找了好多店都找不见有意大利软陶的。”
“你仔细看上面的字,”你笑得很得意。我放在眼前仔细端详,小的那串好像是薇字,大概是不同的字体,小篆的我认得,其它的都只是猜的,我数了数,有十二颗。大的那串简单多了,是艺术体的KEN,我抬头惊奇地看着你。“我有一朋友在运河边祖了间破房子,好象是以前缫丝厂的旧厂房,改装成一个陶吧,我们一帮朋友偶尔也过去玩玩。”我马上变得兴奋起来,这种事对我来说太有诱惑力了,我在心里奇怪你怎么没想过要带我去。“这是我亲手做的,化了整整一个下午,我脖子上还套着颈套,可不容易呢。”“比较感动。这么好玩的事为什么不带上我呢?”我笑着打趣,不过心里确有一丝感动,因为你说自己还套着颈套。“以前没想到,明天就带你去怎么?”“玩笑啦,明天怎么可能,以后吧。”我把玩着那;两串珠子。“一定要戴着哦。小的是手珠,大的是脚琏。把我踩在脚上过隐吧。”我还真没想到,我在心里已经盘算如何配搭它们了,可嘴上依然一句“那不一定,高兴的时候戴一下咯,看你做的那么辛苦的份上。可是我没有礼物送你。”“你坐在我身边就是最好的礼物了。”我看你的神情有开始异常,忙开了车门下来,我跟你道了声谢跑进大厅,然后回头冲你做了个鬼脸,你很无奈地朝我摆了摆手,然后上车离开。
二十六日你突然去北京接待一家海外合作公司的技术总监,所以你事先的那些计划全都作罢,我也少了一重负担,安心地结束考试回家。此后断断续续地通过几次电话,你因为忙碌每天只留些短讯给我,无非表示你都想着我而已,我大都没理睬,一笑置之。后来大概是妻女都过来了,便很少在网上给我留言,我也渐渐习惯了,忙自己的事去。

Fritsche 发表于 2005-10-7 17:15

这世界有着太多难以预测的变故和身不由已的离合,好像我十几年来的争取与努力,还抵不过命运开的一个玩笑。上帝只不过在云端眨了一眨眼,而所有的结局,就都已经完全改变。这是我今天才参透的人生。悲伤隐隐的还有一些压在心底,没有当初的深切。

那是情人节的前夜,我计划好了如何渡过一个浪漫的情人之夜。也许是因为这半年多来你的出现和纠缠,而自己的犹豫不决,觉得心里有愧于启南,所以觉得应该好好的表现。我放了阿姨两天假,我想做个彻底的家庭主妇。一切准备停当,我才去美容院轻松一下,这一个多月忙得都没去做过皮肤护理,我的美容顾问阿喜来了好几个电话。
那晚去的有些晚,大概七点了,启南照例值班。我到美容院的时候,单间已经没有了,所以只好在大房间里将就。我不喜欢大房间是因为躺着各式的人,她们好多是两个人一起来的,老是谈论一些人家的隐私,或者一些道听途说的新闻,而我喜欢安安静静地躺着听听音乐,完全放松身心。阿喜给我挑了最里面的床位,然后拉了帘子。我躺了还不到十分钟便又来了两个,在我的隔壁,还没就位便开始说话了,令我惊心的是她们说到了“朱启南”。
阿喜的十指在我脸上温柔地按摩着。背景音乐是班得瑞的《One day in spring》专集中的曲子。
“听说朱启南的老婆是个冰美人,那一定是性冷淡了,”然后是两个女人的大笑。
“肯定啦,否则哪轮得着美仙啊,都三十六了,这种老姑娘要么变态,要么骚得不得了,朱启南哪敌得住啊……”底下更加粗俗不堪入耳。
那一刻我的大脑出现了短路,是真正的一片空白。我听不见所有也感觉不到任何东西。我只是觉得心在不停地下沉,下沉,疲惫,好像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
阿喜一定是问我是否按摩膏渗到眼里了,我那时是没听见的,她一直拿化妆棉拭我的泪,开始是点点滴滴,后来是满脸纵横,我自己是没知觉的,我不知道我在流泪。阿喜摇醒了我。我说自己突然胃痛得厉害,我的声音细若游丝。阿喜匆忙洗净我的脸,费力地扶我下来,我几乎支持不住要摔到在地。阿喜惊慌失措,把我扶到外面的休息室,我示意她帮我整理好头发,穿上外套,然后依着她艰难地下了楼梯。阿喜帮我拦了车,不放心我,要送我回家,我说自己没事,马上就司机开车。
我真的是不想哭,只是我止不住眼泪,我拿出纸巾不停地拭着满眼满脸的泪,司机不时侧头看我。到家的时候,去卫生间拉了条毛巾,然后打开电视,很大声,这才软瘫在沙发上,象所有丈夫有外遇的普通女人一样,嚎啕大哭。
我想我这一辈子这么放肆地哭大概也就这一次吧,我甚至没有余力伤心。恋爱六年,结婚三年,我自以为的幸福生活只不过是哄了我一下。面对婚姻,晚玉败给了金钱,而我,却败给了性!
我大概不停地哭了一个多小时,然后才开始恢复思维。然后我没有再哭出声来,因为我的嗓子已经彻底嘶啞。只是泪还在继续,以前看到形容泪水如决堤的潮水会发笑,觉得这么夸张,终于也给了我一次体验的机会,如此深刻,永生难忘。我逐渐回忆起他的种种异常,象所有的外遇一样,妻子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我也是。其实我应该早就察觉,他做的并不十分的隐秘。只是我笃信他对我的爱,笃信一切的不可能。
然后我开始寻找纸笔书写,但是执笔的时候又不知道要写什么,“离婚协议”四个字以前呕气的时候一笔就下去了,这次却写不下去。滴滴嗒嗒满纸的泪,我想所谓伤心欲绝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人好像已经不在尘世了。
我在沙发上醒来的时候凌晨一点,是电视的杂音把我吵醒的,我关了电视,才觉得自己饿的不得了。我去厨房冲了泡面吃,我的眼肿得撑不开。我一边吃着一边清醒。我该怎样来安慰我的自尊呢?我问了自己好几遍。然后我开始运行我的智慧。我应该用怎样的方式离开呢?让他也深切地痛一回呢?但是我很快就否定了各种报复的念头。“没意思,小薇,都没意思。”我对着空碗说了一句。
然后我很坚强地离开沙发,我开始整理我的衣服。我总得离开这里再思考吧。然后我很坚强地离开衣橱,我开始整理我的存折。我居然还有七十多万的余钱在银行里,这真让我吃紧和兴奋,原来这两年我还赚了不少啊。我拿那些银行里的钱,我在房间里乱窜,我不知道该干什么。
我再一次抱着钱醒来的时候早晨五点。我从容地洗嗽,吃泡面,穿好衣服,戴上墨镜,我的眼睛有肿又痛。我在桌上留了两个字,美仙。我拖着大大的箱子,冒着零下三度的风寒去赶车,九点的时候我到达杭州。
我去买了一张新的电话卡,然后回房间给母亲打电话,说怀燕在杭州住院,我得陪她,我胡乱编了她的病情。母亲很容易轻信。然后打电话去单位请年休假,同样的理由,主任勉强同意了。然后我换上新的号码,关机,倒头大睡。
我在黑暗的房间里吃吃睡睡,两天以后我决定起床出去。我在卫生间的镜子里看见一个眼圈铁青双颊瘦削的女人,说不出的凌利,很恐怖。我慢慢地涂脂抹粉,直到我看上去,象个正常的女人。
我重新打开我的手机,新号码,新人生。我拨了母亲的号码,才响了两声,便听到母亲焦急的呼喊:“朵,朵,你怎么了?这两天都没音讯,启南说你不见了,你们到底怎么了?”“对不起,妈,我才起来,我已经陪了两夜了,好困。他是大惊小怪了,我留字条给他,一定没看见。没什么,你别过敏了,真的没什么。”我斜靠在沙发上,好像还没缓过劲来。“真的没事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这两天眼皮老跳,就怕你又给我惹什么事。别太累着了,朵。”我又胡乱敷衍了几句,我知道迟早有一天母亲是要面对的。我收拾了一下,然后叫车出门。
我去了体育场路的“大众房网”,我在寻找我的家。那些密密麻麻的房子,不是太小太旧,就是太贵。服务小姐伺候了我一个上午,我终于挑中一套97年的二手房,70平米两室一厅,总价65万,在文二路,还不算太乡下。
下午约好去看房子,小区比较大,环境也还好,隔街有个大超市,生活应该还算方便。房子在二楼,装修得比较简单,家具的格调我不喜欢,但是无所谓,我可以改造它。我对销售小姐说,如果他们把旧家具都搬走,把室内用白漆刷一遍,我要了。那位小姐很不解,然后也很意外,这么快就做成一桩买卖。然后我们回去填表,她问我是按揭还是一次付款,我说一次付清。“你有这么多钱干嘛不买套大的,一百三四的,然后按揭,一个月也不要很多负担的。”为什么要大的,我只要家,我跟他的房子有多大,一百六十八平米,仍然不是我的家。我什么也懒得说,我留了电话,请他们尽快。
两天以后我办妥了所有手续,我拿到了钥匙。我站在四壁皆空的我的家,突然觉得很安全。我对自己说,从此以后不会有折磨,也不会受伤。这样想着,突然就来了一股劲,怀揣着最后的八万块,那张可爱的金卡,我去了家具市场。
我象只小蚂蚁一样奔波了两天,我有了一个舒适的简素的家。
一周以后我回到了那所房子。他去上班了,阿姨忙着要给他电话,被我制止了。我让她去超市给我买十只整理箱,阿姨以为自己听错了,我再重复一遍,她犹犹豫豫地出门照办。我站在房子中间,我环视着我生活了三年的空间,这里的每个细节都是我精心布置的。我不知道该如何除去我留在这里的痕迹。我回到卧室和书房,好像我们的东西都很独立,三个衣柜我的,两个书柜我的,一张书桌我的。阿姨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喊了两个蹬三轮的车夫,我告诉神色茫然的她,可以再放假两天。她简单收拾了一下便走了。我指挥两个车夫把我的书整齐地码进整理箱里,然后是我的那些收藏,杂件,通通指挥他们运回娘家。母亲恰好不在,我暂且少费些口舌。然后我们又折回,我又把所有的衣物都整理进箱子,其他的日常用品,那些包,鞋子,所有我的东西。它们随我一起全部离开了那所房子。
母亲坐在摆满了箱子的客厅等我。我又卸进了五只,还有两个大旅行箱。然后伏了搬运的费用。我坐在母亲身边,看着十只白色的,两只绿色的整理箱,还有其他的一些箱子,这就是我三年生活的全部。他们倒是忠实地如影随形。
“妈妈,我们结束了。”我慢慢地倒在母亲怀里,话未说完,泪已潸潸。
“朵,妈知道,你委屈了,啊……”母亲拍着我的背,想必也是老泪纵横。
我费了好大的力才说明了全部。
我们两点以后才吃了午饭,我知道自己还要面对他,我还不要更坚强。我安慰好母亲。然后给他打了电话。
显然他对家里发生的一切很意外,突然我的所有都不见了。他进门的时候,我正在剪那些合影里的我,这是我留在这所房子里最后的一点踪迹。
“朵朵!不要!”他扑过来,想要夺走我手中的剪刀,我狠很地拉了回来,我的手掌受了伤,血一点点地滴在那些照片上。
他惊叫了一声,然后慌乱地翻出药水和纱布。我拒绝了他的帮助。狠狠地拒绝。
“你选个时间,明天?后天?都行。”我面无表情,继续我的操作。
他佝偻着身子在我面前。显然他是无话可说了。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穿着白衬衣,牛仔裤,跟所有穿裙子的女孩都不一样,你就是我想象中的爱情故事里,女主角的样子,一尘不染,好像不是人间的女子。想一个梦。”他很低沉地说着,我停顿了一下,在心里说,这些有意义么?
“结婚的那晚,我抱着你的身体的时候,我的手在发抖。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我终于把你变成了现实,变成一个普通的女人,可以安静地睡在我身边,可以随我拥抱,抚摸。我把你放在床上的时候,你却在流泪,你的眼泪刺痛了我,到今天,我还记得当时的感受。”
“朵朵,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很累,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到底要什么,我竭尽所能,我希望你快乐。”他在我对面的沙发坐下。“我是真的累,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男人,我知道自己俗,很俗……”他停了一会儿,然后继续。“你看上去,一副超凡脱俗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我连在你面前大声说话都不敢,更不要说粗话。结婚三年了,我不敢随便碰你,除非你愿意,那晚的眼泪,刺得我没有了一个男人面对一个女人该有的欲望。可我们毕竟是夫妻呀,我只想过普通人的夫妻生活。”他的声音开始哽咽,我抬头看他,看他眼里的泪,慢慢地滑落下来。我放下剪刀,还剩最后三张,是我们在一个海岛上拍的,我就穿着白衬衣牛仔裤,长发飞扬,他跟我一样的装束,靠着我的样子好像还有些生疏。我在那一刻决定把这三个自己留下,那是他最初的梦。
“我不怪你。我们都解放了。”我把照片上的自己放进口袋,把那三张留在茶几上,我起身准备离开。
他走过来,拉着我的衣襟。我转过身,对他说:“我伤过了,痛过了,我想这一切快点结束。我也累了。”
“好吧,我依你。”他松开了手,看着我离开。我在门外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哀嚎。

三天以后我们从婚姻办事处出来,我站在入口的石阶上抬头看天,从恋爱到结婚,我们走了六年,而离婚,只需六分钟。我苦笑了一声。他走到我面前,对我说了最后一句:“你是我心里,永远的痛。”这是我认识他以来,他对我说过的最浪漫的一句。

一周以后我办妥了辞职手续,说服了母亲,雇了辆卡车,载着我的往事离开了我的城市。我读了你留给我的所有短信,从情人节的那天开始,直到我离开的时候,你的喜悦,你的失望,你的焦急,你的无助,你的悲哀。然后我取下那张卡,扔进马桶,冲走。


新生活开始的时候,我的口袋里还剩最后的一万块。我觉得自己对于母亲而言实在是不孝,我把她从那个生活了六十六年的城市带到杭州,化两天的时间陪她熟悉周围的环境,然后我对她说:妈,我要一个人出去散散心,然后重新开始。

我在三亚的海滩上晒了五天太阳,象一个愚蠢的人。然后带着最后的六百块回到杭州。
第二天我去导师的设计公司上班。我又恢复了以往的活力和激情。

Fritsche 发表于 2005-10-7 17:16

我最后一次读QQ上的留言,我才知道,情人节的那天你又开车去了我的城市,你说要给我一个大大的惊喜,你打我的手机不通,留短信不回。最后无比失望地返回杭州。在我音讯全无三天以后,你又去,居然找到我的单位询问,知道我请假了。再以后,你继续等待我的回音,在我离开的那天,你又踏上旅途。我在想象,也许我们象电影里演的那样,朝着相反的方向,在途中错失。你得到我离婚辞职的消息以后,再也没有任何关于我的消息。你甚至去找了朱启南,但依然是一无所获回到你的城市。我删除了我的号码,我跟你的联系,彻底断裂了。

原定五月末的毕业设计及毕业典礼因为非典推迟到七月中旬,而且一切都很简单,在规定的时间交了毕业设计,没有安排毕业答辩。所以大家都是零零散散地到校,只是最后发毕业证书的时候才凑齐了大半。我遇见了嘉文。她在最短的时间内告诉我她结婚了,你的那个情人卷走了五百万跟另外的男人逃去美国了,你落得人财两空的境地,所以变得深居简出再也不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了。半个月前你去了加拿大,大概要一周以后才能回来。“可怜的KEN,好像整个人都变傻了,每天冲着手机发呆。”嘉文的神情十分的惋惜。我很安心地开完了毕业典礼,因为我不用担心你会利用最后的机会找到我。

八月底前的某个周末,我陪一个业主在郭庄喝完茶出来,天是难得的阴凉,所以我没有回家,一个人从杨公堤走到了北山路。我穿着天使般的那身衣服,在路人的目光中穿行。荷花还没有败,仍然开得有声有色,精神抖擞的,我正看得入神,突然听到身后急促的刹车声和一声巨响,把我吓得全身打颤,我回过头,一辆黑色的奔驰撞倒了人行道上的废物箱。歪歪斜斜地停在那里。车门打开了,一个男人走出来。

好像时间在那一刻停滞了,世界消失了,没有速度,污染,喧嚣,也没有湖光山色,不息的人潮。

你慢慢地走过来,你眼中的泪,一颗一颗地滑落下来,很轻很轻,落在你的前襟。你把我揽在怀里,你的泪水濡湿了我的发。我没有哭,很安静。我感受着你平静的心跳和呼吸,没有思想,也没有方向。

最后分开我们的是交警,你对他说,你找你最爱的女人,找了大半年,你说任凭他处罚,但必须不是今天。你给他你的名片,那是我见过的最有人情味的交警,他让你把车开走,然后补了一句:别再丢了。
我们去了西街,有个很帅的服务生一脸愕然注视着我们,你笑着过去跟他招呼,他也恭喜你。我们静静地喝着咖啡,我很平淡地告诉你我的遭遇,已经没有一丝悲伤的情绪。然后我问了晚玉的事,你听得大笑,你说就算是吧,只是钱是你心甘情愿给的,权当是给她的嫁妆。然后你告诉我更惊人的消息,你离婚了。
“是七月份你去加拿大么?”
“你怎么知道?”你失声问我。
我笑而不答。我问你为什么。
“其实我和嘉美一样悲哀,我也是才知道。嘉美大学的时候有个男生很狂热地爱她,只是出身贫寒,她的父母根本就不同意。后来那个男生去美国读硕士,博士,最后留校任教。嘉美去加拿大那年,他放弃了美国的优厚待遇去了多伦多大学。”你重新续了一倍杯咖啡。我觉得我们的人生太像个故事,好象一切都不真实。
“那个男人一直独身,这么些年,他们一直在联络。去年底,那个男人被查出患了骨癌,截去了右腿,嘉美觉得自己几乎耽误了他的一生,所以不顾一切,要陪他走完以后的日子。”
“她爱他么?”我在怀疑你说的是否事实。这种故事我看得太多。
“应该爱吧,一个四十三岁的女人,忍了那么多年,还能做出这样的决定,难道不是因为爱?”
“那你呢,就没什么不舒服么?你的妻子心里装了别的男人,而跟你生活了十二年。你能容忍?”
“只有感叹,真的。她比我勇敢。我也解脱了,我们之间也算扯平了。”
我真的无话可说。到底是谁负谁呢?好像感情的事不能简单地用对错来衡量。
你说自己去洗手间,你说小猫你别乘机逃了,你对那个帅哥使了眼色。
我倒是真的想再逃一次,我不想再跟你有什么纠葛,我已经对感情的事彻底失了信心,也没有兴趣。
那个侍者马上过来填补你的空缺。他告诉我,几乎每个周末你都在这里,有时其他的日子也过来。后来你告诉他在等自己最爱的女人,她最喜欢西街,她一定会在这里出现。我想起曾经的那句玩笑话,庆幸自己幸好没有来过。“以前我在电视里见过这样的事情,没想到现实生活中真的有,我真的很感动。他只告诉我一个人,还留了电话,给我看了照片,你比照片上的还漂亮。他说如果你一出现就打电话给他。真不容易啊。好像他还是个有钱人呢。”男孩还在喋喋不休地感叹,你过来了,他笑着离开。
“你有我的照片?”我很奇怪,这根本不可能。
“在我手机里,我偷拍的。幸好我偷拍了,这样我可以每天看着你。”
你打量着我光秃秃的手腕,你说那两串意大利软陶的珠子就是为这身衣服设计的,你说你最喜欢我这一身。
“不要再躲了,好么?你躲不掉的。”你抓过我的手,我们彼此凝视着对方,我们都消瘦了。
我慢慢地抽出我的手,长叹了一声。“我已经不相信任何了,我也经不起了。一个人的日子更安全,更快乐些。”
“不,小猫,这只是暂时的感受而已,慢慢会好的。我们去国外吧,你不是很喜欢法国么?我们去法国,去地中海沿岸的某个小镇,买一个葡萄园,自己酿红酒,你会很快乐的。我会让你一辈子幸福。”你的眼中闪烁着幸福的光芒,我想象那样的生活也许会象天堂一样。但是我知道,那无非也只是个梦而已。我和朱启南恋爱了八年,他曾经也象你一样强烈地爱过,以为自己会让我一生幸福。但是最后,却仍然选择了那样的方式伤我。如果我跟你走,不用多长的时间,你一样也会觉得很累,终究有一天也会敌不住疲惫,从我的身边离开。我已经犯过一次错了,绝不会再有第二次。我根本就不是个适合婚姻的女人。
“Ken,”我第一次这么叫你,你很惊异。“我知道你喜欢红酒,很喜欢,如果是极品,或许你会喜欢得发狂,在你没有得到之前,你一定日夜不会释怀。但是有一天,你得到了,它就跟你酒窖里的那些收藏一样,静静地躺在那里蒙尘,或许偶尔你想起了,会进去看上两眼,你对它的热情在伸手将它搁在酒架上的那一刻就熄灭了。”
“毛毛,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急急地欲要分辨,但是你又无从分辨。你最后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时间会证明一切。”
你问了我新的工作单位,我没告诉你,你又要求我去你的公司,我笑问你:可能么?绝无可能。
我们喝完了杯中的咖啡,我说我该回家了,我母亲一定等得急了。我们起身离开。
我执意不肯上你的车,我真的怕,我的心刚刚平静,我不愿意再被你激起什么波澜来。
你说这样有意思嘛,即便我不坐你的车,你也会跟在后面,找到我的家。
“我不会打搅你的,我保证,除非你愿意。”你说得很诚恳。
你送我到楼下,轻声跟我道了声晚安,目送我上楼便离开了。

接下来的日子你果然守诺言,没有突然在我的面前出现。
一个多月以后,一天下班回家,母亲告诉我对面的邻居前两天搬走了,今天有新人家搬来。我对这些琐碎不感兴趣,只随便应了一声。
后来发生的事情很令我起疑,每天我上床的时候隔壁就开始播放班得瑞的音乐,早上也是,轻轻柔柔地伴我入睡,又唤我醒来。我一直猜测那是个什么样的邻居,无意间给了我这样的关怀,心里感激的很。
大概半月以后,一个星期天的早晨,我实在忍不住,就敲了对面的门,我只想看一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儿,对他(她)说声感谢。
开门的竟然是你,穿着白色的棉质睡袍。
我傻傻地站在门口,你把我拉进门,然后轻轻合上门。你看着我,目光炙热而深情。
“你怎么会?”我低头躲开你的眼光。
“我在前面买了九十平米的,才跟他们换来。”你很得意。
“是么,有钱真好,可以随心所欲。看来我只有搬到更乡下的地方去了。”我冷冷地对你说,转身准备离开,你一把抓住我的肩头,“别,我离开,我离开。”你把我按在沙发上,然后靠着我坐下。
“我真的就这么令你讨厌么?我知道,我的过去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了,可这并不代表我对你的爱就那么那么的不真诚,你到底要我怎样,你才能信啊。”
我冷冷地扭过头去,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毛毛,一个四十一岁的男人,他的爱不是一时的冲动,也许我荒废的那么多年都是因为没有等到你的出现。”
我冷笑了一声,你居然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我不求什么,只要每天能看到你,感受到你就在我的身边,我就很满足了。我不敢奢望你会爱我,会跟我一起生活,我只求有你的消息,不要让我在这茫茫人世,突然失去依持。”我回头看你的脸,你很认真地继续。“难道我们象那些普通的朋友一样都不可以么,一起喝喝茶,聊聊天。毛毛,你为什么要这么极端地回避我呢。”
是啊,我为什么要对你采取这么极端的方式,我为什么不能象一个普通朋友一样待你。我不敢歇开心底隐藏得最深的那部分,我宁可一个人偷偷地想你,活在想象的两人世界里,也不愿意在现实中与你面对,因为我害怕看到彼此伤害的那一天。我对你这样的男人实在没有信心,我甚至对自己,也一样没有信心。
“Ken,中午我请你吃我们家乡的小吃,你有时间么。”我突然这么对你说连自己也觉得惊异。你好像不敢相信,重复了一遍,我笑着点点头,说是为了感谢你的音乐。我让你在家里等着,我不想我的母亲看见你。
我对母亲撒了谎,我说对面新搬来的是我以前在一家设计院认识的朋友,我端了点心过来,母亲很奇怪我为什么不邀请你来我们家,我说我们在那边说话方便,还可以看碟。你很惊讶我的手艺,你说没想到我能做这么好吃的东西。我很得意地告诉你,这还是我新学的,“天才嘛,做什么都优秀啊。”你拿手在我的鼻子上刮了一下,感叹自己没有这样的福气,可以天天吃到我做的美食。
“毛毛,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心无旁婺地等你,做百分之百的第一。”你一本正经地对我说。
“那好啊,如果你有足够的耐心。”我笑着答道。
那个午后我们喝茶听音乐,很放松,也很开心。我再也没有要求你远离我的视线,既然我们可以快乐地相处,为什么要生生地折磨彼此呢。

Fritsche 发表于 2005-10-7 17:17

国庆前夕你问我准备去哪儿放松,我说没兴趣,只想在家呆着,吃吃睡睡。你说那我会变成一头小猪的,然后你提议我们去你助学的那些女孩的家乡看看,你说当初支教的那位现在是云南一个助学基金的负责人,这些年四处奔走游说募集了一大笔基金,你想借此去看看他,顺便支持一下。我对此很感兴趣,欣然同意。
我们十月一号乘机前往昆明。临走的时候很不好意思把母亲一人仍下,好在母亲是顶顶随遇而安的人,这半年多来结交了小区里的好多老人,每天舞文弄剑的也蛮充实。只是不放心我一人出门,我没敢跟她言明是去云南的偏僻山村,只说是跟旅游团去昆明,否则她老人家决不依从。
我们到达昆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因为时差的关系那边的太阳还挂得老高的,也就杭州三点的样子。我们安排好住宿以后在饭店等你的朋友过来一起晚餐。
晚上七点多了你的朋友才匆匆赶来,我无法相信那个身材佝偻的男人竟是你的同龄人。他看着至少有五十多岁了,满脸的沧桑,头发也掉得差不多了。他穿了一件廉价的涤沦衬衣,一条发白的牛仔裤,脚上的皮鞋已经没有一点光泽,好像已经到了破损的边缘。你们在一旁拥抱,彼此都很激动,那么多年不见了,相信在他的眼里你并没有多少改观,而在你眼里,他却是如此迅速地衰老了。我也有几分感动,一个曾经有着良好家世的男人,放弃舒适的生活来到这里受苦,到现在依旧孒然一身。
席间听着他这么多年的经历,种种的辛酸和艰难,当然也有很多很多的快乐,我真的觉得在他面前自己是如此的虚伪和卑微,他说自己曾经也退却过,但是看到那么多的人因为他的努力而改变了人生,而那些人的改变有可能带来一个地域的新生,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工作非常伟大。是啊,较之我们在网上那些苍白的谓叹,那个叫叶空山的男人无疑是一个英雄。
你为他的基金会提供了二十万的善款,你的朋友竟为你这个财神的慷慨落下泪来,令人无比的心酸。
也许是受了你朋友的影响,第二天我就急着要去那些我无法想象的贫穷的山区。
我们坐了将近十个小时的汽车才到达一个县城,准备明天再搭小三轮进山,最后要走将近十公里的山路到达一个叫佤当的小乡镇。然后在那里住两天,去周围的山村。
因为准备去山里吃苦,所以我是一身白衬衣牛仔裤帆布鞋,然后背了一个大大的登山包里面装了一些学习用具和几打巧克力,我想那些孩子肯定见都没有见过。你笑称我的装备比较专业,不知实力如何。我知道你经常在山林间暴走,十公里的山路对你是小意思,我自以为自己诳街的记录至今还没人打破过,应该也支撑得住。
我们搭乘一两破旧的三轮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我从没见识过这样的峰恋叠嶂,那些耕种在六七十度斜坡上的庄稼,我真的无法想象那窄得仅能容得下一双脚印的地笼他们是怎么耕种的。这一路我的心是沉沉的,所谓生不逢地,如此恶劣的生存条件,勤劳已经不是什么美德,而是一种宿命。农民们完全是靠天时来决定自己的生存状态。即便他们如何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即便是勤劳到了极点,也只能是勉强裹腹而已,保证温饱而已,因为那块土地无法无他们创造更多的财富了。
颠簸了三个小时以后已经没有车路,三人下车开始步行,这才发现自己只适合在城市平整的街道上急速行走,走了近五六公里的时候脚底就磨出泡来,开始强忍着痛怕你笑话不敢出声,后来实在痛得不行才对你说了,你脱了鞋发现我的前掌起了两个大大的水泡,心疼得不得了,二话没说就把包仍给老叶,一把将我背上。最后的三公里你背着我走走停停,中间歇了一小会吃带来的点心。到达佤当的时候我的双腿几乎失去知觉,你也累得一身的汗。我们匆匆去了唯一的一家旅店放置好行李,其实那根本就是一个窝棚而已,铺了几块床板,边上用竹枝围起一个小院是供冲凉的,有一口井可以打水。至于厕所那是没有的,随便找个地方解决。你觉得我是无法适应的就跟老叶商量一下能否借助到条件好点的人家,老叶想了想说可以,然后带我们去了一户三间楼房的庄院,户主是个小煤窑的主人,我们交五十块一晚的住费,另外每人加十块钱一天在他们家搭伙,腾了两个房间,楼下好歹有个卫生间可以用。一切停当之后已经是下午三点,才觉得饿得发昏,老叶买了几个糍粑回来三人分着吃了。你问老叶你助学的女童有没有在镇上的,你想先去看看,然后商量明天的行程。老叶告诉你有两个,一个去县里念高中了,最大的那个今年刚刚考上一家师范专科学校,人都不在家。你对自己的成果很满意,连说不简单,那些孩子真的不简单。老叶提议我们先去镇上的小学校看看,你助学的那些孩子都已经念初中了。你把我扶到床上,小心地剪破我脚底的水泡,然后涂了膏药,贴了两块很软的棉条在上面,很清凉,马上感觉不疼了你说这是从加拿大带回来的,专治脚底起泡的,很管用,明天我就没事了。我很难相信会这么神奇,心里却暗暗赞叹你的周到和细心。你跟房主借了辆单车,推着我走。佤当说是一个镇,实际上不过一个较大的村子而已,一条歪歪扭扭的土路,两侧是乱七八糟的人家,房子大多是泥胚垒的,单层,屋顶批了厚厚的竹枝。镇上几乎看不见男人,都外出打工了,那些女人都穿着黑色的土布衣服,很宽大,许是便于在陡峭的山地上劳作吧。学校在一个土坡顶上,四间泥垒的平房,与那些村民的房子一样,只是窗洞开得大些而已,之所以说是窗洞,因为就是一个四方的大口子,没有任何遮挡。学校之有两个班,一二三年级一班,四五年级一班,一个男老师,集校长与语数体育老师一身,本地人,也曾受益于助学基金才得以完成学业的。高年级班的老师竟然是我们浙江的志愿者,今年才去的,一个瘦弱的女孩,黝黑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我们一行进教室的时候,三四十个衣衫破烂的孩子抬着头,黑幽幽的眼睛齐刷刷地看着我们。你和老叶打开背包给他们发文具,我也分巧可力给孩子们吃。孩子们坐在座位上不敢出生,也不敢动那些东西,老师说话以后才乱成一团,象过节一样快乐。孩子们从来没有见识过巧可力,我让他们放进嘴里吃的时候他们的表情并不快乐,那个女孩过来跟我说,不如买两块钱一斤的糖呢,孩子们不习惯巧可力的味道,他们喜欢甜甜的。我很心酸,也很后悔自己的无知。我把余下的给了那女孩,然后问她镇上有小卖部么,她告诉我有一户人家卖些乱七八糟的杂货,我再她的指点下急急地寻去,真的有卖两块钱的糖,花花绿绿的,我买了她的所有,也不过两斤多一些,我快乐地跑回来,也顾不得脚底的痛,好像捡了天上掉的陷饼。我重新分给那些孩子们,自己也剥了一颗塞进嘴里,真的很甜,我至今仍记得那股甜蜜的味道。
也许是这一天太累了,晚饭后倒头便睡,一觉醒来天也亮了。那管药膏真的神奇,我起床下地的时候脚真的不疼了。你和老也已经起来了,在院子里说话,我匆忙梳洗了一下,在房主家吃了早餐,稀饭就木薯,倒也吃得饱饱的。

我们去的第一个山村叫什么名不记得了,是附近最大的一个,也就百十户人家,但是有六七百人口,每户至少四个孩子,多的六七个,我知道计划生育是管不到这些地方的,村里最富的一户是因为买了三个女儿去河南,得了近七万块钱,买了辆手扶拖拉机在采石场运输。老叶说那些女孩十四岁就买出去了,底下还有三个,分别是十二岁,十岁,八岁,也没念书,准备养两年接着买。我去看了那个狠心的母亲,据说只有三十六岁,但最大的儿子已经二十二岁了,我看见这个不到一米五的女人,皮肤黑得跟紫砂壶似的,一脸的褶子,至少是五十多岁的样子了。她看着我和你就跟天外来客似的,两眼死盯着,老叶用当地的方言跟她交谈,希望她能送那三个孩子去念书,我们为她们提供读书的一切费用。她开始大概是很反对,挥舞着双手大声叫嚷着,那三个女孩最大的去县城一家饭馆里洗碗,管吃住一个月给十块钱,两个小点的打草养一头牛。你对老叶说,送那三个孩子去念书,每月给她五十块,算是三个孩子的工钱。那个丑陋的女人显然不相信世上居然会有这样的好事,突然抓住我的手,大声叫嚷,老叶翻译说她问我是否真的,我很厌恶地甩开了她,对老叶说,让她学期结束的时候才能去学校老师那儿领钱,否则她得了钱也不一定会让女儿上学。
接着我们又去了几家,但是没有象这个女人这么过份的,知道我们肯帮助他们的孩子念书都很感激了,我们这次又认领了十五个,承诺一直供到初中毕业。
回来的路上,陆续看到那些衣衫滥褛的女孩,背着比自己的身子还要大的箩筐赤脚在山道上艰难地走着,也就是十一二岁的样子,在我们那边都还是在父母怀里撒娇得不得了的年纪。我的眼睛忍不住又湿了。
回到驻地的时候太阳就快下山了,我累得不想说一句话,你突然拖着我爬上院子后面的一个小土堆,两人席地而坐,看太阳慢慢地下山。其实这是个很美丽的村子,在四面大山的怀抱中,那些零零星星的房子就象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玩具,随意地散落在那儿。傍晚的雾气笼着四面的群山,很有人间秘境的感觉,如果抛开现实的衣食住行,这里真的是一处世外桃源啊。你折了一根野草,编了个指环套在我的手上,你象童话故事里的王子,单腿跪在我面前,深情款款地说:“嫁给我吧,我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用我全部的生命爱你,无论你变得多老多丑,我都象爱一个天使一样,爱你,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我忍不住大笑起来,我说台词不够感人,我还没有被打动。
“是么?还不够感动啊?”你也笑着起身,然后坐回我身边,你看着远处的天空,好像是在自语:“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允许我做七天的野鬼,让我的灵魂追随在你身边,无论我将滑向多么深的黑暗,我的爱,不会让我成为永恒的孤魂。”我侧身看你,突然觉得有一种深深的依恋。
“干嘛这么悲啊,这么伤感啊。”我停顿了一会儿,突然心有感慨,“人世间最美好的情感不是相濡以沫,而是相忘于江湖。心有默契,又何必朝朝暮暮?彼此守着心中的那份思念和感动,不嫁也不娶,默默地关怀,深深地依恋,岂不比厮守在一起忍受彼此的小节,忍受彼此无心的伤害更高明些?”
你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长叹了一声,“我也设想过无数次,我跟你的结局,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我只有两个愿望,要么找到你,守一生,要么找不到你,想一生。”你轻轻理了一下我散乱的发,然后扶起我,下了坡,回去晚餐了。

第二天一早去学校和老师告别,我送了随身带的防晒霜给那女孩。然后你和老叶租了村民的单车,你驮着我,老叶自己一辆,我们在崎岖的山路上骑着,我一直担心我们会摔下沟去。好不容易到了可以乘三轮的地方,把车停在等候的窝棚里,车主自己会出来取的。然后等了近半小时才坐上了回城的三轮。
四号晚上我们回到了昆明,你说自己的口袋里只剩六块钱,大部分留给小学的老师,你让他们无论如何也要给教室的窗户安上玻璃,不然孩子们冬天的时候实在太冷了,又留了一些给县城中学里的那几个助学的孩子。我说我们没退房间好像太浪费了,这几天的房钱差不多三千呢,可以供三个孩子小学毕业啊。你说不要这样,否则以后会没法生活的,我必须尊重现实。
第二天,我去商场买了一双皮鞋和一双旅游鞋送给老叶,他感动得不得了,这让我的心里酸酸的更加不是滋味。你笑说如果我肯送鞋给你,你也来做自愿者好了。我们在昆明瞎转了一圈,第二天返回杭州。
这次的云南之行令我对你的形象又有了新的改观,原来你不单是个有爱心能吃得苦的男人,也是个能照顾女人的男人。我对你的态度也温和了好多,偶尔也一起出去吃顿饭,喝喝茶,彼此都很快乐。

十月下旬开始公司的业务突然繁忙得不得了,晚上基本都要加班,你不知道我确切的工作单位,我坚持不告诉你是怕你忍不住要跑去接我。你说自己基本每晚都坐在车里,听音乐,等我回家。我说你那么做作干嘛,至于这样嘛,你说自己喜欢,远远地看着我从小区的大门走进来,感觉很兴奋,觉得自己这种等待很值得。“再说了,万一你有什么急事要用车,我可以马上出发啊,整装待命嘛。”我对你这种稀奇古怪的念头非常反感,觉得你纯粹是在做秀,太假了,象演戏一样,做给人看的,没有任何现实际意义。我在心里暗想,看你能演多久。

后来我看了一部名为《黄手帕》的韩剧,看到男主角郑英俊每天开车去春川找尹紫英,因为紫英不肯与他相见,所以他只能把车停在她的门外,一个人坐在车里,想她。我的泪不自觉地滑落下来,我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等待的时候,你是幸福的。

Fritsche 发表于 2005-10-7 17:18

十一月三日是我三十四岁生日,我估计你是要乘机表现一番的,也很好奇,你到底会给我一个怎样的惊喜。晚饭我答应母亲在家吃长寿面,这是我这么多年的规矩。饭后你开车带我去南山路的西街.彩蝶轩。这是我第一次见你穿西服,浅灰的,里面是白衬衣,配了一条紫色系的暗花领带,帅得令人动心。我穿了白色的短袖羊毛连衣裙,领口和袖口镶了白色的皮草,外面搭一条米色底浅咖啡花纹的羊毛披肩,幽雅而高贵。我们到达西街.彩蝶轩的时候,两个服务生在门口候我们一时了。进门的时候,我闻到了浓郁玫瑰花香,整个空间全部装饰了火红的玫瑰,一个美丽的玫瑰花房!整个大厅空荡荡的,中间摆了一张玫瑰装饰的桌子。我知道你包了他们的场子。虽然觉得太夸张了,但是因为女人的虚荣心作遂,觉得一个男人肯这么献殷勤也很难得。
晚餐对于我只是一种仪式,我已经没什么胃口了,而且众目睽睽之下,更觉得两个人象演员似的。那些服务生和服务小姐微笑着站在我们的身后,我实在无法忍受那么多双眼睛,我小声地要求你把他们都打发开,你笑着答应了。你说这房子里装饰了一千九百九十九支玫瑰,对此我深信不疑,你完全有能力做到。我在想象那些玫瑰如果都摘下来可能会装满一小卡车。你问我如何,喜欢么?我说太夸张了点,反而显得不真实,但是我会因为奢侈而记得一辈子。
餐后,在生日快乐的乐曲声中他们推进来一个大大的蛋糕,我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象个美丽的公主许愿,然后吹熄了蜡烛。我们请那些男孩和女孩们一起分享了这份快乐,女孩们的脸上充满了嫉妒的神色,我知道她们心里所想的,凭什么这个女人可以这么幸福!而我并没有象她们想象的把这当作一种幸福。
也许在我的人生中,这真的是最最浪漫的一个夜晚。所以,我没有理由不快乐。当然更快乐的是你,因为你成功地制造了我生命中最难忘的夜晚。
但是生活并没有因为那一晚的浪漫而有什么改变,我对你的态度照旧,没有更进一步的亲密关系,你好像也不计较,照例按你自己的意愿,我加班的夜晚等在自己的车里,我在家的夜晚陪我在网上开心。

十二月十七日晚,你四十一岁生日的前一晚。我因为赶一个竟标方案所以在办公室呆到十一点,导师说那么晚了不放心我一人回家,要叫司机送我,我笑着说我好歹也三十有四了,哪能那么轻易被人拐了去?我从公司前面的那条小巷走到教工路上打车,等了有十来分钟才搭上,司机大概三十来岁的样子,长得不象个坏人。车子开到了天目山路,本来在古翠路口要拐弯进去的,但司机照例直行,我问了一句,他说那边在抢修,要到前面套一圈。我就不吱声了。到了前面的路口他依旧直行,我偷偷看了他一眼,突然有些害怕,后背开始冷嗖嗖的,再到丰潭路口的时候他还是猛踩油门向前,我开始恐惧的有些颤抖,我在设想种种可怕的结果,然后快速反应着我该如何脱身,碰巧我的电话响了,我忙打开来,是公司的小李问我是否把钥匙丢那儿了。我掐断了电话,突然笑着高声自语:“这么可笑,居然敢开车跟踪我!”出租车猛晃了一下,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到古墩路的时候刚好有一个红灯,车刚一停住我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车门跳了出来,然后扔了一张钱给他,大声叫了声“对不起,我男朋友的车在后面!”说罢转身便跑,那个司机也猛踩油门绝尘而去。
冬夜的天目山路冷清得令人心慌,这一段两侧只有森森的树丛,根本没有什么人家和店铺。我看见远处有一个公交车站,还有些明亮的灯光,便拼命往哪儿奔去。一边打开手机,在昏暗的街灯下拨了你的号码,在心里喊着:快接呀,快接呀!响到第七声的时候才听见你沙哑的声音,大概又等得睡去了。“救我,天目山路,往西,丰潭路往西……公交车站……”迎着风狂奔,我的声音一直在发抖,我不知道你是否听清了,我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倒车的声音,刹车的声音,然后才是风驰电掣的声音。你没有说话,也没有关机。
我跑到站台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两束摇晃的光柱,在稀拉的车流里游移,无比高速地行来,我知道那一定是你的,我忍不住流了满脸的泪,突然觉得自己安全了。我看着你一点点地离我近了,再过一个路口便到了,红灯又亮了,我慢慢跑出站台,我想离得近些等你。而你并没有减速,你直直地闯过了路口,我眼睁睁地看着你的车尾被一辆左转的货车擦了一下,突然失去控制,撞向了右边的护拦,然后又反弹过来在空中翻了个身,车顶重重地砸在马路上,接着在中央隔离带上撞了一下,才向我滑了过来……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以后,母亲和导师在眼前,我睁开眼的刹那母亲才失声哭得背过气去。导师扶了她在躺椅上坐下,我张了张嘴可是出不了声,我想挣扎着起来可是浑身巨痛,我只有一个念头,我要见你,我要在你身边。我的导师告诉我,我被汽车的后轮击中胸部,断了两根肋骨,头部有少许积血,但已经抽出没有什么大碍了,肇事的司机当场死亡。“想不到是李道义,我们还一起开过几次评审会……”我再次昏迷过去。
隔了一天我才醒来,母亲说我昏迷的时候一直在抽慉,不停地流泪。我突然丧失了语言功能,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医生说可能是因为遭受了突然的打击而发生了功能性障碍,也许在某个时刻会突然恢复,也许一辈子都失声。

我在医院躺了一个半月才出来。你就这样从我的生命里消失了,我曾经幻想过很多次关于你我的结局,但永远也想不到,你就在我的眼前消失。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你爱过一个叫尤小薇的女人,你为她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半年以后,一个初夏的午后,我从北山路的两岸咖啡出来,站在门口打车,我穿着你最喜欢的天使的那一身衣裙,手上和脚上套着你为我制作的手珠和脚链。
一辆黑色的奔驰停在我的身边,探出来一张男人的脸,很陌生,但是很友善。他问我郭庄怎么走,“到杨公堤,过两座桥便看见了。”
“谢谢你,你真象个天使。”
我在那一刻突然恢复了语言功能。Ken,那个男人的声音,就是你的声音。

每天我都会乘车去那个车站,有时很拥挤,有时很冷清,我凝视着你消失的路口,在心里一遍遍地对你说:Ken,下辈子如果我还记得你,我们死也要在一起。

Ken,下辈子如果我还记得你,我们死也要在一起。

Fritsche 发表于 2005-10-7 17:19

完整版$感人$

Fritsche 发表于 2005-10-7 17:21

老实交代,我没看完,这么长,转贴都能把我累死:(

下次一定不转这种长篇了,ztmd的累$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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