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时代下创作的泛滥
作者:微信文章窗外,又一场数字春雨无声落下。服务器集群微微嗡鸣,吞吐着兆亿字节的数据。转眼间,潮水般的文字、图像、代码已漫过网络堤岸,涌向每一个终端屏幕。
这泛滥无关恶意,更像一场静默的造物。无需等待灵感,不必经历沉吟,文本以工业量级持续产出——精美的辞章、严谨的论述、精巧的故事,应有尽有。它们完美得无可指摘,却也相似得如同孪生。
这让我想起童年乡下的晒谷场。那时,每粒稻谷都经过阳光亲吻,带着泥土的记忆和季风的痕迹。祖母能从米粒的质地,分辨出它来自哪片水田,经历过怎样的雨旱。而眼前的这些文字,像极了恒温厂房里培育的菌菇,饱满整齐,却失去了与土地的联系。
真正的创作,从来不只是信息的排列组合。
它始于空白处的焦虑——画家面对画布第一笔的迟疑,作家在黎明前独对稿纸的漫长静默。那是孕育的阵痛,是思想在黑暗中摸索的形状。AI没有这样的夜晚,它的光明从不需要经历黑暗的淬炼。
它生长于血肉中的烙印——海明威的句子带着战场硝烟和酒精的灼烧味,张爱玲的字里行间浸透旧上海的月色与怅惘。这些独特的生命印记,让每个字都有了体温。而AI的文本,温度永远恒定在室温。
它成于笨拙里的真诚——梵高的向日葵不是植物图谱,那些扭曲的线条里燃烧着灵魂的火焰。创作最动人的部分,恰是那些未经打磨的粗粝,那些技术无法复制的、属于人的笨拙。
泛滥的不是创作,是生产的幻象。
当万千声音同时响起,反而成了新的寂静。当表达变得轻而易举,表达本身便开始贬值。这不是文字的盛世,而是意义的荒年——我们拥有无数答案,却渐渐忘记了问题为何存在。
那么,在这喧嚣的造物洪流中,我们该如何自处?
或许,真正的创作将回归最古老的姿态:成为时间的见证者。像远古的人类在洞穴深处画下第一头野牛,那不是为了被谁看见,而是必须画下的冲动——是对存在的确认,是对美的本能回应。
又或许,表达会变得更私人、更必要。如同我们在深夜里写下一封永不寄出的信,在日记本上涂抹只有自己懂的符号。这些看似“无用”的书写,恰恰守护着语言最后的真实。
我关闭不断刷新内容的屏幕,走到书桌前。铺开一张白纸,拿起那支漏墨的钢笔。
第一个字落下时,墨水在纤维间微微晕开,像在宣示这不是完美的复制品。每一个词的选择都伴随着犹豫,每一处修改都留下痕迹——这些不完美,恰恰证明了此刻的真实。
窗外,数字之雨依旧下着。而在这小小的书桌前,一个普通人正在用最原始的方式,完成对自身存在的朴素确认。
当机器学会了所有的修辞与技巧,或许创作最终的意义,不过是让我们在书写的过程中,一次又一次地确认:我思故我在,我手写我心。
这笨拙而真诚的抵抗,本身就是人类精神不灭的证明。在算法的汪洋中,我们守护着内心那座小小的、发出微光的岛屿——那里有混乱,有迷茫,有不足,但最重要的是,那里有只属于人类的,晨光与墨痕交织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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