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gelawtq 发表于 2005-12-17 16:20

三生三世之埃及篇

引子
在古老的传说中,布兰德家族的祖先曾是无比高贵的神,他作为太阳神阿蒙的眼和耳、神界的使者长驻人间,因为公正和仁慈被凡人爱戴和拥护着,后来不知何故触怒了阿神被逐下太阳船,带着被诅咒的命运在人间世代遭受追杀。



于是,每到月光被黑暗完全吞噬,冥界之门敞开之时,若向掌管亡灵的阿努比斯神献上一个布兰德家族的少女,按死亡之书的记载让少女的鲜血流尽,并把跳动的心脏当作祭品焚烧,阿努比斯将复活献祭者指定的亡灵,同时赐予他更加强大的力量作为酬谢。



公元前3006年,古埃及首都孟菲斯城郊外,冥界之神阿努比斯隐蔽的地下宫殿里燃起熊熊的火焰,戴着胡狼面具的信徒们跪拜在大殿中央的神像前,疯狂地呼喊阿努比斯的名字。神像脚下的祭坛上放着刚刚去世的法老的木乃伊,旁边躺着一个已经昏迷的美丽女孩,她的四肢被黄金制成的圣甲虫长钉牢牢钉住,猩红的鲜血在白色纱裙上印染出诡异的图案,黑绸般的长发散乱地垂着,面色如雪,双眼紧闭。



最后一丝月光消失,仪式进入高潮,身穿黑色长袍的祭司翻开厚重的死亡之书,念诵这样一段咒语:



死亡仅仅只是开始,鲜血洗尽罪恶,生命才能延续,以阿神的名义向您献上这被诅咒的罪人,平息您的怒气,换来亡灵的复活……



仪式结束,祭司合起卷轴,高举锋利的匕首刺入女孩的胸腔,切断肋骨剜出仍在跳动的心脏丢进的祭坛前方的火盆,满意地看着木乃伊的胸部出现明显的起伏,打开匣子放出上百只饥饿的圣甲虫把女孩咬得千疮百孔,顺着伤口汩汩流出的鲜血被放在祭坛上的死亡之书全部吸干。



就在这时,奄奄一息即将死去的少女回光返照忽然力大无穷,生生挣脱钉住四肢的长钉,血肉模糊地站在祭坛上,睁开已呈血色的双瞳环视四周,怨毒的眼神令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她用凄厉的声音诉说着无辜遭受的痛苦:



当初我们的祖先布兰德听信人类的谗言,误以为阿努比斯将带领诸神谋害高贵的太阳神阿蒙,冲突中用铁锤打碎阿努比斯的头颅……太阳神为阿努比斯换上不朽的黑胡狼头,盛怒之中把布兰德变为凡人,并诅咒他和他的后代将作为给阿努比斯最好的祭品而遭受世代追杀,直到平息阿努比斯的愤怒。



千年以来,为满足人类贪婪的欲望,布兰德家族受尽人间最惨烈的折磨,惨死的亡灵在冥府无助地哀号,数倍偿还了阿努比斯的冤屈。现在,我以所有布兰德亡灵的名义起誓,从此背叛对太阳神的忠诚,结束这被诅咒的命运,成为最邪恶的黑暗势力,每逢千年燃起黑色的复仇之火惩罚卑鄙的人类……



冰冷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幽幽回荡,女孩面朝东方挖出双眼丢在地上,然后化作一团越烧越烈的黑色火焰将整个阿努比斯神殿瞬间烧成灰烬。



那一夜,古埃及王国里凡是具有布兰德血统的人全都毫无征兆地死去,死时脸朝东方,双眼流血,无知的民众还以为这是一场大规模的仇杀。翌日清晨,人们在清理阿努比斯神殿废墟时,发现两颗颜色如血的红色宝石,并把它们当作珍宝献给法老王。



后来,人们死后仍旧按照惯例被制成木乃伊,只是再没有亡灵被从冥界放回,关于布兰德的传说也被渐渐遗忘,这段沉重的历史和下落不明的血色宝石一起被彻底尘封起来……

angelawtq 发表于 2005-12-17 16:21

2
公元前1550年,埃及人终于将强大的异族人赶出了国土,一个崭新的埃及王朝——古埃及十八王朝在强大王权的支撑下开始了它的光辉之旅。



经过几代的法老的努力,古埃及终于走到了它黄金时代的颠峰,首都底比斯拥有城门百座,宽阔笔直的大道四通八达,几百名身披重甲的武士威风凛凛骑着雄马日夜巡逻,神庙里堆满了无数黄金和各种珍宝,粮仓里的粮食足以让人民即便十年颗粒无收也能继续住在宽阔舒适的房子里幸福地生活……



斯门卡拉——王国的继承者、未来的法老,静静地站在宫殿外挑的阳台上,沐浴着金色夕阳凝视这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并未表现出理所当然的骄傲与自豪。他像座完美无瑕的岩石雕像一般立在那里,刚毅俊朗的面容有种摄人心魄的威严,紧锁的眉头和微垂的嘴角却悄悄泄露了内心的忧虑。



王,什么让您如此不安?站在一旁等候多时的祭司科比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了他的沉思。



科比,没人的时候不必这么恭敬。斯门卡拉目不斜视轻轻叹了口气,除了弟弟图坦哈吞,从小一起长大的科比是他最好的朋友,可自从父亲把平民出身的科比封为王国最年轻的大祭司恩宠有加之后,他们之间似乎树起一道说不出的屏障。



不,您是王,科比是臣子,这是礼节。科比面不改色。



说吧,什么事。斯门卡拉继续保持着王者应有的威严,他清楚地知道所有的无奈和叹息只能藏在心底,如同他的担忧一样藏在心底。



地方官员报告说卡纳克神庙上空忽然被红光笼罩,与此同时尼罗河水变成血色发出阵阵腥臭,各地的阿蒙神像也流出血泪,然后祭台中央出现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法老派我协助您彻查此事。科比的汇报和他平时说话一样言简意赅。



斯门卡拉冷笑:又一个荒谬的谣言,父亲何必小题大做。



自从祖父阿蒙霍特普三世去世后,父亲背弃了千年来至高无上的阿蒙神,他不但鼓励人民信仰和崇拜新神太阳神“阿吞”,并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埃赫那吞”(意思是“阿吞神在人间的化神”),甚至不顾大臣们的反对,执意宣布要将首都从古城底比斯迁至新城埃赫太吞,于是民间人心不安、谣言四起。



不过,自负的父亲从未惧怕过任何谣言,为何这次例外?



科比迟疑了一下,慎重地说:王,派出调查的官员上报这并非谣言,全国所有沿河城市因为水源被污染已断水三天。



……集合护卫队立刻出发,明天早晨必须赶到卡纳克!拿起放在一旁的配剑,斯门卡拉暗吸冷气,这样诡异的事件无论是谣言还是事实都是不详的征兆,也许,他一直以来的担忧正在变为现实。



看着消失在门口的身影,科比淡漠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王,邪恶的黑色风暴即将来临……

angelawtq 发表于 2005-12-17 16:21

3
当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神圣的卡纳克神庙在万丈霞光的衬托下显得更加雄奇伟岸,其非比寻常的壮丽已超越了人类语言所能表达的极限。



卡纳克神庙共有10座塔门,最外面的那座正对着尼罗河,直耸云霄的方尖碑坐落在塔门之前,向世人昭示已进入神的领域。



穿过令人惊叹的塔门,是面积超过5000平方米的百柱厅,134根擎天石柱分16排从容自信地立在大厅中,仿佛从神造宇宙之时它们就已矗立于此,构成一座看似无边的岩石森林。



随着行进的深入,光线越来越暗,在光线无法到达的神庙底端,庄严的神像在火光中默默审视众生,它强大的压力让任何进入此间的人类深刻地感受着自己的渺小与卑微,不由自主地跪倒在神的面前,虔诚地祷告。



这就是卡纳克神庙,伟大的阿蒙神和诸神在人间的栖息之地。



斯门卡拉完全没有心情赞叹眼前的奇观,他骑在战马上神色凝重地仰视着方尖碑,日夜兼程赶来这里无非是为了化解危机,可为何越靠近神庙内心的不安越强烈,当年面对敌国数万人的军队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他的思绪一片混乱,生平第一次,他迟疑了。



王,进去吧。一直跟在斯门卡拉身后的科比小声提醒。



为了王国的安宁哪怕要走进饥饿的狮群我们也别无选择,对吗?斯门卡拉认真地看着身边的伙伴说道,纵身下马,矫健的身影风一般地走进塔门,穿过百柱厅,径直来到神庙深处。勇猛忠诚的护卫队和祭司科比紧紧跟在他身后。



供奉神像的大厅里火光摇曳,数百名僧侣呈圆状围在祭坛周围,五体投地趴着,用震耳欲聋的声音高声念诵赞美阿蒙神的经文,偶尔有人会抬头偷看一眼躺在祭坛上的一动不动的人影又立刻低下头去,紧张的表情和发抖的身躯说明他们有多么的恐惧,甚至都没人发现斯门卡拉一行的到来。



阿蒙神的仆人们,斯门卡拉殿下受高贵的法老之托前来帮助你们!科比走到僧侣中间举起手中的法杖用异常洪亮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念诵,然后左膝着地、右手护胸低头向斯门卡拉致敬,僧侣们见状纷纷跪拜在斯门卡拉面前,片刻之后神像大厅恢复了以往的宁静。



斯门卡拉右手护胸略略低头以示回礼,大步走到神像脚下的祭坛前方,专注地看着面前的人。



这就是谣传中那神秘的女人,她的身体被包裹在布满黑色污渍和大小破洞的奇特的服饰里,像个无助的婴儿一般缩成一团睡在冰冷的石板上,乌黑飘逸的头发不像其他女人那样用香油梳成细细的辫子,几绺发丝垂下来遮住了圆润的脸庞,依稀可以看见微微颤动的睫毛和喘息均匀的小巧的鼻子,细腻偏白的皮肤和不够突出的轮廓说明她既非王国的居民也非来自邻国。



她是谁,她从哪里来,这样吵闹的环境里她为何还能睡得如此安稳,她是睡了是病了还是……想到这里,斯门卡拉忍不住伸出修长的手指试探她的鼻息,又翻过手背摸了摸她额头的温度,顺便帮她捋起垂下的发丝,这才放下心来,均匀的喘息和正常的体温显示面前的人的确处于睡梦当中。



看着斯门卡拉过于亲昵的举动,科比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但他很快又恢复了一贯的淡漠,低声问:王,怎么处置这女人?



斯门卡拉思索了一会儿,在僧侣们诧异的目光中宣布了他震惊世人的发现,然后转过头去对祭司科比交代了几句,庄严地抱起祭坛上的女人离开了卡纳克神庙。

angelawtq 发表于 2005-12-17 16:22

4
几天后某个傍晚,卡纳克神庙南部不远处的卢克索神庙,大祭司科比在地下密室认真听着探子的回报。



不出所料,斯门卡拉一面要他派出大批僧侣在民间散布消息,并以大祭司的身份用最庄严肃穆的仪式将这女人迎进卢克索幽禁起来,一面带着护卫队从运河潜入尼罗河进行布置,同时暗中调配大批精锐驻守重要城镇,挟制蠢蠢欲动的阴谋家们,不过几天时间就彻底扭转了原本不利的局势。



现在,民众正奔相走告,为真神节运送祭品和颜料的船队在上游失事才导致河水变色,无须为此惊慌,而卡纳克发现的神秘女人原来是从阿蒙眼中诞生的真理女神玛阿特在人间的化身,她将在一个月后的真神节在全国巡游接受朝拜,这是埃及强大兴盛的象征。



打发了探子,科比走出密室来到位于神庙正门的圣湖前一边散步一边沉思,这也许是自己最后一次帮斯门卡拉了?想什么呢?科比被人从背后猛地拍了一下,回过头去居然看到满面倦容的斯门卡拉。



王,我以为您直接回王宫了,信使说您已经几天没合过眼了。科比俯下身去准备行礼。



科比,我真的生气了。斯门卡拉双手托住科比,坦荡地看着这个似乎陌生的朋友。



科比叹了口气说:斯门,你该回去休息的。



斯门卡拉的脸上绽放出曾经熟悉的爽朗的笑容,他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两个羊皮酒袋:赫梯上供的葡萄酒?说着一把拉住科比坐到地上。



你知道真神节前三十天我必须斋戒……



现在,我不是法老的儿子,你不是王国的祭司,从你救我的那天起,我们就是朋友,永远的朋友!斯门卡拉递给科比一个酒袋,依然坦荡的眼神让科比莫名地有些心痛。



他清楚地记得,11年前他亲眼看着母亲被拖上血腥的祭坛,拼死保护他的父亲也被残忍杀害,他提心吊胆、东躲西藏好容易活了下来,在底比斯城郊外靠捡食生活垃圾维持生命。那天,他无意中听到有人呼救,赶过去一看原来是个独自狩猎的少年无意中被其他猎人的陷阱困住,这时恰巧过来一头饥饿的老狮子,他想都没想就冲上去挡在少年前面挥舞手中的木棍,从早晨僵持到下午,直到少年的随从赶来打死了狮子他才手脚瘫软昏了过去。



醒来后他才知道他救下的少年叫斯门卡拉,法老阿蒙霍特普三世最疼爱的孙子。为了嘉许他的英勇也为了表达谢意,法老把他留在了王宫,并为他取名科比。



后来,他和斯门成为最亲密的伙伴,年少时他们一起到神庙接受教育,偶尔也会一起顽皮逃课、捉弄老师,成年后他们一起南征北战平定叛乱、开拓疆土。他也一直以为,他们是朋友,永远的朋友。



直到两年前,来自黑暗的力量唤醒他深处惨痛的记忆,愤怒和绝望中他甘愿以灵魂为代价交换复仇的快感,这是他的使命也是他的责任,哪怕万劫不复,哪怕失去所有,包括……朋友。看着身边已酣然入睡的斯门卡拉,科比这才明白,从朋友到敌人不过一步之遥,这一步就是——人心。



一口饮尽袋中的酒,科比脱下黑色披风盖在斯门卡拉身上,僵直的身影消失在夜幕前,他回头轻声说:残酷的命运才刚刚开始,无论如何都必须面对,请宽恕我的罪。

angelawtq 发表于 2005-12-17 16:22

5
次日,斯门卡拉匆匆启程赶回在首都底比斯的王宫,他知道他的生活不属于自己,也没指望过会有改变。



仰视居高临下坐在宝座上的威严的父亲埃赫那吞和优雅的母亲奈菲尔,斯门卡拉在他们面具式的表情中找不到骨肉相逢的喜悦。是,他们给了他高贵的身份和近乎完美的外形,但程序化的抚育中并没给过他更多的关爱。



听完斯门卡拉的叙述,埃赫那吞淡淡摆手示意他退下:很好,你已学会利用舆论,下去休息吧。



他恭敬地退出大厅,深邃的眼中略过瞬间的感伤。他从未提过,但他的确是寂寞的,一直是寂寞的。当然,这是身为王族的宿命,他们是现在的或将来的最高统治者,他们属于王国和人民,仅此而已。



刚踏入寝宫,一道黑影持短剑直刺过来,斯门卡拉机敏地侧身避开,拔剑,刺出,转眼间剑锋已抵住对方咽喉部位薄软的皮肤。



王兄!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他惊出一身冷汗,虽立刻收回攻势但仍在对方脖子上留下一个明显的出血点。来不及责备这家伙的莽撞,斯门卡拉既气又急丢下配剑把他抱到床上,用力从白色披风上扯下一根布条,紧紧绑住他不停流血的伤口,出去小声吩咐门口的侍卫去请御用医师。



对不起……图坦不顾阻止挣扎着向他道歉。



斯门卡拉苦笑,图坦是王妃基尔的独生子,是他疼爱甚至宠溺的同父异母的兄弟,也是他印象中唯一有温度的亲情,所以,无论他做了什么他都会原谅的。



御医来清理了伤口并敷好草药,斯门卡拉陪着图坦直到他睡熟,悄悄起身退出寝宫。几个月前,父亲派即将成年的图坦随法拉默一起,代表埃及出席赫梯新国王安德烈的即位仪式,无非想让他在历练之后沉稳起来,可这被宠坏的孩子依然毛毛糙糙、不知深浅,回来就闯祸。



这么说,法拉默也回来了?想到这里,斯门卡拉簇起双眉。



在十八王朝长达百年的历史中,神庙的僧侣以神的名义接受来自法老和王族们慷慨馈赠的大量黄金,并利用“神的智慧”渐渐盘踞王国权利的中心,形成根深蒂固的庞大势力。生性正直、浪漫的埃赫那吞对这些敛聚财富又横行无忌的僧侣极为厌恶,他推崇新神“阿吞”、提拔平民……



种种举措引起了以祭司长法拉默为首的僧侣集团的强烈不满,但这狡黠的老头儿始终伪装得滴水不漏。更为奇怪的是,曾经看来那么英明的父亲开始终日把自己关在新建的阿吞神庙里不问国事。



渐渐疏远的科比、性情大变的父亲、不肯成熟的图坦、蠢蠢欲动的祭司、虎视眈眈的领国赫梯、变浑的尼罗河水、还有那不明来历的女人……斯门卡拉隐约看到空气中酝酿着暴风雨。

angelawtq 发表于 2005-12-17 16:23

6
卢克索神庙。



斯门卡拉离开后,科比白天指挥僧侣们筹备真神节的大型祭典,晚上则守在那个所谓的玛阿特化身的身边。他记得斯门卡拉曾说过根本没有沉没的船队,这女人的降临确实伴随着鲜血的预告。看着她颈上的红宝石项链,他很想知道:她是谁,她从哪里来,她是他一直在等的人吗?



可她,她居然无视他的焦急继续无忧无扰地沉睡着,睡了十几天,完全不在意他的权威和他的强大。尝试了种种方法始终没能把她弄醒的科比才知道自己只能象个傻瓜一样干等着,等她自己醒过来。



等到极度烦躁时,他甚至会用眼镜蛇法杖狠狠戳她几下,滑腻的皮肤上留下的紫红色淤痕刺痛了他的眼,所以他总能及时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真神节前夜,科比派心腹遣散神庙里其他僧侣并把守所有通道,独自抱着这女人爬上神庙顶端的阁楼,如果她真是他在等的人,传说将在今夜实践!科比颤抖着双手把她放在黑色岩石做成的长桌上,庄严等待改变命运的那一刻。



不一会儿,星光暗淡,月光消逝,天空中到处弥漫着纯粹的黑暗。科比打开死亡之书的纸草卷轴,割破手臂让卷轴饱吸鲜热的血液,把世代相传的红宝石戒指握在掌心,低吟召唤亡灵的咒语:



神力削弱的时刻,神奇宝石再次相遇,血色玷污阿蒙的眼,毁灭之地的亡灵听我呼唤,燃起黑色的复仇之火,为我打开冥界之门……



他一遍又一遍念诵着,睁眼时双瞳呈现诡异的血色,右手修长的手指抚过卷轴,燃起一团冰冷的黑色火焰,左手的戒指和那女人胸前的吊坠同时绽放出强烈的光芒,两道红光在相聚之处撞散形成一道椭圆形的光门。



那一直沉睡的女人终于醒了,她睁开同样呈现血色的双瞳定定望了科比一会儿,面无表情地起身走到他身边,冰凉的小手牵引他来到光门前。门的那边传来阵阵令人心惊胆寒的呻吟和嚎叫,带着滚烫的愤怒和怨恨撕扯人听觉的每个细节。



听着这隐忍了百年才发出的声音,科比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



200多年前,惨死在阿努比斯神像脚下的布兰德后裔念出灭族血咒,挖出双眼背叛他们誓死效忠却仍遭之离弃的阿蒙神,召唤所有布兰德之灵进入位于冥界最底层的毁灭之地。那是不可返回之地,是无论神、人、灵都不愿进入的领域,在那无穷无尽的黑暗中,阴森森的虚无里没有声音、没有触感、没有任何可以依附的东西,没有折磨的痛苦将一直延续到宇宙的尽头。



绝望到极至的布兰德一族宁愿孤寂,宁愿在那永恒虚无的黑暗中漂浮,也拒绝再服从所谓神的旨意。他们义无返顾地进入隔绝轮回、万劫不复的空间,临走前汇聚所有力量凝成一对血色宝石作为唯一通道的钥匙,他们知道,毁灭之地可以困住他们的灵却困不住复仇的愿望和来邪恶的能量。



他,科比•海内特•布兰德,他的祖辈作为刚刚在体内孕育成生命形态的细微个体,躲过那场自毁性的血腥召唤,成为布兰德家族唯一幸存的一支,改头换面隐藏在这尘世间。



即便如此,温柔善良的母亲仍未能逃过身世显赫的权贵们对永生的疯狂渴望,成为又一个献给阿努比斯的祭品。



他仍记得母亲放开他时把绝望的神情:活下去我亲爱的孩子,血色宝石再度相遇那天,布兰德的冤屈将毁灭这可恨的世界,这是命,我们都无法逃脱的宿命。



现在,他终于等到了她——血色宝石选定的继承者,和他命运相连的女人。

angelawtq 发表于 2005-12-17 16:23

7
一夜光怪陆离的梦境让人头昏脑胀,睁眼就看到静静躺在枕边的项链,立刻想起母亲临终前把它塞到手里那艰难的样子,鼻子一酸又有想哭的冲动,忍了一下对自己说:今天无论如何不许哭!



母亲体面的葬礼为她受人尊敬的一生写下没有缺憾的结局,辛童悲痛中不失沉稳的表现也赢得了亲朋好友的赞誉,这又如何?葬礼结束时,母亲被送进火炉的一刻她双膝一软跪了下来,眼看着灰白色的铁门封住了熊熊的火光,心痛得几乎失去知觉。



捧着装着黄白色骨灰的很轻很轻的灵盒,她想人怎么能就这样灰飞烟灭了呢。



几小时后,黑色的灵车送她到昆明城郊那片叫做金宝山的墓地和去世才三个月的父亲团聚。站在山顶,凝视墓碑上年轻而幸福的合影,傍晚的山风卷起手中散碎的白色花瓣漫天飞舞,和金色的夕阳一起构成绝美的风景,不禁想象着他们在天堂手挽着手的样子。



抑制不住的绝望在心中凿出一片肆意蔓延的空洞,指尖轻触两张已生死相隔的脸庞,凄凄地问:就这么把我丢下?



回到家瘫倒在沙发上,取暖器闪烁的红光也没能抵御凝体内透骨的寒意,冬季刚刚开始就冷成这样,辛童紧紧蜷缩成一团,忽然明白失去那些血脉相连的亲人,这被称做家的建筑也跟着死去……



闭着眼睛在屋里漫无目地游荡,看见和听见的都是再熟悉不过的影象和声音,甚至会在某些瞬间错觉般地以为其实他们从来不曾离去,可每次,每次伸出手去想要拉住唠叨的母亲和任性的父亲,却抓住一把没有质量的空气。睁开眼睛仔细地聆听,只能捕捉到黑色的丝质睡袍拖过地面留下的沙沙声,幻觉而已。



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吗?辛童反复问着自己同样的问题,问着问着忍不住抽泣,一波强似一波的悲哀推动眼泪汇聚成洪水,肆无忌惮地冲破伪装的坚强,决堤的地方有种撕心裂肺的疼痛。



第三天,终于安静,坐在摇椅上看着母亲留下的项链发呆,迷路的思绪像失去雷达的蝙蝠,在每个可能是出口的地方撞得伤痕累累,开心的过往消失在记忆的尽头,距离如此遥远。于是,她只静静坐着,努力不去想关于过去关于未来,因为过去很近,像自己的左手和右手,未来很远,像迟钝的肉体和出壳的灵魂。



她叫辛童,23岁,单身,普通到只看一眼绝不会被记得的地步。和这年纪所有单身女人一样,她不再憧憬着被骑着白马的王子迎进城堡,只想找份稳定的工作嫁个老实的男人过着安乐的小日子。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年接二连三的变故彻底改变了她人生的轨迹。

angelawtq 发表于 2005-12-17 16:24

8
丧假结束后辛童回到公司,带着漠然的表情发疯地工作玩命地加班,消失在所有朋友的视线中,终日的忙碌逐渐麻痹还有痛感的神经。混混噩噩过了一周,又是每月例行的部门会议。



鉴于人力资源部的两位准妈妈产期将至,公司已批准为部门招聘一批新员工以减轻大家的工作负担,所以辛童要储备一些合适的人选等候面试,没问题吧?付主任做完总结后问辛童。



没等辛童出声,黎季清了清嗓子正二八经地看着辛童:辛童,我征询了主任的意见后决定对今后的应聘人员作出新的规定。



什么规定?辛童反问。这女人年近40依然未婚,能力平平脾气古怪,公司开业十年来一直坐在人力资源部副主任的位置上,最大的嗜好是折磨年轻的女同事,不过也难怪,缺乏爱情的女人像没有水分滋润的植物一样是扭曲的。



第一,不要招聘已婚但没有孩子的女性,一但怀孕既影响公司的形象,又影响工作。



还有呢?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没料到她会在这里大做文章,瞟了一眼两位已近临产期的两个女同事尴尬的神情,辛童继续问。



第二,不要招聘家庭情况不稳定的员工,家里死了人就丢下工作,会给其他同事带来很多麻烦的。



语惊四座,黎季满意地看过大家惊讶的样子又耀武扬威地看着辛童,脸上的轻松和畅快似乎终于吐出了长久以来憋闷在胸口的怨气。



辛童冷眼看着黎季爬满细纹的面孔,不曾想她有踩着痛苦当作快感的嗜好,性本善的真理在她的狰狞面前不复存在,与人为善的信念被划出一块禁区。嗅着这女人魂灵中腐烂部分发出的恶臭,辛童面无表情地捏断了手中的笔管。



在辛童和她对视的几分钟里,同事们似乎都清晰地感受到一场正在升温的战争。主任右手扶着腮帮低头思索了几秒果断地起身宣布会议结束,剩下的人都没离开座位颇有兴趣地等着好戏开演。



就在这短暂的几分钟内,辛童作了一个也许会让她后悔的决定。



她诡异地笑了起来,端起了面前的水杯,绕过圆形的会议桌来到黎季身后,温柔地拍拍她的肩膀,瞟了瞟她后颈上冒出的鸡皮疙瘩,慢慢地说:黎主任,对于一个39岁还没有结婚的老处女我本来一直抱着同情的态度,可没想到您不但做女人失败,做人更失败。



所以,我奉劝您清醒一点,作为一个又老又丑的女人,请务必保持最后的善良和宽容,永远不要去攻击别人的伤痛,永远记得尊重别人。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辛童把杯子里剩下的纯净水缓缓浇在她那蓬酒红色的用摩丝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上。



厚重的粉层遮不住充血成酱紫色的脸,黎季瞬间失去以往保持的翩翩风度,一边掏出纸巾擦着脸上的水滴一边泼妇般破口大骂,用不堪入耳的语言诅咒辛童的忤逆,最后一句说得咬牙切齿:辛童,你给我等着!



不去理会,辛童带着如花的笑靥从容转身,丢下呆若木鸡的一群潇洒地离开了会议室。

angelawtq 发表于 2005-12-17 16:25

9
第二天清早刚到公司就被请进了主任办公室,因为同事们都猜测黎季一定会在主任那里梨花带雨哭诉一番,并以辞职为威胁让辛童失业,所以好心叮嘱她千万保持冷静和理智,辛童默不做声微笑着走了进去。



考虑清楚了?他关上门,没拆辛童递上的白色信封直接问。



您知道是这结果?辛童笑了。



跟我一年了吧。他也笑了。



您记得?辛童顽皮地吐了吐舌头,掏出U盘递过去:来时您送的,现在完璧归赵,上面有黎季虚报培训费用私吞公司财产的全部资料。



怎么弄到的?



新人缺乏经验但不意味着愚蠢,一开始只是怕统计有误才一再核对,却发现链接公式被做了并不明显的改动,每个季度实际入职的员工和上报的培训人数总是有十几个人的误差,只要再向公司申请调用财务工资报表进行名单核对,会发现中间的差额可不是笔小数目。



找到新工作了?



没有,与其留在这里被人恶心,不如换个地方换种心情,



辛童,保重!他伸出手,像他当年欢迎辛童加入时一样真诚。



THANK YOU SIR!辛童起身立正,很认真地和这位令人敬佩的上司握手道别。



失业了,可辛童丝毫不觉得沮丧和难过。季节是人心中的年轮,一日一日流动的光芒里,终于忘不了的和总是放不下的,就那么沉淀下来,一圈又一圈,镂刻在离灵魂最近的地方,人生本来就是从一无所有回归一无所有,况且她很累,真的很累。所以,用一个起点代替这一段的终点未尝不是件好事。



去哪里?不知道。这很滑稽,当有人告诉她该选哪条路,该怎么去的时候,总想反抗,想自由,可现在……



拿着地图研究了很久,决定先去上海探望两年未见的死党宝宝,看着红色的马克笔在地图上圈住了这国家最繁华的城市,辛童宁愿相信自己是被命运放逐的流犯,直到赎清所有犯下的罪,幸福才会翩然而至。

angelawtq 发表于 2005-12-17 16:32

10
订好机票后舍不得把房子租出去,生怕陌生杂乱的气味会玷污记忆深处的珍贵,只用白色的塑料布把所有家具蒙了起来,收拾将近一个上午才把一切料理妥当。



如释重负,辛童整理心情拨了几个号码,告诉亲爱的朋友们她要去度个长假,暂时不能和他(她)们联系了。



最后一个电话打给孔勋,一个她爱了五年等了五年却只能永远做他红颜知己的男人。辛童说:我要走了,去上海。



他轻描淡写地说:好啊,玩得开心点,记得回来时给我带小笼包。



辛童说:我要走了,可能很久以后才回来。



他莫名其妙: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辛童说:不知道。



他有些生气:发什么神经,有话好好说。



辛童说:孔勋,这辈子我太晚才来到你身边,眼睁睁看着你心里所有的空间被另一个名字占据,她轻而易举夺走你的爱、你的思念、你的等待,如果有下辈子,请让我成为你生命中第一也是唯一。



他在电话中大嚷:辛童,别绕开话题。



辛童说:再见,孔勋。



他的声音变得歇斯底里:你今天要不话说清楚就敢挂电话,我杀了你。



辛童说你找不到我怎么杀我?轻轻摁下挂机键,关机。



一个人出门可要当心哦。两个小时后辛童把机票递给检票员,她和蔼的口气象在提醒独自远行的小孩。低头看着自己肥大的滑板裤、宽松的白色T—SHIRT和肩上的登山包,辛童笑着耸了耸肩膀不置可否。



辛童,等等……回头看见满头大汗的孔勋狂奔而来,辛童没有理由的心虚,想要跑掉却被他紧紧抓住用力摇晃:什么乱七八糟的下辈子,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你别想走。他的咆哮引来周遭诧异的目光。



辛童认真地看着他:给我一个留下的理由?



……他愣住。



被所爱的人担心本该是甜蜜的,可一阵又一阵连绵不断的剧痛在辛童胸腔中撕裂,强烈的愤怒和委屈喷涌而出,辛童扑到他怀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颤抖着哭泣着,凑近他的耳朵悄悄说:我什么都没有了,所以请不要再这么残忍地要我做什么红颜知己,你不知道这有多痛苦。



辛童,什么是爱?他问她。



爱是宁愿用一生的时间来忘记,也不要他(她)带着内疚做无谓的牺牲,爱是让两个距离遥远的灵魂都自由,从此不再相互纠缠和牵绊。



哽咽着说完心底最隐秘的话,辛童放开已僵硬如雕塑的孔勋,义无返顾地走进了蓝色甬道,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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