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lylady 发表于 2005-12-24 17:33

那天晚上,安茜和叶欢一起去了SOUL。

安茜说设计这家酒吧的人是个瑞士人,是她父母的朋友。刚进门的时候叶欢还吓了一跳,门口竟然亮着暧昧的桃红色荧光灯,让人顿生疑惑。她是被安茜拽进去的。
推开大概有三米高的大门,里面豁然开朗,根本不像叶欢想象的那样和红灯有任何关联。
空间很开阔,分上下两层。整个酒吧只有两种材质,耀眼的不锈钢和沉稳的黑色皮革。座位整齐的排列着。空落落的舞池的周围有两个高大的音箱,眩目的激光灯在舞池背后的白色幕墙上幻化出不同的颜色和画面。
左右两边落地的玻璃橱里陈列着让人叫绝的各种式样花眼的旗袍。
DJ也是个老外,看上去像北欧人,亚麻色卷曲的头发贴着头皮,粉红的脸在阴暗笼罩中跟着激烈的电子音乐陶醉地摆动着,笑容甜美。

这不是一般的迪吧能让人感受随心所欲的喧嚣,它让人感觉被压抑的疯狂并且拘谨,像个冷艳又富质感的美人,很神秘。

快要十一点了,可是酒吧里还是没有多少人。
叶欢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所以几乎不去酒吧或舞厅。但这里的确很特别。
“喜欢这里吧?”安茜笑脸如花,“这可是上海凤毛麟角数一数二的哦!我跟我姐最喜欢这儿了。”
叶欢微笑。她们坐在二楼,楼下的风光一览无余。有几个老外已经在舞池里浑身颤抖了。
安茜点了一瓶芝华士和几瓶绿茶。
“你昏头啦,点那么烈的酒,待会儿你一个人喝啊!”叶欢皱着眉头说道,“我喝干姜水!”
“好姐姐,我今天还请了另一个人,他喜欢芝华士。”安茜神秘地说。
“是不是那个沈骏啊?”
“天,你怎么知道的呀?”安茜像发现外星人似地惊呼。
“你不是说他在这儿唱歌吗?猜的。”叶欢发现人开始渐渐多起来。
“嗯。他喜欢我姐姐。可惜了。”
“把这当作一种考验吧,你姐姐终有一天会醒的。”
“你知道吗,叶欢,我天天都在说服自己,每天都跟自己说她会醒的,可是我的心却越来越空,我一天天看着她睡着睡着,心里真的很痛很痛!我真的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安茜神色黯然,紧攥着拳头。
叶欢看着安茜,松开她的拳头,握着她的手说:“至少你不是一个人在坚持!你还有我哎!今天难得出来玩,你就别想不开心的事了,好不好啊?”
安茜坐直了直身子:“上天真的待我不薄,给了我两个姐姐。好了不说了,今天要HIGH到爽!你快看快看,沈骏出来了。”

十一点了。
叶欢突然发现,十几分钟内楼下几乎都坐满了。不过因为坐位不多,地方又大,所以还是觉得宽敞。
沈骏抱着吉他坐在舞池当中的椅子上,后边是乐队。聚光灯打在他的身上,叶欢还是看不太清楚他的脸。他穿着白色T-恤,发白的牛仔裤,干净的板刷头,甚至有点学生气。台下一阵欢呼。看来他还挺受欢迎的。

第一首歌竟然是《我愿意》。

很巧,这是叶欢最喜欢的一首歌。
因为王菲纯净如天籁的嗓音,因为忧郁轻柔的动人旋律,还因为义无反顾的愿意。她想起秦咏临走前的那个晚上,她在他怀里哼的就是这首歌。
他的嗓音很有磁性,低沉且伤感,缓慢得,像一根针,细细的,却是笔直得插入你心底的痛处。叶欢按住胸口,她想起秦咏第一次见到她时的笑容,和他离开时僵直的背影,一口气喝完了一杯安茜调好的绿茶芝华士。
叶欢平时不喝酒,因为一丁点酒精就能让她的脸就红得像是熟透了的柿子,觉得样子很丑。今天不知是怎么了,突然有些遗憾自己从来没有醉过。
烈酒下肚,热烘烘的一直暖到胃里。她觉得脸上开始发烧了。
她站起身,走向洗手间。

二楼的洗手间隔音很好,在里面几乎听不见外边的声音。洗手台上放着一大束百合,跟安茹床头的纯白色的西伯利亚百合不同,是粉色的香水百合,更加娇艳欲滴。叶欢摸着粉色的花瓣,厚实而娇艳,香气袭人。
她想念秦咏,想得快要疯了。为什么他非要离开?
他是个健康的血气方刚的英俊男人,她不能要求,更不能想象,她不在他的身边,他可以维持多久的忠贞?在大学里已经有不少投怀送抱的了,何况是在性观念如此开放的美国?!他要在那个鬼地方待整整五年呢!
以前她有过美国的网友,聊天几乎三句不离性,才二十出头已经记不清跟多少女人上过床了。所以她在网上看见美国人要求聊天从来不加理睬。虽然有人跟她说过真正的美国人是很注重家庭生活,很传统保守的,但是她怎么一个也没遇见呢?

这些事她一直不愿想,不敢想,她宁愿天真地坚信秦咏会和自己一样艰难等待着重聚的那一天。
可是这些思绪这些不受控制的疑惑猜忌却在此时让她无法镇静。
“啊——!”她在洗手间摇着头里大叫,她要甩开这些乌七八糟的念头!
叫完之后她舒服一点了。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绯红的脸蛋,红嫩的嘴唇,竟发觉酒后的自己已不如想象中的丑陋,反而有种诱人的妩媚,是这份折磨人的爱情让她长大了吗?她苦笑。
她想他,想他的抚摸,想他的吻,想躺在他的胸口被他紧紧得抱住,想听他说“我爱你!叶欢,我们永远也不分开!”

叶欢在往事的沉醉中被敲门声惊醒。才发现自己已经在洗手间里待了很久了。
开门竟看见安茜关切的脸,“你没事吧?怎么在里边那么久呀!”
叶欢有点脸红,不过酒精已经使脸很红了也看不出什么。“我没事,就是有点头晕。”
“说了这酒又不是给你喝的!沈骏都唱完了!快出来吧。”安茜拉着她走回座位。

“沈骏,这是我跟你说的叶欢!漂亮吧?”安茜在沈骏的耳边大叫着介绍叶欢。
终于看清了沈骏的脸。他真是个很好看的男人,浓眉大眼很阳刚,却带着些许庸懒斯文的书卷气,这样的人竟然在台上以唱歌为生真让人疑惑。难怪那么多人捧他的场了。

叶欢笑道:“久仰大名啊!”
沈骏望着叶欢就愣住了。
安茜推了推了沈骏,笑道:“不会吧你,看见美女就傻啦?”
“不是,我觉得她跟安茹……不是长得像,是……”沈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初见叶欢的反应会那么失态,为什么他看见她就想起安茹,那个失踪了三年让他心痛了三年的狠心的人。
“所以她是我第二个姐姐!”安茜看着沈骏望着叶欢失神的表情有些若有所失。
“我们去跳舞吧!”叶欢见气氛有点低落提议道,毕竟他们今天是来HIGH的,不想扫兴。
“好啊好啊!”安茜说着就站了起来。
“你们去跳吧,我在这看着!”沈骏仍然无精打采。
“好吧,随你便!”安茜拉着叶欢杀入舞池。

叶欢穿着露背的紧身上衣,低腰黑色皮裤,将优美的身段勾勒得无懈可击。安茜一身粉色的连衣超短裙和长靴青春得让人心襟动荡。
两个舞姿出众的美女很快惹来无数艳羡的目光。大家让出一块空地围着她们,有的索性停下步子看着她们跳。而她们闭着眼睛对于上前搭讪的男人都不予理睬。
后来索性,在安茜的怂恿下,她们分别爬到了舞池两边的音箱上去跳。

叶欢知道胃里的酒精正在开始发挥作用,她从来没有这样无所顾忌得在那么多人面前肆意地扭动自己的身体。她乌黑的长发在眼前飞舞着,血液在沸腾着,她一直知道她身体里一直有一个饥渴而妖娆的灵魂一直等待着被释放,就如同她曾经是在网络中试图俘虏所有男人爱情的妖精,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为了秦咏脱胎换骨。但在这一刻,她发现那个妖精又朝着她露出了美丽而狰狞的笑脸,她要征服她,要证明爱情的荒谬与虚无,要引燃叶欢身心的弥天大火。
那一夜她跌入了无尽的疑惑中,对于自己和自己坚信的爱情。
所以她没有看见安茜黯然神伤得看着沈骏对叶欢痴迷的眼光。

onlylady 发表于 2005-12-24 17:34

第五章    约会

叶欢没有告诉秦咏那晚自己发现的秘密。
只是告诉他有关安茜这对姐妹和沈骏的故事。

“沈骏有没有那么帅啊?比我还帅?唱歌比我还好听?”秦咏明显在那边打翻了醋坛子。还在话后边加了个涨得通红的脸蛋。
“嘿嘿,他应该比你帅一点哦。唱歌应该比你好听一点,到底人家怎么也算是专业的嘛。”叶欢故意逗他。
秦咏在那边把嚎啕大哭的脸蛋打满了十几行。
叶欢笑了出来:“好啦,小宝贝,不哭了,欢欢就喜欢小咏,小咏是欢欢的心头肉。其他人长得再帅也比不过你啊!”
“小咏要欢姐姐抱抱亲亲!!”秦咏经常扮弟弟讨叶欢喜欢,因为叶欢喜欢做姐姐。
“M…UAK! ” 叶欢狠狠得亲了一记,“你在那边有没有遇到辣妹呀,每次都是我说,你从来不老实交待。”
“天地良心哦!我没有呀,我天天不是待在实验室里,就是去体育馆打篮球,教授已经是个老头子了,打球的也都是男的哎!正郁闷着呢!不像你,还有帅哥半夜唱情歌给你听。”
“切,没有身材火爆的拉拉队啊?”叶欢不依不饶。
“嘿嘿,PPMM当然有啦,可我已经名草有主了嘛,其他人在我眼里都算不了什么的。我已经在我门口立好了贞节排坊了,生人勿近!”
“真的假的呀,反正我又看不到!”
“叶欢,你是不是不信我?”秦咏的语气变得严肃了。
“我不知道,其实,就算你忍不住我也应该理解的,你心里有我就好了。”叶欢言不由衷。
“你在说什么废话,什么应该理解,理解什么啊?!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秦咏生气了。“我天天都念着你,盼着你,我的心里根本容不下其他女人,你知道吗?每天晚上我都想你想得要发疯,恨不得隔天早上就去买张机票飞回去看你!你懂不懂,懂不懂啊?而你现在居然在那边说什么忍不住,如果要是真有什么忍不住的,不是忍不住跟其他女人上床,而是忍不住要见你!!!你嫌我被折磨得还不够是吗?还要用这样的猜疑落井下石?”
叶欢无言以对。她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在那端的他也有和她一样的焦虑,一样的渴念,一样的痛苦,她却这样自私地猜忌他!
“对不起,咏,我不是故意的,因为我也快受不了,我真的好想你。我甚至不愿用摄像头,因为看得到碰不着我更难受!”叶欢眼睛有点热。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的所有感受就跟我能感觉到。我也想你,我也担心得要命,担心你身边会不会有人见我不在趁虚而入,我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我不要失去你,永远都不要!”

叶欢看不见在那头激动异常的秦咏,但却能感受到他的灼热的感情像那个下午一样绵绵不绝地向她传递着热量。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坚信他们的将来。她不会再让自己独自神伤,因为她知道在很远的地方有一个人也在为了她,为了他们之间的爱情在努力着,即使那折磨人的思念她也不再惶恐,她不会再让猜疑动摇她的信心。

“我爱你!秦咏。”叶欢缓缓得键入这三个字。
如果没有记错,这是秦咏每一次看见这三个字,他日日夜夜盼望着她说的这三个字。他们曾经因为这三个字分手,重新在一起之后他不敢再要她说,虽然他不懂为什么这三个字对叶欢来说如此艰难,但他能切实感受到她的爱,他也不再计较了。毕竟说出来并不代表什么。但他仍然抑制不住激动,拨通了叶欢手边的电话。
“我想听你说给我听。”秦咏柔声道。
“不好,不是已经写给你了嘛,干嘛还要说呀。”叶欢撒娇,他的声音就在耳畔,温暖得如同早春的阳光,一直暖到脚指头。
“我好不容易才盼星星盼月亮盼到的,你就大方一点嘛!你知道这句话现在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我爱你!我一直都没有说出口,可是我相信你一直都知道的,对吗?”叶欢温柔地说道。
“我知道,欢,我也一直都爱你。我知道五年时间很长,你跟我一样有时都会没有信心,但是我们之间的爱情是不会那么轻意得被动摇的,是吗?”
“嗯,我不会再让自己胡思乱想了。放心吧,我不会那么经不起考验的。”
“想你,我要去上课了。”
“我也想你。”叶欢在电话在印了一个吻。
那个晚上,叶欢睡得特别塌实甜美,甚至做了一个梦,她是从来不做梦的。梦见什么她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在不停地笑,能让自己笑的总不会是什么坏事吧。

可惜第二天早晨,她就接到了一个让她笑不出来的电话。
秦咏的母亲约她见面。

她还记得秦咏第一次带她去见他母亲的时候的情景。
秦咏的家住在泰安路上的一栋小洋楼里,那是一条安详的被茂密的梧桐树遮得有些阴暗的街道,这里曾经是法租界。
洋楼的外面布满了爬山虎,有些陈旧,但就算是迟暮的美人,总有着与众不同的气质。

外表的陈旧与楼内的奢华无庸至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叶欢曾经无比欣慰,从这样的家里走出来的秦咏竟然没有一丝自以为是和骄傲。
但是她不喜欢他的母亲,因为她有太多的锐气和咄咄逼人的气势让她很不安。
那时还好有秦咏在,她不害怕,即使她的语气里有明显的高高在上。为了秦咏,她不在乎,何况她又不会经常来。
可是这一次,秦在遥远的美国,他不能在边上为她解围,她弄不明白为什么她会突然想到要见她,只是有种不祥的预感。不过即使没有什么坏事,跟她坐上一个上午也会是件让她心慌头痛的事。

她试图联系秦咏,问问他知不知道点什么,可是这个时候他肯定在实验室,没人接电话。他如果知道应该会事先知会她一声吧,也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她只好请了半天假,硬着头皮去了。
还特意穿了件秦咏最喜欢的白色连身纱裙,束起了马尾显得清爽而精神。

叶欢慢慢搅动着茶匙,上好龙井茶的香味慢慢得她平抚了慌乱的心绪,她已经在客厅里坐了半个小时了。
她想象着各种可能。虽然这冷冰冰的屋子总给人不安,但是想到秦咏曾经无数次触碰过这些家具,在这里奔跑嬉戏,她竟觉得慢慢舒服起来,仿佛这里的一切都有着秦咏的体温而让她觉得温暖。即使他今天不在她身边,她也要勇敢得体地面对他的母亲,以后她还会成为她的婆婆的吧。想到这里她不禁笑了出来。

“很久不见了,叶欢。”秦咏的母亲缓缓得从楼上拾阶而下。
她穿着一身湖水绿的旗袍,倒大袖,松身不收腰,上有淡淡白花,捆边幼小,头发清爽得盘了起来,显得特别优雅而高贵。脚上小羊皮高跟鞋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叶欢一下子站了起来,差点把手里的龙井打翻,“伯母好!”
“呵呵,瞧你紧张的,快坐。真抱歉,我接了个长途,让你久等了。”秦夫人笑容可掬得走到她跟前。
她有点疑惑,怎么今天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和蔼可亲,还会说抱歉?真让她有点受宠若惊。可是她似乎瘦得厉害,比上次见她老了许多,怎么那么多白头发也不染一染,看得怪叫人心疼的。一定是为了生意忙得吧。
“没关系的,多等会我还能多品会这上好的龙井茶呢。伯母,您一个人把生意打理得这么好,真不容易,可要当心身体啊!”
“瞧你这张嘴甜的,难怪小咏那么喜欢你。我的身体还算不错,谢谢你关心了。”秦夫人在她对面坐下。
其实,叶欢这些话也确发自由衷。秦咏十五岁的时候父亲死于肺癌,秦夫人忍着丧夫之痛,从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妇人励炼成一个商界女强人,还把秦咏照顾得无微不至,不是不让人敬佩的。
她把秦家的生意打理得蒸蒸日上,由原来的两家西餐店开到了现在十几家,几乎上海最热闹的地方都有他家的分店了,听说现在正准备并购一家知名的食品公司。
她一直是秦咏的偶像,温柔坚强永不低头。他说过喜欢他叶欢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她身上有他母亲的影子,温婉的外表下藏着坚韧的筋骨。
他还说过这辈子一定要出息,让他母亲的下半生过得无忧无虑。
虽然她一直让叶欢有点害怕,但是心里对她还是怀着敬意的,她想过,毕业后如果想在公司里独挡一面,还要好好跟她讨教。

“你最近过得还好吧,小咏都走了有半年了。”秦夫人的目光和蔼中透着犀利。
“还好,我现在在一家船务公司实习,还算过得充实。”叶欢微笑着迎接着可以穿透意志的目光。
“你们一直保持联系的吧?”
“嗯,我们一直在网上聊的。”
“是嘛?我们这一辈人可不懂,网上聊天,太虚无飘渺了。”
“这也是没办法,算是最方便的一种联系方式了,打电话太贵了。”
“嗯,都是乖孩子。”秦夫人点头微笑,“你可是有点晒黑了,上班辛苦吧?”
“我是骑自行车上下班,才晒黑了。工作还算不错,辛苦是应该的,趁年轻的时候多学点总不会吃亏的。”叶欢总算是放下了心,似乎她对这次约会的目的有点防备过头了。
“伯母今天叫我来是有什么特别的事吗?”终于,她壮着胆子问道。
接下来她听到的话,是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她一直一直一直后悔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也许如果她不问,她就不会听到那些话了,或者至少能晚一会听到,也许会好过一点。

在那天和那天过后的很多很多个白天黑夜她都不断的听见这些话在她的耳边萦绕,像一把匕首在一刀一刀得在她心里掏啊掏,痛得她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她不信,这段感情会因为这样一个理由而结束,她不能说服自己,她第一次坚信的幸福会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早晨突然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忘记了自己是怎样走出那栋房子,忘记了那个冷冰冰的中年妇女握着她的手祝福她以后没有秦咏的幸福生活,忘记了她在她身后露出的是怎样的笑容。

她飞奔回自己的屋子,她要向秦咏证实,证实那个女人说的话都是假的,那是只她一厢情愿。

她拨通了秦咏在美国寝室的电话,没有人接听。

终于,她查到了他大学的电话。
终于,她找到了他的导师。
终于,她得到了一个答案,秦咏已经在一个星期前突然申请转学,转到哪个学校没有人知道。

她发了无数个邮件给他,她要听他亲口跟她说。
说这个名叫秦咏的男人准备和另外一个女人结婚,和一个名字不叫叶欢的女人结婚了。
她不停得告诉自己这是他的母亲一手安排的,秦咏是被迫的,她一定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把他软禁起来,逼他结婚。她想象着各种各样的可能,只有一种不可能,那就是秦咏不可背叛她,绝对不可能。

也终于,在一个下着大雨的夜晚,她收到了一封信。

onlylady 发表于 2005-12-24 17:35

欢,
我知道说对不起没有任何意义,但我还是要说,对不起。
对不起,我已经不在美国了,而在另一个国家准备一个隆重的婚礼,婚期会在一个月以后的今天。我想你已经知道了新娘是一个显赫家族的千金。我不爱她,甚至谈不上喜欢,我爱的只有你一个。
对不起,在母亲和你之间,我选择了前者。
家里的生意其实并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好,叔父把仅剩下的流动资金全部都掏空了,母亲一夜之间老了许多,因为有一大笔向银行贷来的钱马上就要到期了,如果不按时归还,她下半生的心血就都白费了。我从来没有为这个家为了她做过什么,而现在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我不能让自己去想牺牲我们的爱情到底值不值得,我甚至不能让自己闭上眼睛,因为一闭上眼睛我会就看见你。
我真的快要发疯了,可是我不能,为了母亲我必须坚强,我知道你也一样会坚强的。我知道你是遇到任何事都不会低头的女孩。我不能打电话亲口告诉你这一切,因为我怕一听到你的声音我就会崩溃,这些天我所作的努力会都白费。
我不敢奢望你的原谅,不管你怎样诅咒我怪我,我都会衷心祝福你,你会遇到一个比我好几百倍的男人然后幸福。
我已经没有资格再要求你记住我,我也没有资格再说爱你,但是我会在心里永远留一个地方给你,永远。/咏


叶欢把信读了一遍又一遍,眼泪却流不出来。

那么,这一切都是真的了。
这是秦咏的笔迹,漂亮的柳体。
那么,他是心甘情愿地娶另一个女人为妻的,即使是为了他母亲,他是真的不要她了。
他把她称作“遇到任何事都不会低头的女孩”,他那么相信她可以像他一样轻意得把发生在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哦,她真的是吗?她笑起来。
她的喉咙很痛,一直痛到心口,痛到整个身体都蜷缩起来,痛得连把这封信撕掉的力气都没有。
她只有瞪着它,秦咏温柔的手指曾经触碰过它,他在写信的时候手一定有些颤抖,有好几个字都写得不好看,他说不定写了好几遍了吧。他在想要怎么跟她解释,那一定得斟酌好多遍。他说他还爱她,哦,他怎么还能说还爱着她!?
如果他说他不爱她了,她或许会好过一点,他移情别恋了,她有这个心理准备。可是他为什么那么自私得说他还爱她,让她继续保留着他的爱,却再也触碰不到他,再也不能说她也爱他了。她突然之间那么后悔为什么不多说几遍她爱他,她突然知道了她爱他比她自己想象的爱要深很多很多很多倍。
她抱着枕头,上面很久以前有过他的余温。
她把信放在枕头边上,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睡着。
天已经很晚了,雨还在哗哗得下着,狠命砸在窗外的雨棚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不时有闪电和雷声从头顶划过。
她必须让自己睡着,明天生活还将继续。
他说要她坚强,她不能让他失望。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够做的。

叶欢做了一个梦,梦见她站在悬崖边上。秦咏握着她的手对着她微笑。他们周围有很多人在笑着,期待着。他跪下对她说,叶欢,嫁给我吧!叶欢不知所措得站在那儿……
突然之间,所有的人都消失了,然后,秦咏的脸出现在悬崖的下面,他仍然在微笑,他在说什么叶欢听不见,她想要听清楚,于是,她朝他的方向走去,她想用手去摸他的脸……

天色渐亮的时候,叶欢起身走到浴室里面对着镜子,安静得看着自己的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滴在粉红色的棉布拖鞋上,像是洗完澡的热气凝成的水滴,都是冰冷的。

第六章    母亲

“欢,安茹醒了!安茹醒了!”安茜在电话那头差点把叶欢的耳朵都要喊聋了。

本应该是让人欢呼雀跃的消息,却在这样一个早晨传到叶欢的耳朵里,她实在高兴得有点勉强。一夜没睡好,她只能黑着眼圈,顶着头痛欲裂的脑袋答应安茜一起去医院。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这个电话,她都不知道这个周末要怎么挨过去。

一样熟悉的消毒味,不一样的是沉睡中的美人终于苏醒了。

“欢啊,今天你怎么那么憔悴啊?”安茜总算注意到叶欢今天有点不对头。
“昨天没睡好,做了噩梦。”叶欢没有告诉安茜秦咏的事,也许是因为不想扫安茜的兴,更多是因为她不是个习惯与人分担痛苦的人。
“哦,我去给你买杯咖啡吧,提提神,今天可是茹第一次见你,精神点比较好。”安茜兴冲冲地朝医院旁边的星巴克奔去。
叶欢苦笑,这个傻丫头,安茹才刚醒,病床前一定拥着很多人呢,哪里轮得到注意她这个陌生人。

果然,医生说安茹的情况还不稳定,不能让那么多人进去。
叶欢和一些亲友都被挡在门外,只让安茜和她的父母进去。

叶欢拿着咖啡坐在病房门口,这是她最喜欢的焦糖玛琪朵,可现在她却尝不出一丝甜味。她无法让自己集中精神,心里空落落得像是生活已经失去了继续下去的意义。
她嘲笑自己:“嘿,叶欢,不就是一个男人吗?何必那么认真呢?这个世界没有人少了谁会活不下去的。别那么没出息!”
她走出医院透了口气,买了杯EXPRESSO一饮而尽,苦得她皱起了眉头,积郁的胸口却畅快了许多,她舒眉苦笑道:“原来EXPRESSO才是治疗失恋的良药哦。”

接着她就看到红着眼睛走出来的安茜。
“她根本不认识我们了,欢,她不认识我了,怎么办啊?”
安茜说安茹还很虚弱,根本说不了什么话。看到他们三个一点反应也没有。医生说她需要几个月时间慢慢调养。她的记忆是否能恢复还不知道,萎缩的肌肉也要很长时间理疗和锻炼才能让她下地走路。

但不管怎么说,一切都有了希望。

“她都已经醒,还怕她认不出你吗?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你想啊,如果是你睡了三年才醒过来,谁是谁是要好一阵子才想得起来,对吧?”
安茜有点茫然得望着叶欢点点头。
“现在你更要天天来看她跟她讲故事,很快她就会复原的。即使她失去了所有记忆,你可以帮她恢复啊。电视剧不是一直有拍的,最重要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三年你都等了,还怕等这几天?!”
“嗯,你说得对!” 安茜的眼睛里终于露出了叶欢熟悉的光芒,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率真和勇敢。叶欢松了一口气。她现在最好不要想自己的事,把重心放在这对姐妹上是她现在应该做的。
“晚上去SOUL吧,今天是周末,沈峻应该会去的吧,告诉他安茜过几个月就要回来了,怎么样?”叶欢提议。
原本以为安茜会一口答应,以前提议去SOUL她从来都是毫不犹豫的。没想到这次她却半天不出声,若有所思的样子。
“今天我累了,不太想去。”安茜低着眼睛看着地上。
“怎么啦,刚刚还蛮高兴的。”
“不想去就是不想去嘛。我晚上约了人。”安茜仍然低着头。
“好吧,那现在一起吃午饭吧?” 叶欢实在不想一个人回家。
“我要跟爸妈一起吃,我要跟他们好好谈谈。你一起来吧。”安茜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不了,你们谈家事,我就不去了。”叶欢现在对所有家长都过敏。
“那我先走了。明天我还会来的,你陪我好吗?”
“嗯,好的。”叶欢目送着安茜向她父母走去,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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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欢生活在一个并不算是很幸福的家庭,父母持续的争吵和冷战让她希望能尽快离开这个家。所以她很努力地考大学,不是为了自己的前途,而是为了可以名正言顺地离开。
但其实她是放心不下了的。她放心不下这对生活了几十年又斗争了几十年但又仍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这一对亲人。

从小,她就敬佩母亲的坚韧和好强;她也喜欢父亲的随遇而安知足常乐从不给自己压力的生活态度,可偏偏这两种性格又是水火不容的。
母亲的身体不好,不能操劳,所以只能将她满腔的报负和期许都落在了父亲和叶欢身上。父亲在国营企业做着小职员,他喜欢这样与世无争的生活。他只需要一杯浓茶,一盘棋和足够填饱肚子的工资就可以别无他求,在家的大部分时间都消磨在电视机前,看着千篇一律的侦探片或是东方110。
而母亲则天天在动着脑筋如何赚钱,她要为叶欢创造更好的学习和生活条件。可是因为身体的缘故她不能身体力行,碌碌无为的父亲自然引来母亲不时的埋怨。
父亲从一贯的沉默抑郁渐渐转变为愤怒,毕竟一个男人的自尊容不得如此践踏。于是争吵轻意得破坏了这个家的和谐,离婚成了他们的口头禅。他们分别向叶欢诉说着各自的痛苦,投诉着对方的无理取闹。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不像是他们的女儿而是这个家的心理咨询师。
她不懂得为什么两个性格迥然不同的人怎么会走到婚姻这个怪圈里,她相信他们也曾经相爱也曾经彼此欣赏,究竟是什么让他们走到这一步?
父母那个时代的婚姻也许多少带点功利色彩,但是她不愿意相信一段没有感情的婚姻可以维持二十几年。
她不能不对婚姻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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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记得在她高中考大学的时候,有一次事态特别严重,家里来了很多亲友来劝慰,他们两个人已经势成水火,离婚的态度异常坚决。最后大家只好把叶欢拎出来作为最后通牒。他们指着叶欢对他们说,离了婚孩子怎么办,现在正是她考大学最关键的时刻,不能毁了她的前途。
她只是在边上安静地没有让眼泪流出来,也没有说话。
最后,他们决定继续在一起。为了叶欢。
其实她有句话憋了很久一直没有说出口。
她赞成他们离婚,离婚了至少大家都可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而且,为什么所有争吵和合好的原因全都赖在她头上?
她已经长大了,不用他们操心她也一定可以考上好大学,可以打工写稿子赚学费,她会有一份好工作养活自己,孝敬他们。她不需要他们为她的将来努力为了钱争吵,她只需要他们为了自己而活,只需要他们快乐。
可是她慢慢发现在她搬出这个家以后,他们仍然争吵着,也仍然没有真正得想要分开。

她在几米的漫画里读到一段话:
“当我们决定就这样荒唐地靠在一起时,悲剧已然开始。
我的重心渐渐地移到你身上,而你的平衡也依赖着我的重量,
我们畸形的相依偎着,一如我们残缺的爱情,谁也不会倒下,却谁也站不直,谁也不能离开谁了……”
他们是这样的夫妻吗?

她曾经憎恨,曾经埋怨为什么自己会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
但如果钱是一切不幸的根源,那么安茜和安茹出生在如此富裕却缺少关爱的家庭算是幸运还是不幸呢?想来自己的生活也许还不算太糟糕吧,至少成就了今天勇敢坚强独立的叶欢啊。
不过现在她又讨厌自己的坚强了,就是因为她的坚强,秦咏才会以为他的离开不会伤害到她。如果她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就好了,他就会牢牢得守在她身边,怕她会想不开,怕她做傻事。

她笑着对自己说,“叶欢啊叶欢,你什么时候也试试做一次让他后悔的傻事啊?”

onlylady 发表于 2005-12-24 17:36

叶欢不知不觉走到了家门口。她犹豫了半天终于按下了门铃。
“呀,是小欢啊,今天怎么回来了,怎么也不打个电话?!”看见妈妈一脸的惊喜,叶欢觉得有些内疚,她已经记不起上次回家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工作了太忙了,今天难得休息,来看看你,忘了打电话了。”
“好,好,好,我这就去做菜,午饭还没吃吧?”叶欢看着面前异常激动的母亲,有一些自责,不管怎么说,这么久了不来看看她,是自己不对。
“不用麻烦了,妈,我随便吃一点就行了。”
“不麻烦不麻烦,一会就好。”妈妈转身走向厨房。叶欢看到了放在桌上的泡饭和玫瑰乳腐。叶欢有点心酸,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她经常和妈一起吃泡饭加玫瑰乳腐当早饭的。
她走进厨房,看着忙碌的母亲,“妈,我陪你吃泡饭吧。我很久没吃了。”
妈妈抬起头,眼睛有些湿润,“吃这个没营养的,我给你做点菜。”
叶欢拉住她的手,“真的,我现在不想吃别的,就想吃泡饭!”

叶欢还是喜欢家里的味道,妈妈的味道,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今天特别需要人陪的缘故。总之妈妈陪在她身边的感觉让她现在感觉很舒服。

“你身体还好吧,血压还高吗?”
“还是老样子,我都已经习惯了。现在操心的事少了,日子也清闲了。”
“爸呢?”叶欢小心翼翼得问道。
“他出去了,不晓得去哪了。”
“哦,那一会他回来吗?”
“应该不会,这几天他都很晚才回来。”

叶欢松了口气,她有点害怕看到他们两个同时出现在这个房间里。虽然她也想念父亲,高高的个子,宽宽的肩膀,永远怡然自得的样子。

“如果你们两不再吵了,我会多回来看看你们的。”叶欢低着头缓缓地说。
“其实,我们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吵过了,过去争吵多半是为了他不出息,现在我也想开了,我们年纪都大了,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现在我们唯一的盼头就是你多来看看我们,打电话给你又怕你不高兴。今天你就多待会儿吧,我给他打电话,叫他早点回来。我去买点菜,给你做顿像样的晚饭。你总是一个人住,没人照顾你,看你瘦得,都是妈不好……”妈妈眼眶里含着泪,说得有些哽咽。

叶欢心里一阵一阵地翻涌,她不习惯这样的母亲,这样的对白。她习惯严厉的,永远说一不二的母亲。她忽然了发现妈妈的半白的头发和她脸上的横亘的皱纹,她是老了,再要强的人都抵不过岁月的摧残吧?现在是她和父亲需要自己的照顾的时候了。

“不了,我晚上还有事。不过你放心,我会经常回来的。改天我陪你去把头发去染染吧,看上去精神一点。”
叶欢其实很希望自己留下来,但她一个人这么多年了,她需要一点时间适应和父母的这种新关系。
妈妈有些失望,但叶欢要陪她去染头发这句话却让她窝心得很,她笑得像个孩子,“都是老太婆了还染什么头发呀?”
“谁说你老啊,你没事也打扮打扮,经常锻炼身体,老爸才不会一天到晚出去玩,早蹲在家里守着你了。”叶欢看见妈妈笑了,心情也好多了。
“看你嘴贫的。对了,下次记得叫小咏一起来吃饭吧。”妈妈脸上还挂着笑容。
叶欢却笑不出来了。一切都好好的,提他干什么?!

“我跟他已经分手了,记得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叶欢加重了语气。
“出了什么事呀,吵架了?你可别任性,动不动就说分手。这样好的男孩子这年头可不好找。”妈妈还在火上烧油。
叶欢实在忍不住了,她站起来,大声得喊了出来:“是他为了钱要跟别人结婚了!”

她很想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可是妈妈的话就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她最后一道防线。眼泪终于奔涌而出。她倒在妈妈怀里,熟悉而舒服的味道让她哭得更加厉害,“妈,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
妈妈有些手足无措地搂着恸哭的叶欢,“好了,不哭了,小欢,不哭了。是他不好,不哭了……”

叶欢从来没有在妈妈面前哭过。
即使哭她也会躲起来一个人偷偷地哭,因为她要强,她知道妈妈不会希望看见她示弱。
这是她第一次完全将自己的情绪在妈妈面前宣泻出来,这一刻她才真切地感受到妈妈才是自己最亲的人,却被自己忽略了那么久。
其实妈妈也一直在等,一直在等有一天女儿可以将所有的心事跟她分享,她知道女儿是优秀的,但是女儿不愿在母亲的怀里撒娇哭泣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现在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她很欣慰。也很惭愧,自己努力争取了大半辈子,原来满足和幸福是那么容易就能得到的?
她决定,她要好好补偿女儿。
第七章    酒醉

叶欢从家里走出来的时候,虽然眼睛又红又肿,却觉得轻松了许多。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亲人会无私的照顾自己,疼惜自己,不管自己做错了什么,他们还是会没有任何怨言得为你付出。她这辈子应该善待的只有父母和自己。

男人,唉,男人!她记不起是谁说的,男人,只是做个伴的,没有什么爱或不爱。
也许这才是爱情的真相?

叶欢坐在小区的花园里,看着已经参天的松柏和在草地上玩耍的孩子们发呆,她想起了许多以前的事。小的时候和朋友在这里打架、玩捉迷藏;学校里搞志愿者服务的时候她带领同学们在这里拔过杂草捡过垃圾;初恋的时候和他手牵手在这里走过,后来因为小区的阿姨大婶们给妈妈通风报信,以后就不敢在这里抛头露面了;还有,在那次生病的时候,秦咏经常陪她在这里散步……
她甩甩头,她答应过自己从大前天起要忘记这个人,可为什么他总是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冒出来?还串通了妈妈?!

天色已经暗了,大人孩子们都陆续回家准备晚饭了。花园一下子变得有些冷清。叶欢起身,她得到一个人多的地方去。
去吃顿好的吧。
以前只要有不开心的事,她就会奖励自己一顿大餐,吃饱喝足了再睡一觉,天大的烦恼都会烟消云散。
她走进一家湘菜馆。
叶欢喜欢吃辣,几天不吃她就会浑身不舒服。每次都硬拖着秦咏来吃,看见他被辣得满头大汗,龇牙咧嘴的样子她就开心得东倒西歪的。
可是现在,闻着满屋子的辣椒香味,她却没有一点食欲。
点完了菜,服务员问她是不是等人来了才上菜?她苦笑,这次就我一个,上吧,没有人会来了。
她不懂,怎么她一个人好好得过了那么多年不都是开开心心的,怎么少了个人她难道就活不下去了?
菜很香,她最喜欢的酸豆角炒腊肉和香辣兔腿。冰镇的可口可乐。她决定吃光喝光它们,以示她要忘记他的决心。
她一直相信辣椒有神奇的力量,可以减肥,促进消化,还可以让人在瞬间快乐起来。她开始吃了,虽然咽下去的时候喉咙很痛,但她大块朵颐。
辣椒仍然辣得让人冒汗,她的舌头在短时间内丧失了味觉。她喝了一口可乐,让它留在嘴里,等冰凉的可乐浇灭了燃烧的舌头,才把热烘烘的可乐咽了下去。她喘了一口气。
“好了,”她对自己说,“属于叶欢的新人生开始啦!”
她要庆祝一下。

她去逛街买了那件心仪已久的薄荷绿的吊带裙,以前一直嫌它太贵,但今天不管了,难得放纵一下自己。

走进SOUL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酒吧里已经坐满了人,她只好跟BARTENDER打个招呼,帮她在吧台边上找了个座。
以前总是跟安茜一起来,她总是在旁边叽叽喳喳得说个不停,笑个不停,她就在一旁面带微笑认真地听,开心地笑,虽然有点闹腾,但泡吧就是图个热闹嘛。
现在,她发现原来一个人坐在热闹的地方也会很孤独,原来有个伴儿也是很重要的。

她打了个电话给安茜,希望她能出来陪陪她。可是电话那头传来刺耳标准的女声:“您拨的电话已关机。”

音乐停了,沈峻抱着吉他走了出来。
一阵掌声和女孩子的欢呼声传来。

终于有个她认识的人出现了,她笑了,虽然离她有点远。但不管怎么说,她已经不觉得孤单了。在这一刻,她是感激他的。
他还是穿着没有任何图案的白色T恤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
他也真是的,叶欢想,好歹也算个有个小明星吧,也不弄几件酷一点的衣服打扮打扮。年轻人总是喜欢噱头的吧。
不过话说回来,他这样穿倒是真有种独特的气质,在这个嘈杂浑浊的地方,他显得特别干净。他是骄傲的,像是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但他的歌声却又让人那么动容连心也一起跟着动起来,像是你的悲喜心痛他什么都懂,什么都感同身受。

也许是叶欢今天心境不同的缘故,感觉他特别亲切。虽然以前也一起吃饭喝酒,只是觉得他有些沉默寡言,如果没有安茜,她都觉得会跟他冷场。他总是喜欢用若有所思的眼光注视自己,看得她有点不自在。但他不讨厌,长得好看又话不多的男人谁都不会讨厌的吧?他和安茹的故事虽然她没有问过详细的情节,但总是让她心怀恻隐的,她觉得他会是个好男人。就像秦咏一样。
“妈的,”叶欢狠狠得咽了一口GIN-TONIC对自己说,“再想他你就去死吧!”

沈峻在唱《月亮代表谁的心》,R&B的节奏欢快。

她低下头,注视着酒杯里闪烁的透明液体,她从来就不懂,为什么有人会让月亮代表人的心?月亮阴晴圆缺,此时隐彼时现,是不是只能代表那些朝秦暮楚游移不定的心?

“小姐,还想喝点什么?我请你。”
叶欢回过头看见一个很哈日的男孩子想跟她搭讪。他有双漂亮的大眼睛,可惜长在一张不成比例的脸上,嘴唇很厚,但瘦得可怜,头上包着黑底白色骷髅的头巾,大概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吧。
叶欢不禁苦笑,原来自己只能吸引这样的小男生吗?他才多大就到这种地方泡妞?现在的孩子可真不得了。
她礼貌地摇摇头。她才发现自己原来穿得是纯白的裙子,扎着马尾,没有化妆,一定很学生气吧,跟这里娇艳欲滴的氛围有点格格不入。
“这么瞧不起人?我请得起,这儿的东西你随便点。”小男孩一脸的不满意。
叶欢笑了,“我一点也没有瞧不起你,只是我男朋友一会就到。”
小男孩有点失望,还补充了一句,“要是他不来的话,你可以坐我们那桌,你看上去不太好。”
叶欢感动得差点有了拥抱他的冲动,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
她微笑着回答:“好的,谢谢你。”她朝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一桌都是十七八岁的小男生女生,好不热闹。
跟他们一起也许会感觉好些?叶欢在犹豫,不过还是作罢了,她怕自己坏了他们的气氛。

Jochen 发表于 2005-12-24 17:45

就让往事留在风中!

grapefruit 发表于 2005-12-24 19:06

等更新啊
等等等

onlylady 发表于 2005-12-24 22:48

她让BARTENDER给她调了杯最烈的酒,今晚她很想醉一次。BARTENDER朝她神秘地她眨眨眼,这杯酒的名字叫“AROUND THE WORLD”!
她大笑,是吗?希望喝完真的会AROUND THE WORLD!

她一饮而尽。酒精从她的胃里开始燃烧,一直烧得她的脸通红。她的头有些晕旋。
但是秦咏的脸却更清晰得浮现在她眼前,还有那个披着婚纱的新娘,他们在笑,笑得好开心。她想要尖叫,想要呼唤秦咏,却叫不出来。
她伏在吧台上,觉得自己快要室息了。
为什么?为什么此刻周围安静得那么让人心悸?!

然后她听见一个声音,“如果要借酒浇愁,就不可以让自己喝醉。”

“你要慢慢地喝,让自己慢慢得痛,让痛慢慢得烧,才能在酒醒后忘记所有的痛。”
叶欢转身看见了沈峻,仍然是若有所思的眼神。
她歪着头笑着说“你好啊!——可是我慢不下来,我想一下子烧死自己,就不痛了,好不好?”
沈峻扶起叶欢的肩,“我们走吧!你喝醉了。”
“去哪儿?”叶欢不愿意挪动身体。
沈峻一愣,“我送你回家。”
“可是今天我不想回家。你陪我,好不好?”叶欢也不知道自己的嘴巴里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沈峻望着似笑非笑的叶欢,吐出一个字,“好!”


沈峻把叶欢带回了自己的家。
沈峻的家是一栋四层楼的别墅,装修得很精致。
她很怀疑他到底是做什么的,在酒吧唱歌挣不了这么多钱吧?!
不过这不关她的事。她的头还是很晕,脚下有点飘。但她现在很高兴,终于她可以不用一个人待着了。
她在客厅的地板上坐着,头靠着沙发。地毯很软,她不想再动了。

沈峻从冰箱里拿出一打啤酒放在叶欢旁边,“还想喝吗?”
叶欢眯着眼睛笑得很灿烂,“想!”
沈峻直直得望着她,“你知道今天你笑起来的样子很让人心疼吗?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是没有人值得你这样折磨你自己。”
叶欢不笑了。她打开一罐啤酒直着脖子灌了起来。

沈峻从她手里夺下啤酒,然后牢牢地吻住了叶欢。
叶欢很惊慌,她想推开他,可是推不开,她被他紧紧得搂着。他的吻很霸道很强势,却又很温柔,她甚至疑惑地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真诚。她很久没有被这样吻过了,她好怀念……他的吻。于是她不再反抗了,任由他的舌头在她口中纠缠,任由他的吻在她的全身游走。她不要再压抑自己了,她开始回应他。她不要再被揪心的思念煎熬,她要真实的快乐和自由。
他就要娶别的女人了,要娶别的女人了,他不再属于她一个人,那么她也不再属于他了。她告诉自己,从今天开始,叶欢只属于她自己。

onlylady 发表于 2005-12-24 22:49

第八章    兄妹


叶欢醒来的时候头很痛,然后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大床上。她努力想记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直到她看见沈峻围了条浴巾从浴室走出来,才想起来。
她的表情有点尴尬,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沈峻走到她面前,跪下来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干嘛这个表情啊?我不会要你负责的。”
“我……”叶欢脸涨得通红。
“不要我我我啦,你也起来吧,我下去给你做早饭。”沈峻解开毛巾开始穿衣服。
叶欢羞得立刻用被子蒙住头。
“喂,你昨天晚上好像不是这样的哦!”沈峻故意逗她。
叶欢抽起一个枕头就朝他扔过去,“你再说!”头还是不敢露出来。
“哈哈哈,那么暴力啊!”沈峻大笑着走下楼去。
她把头探出来,其实她有一点点想看他大笑的样子,因为他总是板着脸,故作深沉。

她平静下来,望着天花板。她必须搞明白,她和沈峻到底算怎么回事?!
她起来准备洗澡。

他的浴室很干净,洗漱台上还放着一大束百合,阳光透过窗户洒满了整个浴室。
叶欢泡在浴缸里把头都浸在水里。
四周很安静,过去的一幕一幕又在眼前清晰得闪现。秦咏和新娘的婚礼已经平静,她的心已经不再那么锥心得痛了。
是因为沈峻吗?

对于昨晚的事她并非完全不记得。她不讨厌沈峻,也许还有点喜欢,但是她知道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不可能是因为爱他才跟他……她是在利用他?他或许也只是因为她喝醉了才会那样安慰她?

她浮出水面,甩甩头,她得跟他谈谈。

走出浴室,在卧室里她没有找到自己的连衣裙,也许在楼下吧。她随手拿了件他的白色T恤套在身上,长度正好,跟超短裙差不多。
沈峻的卧室在二楼。沿着白色大理石楼梯她往一楼走下去。她看见了正在开放式厨房里忙碌的沈峻。
牛奶,鲔鱼三明治和几个橙子。
叶欢突然觉得自己饿得快不行了。

沈峻抬头看见穿着宽大T恤的叶欢,长长的微卷的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肩上。

“你知不知道这样穿很性感,会让人很有想法的!”沈峻擦了擦手,一脸坏笑。
“我找不到我的裙子,在哪儿呢?”叶欢有点窘。
“就在沙发上。”沈峻走到沙发跟前,拿起裙子朝叶欢走过去。
“来,我来帮你穿。”他说着就准备动手。
叶欢惊叫,“不要啦,你快给我!”
沈峻一把抄起叶欢的腰,凑到她鼻尖说:“在这里我说了算!”

就在这个时候,大门开了。
安茜手里拎着个口袋,一边推门一边高声叫道:“峻!你醒了吧?快点过来接一接,我给你买的早饭!”

然后,她看见正抱着叶欢的沈峻,愣在那里。
手里的东西跌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叶欢做梦也没想会在这样的情况底下看见安茜,也愣在那儿不知道怎么办好。
沈峻放开了叶欢,把裙子塞在叶欢手里,小声说道:“上楼换好了下来。”
叶欢才缓过神来,接过衣服急忙朝二楼的卧室外跑去。

接着,她就听见回过神来的安茜愤怒的吼声:“叶欢,你给我出来!”
“安茜,你冷静点!”沈峻在一旁劝阻。
“我真没想到啊,叶欢!你明知道安茹就快回来了,你居然……你太不要脸了!”安茜想冲上楼去,被沈骏拦腰抱住,“你听我说,安茜,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叶欢躲在门后,心里慌得恨不得从这里跳窗逃走,那样就不用面对安茜了。
是啊,她只顾着自己,差点把安茹忘了。沈峻爱的是安茹,而她已经醒了,很快他们就能在一起了。自己这样莫名奇妙得掺和进来算是什么呀!她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哪?!
可她不能逃避,她不想失去这个朋友。做错了事就必须面对,她要下去跟安茜认错,打她也好,骂她也好,昨晚她只是喝醉了。只要她原谅她,她以后再也不见沈骏了!
就这样,叶欢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裙子打开门走了出去。

“够了,安茜,我知道安茹已经醒了,但那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沈骏抓着安茜吼道。
安茜突然停止了挣扎,口中喃喃:“醒了?你说什么,醒了?”
“我早就知道了,只是在你面前装傻而已。”沈骏松开了安茜。

“你早就知道?你怎么会知道的?我叫爸妈瞒着你的……一定是他们!”安茜的声音在颤抖,“全世界都在骗我,爸妈,你,还有叶欢! 好,好,你们都是好样的!”

叶欢也愣在那里,刚刚准备好的说辞已经忘了大半。

“你明知道我跟她是不可能的!安茜,我们三个都已经痛苦了那么多年,我已经受够了,我想安茹会原谅我的。”沈峻喉咙有些沙哑。
安茜望着沈峻,眼睛里燃烧着一团火,“是吗?你已经受够了?为什么受够了?因为你爱上了叶欢?”
“是的,我爱上她了,从第一眼看见她我就爱上她了!”沈峻背对着叶欢,语气异常坚定。

在那一瞬间,叶欢觉得天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她满心期望着他们两个昨晚的事是酒后的一时冲动,安茜会原谅她的。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说?!他有什么权力这样说?他的话会让她彻底失去这个朋友的!
她看见安茜的眼泪,看见安茜充满绝望的眼神,看见她颤抖着朝后退了几步……看见她把手里的钥匙用力地丢在地上……看见她踉跄着走出那扇大门……

还看见转过身面对着她的沈峻……

沈峻平静得望着她,缓缓地说:“想不想听听我跟安茜和安茹的故事?”

叶欢很想离开这个屋子,因为她的头已经疼得让她站都站不稳,还因为沈峻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但是这个故事的吸引力太大了。

她走到餐桌边上坐下,已经没有了任何食欲。
“一边吃一边听我说吧?”沈峻坐在她对面。
叶欢摇摇头,安静得看着他,她希望赶快听完就能离开这里了。

沈峻望着她,眼睛里写满了痛,缓缓地吐出几个字:“我是安茜和安茹的堂兄,我们彼此互相深爱。但是我们是兄妹,是不可以在一起的。”

onlylady 发表于 2005-12-24 22:50

第九章    一个人的战争

叶欢怎样也没有想到,故事会是这样的。

原来在安茜和安茹相依为命的故事里还有一个人,一个一直守护她们的哥哥。
她听完故事以后不知道应该做怎样的感想。应该同情他们吗?三个人的明知不会有将来的爱情会制造多少痛苦和眼泪?她不敢想象。
他们都受过高等教育,都优秀到随时都有一大堆追求者可以挑选,怎么可以让自己陷入这样一片注定要让他们毁灭的流沙?!

而她,竟然丝毫未曾察觉安茜的痛苦,还自认为是她最亲密的姐姐?她曾经以为安茜也喜欢沈峻,可是当她对着沉睡的安茹诉说着沈峻的时候没有丝毫的嫉妒,叶欢只当自己是多虑了。
原来即使再阳光的天性背后都有着不能被人知晓的痛处。是她实在看轻了安茜。

原来,大家一样只是任凭命运摆布的棋子,她和秦咏,沈峻和安茜安茹,现在又扯上了她和沈峻。她想,她的介入也许对他们三个是件好事吧,是该结束的时候了。
那么,对她自己呢?她只有头痛。

有人说,上帝在安排你遇见那个对的人之前会让先让你遭遇几个不对的人,因为那样你才会懂珍惜。可是,他凭什么安排这样残酷的游戏?
会有多少人从一开始就懂得珍惜,却被伤害到不敢再相信爱情?!

她又一个人游荡在街上,看着那些跟她擦身而过的行人。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很奇怪的爱好,她常常会在有落地窗的餐厅里、马路边的冷饮店里、甚至坐在马路边对着过往的人群发呆。因为望着每个陌生的面孔,望着面孔上每个不同的表情都能让她忘记自己的存在,忘记自己的烦恼。

她记得琼瑶有一本小说叫做《昨夜之灯》,里边的男主角很喜欢到山顶看夜景。他说,山下有无数盏灯火,每一盏灯的背后都有一个故事,无数个故事就组成了生活。
如果说每一盏灯火的背后都有一个故事,那么每一个表情的背后也会是思维的一次灵动;如果说无数个故事组成了生活,那么无数次思维的灵动便组成了思想。
满街的人曾经有过多少次思想的碰撞与妥协,有过多少次灵魂的斗争与震颤……
焦灼、开怀、忧郁、快乐、惊愕、麻木、颓废、跋扈、匆忙、娴雅……从那些人的脸上,永远有让人读不完的形容词。
她常常在想,这些人过着的是怎样的生活?他们都在想些什么?他们活得快乐吗?累吗?……
是不是会像她一样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舔着伤口,然后在第二天清晨的时候带着佯装的笑脸去迎接生活?

忽然会觉得自己像个悲天悯人的圣人,想去关怀每一个人。转念,却无法掩饰自己的落寞,因为她根本无法去改变这些陌生人的生活,甚至她连她自己的生活都无能为力。
她苦笑着,只有三天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三天!她失去了爱情和唯一的朋友。而他们在三天前,对她来说是最重要的,几乎是生活的全部!原来爱情和友谊都是可以脆弱到这般田地,只有自己能够强迫自己坚强。

现在,她望着这些陌生人做着随心所欲的白日梦,她是完全的主宰者,她能决定一切悲喜哀愁。她希望能够沉浸在这种没由来的自己制造的故事中疯颠。她希望自己马上变成一个疯子,不用理会别人的眼光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她不会再受到伤害,不用再伪装坚强,想哭的时候可以大声地哭,痛苦的时候不必再微笑……

林白说,这是一个人的战争。“一个人的战争意味着一个巴掌自己拍响自己,一面墙自己挡住自己,一朵花自己毁灭自己。一个人的战争意味着一个女人自己嫁给自己。”

自己嫁给自己,她可以吗?!从此她不再需要别人的爱,她有无穷的力量来自于内心。

嫁给自己的女人也许一生都不会觉得痛苦,一生都不会受到伤害。因为有她们自己怜惜自己,自己欣赏自己,自己爱护自己。一个人不一定只能寂寞,不是吗?

安茜,和刚醒来的安茹失去爱情会很痛苦的吧?!就像她当时一样。

可是她们会明白爱情不是一切,它是一只从头顶飞过的一只小鸟,她们还来不及看清楚它的样子它就飞走了。但她们至少还有这片永远都不会变的天空,所以还会有很多小鸟飞过,也许会停下来陪我们一起看天空。

沈峻要她给他一次机会。

这只愿意停在她身边的一直穿白色T恤的小鸟现在却让她感到害怕。看见他她就会想起安茜绝望的眼神,就会想起她所受到的伤害,她给不起再一次机会,再一次让别人伤害自己的机会。

上帝会在那边的天上对她微笑吗?如果终于有一天她遇见了对的人,她会不会向天空伸出她的右手中指。因为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值得被珍惜的她了。

她还是一直走着,带着淡然的微笑,迎接着都市人特有的带着防备和冷漠的眼光。他们知道她正在猜测他们的思想吗?知道她正在分享他们的心情吗?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她也不再需要任何人知道。

她走累了坐在街边,再次想起沈峻这个名字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应该离开,她要远离爱情存在的地方。

第十章    继续生活


叶欢换了手机号,并决定搬回家里跟父母同住。

这个决定可让她的父母开心得合不拢嘴。他们发誓再也不吵了,叶欢也很高兴地发现他们之间的争吵已经变成时不时的调侃斗嘴,常常逗得叶欢大笑。他们像是变成了小孩子,经常要叶欢定夺谁是谁非。

只有在这里她可以卸下全副武装尽情地活回真正的自己。

母亲早晨会为她熬粥、花心思准备各种早点,晚上会为她准备丰盛的晚餐。加班了会为她熬鸡汤。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家可以那么温暖。
她就像上幼儿园的时候一样晚上回家后躺在妈妈的腿上告诉她白天发生的事,听妈妈教她人情世故,做人的道理。她有时间会天天七点半陪爸妈一起看无聊的电视剧,一起笑一起猜测杀人犯究竟是谁。

她又开始上网聊天了。她删除了以前的号码,删除了一切与从前有关联的人。
跟以前不同的是,她不会再以不同的身份出现,她就是她自己,与众不同的自己。
她很快交到了很多新朋友,一样遍布全世界。
她偶尔会和他们约会,甚至上床。她有自己的游戏规则:她不谈感情,只谈感觉,感觉对了什么都行。她不再吝啬说爱,哪怕只为刹那的愉悦她都会说。她可以同时爱很多人,也同时被很多人爱。

这样的生活,她很满足。

没有人察觉到叶欢的改变,甚至她自己。她还是一样地微笑,一样得勤奋。她懂得如何真心地奉承,懂得有时聪明有时糊涂,说该说的话,做该做的事。大家都喜欢她,认为她是个天真热情没有城府的女孩子;领导也赏识她,认为她是个能干懂得分寸的好下属。连她自己也很喜欢现在的自己。

很快,公司准备成立一个子公司为客户专门提供物流服务,要挑选一些精英骨干备选。因为第一批被指派的员工升职的机会是百分之百。作为一个新人来说,能够中选很招人眼红,自然也会有些流言蜚语。有些人需要对她另眼相看了。
可是她已经不在乎了,现在的她只为了自己而活,她只需要她认为重要的人欣赏赞同就足够了。

在新公司,叶欢的工作量大得惊人。
现在的工作几乎等于原来的三倍,她每天加班到半夜,周六也上班,但仍然保持着高涨的热情。她又像海绵一样迅速吸收所有可能的信息和知识。她的漂亮聪慧,处事谨慎和任劳任怨让她成为晋升最快的员工。

两年后,她成为公司最年轻的部门经理。

其实她也知道,公司的领导对她的器重除了她本身的原因之外,还和她与一个人的关系也或多或少有些关联。

这个人的名字叫赵凯文。

他是公司最重要的客户的采购经理,负责采购一切,包括服务。所以她没有拒绝他的第一次邀请。
他很幽默,很周到,不张扬。他很深厚,懂得体谅;他的眼睛很清澈,一眼就看得到底。她喜欢这样的人,也害怕这样的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接受他送的花,开始固定和一个人约会。

他喜欢叫她小兔子,因为她总是加班红着眼睛。他会在旁边一直陪她坐在天色微明,给她削水果,讲笑话给她听,提醒她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帮她按摩酸痛的肩膀。
他从来不送她贵重的东西,可是她的周围却都是他的痕迹。座椅上的靠垫;能托住手腕的卡通鼠标垫;他总会记得给小鱼缸里的两条金鱼喂食;他从不会一下子送她很多玫瑰,但她一年到头天天都能看见不同的鲜花盛开,而且他从来不会让她看见花枯萎的样子。

她不知道该怎样拒绝这样一个人。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身份,她应该会在第二次约会时跟他宣布她的规则,或是拒绝再与他这样会认真恋爱的人继续发展下去。

她不习惯在独处的时候这样期待他的出现,她讨厌自己又开始不自觉地想念一个人。

每次赵凯文热情似火的时候,她都冷静地拒绝。他会用不解的被刺痛的眼神望着她,然后他不再要求,仿佛在说,我会耐心地等,等到你准备好的一天。

她被自己的态度迷惑了。如果她可以轻意地和他上床她会比现在好过很多。

她读过一句话,身体在拒绝一个男子的时候,那是在拒绝一种深入的可能性。某些信仰容易破碎,所以需要坚定。不能打开自己,花儿无法绽放。

她是在拒绝他的深入吗?因为她没有信仰,她的花早已经凋? 还是……?

她跟她最好的网友强尼说了她的心事。他是一个生活在新加坡的马来西亚华裔,他们无话不谈。
其实很多事对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反而可以畅所欲言。他们是最坚强也是最脆弱的朋友,他们分享所有的快乐悲伤,比谁都亲密无间;但他们之间唯一的维系只是一个号码,一个可以被随时删除的号码。

强尼说她不应该拒绝这样一个可能会让她幸福的人。她可以一直流连这样随心所欲的生活,但是终有一天她会老,她会需要一个可以像父母一样照顾自己的伴儿。
她说她的心已经很老了,老到自己坐着摇椅都可以消磨一天的光景。她只要一个人的生活,如果她再让另一个人进入她的生命,她又会像之前那样再也舍不得他的离开。她不要依赖任何人。
强尼说那么就自私一点只让他陪在她身边,不要付出可以吗?如果他没有猜错,那个人已经走进她的客厅,只是她还没有把卧室的门打开。

也许吧,叶欢不否认,她是喜欢他的。但是他只是她喜欢的很多人中的一个,就像强尼一样。她的客厅很宽敞,可以容纳很多人休息,但卧室的床只有一张,她要一个人睡。
她不希望亏欠别人,她做不到。可是她又不知道怎么拒绝。她怕她的工作她的前途会受影响,她觉得自己很卑鄙。
没有人是无私的,关系得以维持需要某种力量的支撑。强尼安慰她,那个人应该也知道你对他有所顾忌,叶欢又怎么能肯定他不是在利用他的地位呢?
叶欢无语。强尼说得不是没有道理。
所以给他一次机会,如果她喜欢他比其他人多一点点。也给自己一次机会,把它当保住自己前途的工具也好,把它当真心投入也好,人想太多并不是件好事。
做人真麻烦,叶欢感叹。
麻烦才是生命的真谛啊,强尼说。
叶欢笑了,真精辟啊。真喜欢他。
可惜他要结婚了,她没机会了。
结婚?他没搞错吧?他怎么可以结婚呢?叶欢很吃惊,
为什么他不可以结婚?早晚她也会结的。强尼调侃她。
她肯定不会。要结也跟自己结。而且她跟结了婚的人有代沟。叶欢不太高兴。
结不结婚其实没有多大区别,那只是一种形式。
没什么区别为什么要结?何况那是一违背人性的形式。
因为那个她想结婚。
可是叶欢不想强尼结。
为什么?
不为什么。
那如果他今天没有告诉她他要结婚了,她是不是就当他没有结婚?
是的。
那他收回刚才的话。
叶欢却突然间失去了继续聊天的兴趣。
她要下了。她关掉对话框。
对话框却又跳出来。他不想骗她。虽然生活和网络两个独立的空间,他直觉不应该告诉她的,可是他做不到。她已经介入了他的生活。
强尼的话让她动容。

叶欢还是好的完整的值得被珍惜的叶欢,强尼说他知道。她不应该看轻自己。
叶欢干涸了很久的泪腺有些湿润了。
说好不见面的,可是她突然很想见他。
强尼说好,可以参加他的婚礼。
叶欢的心突地一抽。她不参加婚礼。谁的婚礼都不参加。
她不参加,就代表她心里还有他。强尼直言。
叶欢没有否认。但那也并不代表她承认。她说因为强尼也是她喜欢的,不想参加当然是自然的,她会嫉妒。
强尼大笑,能让叶欢嫉妒,他真应该好好庆祝一下了。
如果她也结婚了,他会高兴得来参加她的婚礼吗?
强尼说他没想过。没发生的事他从来不去多想。
那她也不想了。如果她不祝福他,他会不会怪她?甚至她巴望他早点离婚。
他不在乎的,他不需要任何人的祝福,他只是必须对他的决定负责。
叶欢很欣赏。只是以后不可以陪她聊到天亮了,会有另一个人干涉他的生活。
他不是个会被干涉的人,叶欢也不是个不懂得体谅的人。
叶欢不能不赞叹这样的男人。寄请柬给她吧,也许她真的会去新加坡。
好。强尼说。

其实叶欢已经祝福他了,她希望她喜欢的人都快乐,她一点儿不嫉妒的,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她很感激他说的,叶欢还是好的完整的值得被珍惜的叶欢。
只是,她真的还是吗?

onlylady 发表于 2005-12-24 22:51

第十一章    辞职


网络曾经让她看不清自己,而现在她看清了自己却发现已经忘记了要看清自己的意义。

去年圣诞节的时候窗外飘起了上海难得一见的大雪,也是在这样一个没有星星的凌晨,叶欢趴在被窝里看着窗外,有点空洞地欣赏起雪花飞舞的漫妙。这不是一个适合想念或是思考的凌晨,她只是带着一点点愉悦地希望耶酥醒来后可以欣赏自己灵魂的自由。
后来告诉强尼的时候他问为什么没有想起他?是啊,为什么?她谁都没有想起。

她是美丽的,自私的,卑劣的,她拥有很多人的爱,却像什么都没有拥有。

每天早晨她从安静的家冲入办公室这个看不见硝烟的战场,她时刻警惕着,微笑着,斗争着。她偶尔也会捧着EXPRESSO想着为什么要这样拼命地往上爬,为了钱?为了地位?还是为了证明自己是最好的?这些理由她都不满意。

在她升任经理以后,赵凯文已经不会经常来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有时期待落空时的感觉并不好受,但是她没有追问。如果他是意识到了他们之间的问题而选择退出,她是应该额手称庆的吧?

她桌上的橙色扶朗已经枯萎,他答应她不会让她看见鲜花凋谢的样子,他食言了。两条金鱼只剩下一条,形单影只得不愿再欢快地游动,原来连鱼儿也需要有个伴的。她不知道赵凯文是怎样让两条脆弱的小生命维持了那么长时间。
在这个战场里,只有在望着它们亲昵游动的时候她才会忘记所有的不快,让心安静下来。当她看见一条鱼死去的时候,她忿恨地想着赵凯文怎么也不来看看它们,他真的准备就这样淡出她的生活?

她去楼下的花鸟市场又买了一条一模一样的放进鱼缸里,还向摊主详细询问了怎样养鱼的小常识。原来赵凯文买的鱼缸里需要放一种可以缓慢释放氧气并且能够化解鱼的排泄物的蓝色药片,水的颜色变浅的时候就代表氧气快用光了,鱼就会死。
现在它们又是一双了。她不会再让它们死了。
她自己买了一束紫色的小雏菊,插在花瓶里,对自己说,她一直是自己照顾自己的,现在也让她接替他来照顾它们吧。

赵凯文不让她看见花儿凋谢腐臭的样子并不代表那些就不存在了,在他离开的时候它们就这样赤裸裸地呈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觉得很讽刺,他是不是一直企图扮演一个要保护她照顾她的角色?
她不需要!黑咖啡一饮而尽。

下午有个会,专门讨论赵凯文公司最近一些空运货破损丢失的问题,他应该会到的。她有些紧张。

她准备了详细的解决方案,也和丢失货物的荷兰代理通过气,准备好了接受货损赔偿的要求,她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会议室。

可是,她没有看见赵凯文。突然失望到忘记了开场白。

叶欢的助手意识到了她的失神,清了清嗓子。
她回过神来,才微笑着跟凯文的助手张涛和一个陌生的同行者握手,装着有些意外地问道:“怎么赵凯文有事没来吗?这位是?”
张涛连忙起身说道:“赵先生已经离开我们公司了,这位是接任的采购部经理丁健。”
张涛的话像是在叶欢的心里投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激起巨大的浪花,让她实在想问清楚为什么,但是她忍住了,她必须冷静地开完这个会,这是工作。

新接任的这位丁经理态度好得让她有些意外,竟然没有要求任何形式的赔偿,在听完她的解决方案后表示赞同,会议很快就结束了。

丁健临走跟她握手时,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她一会,让她很是不解。


回到办公室,叶欢坐立不安。
这么大的事,他竟然说都不跟她说一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突然辞职?
她突然很心痛地想到如果他已经不再把她当作恋人,甚至已经不再把她当作朋友,她还有什么资格去关心他?

她拿起电话,手指慢慢地,慢慢地拨着一串熟悉的号码……
没有等到拨号音她就挂下了。她怕什么?但是如果不弄明白,她根本没有办法安心工作。
她又拿起电话,手机没有人接,一直响到断线。
她又拨他家里电话,忙音。过了十分钟再拨,还是忙音。
一定是电话没放好。
叶欢坐不住了,拿起外套走出办公室。
她必须去弄个明白。


赵凯文的家她只去过一次。很久以前了吧。她只记得他家住得很高,有个很大的阳台,可以看得见偌大葱郁翠绿的世纪公园。

那天晚上世纪公园有音乐烟花表演,他们坐在阳台上,喝着啤酒一边聊天一边看满目灿烂的烟花,连音乐都听得很清晰。很浪漫,很舒服,浪漫舒服到她以为那晚会发生什么的,可是她让自己意外了。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去过。

电梯缓缓地向上升,她终于站在他的家门口了。
她看着铁花防盗门上的门铃,却不知道怎么按下去。

她没有准备好见到他该说什么,埋怨他让花谢了?让金鱼死了?还是让她这样莫明其妙地冲过来?
如果他问她为什么要过来?她该怎么回答?
因为他辞职了,怎么也不跟她说一声。
他有这个义务向她报告吗?他们的关系可以结束了,他已经辞职了,他们相互利用的关系终于可以结束了。

她站在门口,觉得很辛苦。
好了,叶欢,她对自己说,你不需要那么多借口说服自己,她冲过来只是想看看他,看看他还好吗……

终于,当她准备按门铃的时候,门却自己开了。

她看见一个打扮精致的女孩子从站在她面前,站在门的里面。

那个时候,她相信自己的表情肯定很难看。

因为她看见安茜站在自己的面前。站在赵凯文的身边。

第十二章    僵局

三个人的僵局只持续了两秒钟。

安茜一把抓住叶欢的手大声惊呼:“欢姐姐,欢姐姐,怎么会是你?你这么多时候都去哪儿了,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你!太好了,太好了!”然后她使劲抱住她,几乎要跳起来。

叶欢被安茜抱着,一下子缓不过神来,她很意外她的热情,她不是应该恨她的吗?

她望着安茜身后一脸惊讶和疑惑的赵凯文,然后微笑着说,“我以为你会怪我,所以我就躲起来了啊。”

安茜激动得眼泪就快流出来了,“我怎么会怪你呢,我应该谢你才对。不是你,我还会一直陷在那个悲惨世界里,不是你,我也不会认识凯文啊!”安茜松开叶欢,拉着她的手,转过身笑着对凯文说,“凯文,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我一直在找的欢姐姐,太好了,太好了!”

“对了,你们认识吗?你怎么会在这里?”安茜终于想起来这是赵凯文的家门口。
“赵先生是我的客户,我有点事想问他,所以……”叶欢冷静地称呼他赵先生。

“原来是这样,凯文已经辞职了,你是问他以前公司的事吧?他马上要到我的公司来上班了。”安茹仍然笑得很灿烂。
“你的公司?”叶欢听见自己的心慢慢裂开的声音,她只能用平静的目光注视着赵凯文,是的,他已经不再需要她了,突然觉得自己这样找上门来真的很傻。

“是啊,我和安茹还有沈峻,我们开了家广告公司,凯文很能干的哦!我好不容易才说服他的呢。他之前的公司一定气歪了鼻子吧?!”安茜笑着带着一脸的自豪,像是赵凯文已经是她的什么人了。
“那恭喜你了,安茜。”叶欢笑着,她必须强迫自己微笑。
“对了,我还有事,得先走了,你们慢聊。叶欢啊,快把你的手机号给我。”安茹拿出手机准备存储。
记下了号码,安茜在赵凯文的脸上印了个吻,亲昵地说道,“那我先走了,晚上见!”

叶欢记不清安茜又叽叽喳喳地对她说了些什么,应该是保持联系之类的话吧。

安茜不怪她了,她应该开心才对,她背着这个包袱背了好久,终于可以卸下来了。终于,她可以重新拥有这个朋友了。
可是,为什么是在这样的情景这样的时刻?

叶欢突然想起那一天,安茜打开门看见她和沈峻的心情,和她现在是一样的吗?这算不算是一种报应?

安茜走进了电梯,现在就剩下他们两个了。
她觉得,仿佛突然间有一条鸿沟出现在她与赵凯文之间,他一下子离她好远,好远。

她望着赵凯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现在只是个站在他门外的陌生人了。

她转过身,她该走了,再不走她的眼泪就会自己跑出来。
她以为她的眼泪早已经流光了,原来她真的低估了自己的能力。

赵凯文拉住了她的手,“欢!”叫得那么有气无力。
她不可以回头,她不要他看见她脸上已经肆意的泪水。她想抽回她的手,能不能连心也一起抽回来?
她不是为了工作,为了前途才跟他约会,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赵凯文紧攥着叶欢的手,攥得她很疼。他硬是把她的肩转过来,然后看见她泪流满面的脸。
他吓坏了,想用手去擦,被她甩开了。
他想把她搂进怀里,可是叶欢的眼睛冷漠得让他害怕。可是她在哭啊!她是在为他哭吗?!

“你至少听我解释完再走,好吗?”他在乞求。

叶欢不想听他的解释,再好再完满的解释已经不能改变任何事了。她来只是想知道他为什么辞职,现在她已经知道了,就应该离开了。

可是为什么却挪不动自己的腿?

她听见另一个声音对自己说,就听他说吧,听了至少能明白他是在什么时候决定离开的,至少能问清楚从头到尾到底是谁在利用谁?

她的手被拉着,又走进了这个有巨大阳台的屋子。
房间里还留着安茜的香水味。

叶欢先去了洗手间。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就像收到秦咏的信的那个晚上,她也看着自己的眼泪。
命运是不是待她有点不公?即使她到现在才意识到她对赵凯文的感情是晚了一些,但为什么老天要安排安茜夹在他们中间?如果是个陌生人,她会把他抢回来,她有这个信心。
可是,如果她第一次伤害安茜是无心的,她怎么能让自己再有心伤害她第二次?难道这是她欠安茜的?
她慢慢地擦掉眼泪,擦掉不甘,但愿她可以擦掉所有她想擦掉的。

她坐在赵凯文身边。望着阳台外边看不到边的草地已经有些泛黄了,但仿佛还是能闻到它们温柔的味道。

“能先告诉我,今天你为什么来找我吗?”赵凯文先出声了。
“我刚刚见到了张涛,他告诉我你辞职了。我想知道为什么,但是现在已经没必要问了。”叶欢仍然望着窗外。

“欢,你看着我,好吗?”他又想握她的手,她缩了回来。
“不用了,你说完我就走。”叶欢低下头。
赵凯文顿了顿,“你见到丁健了吧?”
“嗯。”
“你以为我辞职是为了去安茜的公司工作?”
“不是吗?”
“不是的。”他顿了顿说,“我辞职,是因为你!”

叶欢终于抬起头,不解地望着他。
他笑了笑,继续说:“不知道是谁向公司董事会说了我们的事,让他们认为我跟你在一起是某种利益的交换。他们已经不再信任我,所以我留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叶欢看着他,她心里竟是莫名的高兴,毕竟,他不是为了安茜才辞职的。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叶欢问道。
“有一个多星期了。很久没休假了,感觉还不错。”他微笑。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赵凯文看着她,眼睛里装满了犹疑和不安,“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很害怕,害怕……如果我不再是采购部经理,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

叶欢笑了,她大笑,她笑到把头倚在沙发靠垫上,笑到泪眼又开始汹涌。

这个答案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她站起来,擦掉眼泪,还是笑着对他说,“是的,我不会再跟你在一起了。”

她要走了。

“叶欢,能不能告诉我,你爱我吗?或者,你爱过我吗?”赵凯文也跟着站起来。

叶欢转过身,“爱不爱还有意义吗?”
“有!”他的语气坚定。
“那么,你爱安茜吗?”叶欢反问。
“我……”赵凯文一时无语。

她忍住了又要流出来的眼泪,她天杀的哪来这么多眼泪?!
“她是个好孩子,你要好好待她。”叶欢轻声地说。

赵凯文突然从后面紧紧地抱住她,“如果你还爱我,就不要走,我爱你,欢!安茜是个好孩子,但是我要的是你!我不可以没有你,叶欢,求你……”

赵凯文吻她,跟以前一样,只是今天他像是个抓着救命稻草的垂死病人。
她看见他的眼泪从紧闭的眼睛里流出来,他整个人都在擅抖。
哦,他怎么可以哭?!

他的眼泪像一场洪峰,她所有的防线像是决堤般分崩瓦解,她像一块实心的钢块慢慢地被滚烫的熔液熔化,她忘记了刚才对自己的承诺,忘记了对安茜的责任,她忘记了一切,她只是,只是不愿再看见他的眼泪了。

这个世界的眼泪已经够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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