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剑 发表于 2005-11-20 23:39

$蒙一把$第二个还是念xia2??

faul 发表于 2005-11-21 15:15

PS:这个题目取自《诗经》中的《秦风·蒹葭》篇,蒹(jian)葭(jia)是芦苇的意思。原诗如下: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第二章 惊风密雨

  残阳夕照,晚霞如血,雁门关两侧双峰夹峙,巍然耸立直入云霄。雁门是中土、西域间的最后一道屏障,地势奇险,居于南北两峰之中。据说北雁南飞之时,都要将其绕过,从中穿行,因此而得名‘雁门’。只见关外匈奴营帐依山而立,无以记数的旌旗,在微风中飘扬,壮观非常。凶悍的匈奴铁骑,便如潮水一般,绵延数百里,一眼望不到边际。只是这数以万计的兵营中,除了马蹄声、甲胄声、大风吹旗声外,却无半点人声喧哗,确是军纪严整的精锐之师。

  忽听匈奴阵中无数号角齐声响起,军中有人呼喝道:“冒顿殿下到!冒顿殿下到!”。一阵阵方队立时如波浪般向两侧分开,四名铁骑自阵中驰出左右立定,将手中黑纛高高举起。接着几名赤膊狐裘的大汉,拥着个虬髯黑面,头上插着几根白色羽毛的年轻人行了出来。

  匈奴士兵见了,纷纷大声欢呼:“冒顿!冒顿!冒顿!冒顿……。”数十万人齐声高呼犹如山崩地裂一般,声音直冲云霄。

  雁门上的秦军无不骇然,皆为敌方的军威所震。

  此时冒顿将右手高高举起,猛的一挥,匈奴军欢呼声嘎然而止,四下里除了偶尔传来战马的嘶鸣,竟然再无半点其他声息。冒顿骑在马上凝望着眼前的雁门关,一会儿,转身对身后三人沉声说道:“雕朱陶皋,你带领一队人,把营中的冲车推出来,从正门攻城。戎翟,你和木殊萨带着弓手在西北角用箭射击。须卜邪,你是我族最强的勇士,我们步兵不多,攻上城墙就靠你了!”众将齐声答应,高扬马鞭,呼哨连连,分别带领手下的士兵,铺天盖地的向雁门涌来。

  关上秦军见了这等声势,纷纷色变,只听‘当’、‘当’几声,有几个士兵竟然吓得浑身发抖,手中兵器拿捏不住,立时掉在了地上。为首的一个将军大怒,喝骂道:“怕什么?!匈奴善骑战,不利攻城,都给我拿出点精神来!无论多少人,也休想要攻过这雁门关!”说着自身旁的士兵手中接过一只长弓,弯弓搭箭,向冒顿遥遥射去。

  此时两军距离足足两里有余,那箭疾若流星,只眨眼间就过了半途,但终究由于相隔太远,距冒顿的坐骑还有百步左右之时力竭落地。虽是如此,冒顿也不禁面色大变,对着雁门高声赞道:“好箭法!好臂力!!!”雁门上的秦军也随之声势一阵,齐声呐喊起来。

  雁门是进入中原的最后一道关隘,虽然秦军多是来自河套内地,但都知道此城一破,自己的家乡也定然不能幸免。念及家中亲友,人人抛开了刚刚恐惧,同攻来的匈奴军奋力撕杀到了一处。匈奴的步兵本来就少,又很少打攻城之战,虽然毫不畏死,前赴后继,但始终不能攻下城头。不过片刻功夫,雁门城下的尸体便已堆积如山了。

  须卜邪在旁早就杀红了眼睛,浑身上下洒满了秦军和匈奴士兵的鲜血,手中的弯刀也不知扔到了那里,舞着两具秦兵的尸体四处冲杀,宛如一尊魔神一般。可是任他如何勇武,秦兵就是咬紧牙关不退一步,看着己方士兵一个个倒下,须卜邪竟是豪无办法。正在无奈之迹,忽听身后响起了震天的马蹄声,转头看时,只见雕朱陶皋率着大队的骑兵从后掩来,众骑当中还混有硕大的攻城冲车。匈奴士兵看援军到了,士气大振,军中黑纛招动,城下队伍分向左右,两个万人队冲上来急攻城门。这是匈奴最精锐的骑兵,又是迄今从未出动过的生力军,人人要建立功勋,匈奴兵将便如蚂蚁般冲向城门。

  守城的那个将军见了,知情况危急,振臂高呼道:“我大秦儿郎又岂有孬种?!为了关内的父老乡亲,今天就算全部战死在这里,也不能失去一寸土地!抬踏弩来!!!”他这一声呼喝混合着浑厚的内力,虽然此时战场上鼓声、喊杀声震耳欲聋,却依旧人人听的清楚。城头的秦军本都已疲累之极,见了后面奔涌而至的匈奴骑兵更无恋战之心,可听了这话,无不精神大振,均想:“匈奴、华夏自古成仇,积怨甚深,而且匈奴人一向残暴,如果雁门失守,关内的家人亲友定然在劫难逃。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雁门关落如匈奴手中。”当下各人奋力死战,将城头的匈奴步兵暂时杀了下去。

  借此机会,后面的秦军将踏弩纷纷抬出。这弩箭是当年鲁子所制,为秦军所得后又加以改进,改用手发射为用脚踩踏发射,力道更为强劲,是以名为‘踏弩’。匈奴骑兵虽然精锐迅猛,即使面对弓箭也毫无惧色,但这‘踏弩’却比弓箭不知快上了多少。只见城上箭如雨下,匈奴的骑兵还未到城前,就已一批批倒了下去,不稍片刻,城外就已血流成河了。虽然有戎翟和木殊萨这等骑射高手在旁带着弓手自西北角向城中射箭,但匈奴的弓箭在威力上远远不及秦军的‘踏弩’,城上士兵又有城垛可供掩护,所以收效甚微。

  匈奴兵死伤惨重,被杀的节节后退,须卜邪无奈奔回匈奴阵前,遥声喊道:“冒顿殿下,咱们死伤太重,攻不下来呀!”冒顿大怒,喝道:“攻不下来?!攻不下来,你算什么匈人汉子?”须卜邪面色大变,不再说话,劈手从身旁士兵处夺过柄长刀,闷声向城上冲去,杀开一条血路。秦军见他来的凶猛,立刻纷纷将‘踏弩’向他射来。那弩箭极为快捷,他连连击落七、八只之后,只觉右手被震发麻,一不留神竟被一只弩箭钉在了左肩。由于是脚蹋发射,力道甚强,那弩箭竟射透左胸,直末至尾。须卜邪大叫一声,也不退缩闪避,手起刀落劈下箭尾,反手将那断矢连血带肉拔了出来。厉声喝道:“周人小辈,只知道暗算偷袭,算什么英雄!”说着挥手把掌中短箭掷了出去。

  那箭去势之急,丝毫不弱于‘踏弩’所射,刚刚射中须卜邪的士兵闪避不及,‘啊呦’一声中箭倒地。关上秦军见了,无不骇然,纷纷向后退去。须卜邪乘势翻上城墙,接连将刚刚城头的十数个秦军一一砍死,奔至吊桥绳索旁,挥刀用力劈下,雁门关的吊桥应势坠地。匈奴士兵见主将如此豪勇,连连呼哨狂叫,大批的骑兵立时涌入了关内。

  秦军中那个将军见了,知败势已成,但没有丝毫退意,嘶哑着嗓子大声喊道:“孩儿们,今日便是流尽了身上最后一滴鲜血也不能退!是男人的,就给我杀!”口中叫着,随手劈飞了一个迎面而来的匈奴骑兵,夺过马来,翻身上去,冲杀出城。关上的亲兵见此,无不热血沸腾,一个个舍身死战。

  其时天色已经渐渐黎明,风清云淡,一轮晚月仍在梢头,东方的天际也已微微泛起红色,眼看就要日出了。就在这天地间一片平和之景中,地面上却有数十万人奋力撕杀,地上的尸体堆叠垒放,鲜血浸透了雁门城外的每一寸土地。

  此一战从黄昏杀到了黎明,匈奴兵是人多彪悍,秦军则借了‘哀军’之势,又有守城之利。双方均已死伤无数,但却都没有退缩之意。

  冒顿同众亲卫立在一个小山丘之上,居高临下,见己方大军已杀入城中,这才放下心来,面上露出微微的笑容。忽然前军一阵大乱,只见一小队秦军竟在守将的带领之下,杀入了己方大营。那将军骑着一匹匈奴战马,双手舞着两柄长钺,所到之处,无不披靡,前方的几个骑兵佰长,竟都是一个照面便被此人劈下马来。冒顿看的眉头大皱,扭头向身边问道:“这人是谁?竟然如此凶猛?”周围众人均都默然。

  冒顿不禁大怒,喝问道:“双方交战,你们竟然连敌军主将都不知道是哪个!这仗还打什么?!”此时恰好须卜邪伤重,被抬了回来,见冒顿发怒,应道:“殿下,这人是中原火教的护卫,叫墨卓。当年我随师父约战中原道门之时,曾经见过此人,其武功之高,可与师尊他们相媲。”冒顿听罢点了点头,道:“都说中原之人懦弱无用,可此人胜我匈人精兵多矣!”匈奴族中一向极为重视勇武,此时冒顿在军中称赞敌将,身后众武士听了,全都心中忿然。那四个高举黑纛的铁卫,一转身将黑纛递与旁边士兵,下马跪倒:“殿下术忽赤兄弟请战!”见冒顿微笑着点了点头后,四人翻身上马,手舞长矛,呼哨着杀了过去。

  墨卓此时已经杀的不辩天日了,忽见周围士兵纷纷闪开,四个身形极为高大之人冲了过来。这四人面上皆图着油彩,头上分别插着五彩的羽翎,墨卓知道这是匈奴勇士的装扮,当下大笑一声,拍马迎了上去。长钺一举,当即就把一人劈成了两半,后面一人挺矛长刺,墨卓也不闪避,随手将掌中两柄长钺掷出,将最后两人打下马来。空出的左手将刺到眼前的长矛一抓一带,右手握掌成拳,一声大喝,重重的击在了长矛正中,那手臂粗细的长矛竟不禁他这一击,当时折成两段。墨卓身形不停,将手中断矛向前一送,匈奴侍卫胸前皆穿有重甲,可却耐不住墨卓深厚的内力,立时刺穿前胸,惨死当场。

  匈奴士兵见己方最出名的四位武士,不过瞬息之间便矛折人亡,无不胆寒,纷纷向后退去。冒顿见了,怒声喝道:“你们也是我匈人的士兵么,竟然如此怯懦,如果有人杀了此人,我封他为匈人第一勇士!”话音未落,就见那墨卓听了自己喊声,竟然转身向自己的方向冲来。匈奴士兵皆恐殿下有失,纷纷涌到土丘之上,但见千百枝长矛密密层层的排在冒顿身前,无以计数的箭支如雨般落下。墨卓接连冲了几次,均被敌军悍勇档下。突然间身后欢呼声响,扭头看时,竟然是雁门已被匈奴攻下,城上旗帜也已都改成的匈奴的幡纛。

  墨卓知势难挽回,仰天一声怒吼,再不顾跨下坐骑,双脚用力一蹬,奋力向丘上冒顿处跃去。须卜邪看的大惊,一把推开给他裹伤的侍卫,挺身迎了上去。二人拳劲相交,但闻空中‘嘭嘭’数声,须卜邪被打的鲜血狂喷,坠落在了地上。墨卓也是面色惨白,嘴角渗出了丝丝血迹,不过他前行之势受阻,身子向下落去。

  场中士兵见他自空中坠下,纷纷挺矛相刺,墨卓猛的大叫一声,双足连踢,只一瞬间就被他连连踢断了十数支长矛,场中露出了一片空地。抬头见冒顿已近在咫尺,他知自己体力早已透支,但却再顾不得许多,只求能将敌方主帅斩杀,使匈奴进军之势缓上一缓,以便给关内喘息之机。落地的身形毫不停留,墨卓运起仅余的内力再次跃起,伸手向冒顿抓去。眼看手指就要碰到冒顿衣襟了,突然觉胸中一空,浑身上下再无半分力气,墨卓心如死灰,黯然忖道:“难道这是天亡我华夏?”。

  此时匈奴的神射手戎翟率领着弓骑手刚刚返回本营,远远望见墨卓腾空之势不由大惊,遥声喝道:“着箭!”说着弯弓搭箭,射向墨卓,这戎翟是匈奴第一射手,能六箭连发。墨卓于空中无处可避,伸手欲要抓下几支来,手脚却早已不听使唤,只觉胸中一痛,身子自空中重重摔落下来。

  地上长矛密密麻麻,墨卓此时已无力闪躲,落下的身子立时被刺的千疮百孔,被牢牢的钉在了地上。冒顿随着身边的侍卫连忙向后退出十余丈,方才站住身形,舒了口气,望着远方墨卓尸,定了定神,吩咐左右:“此人如此豪勇,即便是在我匈人之中也难找出一人与之相比,当以勇士之礼厚葬!”匈奴众人点头称是,但却都喏喏的无一人敢走近墨卓的尸身。

  就在此时,忽见墨卓猛然坐起,怒睁双目,大喝道:“我华夏子民岂受你敌邦之礼?!”说着翻手拽出一支透腹而过的长矛,用力掷去。冒顿身边的亲卫见了,无不大惊,纷纷挡在了冒顿身前。那长矛去势急劲,竟接连透过了三名亲卫的胸腹,将其穿成一串,其势犹自未竭,矛头险险的划过冒顿的左肋,停了下来。

  众人都未见过如此凶励之士,迭迭后退不已,过了良久见墨卓再不动弹,只是瞪着双目,两滴鲜血自眼角滑落,虽死犹生。匈奴士兵更不敢向前,纷纷绕开墨卓的尸身,走入城中。这一仗虽然匈奴攻克雁门,可却无一人笑的出来,冒顿潦草裹住肋上的创痕,遥遥向墨卓拜了两拜,率军进驻雁门。

  进了关内冒顿这才发觉自己肋下伤势颇重,手下的肱骨大将须卜邪又在昏迷之中,不得已只好下令大军暂停东进,于雁门驻留下来。过了几日冒顿伤势已大见好转,这天清晨,正在帐中同手下几名将官商议如何攻打九原。突然间远处号角声响,一个军士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跪倒在地:“禀报殿下,单于已率大军来到城下!”

  雕朱陶皋眉头一皱,在旁低声道:“头曼一向不喜殿下,派你来打这易守难攻的雁门时说有要事,迟迟不肯发动大军,只给咱们十万兵马。在打下后却突然来到,你不得不小心啊!”当时匈奴民风质朴无文,不象秦人那样有很多礼节、称谓,相熟者之间就算是单于、王子都一样直呼其名,以你、我相称。

  冒顿点了点头,挥手叫那通报的军士下去,整了整衣衫,吩咐道:“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出去迎接的,走吧!”说完带着手下将官向帐外迎去。雁门关外沙尘滔天,滚滚的烟尘中驻立着一彪军马,遥遥望去一眼看不到边际,只是这支队伍比冒顿的手下要松散的多,并没有什么规则的阵形。队伍中间树立着一杆白毛大纛,正是匈奴单于的旗帜。冒顿弛马走近,率手下的将官来到纛前,跪下行礼,口中高声道:“儿臣冒顿,因前日阵前受伤,所以迎接来迟,还请父王恕罪!”

  “嘿嘿——”头上突然传来一阵忘形的笑声,“大哥的跪拜,小弟可是受之不起啊!快快请起、快快请起……。”众人抬头看时,那白色大纛下竟是一个身材肥胖,穿着玄色狐裘的年轻人,长一点儿不象是个饱经风霜的草原汉子,反倒有几分中原商贾的模样。几人中以戎翟脾气最暴,见了这情景,当时翻身跳起,怒道:“孤涂!平日你仗着自己的母亲得宠,胡作非为也就罢了。可今天竟然敢冒充单于,用这白色大纛,你就不怕被杀头么?”

  冒顿此时也站起身子,听了这话并不阻止,只是眯着双眼斜睨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孤涂哈哈一阵大笑:“今日我用这白色大纛正是父王恩准的,父王说大哥攻打雁门死伤太重,虽然攻了下来,但也是过大于功。父王决定将大军的指挥权交给小弟,大哥只在旁边督导就好!”说到这里,方才翻身下马,走到冒顿身前握住他的双手,又道:“小弟本来觉得这对大哥不公,百般推辞,可父王就是不准。后来小弟一想,大哥打了这许久的仗,也是累了,就此休息一下也好,于是这才应承下来。”

  旁边戎翟听了这话,将宽大的袍袖一挽,指着孤涂大骂道:“少在这里装好心,谁不知道你孤涂就象草原中的狐狸一样狡诈?!我们兄弟拼死拼活的将雁门打下,你却在这里来讨便宜,还是个男人么?跟你娘一样,做个女人讨宠献媚去算了!”

  孤涂听了这话面色大变,恨声道:“大哥的好属下啊!既然大哥你疏于管教,便让小弟替你调理一翻。来人!把他给我推出去,杀了!”孤涂身后应声走出几个大汉,就待将戎翟拿下。

  “且慢!”冒顿伸开双手,闪身将戎翟挡在身后,陪笑道:“兄弟又何必为这个糊涂话生气呢,戎翟一向卤莽,不过此次作战他立下了大功。为兄的在这里求个情,你暂且将他饶过,许他带罪立功算了!”

  孤涂冷冷一笑,摇了摇头道:“他只是骂了我,也就算了,可是他言语辱及母后‘阏氏’。父王曾经说过,谁要骂了‘阏氏’,便等同于骂了他一般。我又怎能轻易将他放过?”

  冒顿暗暗寻思:“如今在孤涂的营帐中,不得不委曲求全,也罢,我便再让他一次就是。”念及此处,当下说道:“既然如此,就处他斩马之刑,然后再抽他二十鞭子,你看如何?”

  当时的匈奴人可以说是一生都生活在马背之上,杀了自己的战马,比杀了自己还要难受,斩马之刑可以说是极重的刑罚了。孤涂也知不能将冒顿等人逼急,既然折辱之事已经做到,便点头道:“那就依了大哥的意思吧,便宜这个家伙了!”一摆手,过来四个大汉欲将戎翟捆下。

  那知戎翟忽然身形连闪、手脚齐施,‘扑通’、‘扑通’数声,四个大汉变成了滚地葫芦。戎翟怒声道:“草原上的雄鹰岂能被地上蚂蚁捆住?!我自己会走!”说完瞪着孤涂,冷哼一声,转身大步向关内行去。孤涂喝道:“你回来!”戎翟理也不理,昂头走出阵营。

  冒顿笑了笑道:“兄弟放心,那二十鞭子一鞭也不会少的,这马也就交给兄弟了。不过兄弟率大军前来,可父王呢?”

  孤涂瞪着戎翟离去的背影,狠声答道:“大哥既然这么说,小弟还能如何?父王去见秦国的那个人了,迟上几天才能来雁门。大哥可以放心,父王的武功天下无双,何况身边还有那个‘冰山’守着,定然不会有什么差错。”说着转身看了看四周,又道:“父王说这次攻下雁门,将士们都辛苦了,晚上我们便搞个庆典大肆庆祝一翻吧!这次我还带来一位贵客,到时晚宴,我再介绍给大哥!”冒顿点了点头,当下自己开道,将众人引入城中,又把城中的帅帐给孤涂让了出来,自己则在城中一角安置了个小帐篷住下。

  到了晚间帐下将士都汇到了冒顿帐中,待要一同出发。行出帐外,冒顿在火把照耀下见戎翟兀自满脸懑愤之色,略一寻思,回头道:“牵马来!”随从自身后将冒顿的爱马牵了过来。冒顿手持缰绳走到戎翟身前,转身对众人问道:“那日在雁门关前,是谁不顾生死,将那第一等的凶人射死箭下,救了大家的性命啊?”众兵将高声叫道:“是大将军戎翟!”

  冒顿点头道:“不错!现在我便实现自己的诺言,从今往后戎翟就是我‘匈人第一勇士’,今日这宝马就赠给我们匈人最勇敢的人了!”众人听了齐齐一愣,随即高声欢呼起来。冒顿回头对木殊萨道:“拿酒来!”木殊萨转身拎了一大坛酒过来。冒顿伸手将酒坛封拍开,大口喝了数口,伸手往戎翟身前一递。

  戎翟此时双目含泪,满心感激,颤声道:“殿下,您这宝马日行千里,当年就是靠它才逃过了月氏的追杀,小将万万不能收啊!”冒顿大手一摆,怒道:“什么小将?!从今后你戎翟就是我的兄弟,是兄弟的就把这酒干了,一匹马又算的什么!”戎翟听了不再说话,双膝重重的跪在地上,捧起酒坛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片刻功夫,戎翟将酒饮尽,翻手将坛子重重摔在地上,指天发誓道:“从今往后,我戎翟誓死追随殿下!如有违背,天诛地灭!”

  帐下的将士都知道戎翟刚刚于阵前受辱,连爱马也给孤涂杀了,都心中为他不平。此时见冒顿如此做法,无不欢呼雀跃、高声赞颂。冒顿将袍袖一挥,使众人安静下来,转身带着手下将士向城中的帅帐行去。

  到至营帐前,孤涂手下的士兵见了,立刻向内禀报。匈奴人住惯了帐篷,即便入驻雁门,却也仍然不习惯秦人的宫室,反而都是在外面搭起了圆帐。冒顿住的帐篷,孤涂也不例外。不一刻,但闻号角声响,遥遥的瞧见几个奇怪装扮的人拥着孤涂迎了过来。走到近前,冒顿才发现那几人竟然都是剃光了脑袋,身上穿着极为宽大袍衫的外族人。

  孤涂冲着冒顿笑了笑,指着身旁一须眉皆白的老人道:“大哥,这便是要要向您介绍的贵客,南方孔雀王朝阿育王的王子摩晒陀大师。大师不远千里到我大匈奴,宣扬佛法,父王见其法力高深,已经拜为国师了!”

  冒顿听罢,向那光头老人微一躬身,行礼道:“摩晒陀大师远来贵客,在下有礼了!”那和尚也面带微笑,想是不懂匈奴语言,并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算是还礼。众人寒暄之中由侍卫引入大帐,孤涂吩咐下人宣布庆典开始,只听雁门关中号角连鸣,鼓乐大起,众人也分宾主落座,吃喝喧闹起来。

  酒至半酣,冒顿突然转头对着正看席间歌舞入迷的孤涂问道:“我匈人一族,国师向来出自七宗之中,可如今摩晒陀大师做了国师,那么原来的国师乾达婆宗的宗主呢?”

  孤涂此时已经喝的半醺,心思全在歌舞之上,闻言顺口答道:“父王嫌那个乾达婆的宗主太过碍事,所以不让他当了!”

  冒顿疑道:“太过碍事?”

  孤涂这才反映过来,连忙正声道:“我匈人是以武治国,摩晒陀大师佛法精湛、功力高深远非七宗可比,父王说就是同他老人家相比,也是相差无几。所以大师做我们的国师,最适合不过。”

  冒顿看了摩晒陀一眼,见他于闹席中口目不动,长须飘飘,迷人的歌舞也不看上一眼,那样子果然有几分仙骨。忽听孤涂身旁一人插言道:“在下听说大王子军中的第一勇士须卜邪就是乾达婆宗的门徒,殿下质于月氏的时候,乾达婆的宗主还曾数次三番的向单于进言将您赎回。今日这乾达婆宗失势,冒顿殿下定然着急的很吧……。”

  冒顿听了,胸中不快,瞪着那人道:“你又是什么人?竟然在这里插嘴?摩晒陀大师功力再高,乃外族之人,乾达婆宗能为再低,乃本族之人。我冒顿只求匈人能够强大,又有什么私心可言?!”

  孤涂毫不为忤,肥脸上反而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这是我手下四卫之一的伊稚斜,他们出自力宗,说话直横,大哥不要见怪啊!不过小弟到也觉得他的话到有几分道理……”

  冒顿听他话中不但没有责怪手下,反倒有几分褒扬之意,心头大怒,方要拍案而起,就见帐帘一挑,慌慌张张的跑进一个士兵,跪倒在地,嘶声道:“报!!!前军发现周人刺客,正向大帐杀来!”

  席间音乐舞蹈随声嘎然而止,孤涂慌声道:“快来人,护驾!”手下诸人都拔出配刀,严阵以待。

  冒顿见了这个情形,呵呵笑着对孤涂道:“兄弟不必惊慌,如今的雁门有我匈人四十万大军驻扎,任他有多少刺客,又怎能杀到我中军大帐呢?”说罢,又转头向那士兵问道:“刺客有多少人?什么装扮?你怎么知道他是周人?”

  士兵被问的一愣,支吾半天方道:“好象……好象只有一个,至于什么装扮,小的没看清楚……”孤涂在旁边听说只有一个,见帐中自己的手下都同自己一样紧张万分,反而冒顿那方人却平平稳稳,仿佛在看笑话一般,不由恼羞成怒,走过去一脚将那报信士兵踢了个跟头,喝道:“一个人?你报什么报!”

  那士兵翻身爬起,道:“可是……可是……。”

  孤涂道:“可是什么?真是败兴,你们将他擒下,就地杀了,也不必再报了!”说着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叫那士兵下去。见众人都在看着自己,又干涩的笑了两声,以遮自己的窘态。这才抖抖袍子,缓步走回坐位,方要唤舞姬乐师继续歌舞,却见冒顿席上一个赤膊汉子忽然跳起,伸手指着那群孔雀王朝的和尚,大声道:“我们草原上的汉子要的是金戈铁马的战鼓声,不是这些唱小曲的,既然孤涂殿下说这些秃子比国师还要厉害,那么不妨在这席中露上一手,让我雕朱陶皋领教一二!”

  冒顿心知雕朱陶皋是自己手下思虑最周全的将领,如此做法定想是要试探一下孔雀王朝来的这批人的实力,当下也不阻拦,在旁抿着酒侧目观看。可那摩晒陀大师就好象没听到有人挑战一般,还是盘膝坐在那里,静静的一动不动。雕朱陶皋又向场中走了两步,嘲道:“你们可是怕了,不敢打么?那何必来我们大漠,滚回你那南方的什么鸟国吧!”帐内之人闻言齐声哄笑起来。匈奴民风一向彪悍,在他们眼中如果有人约战而不应战的话,便是最懦弱的表现了。

  “孔雀王朝距离大匈奴何止万里,老衲来到这里做了国师,用佛家的话这是缘法。缘法到了,躲是躲不开的,只能顺其自然。”摩晒陀终于微睁双目,缓缓的说道。众人听他口中声调虽然怪异,但却说的是匈奴话,而且吐字很准,皆都一惊。

  雕朱陶皋也微微一愣,随即道:“什么狗屁缘法?在我们匈人不讲这个!拿我的长矛来!”手下应声将他的巨矛抬了上来,雕朱陶皋上去接过,又道:“在我们这里讲的是真刀真枪打出来的英雄,既然大和尚你占了国师这个位子,就必须有这份功力才成!”

  摩晒陀微微一笑,悠然道:“我做这国师便如同今日坐在这里喝酒一般,乃是一种定数。天地万物皆有定数,众生虽不知明日事,但明日之事却早已注定了。既然居士非要一战,老衲也不便推辞,便叫小徒同居士切磋一翻吧。摩诃罗迦,你去吧,千万别伤了这位居士。”说着,又自怀中拿出了一个黄金小角,续道:“这是大匈奴国师的信物,如果小徒败了,居士大可将其拿去”

  群僧中随声站起一个高大的和尚,一指雕朱陶皋,瓮声说道:“师尊佛法高深,又岂是你们所能知晓的?你若能接我三杵,那个小牛角你便拿去好了。这鬼地方风沙漫天、又冷又干,谁愿意待在这里似的!”说着,手持一柄黄金巨杵走入场中。

  匈奴人最是豪爽,雕朱陶皋听他抱怨大漠的天气,不但不怒,反而呵呵一笑:“大和尚痛快,这地方要是好,我们又何必非要同秦国开战呢?雕某接你三杵就是,出招吧!”席间众人皆知雕朱陶皋天生神力,就连孤涂的肥脸上也露出一丝愁容望向了旁边的摩晒陀,却见老和尚紧闭双目,面露微笑,竟似席间争斗与他无关一般。

  但闻场内摩诃罗迦大吼一声:“接招吧!”巨杵一挥,当头砸下。

  雕朱陶皋见这和尚身材高大,当下不敢大意,双手持矛向上迎去。那知两下接实之际,摩诃罗迦的巨杵竟然没有一点力道,席间众人也都只听‘波’的一声清响,就再无声息了。雕朱陶皋心中奇怪,抬头看那和尚时,忽然感到头上的巨杵涌出一股巨力,便如同海浪一般,一浪高过一浪。他当下立足不定,向后接连摔了两个筋斗,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委顿在地,便似一堆软泥。

  那巨杵之力忽吞忽吐,闪烁不定,引开敌手之力而后击之,乃武学中最上乘的内家手法。冒顿手下皆是冲锋陷阵的战士,唯一的一个武功好手须卜邪却还躺着养伤,剩下之人又那里晓得其中的厉害。木殊萨平日同雕朱陶皋最为要好,当下抢到他的身旁,伸手相扶,口中急道:“大哥!你……你伤的重么?”

  雕朱陶皋只觉胸口热血翻涌,忍不住‘哇’的又是一口鲜血,木殊萨在旁立刻红了眼睛,伸手抽出腰间的牛耳弯刀,冲着摩诃罗迦吼道:“臭秃子你使邪法打伤大哥,我同你拼了!”作势便要冲上去。

  旁边的雕朱陶皋急忙一伸手,将他拦住,摇了摇头,道:“我还死不了呢!你急什么?下去,别让人看了笑话。”说着挣开木殊萨的双手,脚步蹒跚的走到场中,缓缓的道:“大和尚好臂力,在下自不量力,还想再接两杵!”

  摩诃罗迦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翻,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半晌方道:“你不懂武功,只凭身上的蛮力又那里是我的对手啊?!不过你的性格,和尚我喜欢!”语音一顿,又道:“刚刚我不过使了三分力气,就把你打成这样,难道你还真的找死不成?”

  木殊萨奔回坐席,向冒顿急道:“殿下,快叫大哥回来吧,别再打了。”冒顿紧皱着双眉,点了点头,对场中二人道:“雕朱陶皋不必打了,不过是切磋比武,不必非要弄个你死我活。摩晒陀大师果然法力高深,这国师之位受之无愧……”

  雕朱陶皋微一摇头,还待说话,忽听帐外有人高呼:“头曼单于,我远来邀战,你竟只是龟缩在营帐中不敢出来么?!”那话音初时仿佛还在远处,到至最后一字,竟然已到了帐前,随之而来的还有震天的喊杀声。众人皆心中惊奇,面面相觑,听那声音吐字,知道是讲的周人文字,双方交战久了,语言也互通了大半。

  众人皆想:头曼勇武在匈奴便犹若天神一般,即便是周人中最强的道门道宗,恐怕也不敢到匈奴指名邀战,此人又是谁呢?只见帐帘一挑,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一个浑身是血将官,冲着冒顿嘶哑着嗓子喊道:“报殿下!快撤离主帐吧,那刺客……那刺客……”

  冒顿认得进来之人是手下的督尉休屠,不过这休屠向来沉稳干练,从不这样慌张,更不要说连行礼之事都忘了。还站在场内的雕朱陶皋低喝道:“休屠,有什么好惊慌的?什么刺客?慢慢说!”

  休屠这才缓过气来,忙翻身跪倒,颤声道:“就刚刚在前军的那一个刺客,我们……我们根本挡不住啊,他简直不是人,就同魔鬼一般,现在就要杀到大帐前了,殿下赶快离开这里!”

  孤涂心中正为自己刚刚出丑的事情耿耿于怀,见状冷笑道:“大哥帐中的军士,胆子也不怎么样嘛!伊稚斜,你们四卫出去把那刺客杀了,给你们半个壶漏的时间,别太久了,否则大哥他们会吓破胆的!”

  伊稚斜哈哈一笑,带着身边三人躬身道:“殿下放心就是!”说着回头斜睨了一眼冒顿手下的将官,又再次放声狂笑,大步行出帐外。

  摩晒陀此时也将双目睁开,微笑道:“这黄金号角老衲就先收起,待拿下那刺客,如果各位居士还有讨教之心,再慢慢比过不迟。”说着伸手将那黄金小角拿起,就要放入怀中。就在此时,只见大帐门口的帐帘突然扬起,接着人影一闪,一人劈手将那小角夺入手中,站于帐中细细把玩起来。

  这一下变故众人都大吃一惊,同时站起,看那人时,竟是一个身着血色长衫的中年人,面容清矍,双目极亮。只见他站于帐中,身上长衫无风自动,一手持着那金色小角,另一手拎着的竟是刚刚出帐的那龙宗四卫的首级。孤涂见了吓的一下瘫坐在了地上,从没想过自己一向倚重的四卫,只是瞬息间就被人杀了,连点声音都没听见。摩晒陀也惊的站起了身子,回思刚刚这中年人夺去金角的手法,越想越是骇异,竟然根本没有破解之法。

  还依旧立在大帐中间大和尚摩诃罗迦,猛喝一声:“将金角还我师尊!”一抡金杵,当头砸来。那中年人随手将四卫的首级抛在地上,一翻手腕,一把抓住了那巨杵的杵头,转头向帐内众人以匈奴话冷冷的问道:“头曼是哪个?”

  众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刺客惊的一呆,过了半晌,仍没有人作答。摩诃罗迦只觉自己向下猛砸的劲力如陷泥沼,那中年人只是单手轻轻抓住杵头,但自己却再难压下一分。随即回夺,任凭他挣的满面通红,那黄金巨杵却丝毫不动。旁边人都看到刚刚他一杵便将雕朱陶皋打飞,知他武功奇高,可见了如今的情形,人人心中都大感诧异。

  那人看了眼摩诃罗迦,笑道:“你要这杵,还你便是!”话音刚落,摩诃罗迦就觉得那紧紧粘在金杵上的巨力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他正发力回夺,一时收势不住,巨杵的杵柄重重的撞在了胸口。当及连连退了数步,才一屁股坐在地上,过了半晌还不能站起。

  那刺客不再理他,转身环视了帐内众人一眼,缓声道:“在下虽远在中土,却也常闻匈奴勇武冠绝天下,不想如今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一见之下不过耳耳。”说着袍袖一挥,伸手指着地上的四个首级,续道:“难道现今的匈奴就只剩下这些蛮横娇纵的酒囊饭袋了么?当年我同贵国七宗也有一战,至今回想起来仍历历在目。后听闻单于头曼方为匈奴第一人,今日却某前来邀战,因何避—而—不—见—?!”他虽是那么随随便便站在那里,但帐内众人无不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迎面而来,到他说到最后‘避而不见’四字时,只觉得那声音从四面八方灌入耳中,坐在主位上的孤涂更是‘哎呦’一声,晕了过去。

  那人见了,更是冷笑不已:“原来匈奴主将,不过如此而已。”

  “在下幼弟,自小身体便弱,长途跋涉来到雁门,更是体力早已不支,到叫先生见笑了!只是先生说我匈人无英雄,都是酒囊饭袋,恐怕也不尽然。来人哪,上酒!”冒顿离开侧席,走到主位。随着他的一声呼喝,只听‘噗’、‘噗’数声,偌大的主帐竟从外面被撕成了碎片,只剩了一个圆顶。主帐周围密密麻麻站满了匈奴士兵,一眼望不到边际,站在众人之前的正是浑身裹满伤布的须卜邪。戎翟此时亦应声分开众人,一手拎了个酒坛,递与冒顿。

  “先生说我们匈人不过耳耳,但如今站在外面的无论士兵也好,将军也好,没有一个不是身经百战,没有一个畏死之徒!”说着冒顿转向帐外众士兵,高声问道:“你们说是也不是?”

  “是!是!!是!!!”帐外无数兵将齐声回答,一声高过一声,直震云霄。

  冒顿猛的将手一摆,营帐内外瞬间鸦雀无声,“先生也瞧见了,我匈人的勇武可还叫先生失望?如今先生远来是客,我父王不在帐中,在下便以匈人之礼代他敬先生一杯!”说着将手中酒坛一倾,倒了两大碗酒,径直走向场中那刺客,递了一碗过去。匈奴众人无不捏了把汗,生怕那刺客借此把冒顿杀了,可又不敢上前阻拦。摩晒陀在旁看了,不禁暗暗点头,忖道:“这冒顿真是厉害,如今竟借着这刺客立下军威,恐怕就是其父头曼也是也远远不及的。”

  那刺客朗声长笑一声,伸手接过酒碗,大声道:“在下远来是客?却忧身为华夏之民,立于秦土,有何客之有?如今匈奴驱虎狼之军,扰我华夏安宁,这待客之礼不要也罢”说着大手一挥,将那酒碗摔碎帐中。这几句话侃侃而谈,混着浑厚的内力传送出去,整个军营竟无不听的清切。雕朱陶皋、须卜邪等人听他自称是却忧都惊的‘啊’了一声,几人都瞪大了眼睛,想看清楚眼前这传说中的英雄人物。

  冒顿也是大吃一惊,心下盘算若能将此人罗致麾下,便是千百座雁门关也是抵不过的,当下含笑道:“原来竟是却大先生,先生威名声震四海,冒顿身处边荒也是对先生仰慕不已。只是先生说我匈人是虎狼之军,扰华夏之安宁,则就错了!”周围众人听他直驳却忧,无不吓的手脚冰凉,均怕却忧发怒,当下又无人能将其拦住。

  却忧听了,到不在意,冷笑了一下,道:“哦?”

  冒顿点头道:“正是!”说着转身向帐外一指,续道:“我们这些匈人个个都是真英雄、好汉子,乃堂堂草原上的雄鹰!可自古以来却居于北寒之地,生活颠沛流离、苦不堪言。而你们周人,身子羸弱,不过是经不起风雨的燕雀而已,凭什么居于地美物丰的中原?难道我匈人生下来就是要受苦的么?难道周人的命是人命,我们匈人就不是么?说我匈人侵扰华夏边境,其实我们只不过是拿回强者该得的东西而已!”

  “住口!”却忧猛的怒喝一声,帐内众人首当其冲,无不被这大喝震的晕头转向。冒顿更是被震的连退的七、八步,方被摩晒陀从旁扶住身子。“如你所言,匈奴不过是为了谋生。可为了谋生便可肆意杀害我华夏子民、侵掠我华夏边境么?自东周以来,每逢入冬匈奴便进入中原,烧杀抢掠无所不及,美其名曰‘冬狩’,你匈奴又何尝把周人的命当作人命了?”顿了一顿,又道:“不必多言,今日我来,便是要约头曼一战,以其头颅祭奠蒙将军在天英灵,祭奠华夏千千万万为匈奴所杀的生灵。你匈奴既以勇武著称,头曼既为‘天下第一凶人’,就请出战!”

  冒顿心知此时如不应战,父亲必然声名大衰,匈奴向来崇敬勇者,当着数十万将士面前,无论如何也不能退让。当及仰天长笑,应道:“先生英雄无敌,天下无不披靡,但今日约战在下父王,冒顿不才也决不能弱了匈奴威风,今日便代父王接下这战檄!”

  却忧拱手一笑道:“头曼有子如此,匈奴霸主也。不过却某奉劝一句,我中原地广物博,能人异士不计其数,华夏子民从不屈膝异族。而匈奴不过弹丸之地,四周又有月氏、乌丸虎视耽耽,如若现在攻我华夏,不过蚍蜉捍树,飞蛾扑火,自寻死路尔!言止于此,却某告辞。”说罢袍袖一挥转身向外走去。

  摩晒陀从未听过却忧的名字,虽觉他武功深不可测,到也不畏惧。此时见他要走,猛的张开双目,沉声道:“阿弥陀佛,施主无论是谁?总要先将金角还来!”众人只觉得他这几个字犹如黄钟大吕,震的人头晕脑涨,再看他的双目时,发现他的眸子中竟然有五彩的光芒。冒顿等人齐齐感到一阵心旌动摇,几个定力梢差的,当时就向摩晒陀跪拜起来。

  却忧听了他这几句话也是身形一震,转头奇道:“佛门狮子吼,原来竟是孔雀王朝佛门的比丘僧?!”

  “不错!施主真是见闻广博,老衲正是来自孔雀王朝。却施主在这四十万大军中来来回回,真的好不威风,只是这金角乃头曼单于所赠,总不能让施主就这么拿去,既然如此老衲只好得罪了!”说着以掌击案,身子陡然拔高而起,袍袖一挥向场中却忧击去。“好拳法!”却忧高赞一声,只看摩晒陀的拳势,便知这和尚定是绝顶高手了。当下也不躲闪,晃身出拳迎了上去,但闻场中‘嘭’、‘嘭’连声不断,帐内拳劲交集,愈来愈强,冒顿等人一个个的,竟都被那拳风挤出了帐外。

  雕朱陶皋借这个机会,走到冒顿身旁,小声道:“殿下,这却忧武功实在高强,单于虽然勇武天下无双,但也怕万有一失,不如借此机会,将其留下!”

  “万万不可!”须卜邪不知何时站到了冒顿身后,“我曾听师傅说此人武功根本就是天下第一,无人能比,若是现在将起激怒,单于不在军中,恐怕无人能与其争锋,怕只怕会伤及殿下!”

  冒顿却不应声,只是张大双目紧紧的盯着场中,过了半晌放才沉声道:“却忧此人定然留他不得,雕朱陶皋你们几个齐上,这大和尚的武功很高,借这机会也许能……”

  话音未落,耳边就闻‘轰’的一声,摩晒陀那高大的身子竟被震的横飞出来,落在了一旁。“师父!”摩晒陀带来的那帮和尚齐声惊呼,瞬间便有七、八个人抢到帐内,手脚齐施,攻向却忧。拳脚之术,其时孔雀王朝僧侣可以说是天下之最,这些僧侣随摩晒陀遥遥北上,历经万里,无不是一等一的高手。但却忧武功早已到了随心所欲之境,举手抬足无不是武功至理。眼见几人攻到,双手连伸,右腿勾扫,只一瞬间,四人被他打的飞出帐外,三人被击倒在地上。这几招功夫精妙绝伦,看的匈奴众人神驰目眩,围观的兵将见他将这帮和尚打的大败,如此神技从所未见,不约而同的齐声喝采。

  却忧将袍袖一摆,冲众人笑了笑,道:“这号角本是神农炎帝所制,能召唤百兽,为华夏至宝,不知何故流落此处。却某不才不能使祖先之物流落外族之手,今日便将其收回,如果大和尚想要这号角,不如除夕之夜与头曼单于同来赴约,却忧一并接下。”语闭,向孔雀王朝的众僧躬身一礼。未见作势,就这么腾空而起,越过众人头顶,向军营外行去。

  “却忧,看箭!”戎翟此时忽然大喝一声,弯弓搭箭,三只连珠快箭疾似流星一般,接连向却忧射去。半空中却忧身形正向下落,听到弓弦声响,哈哈长笑一声,身形奇异的一扭,竟又升高数尺。猛的一个空翻,落在了箭枝上,就这么踏着箭矢,飘出了匈奴大营。

  “除夕之夜,决战雁门。华夏之土,寸土必争!”一声朗喝自远方遥遥传来,震荡在雁门关上,久久不散……。

[ 本帖最后由 faul 于 2005-11-21 15:17 编辑 ]

芙蓉姐夫 发表于 2005-11-21 15:58

二十一世纪什么最贵?——人才!!!

我操! 写得好!
此地藏龙卧虎,佩服!佩服!

你是玉树临风,我却是蒹葭苍苍...:lol:

treeship 发表于 2005-11-21 18:27

哥们好强~~~

pp4qq 发表于 2005-11-21 23:06

强烈支持,等待下文。
有没有出书,我想一下看完,急呀!

faul 发表于 2005-11-22 13:55

  时值深秋,天空阴暗暗的布满了乌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寒冷的气息。随着一阵阵凛冽的北风吹过,本来就已光秃秃的树干,再次打着颤,将身上仅有的几片枯黄的叶子抖落下来,一片片的随风飘远……。眼看就要下雨了!

  味斋坐落在九原郡西北十余里的一个土丘上,是出得关外的第一家酒馆。傍晚时分,平日本是味斋最繁华热闹的时候,可是最近由于匈奴大军压境,人人心情沉重,恐怕不久将来就沦为亡国之奴了,世人那还有心情来这里吃吃喝喝啊。所以自入秋以来味斋的生意一落千丈,再不见往日的红火。却伤一个人在味斋中无趣到了极点,转目四望,偌大的酒馆中竟然只有自己一个客人,连那店小二的吆喝也显的有气无力的。

  “小二哥,再来壶茶水!”却伤摇摇手中的茶壶,发现里面又空了。

  “好的!客官。”小二应声,拎了个新的茶壶过来,为却伤将水填满。

  “现在什么时候了?”

  “酉时三刻了!小客官,您别着急,今天这都问了第八次了。这天气这么糟,您身子又不好,还是回房歇着吧,只要先生一回来,我就上去通知您。”

  “不用了!我还是在这里等吧,爹爹既然说今天回来,一定会回来的。”却伤摇头微微笑了笑。

  小二听了叹了口气:“小客官,不是我多嘴,如今这城外兵荒马乱的,你爹爹真不应该自己出城去,把您一个人留在这儿。您这身上还有病,万一他要……,唉!您瞧我这乌鸦嘴。”说着做势轻轻打了自己嘴巴一下。

  却伤连忙伸手拦住,笑道:“不妨事,城外就算再乱,我爹爹也能回来的!其实本来我们是想要去南方求医,只是路上遇到了很多躲避战祸向东逃难的人,所以爹爹才带我先来了这里。”

  小二一愣,第一次听到这种迎着战乱走的人,正待说话,忽听店外一阵马蹄声响,由远及近遥遥而来。抬头看时,只见七、八个骑马的青衣大汉来到店前,一起下的马来,走进店中占据了门口的三张桌子。为首的一个冷冷的望了眼店中的却伤,看他年纪不大,也不在意,扭头向店小二喝道:“有好酒好菜尽管拿上来,今日你这店我们包下了!”

  小二见好不容易来了客人,连忙应声走入厨房,准备饭菜去了。却伤在旁边大有兴致的打量着这些人,心道:“看这些人的打扮一定就是爹爹所说的江湖人了,记得小桐原来老念叨江湖上的英雄豪杰如何如何厉害,自己将来一定做个侠女什么的,如今她要是在这里一定会十分高兴的。”忽又念及小桐现在应该已经到了皓鸣山上,从此两人天各一方,自己身上这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心情顿时变的沉重起来。

  只听那些人中一个长相十分憨实的对为首那人问道:“向大哥,今次你急急把大家招到这里,连夜奔了几百里路,说要参加什么‘除奸’大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又除的是哪个‘奸’啊?”

  为首那人道:“老五你才入帮不久,不知道武林中的这些事情。此次是道门的浮秋道宗亲自发的英雄贴,遍邀天下英雄,说要追杀那胡姬赫哲凝和蹇仲的孽种,承蒙他老人家瞧的起,咱们凤鸣帮也得了一份。你看……”说着颇为得意的自怀中拿出一个羊皮卷轴,上面写着几个烫金大字,只是却伤离的太远,看不清切。那人将卷轴晃了一下,又收入怀中,续道:“这匈奴的孽种最多不过十二、三岁,咱们当然要赶在前面,要不这等机会岂不被别人抢去?”

  老五疑惑道:“向大哥说的这蹇仲,可是侠名远播,当年率领秦、燕的江湖豪客,守卫上郡的智圣蹇仲?”

  姓向的大哥道:“就是此人!不过虽然蹇仲早期为人正直,颇象个汉子,可后却来被这赫哲凝所惑,竟然弃守上郡,使的当时上郡的百姓死伤十余万。所以此人同那胡姬的孽种,定然留不得的!”

  老五又问道:“这赫哲凝又是谁,竟然有这么大魅力?”旁边几个汉子听了,齐声嘿嘿淫笑了起来。却伤在旁听他们笑的怪异,心中大感厌恶,寻思道:“看这些人的举止,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人,杀十二、三岁的小孩子,叫什么‘除奸’啊!”其实他自小在镇中长大,对外界的事物毫无所闻,不知这匈奴、华夏势如水火。而且这些江湖上的汉子因为一向在生死间讨生活,所以言行大都是比较放荡的。

  其中一个相貌比较猥琐的止住笑声,道:“老五,你连赫哲凝都不知道?真是从乡下出来的!那赫哲凝是匈奴胡姬,据说是什么妙音宗的传人,既漂亮又淫荡,当时不知勾引了多少年轻豪杰。可惜我那时正跟大哥一起守着蓟城呢,要不定然也要去上郡尝尝鲜,啧啧……”说话间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这时酒菜已经备好,小二一一端了上来。那老五和周围的几个汉子都举起酒杯,向那首领模样的人道:“祝向大哥这次带着咱们兄弟,早日找到那个孽种,一震凤鸣帮的声威!”

  向大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呵呵笑道:“这是当然,不过不能说咱们是为了什么名声。想当年咱们跟随李牧将军从军戍边,不知多少兄弟葬身胡虏刀下。今日就是没道门发的帖子,咱们凤鸣帮也要同这些胡虏斗上一斗!”

  “说的好!俞某佩服!”忽然店外传来一阵清朗的话音,接着就见人影闪动,店中突然多出来一个中年儒生。“爹爹?”却伤差点儿大叫起来,待仔细看时,来人只是同却忧装扮上有七、八分像而已,幸好没叫出声。只见那儒生也是一身粗布衣服,身型比却忧稍微宽大一些,颌下三缕长须顺风飘洒,大有神仙丰姿,肩膀上背着一柄十分古朴的长剑。

  此人来的奇怪,没人看清他如何进店的,凤鸣帮的几人不由心中暗暗戒备。那姓向的上下打量了一翻这突来的儒生,心中忽然念及一人,赶忙站起身子,躬身一揖,道:“看先生的衣着,可是人称‘布衣古剑’的俞泊秋,俞大侠?”

  中年儒生微微一笑,还了一礼道:“不敢当,不敢当,正是俞某。往日便听闻大赵凤鸣帮向海兄如何英雄仗义,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向海不禁胸中一紧,知这俞泊秋是当代第一流的英雄人物,如果他来追杀这匈奴孽种的话,肯定没有凤鸣帮的份了。不过这人又得罪不起,赶忙对周围几个汉子说道:“还不快给俞大侠见礼!”

  其他几个大汉急忙起身,分分向俞泊秋见礼。那俞泊秋极为随和,没有一点儿高手的架子,对这些小人物也都一一还礼,众人寒暄了几句后,他找了张靠里的桌子坐下。

  却伤听的几人谈话,心中对这俞泊秋颇有好感,忖道:“这人看上去到有几分侠客风范,武功一定高的很,不知同爹爹比起来又如何。只是他刚刚说这些人说的好,定然是没听到他们前面说的话,否则恐怕就要变成不好了。”

  只见那向海一手拿着酒杯,一边向俞泊秋问道:“俞大侠,听闻那胡姬和蹇仲都已葬身南越,他们那孽种算来不过十来岁而已,怎能从遥远的南越一直跑到西北之地,竟劳烦道俞大侠亲自出马追到这里?”

  俞泊秋微一颔首,道;“向兄不必如此客气,称在下泊秋就好。向兄可曾听说过左子浩这人?”

  向海本来正待饮酒,可一听‘左子浩’这三个字,不由浑身一抖,手中酒杯拿捏不住,“当”的一声,摔在地上。店中一下静的出奇,凤鸣帮的众人无不色变。却伤在旁看的心中大奇:“左子浩不知是什么人物,光名字就把这个什么帮主吓成了这样。”

  过了半晌,才见向海点头,涩涩的道:“这……这是当然,此人号称是‘墨家’门徒,但却不受‘非攻’之戒,杀了不知多少人。实不相瞒,他同凤鸣帮还有些过节,曾经数次追杀过在下,都被在下侥幸躲过,俞大侠怎么提起了这人?”言语间说到自己被人追杀未死,不但不以为丑,反倒挺了挺胸膛,有几分颇以为容的意思。

  俞泊秋奇道:“哦?原来向帮主与他竟然相识,这人号称‘拳法天下第一’,向帮主竟能从他手中走脱……”,说到这里忽然觉得不妥,看向海果然面色微赤,便转口道:“这左子浩其实与那蹇仲本是结拜兄弟,如今蹇仲和那妖女虽被天下英雄群攻,歼于西子湖畔。可他们那孽种却被左子浩救下,一路向西逃来,已连杀了三十多名各路英雄。所以才惹的道宗亲自出面发下这英雄贴,对付这些胡人,泊秋自然不能落于人后……。”

  向海听到竟是左子浩保护那匈奴孽种一路西来,心中不禁大悔,暗恨自己怎么没有打听清楚,就这么卤莽行事。至于俞泊秋后面说的什么,倒大半没有听进去。正自恍惚间,忽听俞泊秋用力咳嗽了两声,向海这才回过神来,脸上一红,慌忙道:“在下正在想,这左子浩号称‘拳法天下第一’,恐怕极是不好对付。咱们……咱们最好想个法子,能以智取胜才好。”

  俞泊秋好似没有看到向海的慌张,抚髯笑道:“向兄也不必为此担心,今日道门已边邀天下英雄,谅那左子浩再厉害,也走不出这九原郡了。”说着转头望向了窗外,缓声道:“不过看来这天就要下雨了,也不知其他人能不能赶的来。”说罢,拿起桌上的酒壶,自斟自饮起来。

  厅内其他人也都不再说话,各自低头想着心事,只有却伤耐不住心中好奇,不停的四下张,想看看这些传说中的武林人物同自己到底有什么不同。他年纪幼小,又是坐在一角,众人也不在意。过了大约盏茶功夫,俞泊秋忽然放下酒杯,双目盯着店门口的竹帘,沉声道:“来了!”

  可等了半天,仍不见人进来,却伤心中正自奇怪,就听外面渐渐响起了车马嘈杂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大,不一会儿就见店帘一挑,走进两个青年道士,分左右站定,接着呼啦啦走进一大片人,为首的是一个白面老道。

  俞泊秋一见连忙站起,迎了上去,笑道:“见过清净道长!泊秋还想这次道门会由那位出面,不想竟是道长亲自来了。”向海在旁一听来的竟然是道门七子之首清净,心中一下塌实下来,赶忙起身上前施礼。

  清净含笑对俞泊秋等人打了个稽首,带着众人走到东首主位,道:“俞大侠、向帮主几位今日能来,道门真是感激之至。”俞泊秋摆手道:“道长真是客气了,剿灭胡虏乃天下大义,俞泊秋但有一口气在,就是叫人抬也要抬来的。”向海见到眼前这些人中许多都是成名的高手,心中愈发安定,哈哈笑道:“当年胡人侵赵,向某一家就只剩在下这孤身一人,今日又是道宗亲自发的英雄贴,我怎能不来?!”旁边众人皆附声称是。

  清净道:“众位施主跟随在下远来,都辛苦了。丘溪、正仪快招呼大家坐下……”。站在店口的两个青年道士应声走了过来,招呼着店中许多人分宾主落座。那味斋的掌柜、伙计从未见过这种阵仗,吓的早就躲了出去。小却伤却在旁边看的津津有味,这些人都是江湖豪客,见他人小倒也无人理会他。众人寒暄半晌,他在一边听着,发现这些人简直来自五湖四海,很多地名连听都没有听过。

  却伤心中愈发好奇,“这左子浩究竟是什么人,竟叫这些人跑了这么远来追杀,真是厉害!”正自思忖间,忽见群雄中站起一人道:“在下虽在安阳,到也常闻拳法天下第一的左子浩仁勇侠义,曾孤身斩杀长江以南十三处贼寇,今日怎的作出此等叛国求荣之事?”,那人极为消瘦,面上带着几分病恹恹的神色,却伤看时,认得是刚刚听晓的安阳的项布。

  他此言一出,登时群相耸动。大厅上众人本来各自在高谈阔论,喧哗嘈杂,可听了“左子浩”三字顿时静了下来。刹那之间,酒馆内变的鸦雀无声,半晌方见一个四十上下,农人装扮的人说道:“左子浩此人以往如何,谭某兄弟并未所见,但如今为一匈奴孽种,斩杀许多英雄,可以说天下皆知。此等暴行,那里算什么仁勇侠义?想必往日所为也不过是假仁假义罢了。”此时,他旁边一人也站起来道:“反正我和大哥最恨那些卖国求荣之辈,无论他左子浩武功多强,今日谭松、谭柏也要会他一会!”却伤看这两人衣着打扮一模一样,又都长着张苦瓜脸,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不禁大感有趣。

  左边靠窗也站起一人,缓声应道:“谭兄说的不错,左子浩此人与展某到也有一面之缘,当年展公在泰山与火教邪徒墨卓相斗时,还多承他援手,才能活至今日。这人过去的为人我是一向佩服的,后来乐离兄弟说他为了匈奴夷种斩杀中原人士,我还同乐兄弟吵了起来,差点儿动了刀子。可到了今天……,唉!天下大义之前,在下也只能同他割袍断义了。”

  项布听后,沉吟半晌又道:“这左子浩伪善数年,到了今日大家方知,可见其心极为狡猾。如今道门发下英雄贴,天下皆知,他还会来这九原郡吗?”

  清净道:“这到不妨,九原郡乃是去往匈奴的必经之道,据闻胡姬赫哲凝乃匈奴的长公主,徇情蹇仲之际托左子浩务必将其骨肉送回匈奴。所以无论如何左子浩都是要过这九原郡的,不过此人奸猾,不知有何诡计,到是不得不防!”

  忽闻人群中传出一声断喝:“够了!谁说左大哥假仁假义、狡猾奸诈?!左大哥是什么人物,同你们也要用上诡计?”,众人放眼望去,见说话的是一个魁梧的黄脸汉子,身后跟着一位高瘦之人。却伤一见,心中不由大喜,原来这两人正是当日从阿飞手中救他出来,送他铁牌之人。

  项布给他骂的满脸通红,怒道:“萧北古,我知道你与左子浩是好兄弟,难道要为他出头不成?别人怕你,我项某人第一个不服气,来来来,咱们较量较量。”

  萧北古同义弟周志在祁连山听说中原出了大事,应道门之邀,不远千里赶到九原郡。那知一来,听的全是挚友左子浩叛国求荣,保护蛮夷,斩杀中原英雄之事。心中自是郁闷之极,正自无从发泄,听得项布出来挑战,真是求之不得,大步走了出来,怒声说道:“你们说左大哥叛国求荣,我第一个不信,要是真的如此,我萧北古早就就同他拼了。不过你项布算得什么东西,只知道在这里说三道四,滚出来,让老子先教训教训你!”。

  项布气的脸色铁青,登时自腰间拔出长刀,遥遥指向了厅中的萧北古。

  清净知道那萧北古号称‘关外武林第一人’,乃天下有数的高手,如果打将起来,事情就闹大了,急忙抢步上前,拦住项布,说道:“大家都是我道门请来的客人,就冲着在下的薄面,千万勿要伤了和气!”说罢转过身子,望着萧北古,道:“我知萧施主同左子浩乃生死之交,不过家师相信萧施主的为人,所以万里传书请萧施主来此,孰是孰非,待那左子浩一来便分晓了。”

  此时萧北古的义弟也站了出来,应声道:“左大哥的所作所为,一路而来,周某也有所耳闻。虽然左大哥同我们乃生死之交,不过若然他真的作出了什么叛国求荣之事,周志也知道男人大丈夫应以大节为重,自会与萧大哥一起大义灭亲。不过,如果左大哥不是各位所说的那样,周志也定要同你们讨个公道!”

  众人正自争执间,忽然店外“轰”的一声巨响,随后黄豆大的雨点瓢泼而下,这闷了半日的秋雨终于下了起来。而同时俞泊秋身后的古剑竟然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弹出剑壳尺余,厅内众人都不由面色一变。俞泊秋动容道:“左子浩来了!”

  众人知道俞泊秋身背的是古剑湛卢,此剑乃欧冶子大师所铸,后在战场上饮了无数人的鲜血,极为通灵,听的俞泊秋的话语,不由一齐望向了窗外沉沉的雨幕。却伤在一旁看的却是大感兴趣,念道:“难道真的有古剑示警吗?这剑也真是太通灵了……。”

  一阵马蹄声踏着秋雨遥遥传来,但见雨幕之中一辆马车缓缓驶近,不一会儿到了门口。向海见己方势众,心中也不再怕了,一见马车想及刚刚失手摔杯之丑,便抢先带着几个青衣汉子立刻迎了上去,对着马车叫道:“姓左的匹夫,出来吧!凤鸣帮和天下英雄在此等候多时了!”

faul 发表于 2005-11-22 13:56

  却伤心中奇怪:“这叫左子浩果然来了,不过他也未免太胆大了吧,明明知道这里这么多人要杀他,竟然敢来。”,忙自人群中站起,垫着脚儿,想看看这人到底什么样子。

  只听车帘内一个粗壮的声音笑道:“那里来的乌鸦,如此鸹噪?闭上你们的鸟嘴吧!”只见黄光一闪,向海等人啊呦、啊呦惨叫数声,立时横七竖八的倒在了地上。

  项布见到忙抢了出去,出手如风,连点了那些倒在地上的汉子几下。却伤听的那左子浩将凤鸣帮的骂成了“乌鸦鸹噪”不禁心中大乐,见项布的动作,知道是在给几个人解穴。那知他按捏推拿半天,那些汉子竟然丝毫不动,项布只好悻悻的站起身子,对那车子喊道:“姓左的,本以为你是个人物,没想到你竟然为了个胡人杂种,贪恋美色、卖国求荣!为天下所不齿!”

  只见门帘一掀,自那车中走下一个高高瘦瘦的汉子,一头长发却又未曾扎束,乱蓬蓬的披在肩上,两手大如蒲扇。满脸的落腮胡子,漆黑的面孔上划过一条长长的刀疤,长的甚是恐怖。却伤一见,吓了一跳,未想到世间竟有如此丑陋凶恶之人。想要转头不看,却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两只眼睛望住了那人,竟然不能避开。

  那高瘦的汉子走到项布面前,轻轻挥了两下手,只听“嗤”“嗤”几声,倒在地上的几个青衣人立刻活动着四肢爬了起来。不过向海他们却再不敢向前,唯唯诺诺站在了项布身后。那大汉也不理睬他们,怒视项布说道:“我卖国求荣?贪恋美色?这是谁说的!!!”

  项布为他气势所迫竟连连后退的七八步才止住,却喏喏的说不出话来。这时那来自安阳的乐离忽然分开人群,站了出来,怪声怪气的说道:“世人都知道你左子浩为了贪恋胡姬美色,投效了匈奴,后来那胡姬抛弃了你,嫁于了你的义弟。你便心存嫉妒,杀了蹇仲,那知那胡姬却宁死不从,自刎徇情。于是你竟将小的也掳了来……”。

  话还没说完只听左子浩突然大喝一声:“住口!”,声震云霄,比那刚刚的炸雷还要响上数分,梁上灰尘簌簌而落。那乐离首当其冲,随着左子浩一声断喝,面孔一红,忽然“哇”的吐了口鲜血,仰天摔倒,昏了过去。众人见了,皆是骇然,心下纷纷想道:“这乐离以内息浑厚著称,早已进入武林一流好手境界,竟被左子浩喝的吐血,这姓左的也未免太厉害了吧。”

  左子浩说道:“你们说我为了蛮夷,杀了无数中原豪杰。晴儿不过是一个十来岁幼女,你们杀他父母也就罢了,可堂堂的‘中原豪杰’竟然连一女童都不放过。不要说蹇仲是我义弟,就是一陌路之人,我左子浩遇到这事也一定要管上一管。”说罢转过身子,阁着车帘向里面温声说道:“晴儿出来吧,见见这些武林豪杰,不要弱了你父母的名声。”

  只见车帘一挑,一个小姑娘从车中走了出来,外面雨大,却伤伸直了脖子,只是怎么也看不清楚那女孩子的样子。左子浩走上前去把她抱入怀中,想是怕被雨淋了,径直向店中走来。众人都畏惧左子浩的气势,纷纷闪了开来,给他让了条路。那左子浩进的店来,冷冷的扫了一眼,竟然走到了却伤的桌前坐下。恰好此时一道闪电划过长空,左子浩那张漆黑的面孔被闪电一映显得更是丑恶,却伤吓的浑身一抖,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

  突然却伤觉得头顶被人拍了一下,抬头一看,却是那小姑娘正笑嘻嘻地看著他,小声嘲道:“胆小鬼!”却伤气的满面通红,正要出声反驳,可看那小姑娘长的极为漂亮,与那长相丑恶左子浩一映竟比那画中的仙女还要美丽几分。却伤心中一突,呐呐的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那小姑娘挣着从左子浩怀中下来,拉住却伤的手,娇声说道:“小哥哥,小哥哥,你生气了么?是晴儿不好,你叫什么名字?陪晴儿一起玩好不好?爸爸、妈妈都不陪晴儿玩了,晴儿一个人好孤单啊。”想是那晴儿寂寞的久了,一口气竟说上了这许多话。却伤定了定神,不敢看那小姑娘绝美的面孔,低着头道:“小妹妹,我姓却,叫却伤。你爹爹、妈妈呢?”晴儿眼圈一红,说道:“哪天好多叔叔、阿姨来到我家,说什么‘葫芦’、‘胖瓜’之类的。爹爹同他们吵,被他们打了,然后……然后就睡着了。妈妈看爹爹睡着了,便同晴儿说,她要到天上去了,以后再来看晴儿,然后也睡着了。再然后丑叔叔就来了,带着晴儿到了这里……。”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形的泛着乌光的东西,接着道:“妈妈说,只要晴儿乖乖的,想起他们,就吹下这个胡笳,然后就能看到他们了。可是……可是晴儿天天晚上有吹,却从来再没见到过爹爹和妈妈。小哥哥,你说是不是爹爹、妈妈不要我了?晴儿真的、真的很乖的,为什么爹爹、妈妈不来看我呢?”说着说着,晴儿再也忍不住,大眼睛滴答滴答掉下泪来。

  此时味斋中竟静的出奇,那晴儿声音清脆,犹如珠落玉盘,动听之极。说到‘葫芦’、‘胖瓜’,众人知道是‘胡虏’、‘叛国’,觉得想笑,可听到后来,却没一个人能笑的出了。却伤听的心中大恸,想道:“虽然爹爹一直照顾着我,但由于没有母亲我还常常受到别人欺负,而这小妹妹这么小的年纪竟然父母双亡,实在是比我还要凄惨万分。”念及此处,却伤不由得柔声说道:“晴儿好乖,以后伤哥哥陪你一起玩好吗?你就再也不孤单了。”晴儿用力地点点头,顿时破涕为笑,显然欢喜异常。

  左子浩见晴儿如此开心,不由仰天长叹,转身对群雄说道:“匈奴、中原两国交兵,不知造成了多少父母双亡的孤儿。而作为武林豪杰的各位英雄,竟然不远千里的追杀这么一个孩子。嘿嘿!好个‘豪杰’!好个‘英雄’!今日我左某人到要见识一下你们这些所谓的英雄豪杰了!”

  大厅中群雄顿时一片默然,俞泊秋等素有威名的几个侠客,似乎也觉得理屈,都低下头来不在说话。那清净见众人都默然不语,知道作为领事之人自己必须说话了,便分开众人,上前一稽首,说道:“左施主好锋利的言辞,我到想问问了,不知这小姑娘的全名,左大侠可愿一说?”

  左子浩冷然说道:“有何不可?晴儿,你自己将你的姓名大声说出来,告与各位武林英雄!”,那晴儿见大家都目不转睛的望向她,心中不由害怕,两只小手紧紧的拽了拽却伤的衣袖,扭过头,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自己刚刚结识‘伤哥哥’。却伤轻轻的拍了拍晴儿的头,柔声说道:“晴儿莫怕,把你的名字告诉给各位叔叔伯伯们听。”晴儿点点头,仰起小脸对着厅内众人,稚声说道:“恩,晴儿不怕!我姓赫哲,单名一个晴字”

  清净听罢长笑一声,道:“果然你姓赫哲,那么你又为什么叫晴字呢?”

  晴儿望了望身边的却伤,接着道:“妈妈说,在遥远的北方是可以看到好美丽、好美丽雪花的,当雪后天晴,四处都是白茫茫的,那是天地间最漂亮的景色了。我的名字就是起自‘小雪初晴’的意思,不过雪是什么样子的啊?晴儿还从未见到过。”众人听她那清脆稚嫩的语音中竟然含有浓浓的乡愁,知道这肯定是平日她的母亲思念家乡的时候同她讲的,难为她小小年纪记得如此清楚,竟然连语气也模仿的惟妙惟肖。

  清净冷然望着左子浩,道:“你也听的明白了,这小姑娘随其母姓,也就是说要做匈奴人了。当年天下初定,匈奴犯边,占我河南地,杀伤无辜百姓十数万之众。追其根源恐怕第一罪人便是这小娃娃的母亲‘雪狐’赫哲凝,当日有‘智圣’之称的蹇仲帅江湖豪杰驻守河南地,匈奴大军无从攻入,那知这赫哲凝竟然勾引了蹇仲离军南逃,这才使得匈奴得以攻入河南地。如此之人,我中原英雄人人得以诛之!”话音微微一顿,接着道:“看这小娃娃,不过才十来岁的年纪,就生的如此妖媚,并且其母已将‘妙音宗’的魔笳传给了她,如果回到匈奴,将来不知又有多少英雄将会葬身其手,大义当前,今日……”

  “够了!”左子浩听的大怒,伸掌重重拍在桌上,只见那些茶壶、茶杯跳的老高,呛啷啷数声,在地下跌得粉碎。“左某我听不懂你们那些牛鼻子的大道理,也不知道你说的大仁大义为何物,如果是要杀了这十来岁的小娃娃才能成就仁义,那左某宁可做个不仁不义的的恶人!”

  说着,忽然扭头望向厅中的萧北古,道:“萧兄弟可是也要与我一战?”。那萧北古也不答话,张着两只漆黑眸子,冷冷的盯住了左子浩。二人对望良久,萧北古忽然一转身,自身后拎出两坛高粱酒,径直走到左子浩桌前,拍开泥封,一伸手递了一坛过去。左子浩接过,二人竟用酒坛相互一撞,然后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就这么喝了起来。

  却伤见了心下大奇,想道:“那酒坛中的烈酒看样子足足有三十余斤,难道萧先生竟是想要醉死这左子浩吗?”只见二人不过片刻工夫,就将那两坛酒喝的一干二净,两人酒量之高,看的所有人都不禁为之咋舌。萧北古饮罢,伸手将嘴一抹,仰天长笑道:“痛快!痛快!萧某在这世间枉活了三十三载,今日竟是第一次这么痛快。”说罢忽然俯身大哭。却伤听的更是奇怪,忖道:“这萧先生也是堂堂的七尺汉子,大丈夫宁可断头、流血也不可流泪,怎么如此脓包?竟然哭了起来?”

  却听萧北古呜咽道:“今日我若不杀这个十来岁的娃娃,是对中原百姓不义,是对河南地死去的十数万同胞的不义,但是靠杀这个娃娃来维持萧某仁义,萧某实在做不出来。在下宁可日后待她长大同她拼个你死我活,也不愿现在双手染上她的鲜血。不过若要我为了这个异族同中原同胞而战,北古亦实在无法做到!左兄,你多珍重了,恐怕今日一别,你我再无相见之日了!”说罢将手中酒坛向地上一摔,转身冒着暴雨,大步走出店外。只听那萧北古在雨中大声歌道:“人道是,黄河九曲十八湾,却无奈滚滚东流不复返;都说那,神仙自在且逍遥,又怎知凄凄孤影无人伴……”,声音显的极为凄凉无奈,闻者无不唏嘘慨叹。

  “大哥等等我!”周志忽然自人群中闪出,对左子浩遥遥一揖,身行却不停留,就这么双腿不弯,飘出店外,向已然走远的萧北古追去。

  此时左子浩傲然扫了厅内众人一眼,回身一伸左臂将晴儿抱起,对她说道:“闭上眼睛!”,接着一手拎着酒坛,走到大厅中央,说道:“今日一战,看来是再所难免了!”忽然一挥手,猛的将手中的酒坛摔在了地上,那坛子顿时碎成了十数片,指这地上碎裂的酒坛,左子浩接着道:“这里的众位英雄,许多人同左某也有过些交情,不过从今日起,诸位与在下的交情就随着这酒坛断裂开去吧!天地为证,今日若你们杀我算不的忘恩,我若杀了你们也绝不是负义,旧时恩怨就此一笔勾销!哪个先来决一死战?!”

  众人见他神威凛凛,竟然无人敢上前一步。左子浩仰天长笑,“既然如此,那么左某就先动手了!”右拳连挥,砰砰两声,已有两人中了劈空拳倒在地上。他趁势向前冲去,肘撞拳击,掌劈脚踢,霎时间又打倒数人。

  大厅中数十人挤在一出,只有五、六人能靠进左子浩的身旁,其他人只能在旁边看着,还要不时防备被己方的刀剑误伤。俞泊秋在旁边急的大喝道:“不相干的都到到门口去!”,俞泊秋这么一叫,立时大厅中空出了一块位置来。

  左子浩见了,笑道:“让我来领教下‘布衣古剑’的厉害!”,左脚踢处,地上酒坛的碎片应势而起,迎面向俞泊秋射来。俞泊秋也不躲闪,左掌一击,将碎片打落一旁,右手持剑,一式“遥射天狼”刺向左子浩的双目。与此同时,上郡的谭柏也抢到左子浩的身后,挥拳向他背上击去。

  “来的好!”左子浩一声高叫,伸出右手迎着刺来的湛卢一拍,正好击在了湛卢剑的剑背上。身子借势陡然拔高而起,在空中翻了个身,长袖挥出,正好接住了谭柏的来拳。“轰”的一声巨响后,谭柏摇摇晃晃如喝醉酒一般连退了七八步才止住身形,而左子浩却借拳势再次跃起数丈,自空中一脚向正赶过来的展公踢去。展公仓促间躲避不急,只能双拳一摆,迎着左子浩的这一脚架去。只觉一阵大力从手腕传来,展公的身子竟然被踢的腾空而起,横飞出去,将身后酒馆的墙壁撞了个大洞,跌入雨中。

  左子浩这几下兔起鹘落,瞬间连伤两人,厅内众人看的神驰目眩,都是情不自禁的大声喝彩!这满堂大采之后,才觉得不妥,均想对方乃是敌对之人,如此喝彩不是长了敌人的威风,灭了自己的志气吗?但采声已然出囗,再也缩不回来,只好都讪讪的紧闭了嘴巴。此时左子浩身形已自空中徐徐而降,轻轻一拍身上长袍,道:“不外如是!”俞泊秋何时受过此等轻视,不由大怒,也不答话,低声吟道:“思无邪!”,一剑斜刺而出。左子浩登时双目大放异彩,道:“大乘至圣剑?!这传说中的儒家剑法,不想今日竟得一见!”,不敢硬接,左子浩晃身闪过。那知俞泊秋剑到中途,陡然横折,口中喝道:“君子周而不比!”未想到这剑法竟能如此使力,中途变招毫无痕迹可寻,左子浩无法闪避,大袖一挥向湛卢卷去。那湛卢甚是锋利,虽然被衣袖拂偏,却听的“哧”、“哧”数声,左子浩的衣袖瞬时化做了十数片灰蝶四下散去,露出了满是疤痕的右臂。本来左子浩的样子就甚是怪异,此时裸着伤痕累累的膀臂,却显的豪气冲天,大有“虽千万人吾往矣”之势。清净见他越战越勇,终于再也按耐不下,拔剑上前,喝道:“得罪了!”,合着俞泊秋的剑势,斩向了左子浩的小腿。这二人本是天下间有数的剑数高手,从来都是只身却敌,今日虽然初次合作,但由于都早已踏入剑术的大乘境界,所以竟象一个人生了四手四脚一般得心应手,无丝毫破绽。左子浩再难象刚才那么轻松,又一手抱着晴儿,只能单手应战,顿时连遇险招,倘若对手所持兵刃是普通刀剑,当可运劲震断,偏生俞泊秋和清净手中全是难得一见的宝剑。

  本来是十数人围攻左子浩的局面,俞泊秋同清净这两大高手一出面,余人自觉在旁夹攻反而碍手碍脚,自然而然的逐一退下,各人团团围住,以防左子浩逃脱,凝神观看这千载难逢的一场激战。

  左子浩见众人退去,心中忽然灵机一动,身形一闪,滑步抢到了群雄之中。清净跟上去就是一式“曲则全”,剑身被内力压成一个奇异的弧度,刺向左子浩的软肋。左子浩嘿嘿一笑,身子一矮躲在了个中年道士身后,清净这剑眼看就要刺中了自己的师侄,不得已硬声声止住,竟离那中年道士的咽喉只有寸许。那中年道士吓的“啊呦”一声,双眼一翻,昏倒在地。此时俞泊秋又已从身后攻到,左子浩照样一闪身形,避到了向海右侧。向海早有防备,举刀就向他砍去,无奈身手差的太多,被左子浩随手一拂,点中了他的‘曲池穴’,登时动摊不得。俞泊秋却收势不住,“噌”的一声,将向海手中的长刀齐柄削断,吓的向海立时高声大叫道:“俞大侠,你小心些!”俞泊秋被逗的心头火起,大声喝道:“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不相干的都让开!”众人那里还敢靠近啊,齐齐闪到了店外。却伤看此时外面雨下的正大,可是中原群雄却无一人敢进的店内,在外面一个个淋成了落汤鸡,样子极为滑稽,一时忍耐不住呵呵的笑出声来。

  此时正巧那刚刚被震晕了的乐离刚刚转醒,听得却伤的笑声,恶念顿生,起手一刀向却伤劈去。小却伤丝毫不懂武功,登时吓的手忙脚乱,撞翻了身边的长椅,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刀锋险险的贴着发稍掠过。乐离再要劈时,忽觉身子一轻,竟被左子浩自身后凭空拎起。而俞、清二人也同时攻到,左子浩再难躲闪,大手一挥,将项布朝二人扔了过去。只听“嗤”、“嗤”两声,两柄长剑透胸而入,眼看乐离是回天乏力了,身子如软泥般倒在了地上。

  清净对着乐离的尸首打了个嵇首,道:“左施主又杀了一个中原英雄,杀孽又增一分啊!”左子浩听的大怒,道:“这厮如此卑鄙无耻,连手无寸铁的无辜小童都不放过,也算英雄?杀孽就杀孽,这样的‘英雄’便是再多杀一百个,左某也还嫌少!”此时左子浩杀的火起,蛮性大作,散乱的头发根根倒竖,竟如一头猛狮一般冲入人群,指掌挥处立刻连毙了数人。群雄之中顿时大乱,左子浩已经杀红了眼睛,攻来的拳脚刀剑也不躲闪,竟是以命搏命的打法。群雄中许多都是名震一方的高手,但却敌不住左子浩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不到片刻又被他连杀了十余人。此时左子浩身上一片血红,瓢泼的大雨竟然也洗不褪那满身的血污,晴儿在他怀中也已被浇了个精湿,却紧闭着双眼不敢张开。

  俞泊秋跟在身后,看着中原同道一个个倒下,却毫无办法,气的双目通红,也再顾不得许多了,口中念道:“君子之於天下也,”一式急刺,竟直取左子浩怀中的晴儿。左子浩虽然形如疯狂,但却灵智未失,见俞泊秋竟然改攻向怀中的晴儿,不由大怒,喝骂道:“卑鄙无耻!”,正待闪身躲过,忽然发现前后左右的退路竟然都已被清净封死,不得已伸手向湛卢古剑拍去。“无适也,无莫也,义之於比。”随着口中所吟,俞泊秋一抖手腕,湛卢竟一化而三。左子浩一手拍空,看着这奇妙的剑势心知再逼不开,瞪起双目,大喝道:“着!”身形一斜,竟以身做盾,掩住怀中的晴儿,迎着湛卢撞去。嗤的一声轻响,湛卢顿时透胸而过,而俞泊秋也被左子浩连人带剑撞的横飞了出去。晴儿自左子浩怀中突然感到面上一热,不禁张眼一看,正好一蓬血雨洒在了她那白玉般的小脸儿上。看着自己丑叔叔浑身是血的样子,晴儿再也忍耐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左子浩放下怀中的晴儿,柔声道:“晴儿乖,不哭!丑叔叔没事……咳……咳……”话没说完,就弯腰一阵急咳,大量的鲜血自嘴角涌出。晴儿看的大急,道:“晴儿不哭,晴儿不哭……”嘴里说着,可眼泪却不争气的自大眼睛中不断的流出。

  “唉!左施主你已伤及肺腑,再加上连翻的巨战,恐怕……。这又何苦呢,不过是为了一个异邦夷种!”清净长叹一声,一提手中宝剑,向晴儿走去。“不!左某但有一丝气在,决不许你伤她!”左子浩陡然挺起身形,高大的身子挡在了小小的晴儿身前。此时那秋末的大雨已经停了,微风吹过,左子浩身上的长袍发出一阵猎猎的响声,应着天边那血染般的晚霞,三人竟构成了一幅奇异的景色。

  清净一偏头,躲开了左子浩那烁烁的目光,宽大的袍袖轻轻一拂,左子浩那早已灯枯油尽的身子立时倒在了地上。“不!不!你们不要再打丑叔叔了,你们杀了晴儿好了!你们杀了晴儿好了!”晴儿哭喊着,伸着两只小手,用弱小的身子挡到了左子浩身前。清净见到此景,不禁仰天长啸一声,道:“赫哲小施主,为了中原的安宁,今日贫道不得不杀你。此间事毕,贫道终生再不下鹄鸣山一步!”说罢,别过头去,不忍再看,长剑一挥向身前的晴儿砍去。

faul 发表于 2005-11-22 14:01

潘,这书没有实体版呢,虽然有出版社有意向,但即使出书的话也要明年年底呢,所以我慢慢贴,大家慢慢看吧。

大家如果觉得书中的那些地方不对,尽请提出,我也好做修正。

PS:看的朋友好多,有没要加入文学社的?尤其欢迎MM加入(现在社团太偏于阳刚了)。

妙妙 发表于 2005-11-22 21:22

强贴留名~~~~~~~~佩服佩服!

faul 发表于 2005-11-23 14:13

  忽然一阵清风掠过,清净觉得一剑落空,回头看时,原来是却伤见晴儿危险,自店内冲出,抱住晴儿滚到了一旁,不过他背上却被清净的剑罡划出了一道尺余长的伤痕。清净看着他,皱眉道:“小施主你不会武功,又何必徒为自己招惹杀身之祸呢?”却伤自泥中站了起来,浑身脏兮兮的,一抹脸上的泥巴,昂然答道:“我不知道你们的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我只常听爹爹说天下生灵平等,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去剥夺别人的生命,不要说是胡人,就算是飞禽走兽也是如此!”

  “可是如果留下此女,将来恐怕会有更多人死于其手,匈奴、大秦早已势不两立,小施主你年纪尚幼,怎知此中厉害!”清净说着,移步上前待要再次出手。忽然足下一软,手中长剑也拿捏不住,当啷坠地,耳中闻道:“倒也!倒也!”回头看时却见周围众人都“啊呦”“啊呦”连叫不绝,一个个都象自己般软绵绵的倒在地上,而说话的正是唯一站着的安阳的项布。

  清净大惊,道:“项布,你倒的什么鬼??”项布却不理他,径直走到晴儿身边,说道:“属下左贤王帐前督尉项布见过晴公主!”低头看时,发现晴儿早已昏了过去。冷冷的瞪了一眼抱着晴儿的却伤,项布这才转过身子,冷笑着对清净道:“在下用的是迦楼罗宗的空清散,这药无色是为空,无味是为清,为天下迷药之首。可惜此药无法自己发散,要不是大家都走出了酒馆,在下还真不能立此大功!”

  清净此时内息运转三周,却根本无法将毒逼出,反而手脚更为酸软,连抬抬手腕的力量都没有了。此时却见那被左子浩撞的横飞出去的俞泊秋挣扎着坐起上身,怒目望着项布道:“迦楼罗宗?匈奴毒宗?!你身为大秦之人,竟然投效胡虏?!如此背宗忘典、卑鄙无耻,你就不怕死后无颜面对你的先人吗?”群雄听了也都附声大骂项布无耻。

  “嘿嘿嘿嘿!”项布陡然一阵阴笑,恨声道:“身为大秦之人?大秦之人?!这恐怕是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了!我项布乃是楚人,当年秦将王翦帅兵六十万,攻我大楚,杀人盈野,连老弱妇孺也不放过。可怜我的幼儿、妻子啊……”说着说着,双目泛红,语音中竟然有了几分哽咽,“吾妻当时业已身怀六甲,那帮畜生竟然不顾我苦苦哀求,当着我的面将其奸杀!我好恨啊……我好恨啊……”

  众人未想竟会有如此惨事,一个个都不再骂了,闭口不言。过了许久,才见清净长叹一声道:“项施主,死者已矣,你节哀顺便。不过无论如何,你也不应投效异邦……”“你闭嘴!”项布瞪着血红的双目对着清净恶狠狠的道:“你这老杂毛说的好听,满口仁义道德,又岂知我痛?!我立志靠一己之力复仇,弃文习武走边天下,被人骗尽钱财,只靠乞讨度日,最后终于拜得名师。我以为是上天垂怜,便每日只睡两个时辰,天天苦练,可得来的是什么?我师傅说我年近三十才练习武艺,终我一生也不能进入一流地步,更不要说去那皇宫大内刺杀赢政那个狗皇帝了……”项布越说越快,双目通红,竟似要滴出血来“我卑鄙无耻,我背宗忘典?!哈哈!只要能亡秦国,便是要我粉身碎骨,永世不得超升,我项布亦是无憾!”说至此处,项布陡然一挥手中长刀,可怜清净身为道门七子之首,此时竟毫无还手之力,立时身首异处。

  一拎手中正在滴血的长刀,项布如凶神恶煞般,又向俞泊秋走去。“住手!咳……咳……”左子浩自项布身后勉力站起拦住道,可一说话立时又有大口的鲜血自口中咳出。“这些人将左大侠伤成这样,难道您还要为他们说话不成?”由于左子浩救护的晴儿是匈奴公主,项布连带着对左子浩也十分客气。

  “这些人虽追杀左某千里,不过……不过终是为了大义,无论如何左某也是大秦子民,怎能……咳……咳”话还没说完,左子浩又大声咳了起来。“大秦子民?哼!”项布冷哼一声,道:“你问问在场众人,何人还认你做大秦子民?左子浩在下知你是个英雄,可恐怕如今天下都已把你当成了叛国求荣之徒了,在众人心中你我二人恐怕没什么区别!不信你大可问问在场诸人?”

  左子浩放目向众人望去,竟无一人回应,反倒是展公突然怒声道:“杀便杀了,不过一死,岂用你这叛国胡狗来为我等求情?”左子浩听罢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着凄凉无奈,随着那笑声,大量鲜血不断的从左子浩嘴角涌出,他却似浑然未觉,过了良久才收住笑声,道:“男儿大丈夫,左某我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未想到今日竟落的如此地步,为千夫所指,天下所弃!”忽听一个怯怯的声音道:“左先生,我是信你的,你是天下一等一的英雄好汉!”扭头看去,却是却伤脚步蹒跚的走了过来。“小……小兄弟,你……说什么?”左子浩蹲下身子,两只大手紧紧的握住了却伤的肩头。“左先生,我信你没有叛国,你是我秦国的男儿大丈夫!”却伤皱眉忍住肩膀上传来的疼痛,一字一句的大声说道。左子浩此时虎目中竟有了点点的泪光,含笑颤声道:“未想……未想我左子浩临死之迹,竟得小……小兄弟这样一个知己,人生在世,夫复何求?!”。项布看着眼前二人,忍不住讥声说道:“说出去怕被天下人笑死了,就他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算的什么东西?!”

  空中忽然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他不算什么东西!他姓却,姓却的人说的话,天下人无有不信!”接着灰影一闪,场中突然多了一个身着血色长衫的中年人。只听却伤高声欢呼道:“爹爹,你可来了!”

  项布未想此时竟有人来,当下想也不想,一刀劈了出去。只见那个中年人也不躲闪,就象邪法般一伸手便把项布的刀抓到了手里,接着袍袖轻轻一挥项布偌大的身躯就象稻草般飞了出去。“今日你杀了道门的人,道门自会有人同你算帐,我是不会杀你的。劝你以后好自为之,否则再让我遇到,便如此刀,定斩不赦!”说着只见那中年人伸出二指,捏住刀尖微微一扭,登时将那刀拧下一节,随手扔出,嗤嗤两声,那两截断刃直没土中。

  “此人是匈奴走狗,大侠绝不可放他!”展公自旁边喊道。却见那中年人冷哼一声,蔑然道:“哼!匈奴么?我却某人说的话,从来说一不二,你走吧。”项布听了此话,还以为眼前之人怕了匈奴,威胁道:“匈奴大军此刻就在这九原郡外,我看阁下最好不要管此间闲事,否则匈奴的铁蹄之下,恐怕你武功再高也难得周全!”

  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一记响亮的耳光,将项布打的七昏八素,一个跟头摔了出去。抬头看时,那中年人却还离着自己有七八丈的距离,也不见他有何动作,项布不禁心下大惊。只听那中年人道:“匈奴大军?我正是刚从那里回来,投了个生死帖子给了头曼,可惜这号称‘天下无双’的凶人却不在军中,余子碌碌,尤若土鸡瓦狗耳!”众人听得心下大是疑惑,均想道:“此人武功虽高,但也太能吹了,四十万大军中来去自如,还同匈奴第一高手定下生死贴,简直把自己吹成了神仙!”,有的人更是讥声笑出声来。项布却是心头一震,忖道:“头曼单于离帐与主子密谈之事,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人知道,难道此人竟真的去了那匈奴营地?这怎么可能?四十万军中怎么能活着回来?!”

  此时项布才细心打量眼前之人,但见这中年人长相也无特别,面容清矍、秀气,到有几分儒生的味道,只是那身长袍的颜色太过古怪了。再凝神细看,项布陡然大惊,发现那袍子并非本色血色,只是染满了鲜血而已,就象被鲜血浸透了十数年的样子。“难道竟是匈奴军中的鲜血染成的?”项布心中不由自主的划过了这个念头,忽然念及此人姓却,顿时张大了嘴巴,结结巴巴道:“你姓……姓却,莫非……莫非是……”那中年人微微笑道:“不错,在下姓却,单名一个忧字,这个名字不用久已了,未想还能有人记得。”众人的讥笑声随着这个这句话嘎然而止,一个个好象正在啼叫的公鸡被人捏住了脖子般,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这传说中的人物。要知这却忧,十七岁出道,二十三岁立圣火教,收尽天下凶徒,势力边步七国,为当时天下第一大教派。至二十七岁,独自蹬上皓鸣山挑战天下第一人浮尘未果,却大败匈奴七大宗师,而后强娶道门圣女秋昱,气的浮尘出门,圣火教散,自此再无音信,不想今日竟出现在了这九原郡外。项布更是双膝跪地,对着却忧连磕了三个响头,道:“火教护卫韩重弟子项布,见过却大先生!小人确实不知是大先生您,今日既然先生在,项布只好就此离去!小人恩师韩重甚是想念先生,先生保重,项布就此别过。”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瓶子放于地上,转身急步行去,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却忧走了过去,拾起那瓶子,拔开瓶塞,放到鼻端闻了闻。却伤见了急忙喊道:“爹爹,小心有毒!”

  “痴儿!这迦楼罗宗的毒药又能耐我和?”却忧微笑着走到儿子面前,伸出大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接着对众人道:“这是解药……”说着将那小瓶向空中抛去,大袖一拂,瓶子立时碎裂,一股恶臭四散开来。这解药虽臭,却是立杆见影,众人闻了连打了几个喷嚏,酸软的四肢立刻恢复了过来,一个个揉着手腕、活动着四肢爬了起来。

    却伤不管他人如何,只拉住其父的手,走到左子浩身旁道:“爹爹,你快看看左先生,他刚刚伤的好重!”却忧俯下身子,伸出三指,放在左子浩的手腕上凝神搭脉。过了一会儿,回过头望着儿子那张充满希冀的小脸长叹一声,微微摇了摇头。“却先生,在下已伤及肺腑,心脉已断,自知命不久矣!临死之迹得遇先生,并且有小兄弟这样的知己在旁,左某此生亦是无憾了,咳……咳……”说着忽然大咳,大量的鲜血再次不断的从左子浩口中、伤口涌出,却忧急忙连点其胸前几处大穴,一手扶在了他的背后,登时一股雄厚的内力传了过去。过了一会儿,待其喘息平稳后,却忧才望着左子浩沉声说道:“既然你称小儿为兄弟,那么却某拖大一声,称你为贤侄了。唉!贤侄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却某一定为你完成!”

  此时店外群雄听了,登时心中大惊,均怕左子浩想要报仇,要却忧杀了他们,一个个蹑手蹑脚,向远处遁去。“站住!”忽听左子浩大喝一声,群雄但觉脚下一软齐齐停下,胆小的几个更是吓的一屁股坐在了烂泥之中。左子浩此时得却忧真气之助,面色比刚刚红润了许多,只听他蔑笑道:“各位真是好胆色,既然你们同来,难道就不顾地下的死者了吗?真是好一帮‘武林英雄’!”众人听的心中羞愧,立时有几人抢出人群,将地上散乱的尸体一一抬起,又有几人进得店中,把乐离的尸体和还被点着穴道的向海抬了出来,向远行去。群雄之中却也不乏心中含恨的,更有几人临行前怨毒的瞪了左子浩两眼,左子浩全然不理,冷眼望着众人,直至群雄皆数散去,才忽然对着却忧双膝跪倒,一手指着仍然昏迷未醒的晴儿,缓缓的道:“子浩业已时日无多,心中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故人之女。虽然她是胡人,但毕竟年幼,还望先生能将她送回故土,到她的爷爷头曼身边,子浩自生生世世不忘先生大恩!”却忧急忙将其搀扶起来,道:“你伤的甚重,还是少说些话!这小姑娘的事情却某定当一力承担,你放心吧!”

  左子浩惨然一笑:“不过是早一刻,晚一刻的问题,惟死而已,子浩早已明白了。”说着踉跄着走到却伤身边,道:“小兄弟,我们是兄弟不是?”却伤强忍住眼眶中的泪水,点头应道:“是的!左大哥!”

    左子浩一阵大咳,一口鲜血喷在了却伤的衣襟上。却伤见了,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水,呜咽道:“左大哥,你还是多休息,不要……不要再说话了!”左子浩微微一笑,抬手抹去嘴角的血痕道:“小兄弟,哭什么?左大哥还没同你喝过酒呢。来……,你去拿坛酒过来,让大哥最后再喝个痛快!”见却伤不动,又催道:“还不快去!”却伤久病成医,心知如果此时左子浩再要饮酒,恐怕立刻就会死去,不禁抬头望向自己的爹爹。却忧长叹一声,道:“去吧,你左大哥最后的心愿,你还不帮他完成?!”却伤当下再不迟疑,跑进味斋,翻出一大坛高粱酒,知道左子浩定然不喜欢用杯子,顺手拿了两个大碗。

  走到左子浩身前却伤将碗中酒斟满,带要倒第二碗时,忽见左子浩一抬手,将酒坛接过,道:“还是这个来的痛快!”说着同却伤手中的酒碗一撞,大口喝了起来。却伤第一次喝酒,只觉那酒苦辣无比,强忍着才没有吐出来,心下奇怪:“这酒如此难喝,怎么左大哥这么喜欢?”不消片刻,左子浩就将那坛酒喝了个精光,面色愈发红润起来,只是又有大量的鲜血自伤处、口中涌出。

    “痛快!”左子浩呵呵笑着,一挥大手,将手中酒坛抛了出去,对却伤道:“喝了这酒我们便是亲兄弟了,当大哥的又怎能没个礼物?!”说着一伸手突然按住了却伤头顶的“百汇穴”,低声喝道:“快盘膝坐下!”接着一股浑厚的真力涌出。

  却忧在旁看的大惊,知道这种外力传功的方式危险之极,往往被施者经脉无法承受外来的大力,寸断而死。而且就算成功了,施功者耗尽全身功力,而被施者不过仅能得到十之一二而已,何况且却伤身上血脉凝结?!但此事来的太过突然,至此已是毫无办法,如果此时打断二人传功,恐怕这两人立时就会死于非命。却忧只好在旁焦急的踱着步子,耐心等待。过了盏茶功夫,只见左子浩收回手掌,长长吁了口气,道:“先生莫怪,在下练的是‘天衣功’,不会伤到小兄弟的!”

    却忧道:“可是传说中上古神农氏所创的功夫么?”左子浩点头道:“不错,这功夫甚是奇异。如果修炼者将一身功力传与别人,那承受之人绝不会在传功时受到伤害,所传的内力却不能转为己用,将自动转化为一件‘天衣’,保护承受者不受一般外力所侵。放心,小兄弟不会有事。”却忧亦听说过这门功夫的奇特之处,但这毕竟只是传说,他仍是放心不下,睁大了双眼紧盯着依然未醒的儿子。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低声的呓语,却忧转头一看,只见左子浩此时已经神情恍惚,自怀中拿出了一个破碎的胡笳,断断续续的自语道:“小凝,原谅大哥偷懒了,将晴儿托付给了却先生……。大哥知道,你……你恨大哥,可是……可是你是胡人,我真……真的不能带你走啊!没想到……没想到你竟恨的如此之深,不但将这笳……摔断,还……还嫁给了仲兄弟。我……我……”忽然话声就此嘎然而止,持笳的大手重重的落在了地上,两只眼睛睁的大大的盯着那根断笳,一滴泪水自虎目缓缓流出,就此再无声息。

  却忧不想眼前这铁铮铮的男儿心中,也有如此凄凉的隐情,心下惨然,走上前去,伸手轻拂,将左子浩双目合上。“爹爹……,左大哥他……他……”却伤此时已经醒来。“唉!不错,你左大哥已经亡故了……”却忧长叹一声道。却伤听的大悲,立时扑到了左子浩身上痛哭起来。想到自己自幼孤单,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个威武不屈的大哥,却不到一日就自死去了,更是哭的厉害。

  却忧走上前去,把他扶起,轻轻抹去却伤小脸上的泪痕道:“你左大哥虽然已经死了,但这恐怕这也是他心中所愿,现在他也终于可以到天上见到他的心上之人了……”却忧说着,心中却隐隐泛起了思妻之痛。许久,却伤才止住悲伤,对着其父道:“爹爹,我们把晴儿叫醒,让她看左大哥最后一面吧!”却忧点头称是,走到晴儿身前,伸手连点了两下,晴儿登时“嘤咛”一声醒了过来。

  晴儿抬头四下一望,自己的丑叔叔和刚刚那许多凶神恶煞般的人物都不见了,只有一个身穿血色长袍的人,正笑眯眯的望着自己,不过还好他旁边站着的是刚刚结识的伤哥哥。心头一阵慌乱,晴儿立刻站起身子,躲在了却伤背后,小手紧紧的纂着却伤的衣襟,将头垂的低低的。却伤转过身,抓住晴儿的小手,柔声说道:“晴儿乖,不要怕,这是伤哥哥的爹爹,不是恶人!”晴儿这才抬起头,自却伤的身后探出半张小脸儿,偷偷的望着却忧,怯声道:“却伯伯好!”说完立刻又把头缩了回去,小声对着却伤道:“那些恶人呢,怎么不见了?丑叔叔呢?”却伤望着晴儿的睁的大大的眼睛,吱吱晤晤了半天,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只得焦急的转头看着却忧。

  却忧再次长叹一声,道:“小晴儿莫要害怕,那些恶人都被你丑叔叔打跑了,不过你丑叔叔太累了,在那边睡觉呢,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晴儿顺着却忧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左子浩一个人静静的躺在那里,手中紧紧的握着一只断裂的胡笳,旁边还散落着一只大酒坛子。便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轻轻的摇了摇左子浩的身子,见左子浩不动,晴儿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哽咽着道:“你骗我!你骗晴儿的?!丑叔叔也同爹爹、妈妈一样再也醒不过来了是不是?他也不要晴儿了是不是?”说着说着,趴在了左子浩的尸身上放声痛哭起来。

  却伤静静的走到晴儿背后,轻抚着她的肩膀道:“晴儿不要再哭了,你若是哭坏了身子,左大哥定然也心中难过,就是晴儿的爹爹、妈妈在天上也会心痛的。晴儿也不想让左大哥和爹爹、妈妈不开心不是?不要哭了,晴儿要快乐的活着才是!”说着说着,自己眼中倒先掉下了泪来。晴儿站起身子,点头道:“晴儿不哭,晴儿要让爹爹、妈妈和丑叔叔开心……”可眼睛中却还是不争气不停的滚出大颗大颗的泪珠。

  却伤看着小晴儿如此懂事,知道她此时的痛楚比自己得晓母亲亡故时还要强烈数倍,心中大痛,想要开导,却无从下手。忽然灵机一动,道:“晴儿想不想听左大哥打败那些恶人的情景?”晴儿当时闭着眼睛,什么都没看到,自小又最爱听故事,便强忍着止住泪水道:“想……”却伤立刻自左子浩大战群雄开始讲起,搜肠刮肚的把自己所有知道的辞藻都加了进去,当讲到众人惧怕被左、清、俞三人伤到,一个个跑到店外淋成落汤鸡时,晴儿的大眼睛中终于渐渐的露出了笑意。到了左子浩一声大喝“站住”,群雄皆吓的坐在了烂泥之中时,晴儿再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却伤此时才将心放下,伸手轻刮着晴儿的小脸儿,道:“又哭又笑,小狗撒尿!”晴儿听的立刻不依,伸出手来,向却伤拧去。却伤逃开,老气横秋的戏道:“我同左大哥是兄弟,就是晴儿的叔叔,你这是不尊老敬贤!”晴儿气的跺着小蛮脚,向他追了过去。看到两小已忘却悲伤,开始追逐打闹,却忧才把心放下,暗自想道:“未想伤儿竟如此能言善道,比我这当爹的不知要强上几倍,他娘在天上见了,也定然十分开心……”

  忽然心中一动,却忧对着眼前漆黑的夜空道:“不必躲藏,出来吧!”只见人影一闪,场中多了一人,竟是那‘布衣古剑’俞泊秋,却忧眉头微微一皱道:“众人都散了,左子浩也死了,难道你还要为难这个女娃不成?”那知那俞泊秋突然双膝跪地,说道:“却伯伯,我是泊秋啊!我爹爹是圣教大护卫俞沾,我小的时候您还抱过我的……”却忧一听,连忙走上前去,把俞泊秋扶起,仔细观看,那俞泊秋眉目间果然同老友有几分相似,再看其身后的古剑湛卢,心下更是确定,问道:“果然是泊秋,一晃儿都这么大了。沾兄弟好吗?他如今在那里?”俞泊秋低头悲道:“自从您走了后,圣教四分五裂,我爹爹他们整日思虑光复圣教,终于在三年前积劳成疾,撒手亡故了。他老人家临终前还念念不忘教主大恩,现在您终于再次重出了……”却忧未想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故人,却带来的是如此悲讯,低头沉思良久,叹道:“沾兄弟还要小我两岁,不想竟先去了。不过这次我到匈奴,是为了替蒙恬兄报仇,也是为了暂阻匈奴大军的步伐。至于圣教,如今的却忧已不是往日的却忧,再无什么雄心壮志了!”俞泊秋还要再说什么,却忧陡的一摆手道:“不必多言,你同你父亲多年,应该也多少了解我的性格。这次约战单于头曼,我心中有一事老是放心不下,你来的到是正好!”俞泊秋点头应道:“却伯伯待我俞家大恩,就算泊秋粉身碎骨也难报答,您有事情尽管吩咐!”却忧心知俞家为人甚是忠烈,点了点头,一手指着正在嬉闹的却伤道:“伤儿身患重病,不仅不能习武,恐怕今生不能活过二十岁了。我当年同绝世神医冯赭有一面之缘,他住在南越百草谷,本想同头曼战后再带他前去,可是……。我想就此将小儿托付与你,若念及你父与我之交情,请一定将小儿送至南越。”俞泊秋一听,知道却忧此语有几分‘托孤’之意,立刻点头应道:“却伯伯放心,若伤兄弟有个三长两短,泊秋定不苟活于世!”

  二人将事情定下,便一同走到左子浩身旁,挖了个土坑,将其葬下。却忧四处找了一块长形方石,立在左子浩墓前,运指如飞,刻下“一代英豪左子浩之墓”几个大字。二小见了自然难免又是一阵啼哭,却忧二人也不胜唏嘘。

  次日天明却忧携晴儿,同俞泊秋、却伤话别。晴儿父母双亡,唯一照顾她的丑叔叔也已不在,今日又要同刚刚认识的伤哥哥分别,心中一酸,登时泪如雨下。却伤走到晴儿身前温言道:“晴儿,你就要去同你的爷爷团聚了,不要再伤心了,以后伤哥哥一定会去看你的!”说着伸手将晴儿脸上的泪痕抹去。晴儿忽自怀中将哪个墨色胡笳拿了出来,递于却伤,道:“伤哥哥,你以后见了这笳,就同见了晴儿一样,一定不要忘了晴儿!”却伤知道这是晴儿父母留给晴儿的唯一的宝物,心下更是大恸,便将脖子上的珊瑚角笛摘了下来,给晴儿套上,道:“这是妈妈给我留下的东西,晴儿莫哭,你把它收好了,以后想你‘伤叔叔’的时候就拿出它来!”晴儿被他逗的破涕一笑。

  却伤又同父亲深深的行了一礼,狠下心转身同俞泊秋行远,耳边不停的传来晴儿“伤哥哥!伤哥哥!”的呼唤。直到再也听不见了,却伤才陡然转过身,哭了出来。

  旭日初升,金色的阳光又洒在了大秦的土地上。昨日的大雨好似将世间一切的污浊冲刷尽了,唯一留下的就是九原郡郊外那一座孤零零的土丘……。

  第二章 完

  注:胡笳,唐代《乐府杂录》中说:“哀笳,以羊角为管,芦为头也代”。宋《乐书》上画有瓶状竖笳图形。魏书《笳赋》中说:“乃命胡人操笳扬清吹之,东角动南徵,清羽发浊商,刚柔待用,五音并进。”这段描述,证明胡笳能奏出宫商角徵羽等五个音阶,而不是单管无孔只能吹奏单间长鸣的乐器。今日汉朝前的胡笳早已失传,所以大家听的《胡笳十八拍》也不是原味了,写此书时特意去听了《胡笳十八拍》,可惜没有听出其中的意境……。据说内蒙赤峰防古做了个新的胡笳,不过作出的胡笳去不能发“宫商角徵羽”五音,唉!可惜,可惜,胡笳之音,再不能闻!

  注:孔子的称号最早是东汉明帝封其为先师,而后唐太宗称其为至圣,到明世宗则封为了至圣先师,最后清世祖顺治将其封为“大成至圣文宣先师”。文中写到儒家剑法时一时没有好名字,所以暂时先用了孔子的名号,有所失误,修文时会更正。

  注:关于“非我族类 其心必异”的说法最早的文献记载见于公元二九九年晋太子洗马江统所著的《徒戎论》。不过许多历史文献中记载此说,是周召共和时“周公”和“召公”所提出来的,这里为了方便,只好采用后面的说法。

  注:关于秦时门派,在战国时中国已经出现了早期有组织有规模的团体,也就是现在咱们在武侠中说的门派。但就在下所知,当时只有一个这样的组织也就是墨翟的墨氏行会。至于文章中提到的道门、圣火教或者是凤鸣帮等等在当时都是不可能存在的。其中道门是仿照道教而设立的,但道教是东汉年间,张陵所创建。到后来佛教传入中土,道佛二教相争,道教就将老子摆出来做了道教的祖师,并且杜撰了老子出关化蛮这一典故,使得道教的历史比佛教还要久远,并且成了佛教的启蒙者。不过这些并不可信,所以文中的道门也纯属虚构,至于圣火之类更是如此。

  注:阿育王建立孔雀王朝大约是在公元前三世纪左右,与文中的历史背景相和。阿育王是古印度史上比较出色的一个君主,不过其继承王位时杀了很多兄弟姐妹(传说为九十九人),在其年迈时,信仰佛教,非常虔诚,并让自己的儿女进入佛门成为比丘僧、女儿僧(比丘尼)。摩晒陀是阿育王众子中最为出众的了,历史记载,他曾渡海到斯里兰卡传播佛教,对佛教的推广做出了不可估量的贡献。文中关于摩晒陀到达匈奴的部分纯属虚构,不过他终生致力于宏扬佛法,其是否真的去过匈奴,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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