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yway
发表于 2006-2-26 14:18
“扑哧”,胤祥喷笑了出来,笑着帮我理着耳边的碎发,“这才像你,刚才你那样哭,真是吓了我一跳,从没见过你这样儿的。”想想也有些不好意思,我瞥了他一眼,低声说:“见了你才想哭的……”胤祥一愣,看着我,眼光渐渐柔得仿佛可以融化铁石一样,我脸也红了起来,只觉得额头、鼻翅处细细地冒了汗出来。正想拿了手帕擦擦,眼前一黑,胤祥的干燥的唇已压在我的唇上辗转缠绵……心突突地跳着,脑中的思绪却如麻花般扭着,什么也想不起,什么也不想想,只是深深地感觉着胤祥的全心全意……
“哧哧”一声儿微不可闻的轻笑传入了我的耳中,却如雷鸣般轰响,我一把推开了胤祥,喘着粗气望过去,那拉氏、钮祜禄氏、李氏以及丫头老妈儿正站在门口看着我们……钮祜禄氏、李氏和丫头们早红了脸,用手帕子遮了脸哧哧地偷笑着,那拉氏却是一脸的平静,只是眼中闪过一丝安慰。我的脸原本大红,见了她的眼光却让我迅速地凉了下来。
“四嫂,您怎么起得这么早?”胤祥却是毫不在乎被人看见,笑嘻嘻地站起身来给那拉氏她们打了个千儿。那拉氏一笑:“怎么,嫌我来得早,碍你事儿了?”
“呵呵……”她身后的女人们又笑了起来。胤祥一笑,还未及再说什么,一个小太监进了门来回道:“主子,陆太医已经候着了。”那拉氏点点头:“再等一刻钟就请太医进来。”又回身对李氏她们说:“你们去帮着小薇收拾一下。”钮祜禄氏她们忙走上来帮我起身。那小太监又转身对胤祥说:“十三爷,四爷正在怀远阁等着您呢,请您过去一趟。”十三点点头:“知道了,你在外面候着,我这就过去。”
“喳。”小太监打了个千儿,退了下去。胤祥回身看着我,我微微点了点头,他一笑。一旁的李氏笑说:“就这么舍不得的,十三爷放心,咱们肯定给十三福晋伺候得舒舒服服的,您就踏踏实实地去吧。”屋里众人无不笑的。胤祥朗朗一笑:“那就麻烦各位嫂子了。”说完冲我眨了眨了眼,转身出去了。钮祜禄氏笑言:“没见过像十三爷这么疼媳妇儿的。”我干干地一笑:“新婚,新婚嘛。”说得那拉氏也笑了。正和屋内众人打哈哈,“对不住,我来迟了……”年氏的声音竟在屋外响了起来,我一怔,还没回过味儿来,就见那拉氏脸色已沉了下来,钮祜禄氏和李氏也是尴尬地面面相觑……我不禁皱了眉头,昨晚上没心思去管那么多,难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第三十章机谋
回到十三贝子府已经有小半个月了,脚踝儿的伤势早就好了,手腕也在慢慢地痊愈,其间又高烧了两场,身上骨痛欲裂,昏昏沉沉之际,只是觉得有人在给我轻轻地推拿,隔天早上醒来,就看见胤祥头发散乱,衣带未解地靠在我床边沉沉睡着,心里不禁一阵酸意难耐。
事后小桃告诉我,就在我重病之际,十三拒绝假手以他人,坚持要亲自来照顾我,药也都是他尝过了才肯喂给我。看着胤祥瘦削下去的脸,我只能眼睛酸涩地看着他,满肚子的话在身体里四处游移,却偏偏没有半个字能说得出口来。
胤祥前些日子都没去办差,只在家里照顾着我,昨儿个才是第一天返工,还是我催他去的。一来见我确实好得多了;二来也怕别人再来说我的闲话,他这才去了。我这场病若说是闹的动静儿小,就连皇上都知道了,还派了太医院医正孟国泰亲来诊治,可若说大,却也没有半个人去追究我到底是为什么生的这场病。胤祥自那日之后就再没说些什么,可外面却有传言,说是我监督工人们装修房子之际,不小心受了伤。按说一个新婚的皇子福晋,成婚还没有俩月,就折胳膊断腿儿的被放平在那儿,却没有人过问,这不能不说诡异。每个来探病的见了我,都只是问病况,却从未问过病因,这我倒也乐得清闲,编谎话也是一件很累心的事儿,其实前因后果,人人都是心知肚明。在宫里这三年,我只学会一件事儿,那就是只要涉及宫闱隐私,那就只能胳膊折在袖子里,打落的牙齿和血吞,是决不能外传的。前前后后的这种事儿也见得多了,只不过这次折的是我自己的胳膊罢了。
这是我来到这个时代生的最重的一场病,心里也有些奇怪,以前从未觉得自己的身子骨这么差过,问胤祥,他说太医说是我因为伤筋动骨,弄得内外精气有些失调引起的。可今儿小桃无意间说了出来,太医说我是郁结幽思于心太久,而这次受伤却刚好做了引子……
唉……我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嘴里苦涩的好像刚啃了青核桃皮似的,突然觉得自己活得有些累,以前只是烦恼着如何才能找个好男人嫁了,又纳闷为什么别人都嫁得如此容易,可现在被两个好男人挤在中间苟延残喘,倒不禁怀念起以前自由自在的日子起来。
anyway
发表于 2006-2-26 14:19
坐在那儿正胡思乱想,院子里突然人声响了起来:“主子回来了。”外头小丫头的声音未落,胤祥已低头从帘子外进来。藏青的长袍,没穿外褂,只是系了条雪白的汗巾子,映得他脸孔越发的白皙,衬着乌黑的眉眼,真是说不出的英气勃勃。胤祥看我痴痴地望着他,忍不住笑了开来,我脸一红,转开眼去,却瞥见小桃她们正抿嘴偷笑,我瞪了她们一眼,这些个丫头转过身去,笑得却越发大声了。
正不好意思中,胤祥已坐在了我身边,轻轻却又紧密地把我拢在了怀里:“今儿觉得怎么样?”家里的奴才们早就见惯不怪了,一个个都转身躲了出去,我抗议过的,可每次还都是如了他的意,所以也就随他去了。一股子汗味,还有马味以及一些说不出的味道浓浓地包围住了我,我忍不住耸了耸鼻子:“挺好的,你今儿骑马出城了?”
“是呀,去了趟武库……不太好闻,嗯?”胤祥用嘴唇儿摩挲着我的头发边模糊地问,一边又习惯性地去检查我的手。我嘿嘿一笑:“还好,只要没有脂粉味儿,其它的我还受得住。”
“呵呵。”胤祥轻笑了出来,眼角儿堆了笑纹出来,一刹那间,我仿佛回到了初见时,那纯真的笑脸……他轻轻握住我那只伤手,放在嘴边儿轻吻,什么也没说,乌黑的眸珠却暖如春日般盯着我。“你瘦多了,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我轻声说。胤祥摇摇头,却只是笑说:“以前都是你伺候我,可也轮到我伺候你一回了。” 说完咂巴咂巴嘴,又摇了摇头,俯了身在我耳边轻声说:“不过说真的,做奴才的滋味不大好,吃不能吃,睡不好睡的。”见他摆出一副生怕被门外的小桃、秦柱儿这些个正经奴才听到似的样子,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见我开怀,胤祥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时屋里其乐融融的,我突然生出了一种这儿就是我的家的感觉,心里不禁一愣。且不论在宫里,就是跟十三成亲又搬到宫外去住的这些个日子,我虽然一手置办这处府第,可也并未从心底里亲近它,因为一直认定,只有在二十世纪,那个爸爸妈妈都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因此平日里虽忙得热火朝天,可有时静下来想想,只觉得这儿无非是个落脚的地方,之所以玩了命地修缮它,一来没有办过这么大的手笔,自然是有些兴奋和好奇的;二来……只是想给自己找点儿事儿做罢了,总觉得一闲下来,定然要生出些别的事端来。
“小薇?”胤祥在一旁轻声叫我。“啊?”我一闪神。“想什么呢?”胤祥轻轻地摸了摸我的脸颊,我抬眼看他,他正瞬也不瞬地看着我,脸上除了温柔还是温柔。我微微一笑,伸手去握住他的手,随即被他反手握住,“我在想,回家真好。”胤祥一怔,细细地看着我,过了会儿,缓缓低下头来,一个干燥温暖的吻落在我的额头上,我闭上了眼,静静地感受着他收紧的臂膀。他抱着我轻轻地摇晃着,仿佛我是一个娇嫩的婴儿。屋里悄无声息,午后的阳光西移,只留了一室的温暖……
“嗯哼……”屋外传来了刻意的咳嗽声儿,一声儿……又一声儿,我张开眼,看向胤祥有些懊恼的脸,不禁喷笑了出来:“你快去吧,不然秦柱儿的嗓子就咳坏了,他定是有急事儿找你。”
“呼!”胤祥吐了口大气出来,无奈地转头看我,“小薇,你等我一起……”
“吃饭。”他话未说完,我已经故作认真地接了上去。“哧哧!”他笑了出来,在我唇上落下快速的一吻,转身出门去了。“你个兔崽子,爷回来刚这么会子工夫儿,你都不让爷消停,嗯!”门外传来胤祥训斥秦柱儿的声音,我在屋里不禁一笑,听着秦柱儿也不知道嘀咕了些什么,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
门帘子一掀,小桃捧了盒东西进了来:“主子,这是四福晋刚差人从宫里送来的鲜藕粉糕,最是润气养肺的,您要不要先用点儿?”我忍不住蹙了眉头,看着那个红漆盒子……
“主子?”
“啊。”我摇了摇头,“不用了,你放在那儿吧。一会儿就用晚饭了,晚上给你十三爷做宵夜吧,我现在不想吃甜的。”
“是。”小桃把盒子放在一旁的几案上。我心里一阵儿堵得慌:“小桃,你去厨房看看,晚膳备好了没,再叫人去盯着点儿,爷们儿一回来,就传饭,就放在外堂吧。”我淡淡地说。
“是,奴婢知道了,这就去,那您……”
我扬了扬下巴:“去吧,我一人儿静静。”小桃福了福身儿转身退下了。
“你们几个盯着点儿,福晋有事儿自会叫你们,别扰了主子清静。”门外传来小桃叮嘱小丫头子们的声音,我也没放在心上,只是看着那个红漆盒子。德妃上个星期又病了,她素有痰症,一到季节交替之时就会发作,四福晋、十四福晋还有那些个侧福晋都已进宫服侍她去了。我因这场病自是不能去的,反而是德妃赏了不少珍稀药品,又下了旨意,让我静养,免了那些该有的繁文缛礼。不过除了我,还有一个人也没去,就是年氏,她怀孕了,皇家血脉在身,那自是金贵起来,她也留在四贝勒府静养待产。
“呼!”我大大地做了个深呼吸,在榻子上挪动了挪动,这些天净躺着了,身上都酸懒起来。想想那天她来看我时那副春风得意的样子,还有四福晋的隐忍,李氏、钮祜禄氏无言的嫉妒,屋里的气氛诡异得就像是一锅杂烩菜,酸甜苦辣什么都放了进去,却偏偏煮出一锅子臭气来。我深知雍正皇帝在子嗣上甚是艰难,而年氏此时有了身孕,却给我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于是借口四贝勒府里有孕妇,不适宜留病人,要是过了病气给孕妇,那谁也担待不起,执意要回家去。四福晋劝慰了半天,见我坚持也是没法,十三见我如此,就直接去找了四爷,回过头来就命人收拾东西,带我回府。四福晋见四爷都没说什么,也不好再留,何况年氏要真有个什么意外,那她也不好做,因此只是收拾了无数的东西,送我们出门。那拉氏带着一干人等一直送到大门外,又殷殷叮咛嘱咐,我强笑着点头答应。坐进了车,终究还是忍不住掀了车帘向外看去,雍和宫深得仿佛望不到头,胤祥上马对我一笑,我一怔,也笑了笑,放下车帘,向后靠了过去,马车一动,向西行去,昨夜的一切恍然如梦……
到了晚膳时,胤祥风风火火地又回了来,不时说着笑话儿,我生于现代,而胤祥天性自然,所以在十三府里并没有那么多规矩。我一向认为一家人在饭桌上说说笑笑,讲讲大家一天的生活,那是一种享受,也是维持亲情的好方法,说给胤祥听,他深以为然。
“对了,小薇,打明儿起,我可能会回得晚,晚饭你先用吧。”吃了一半儿,胤祥话题一转,见我抬了眼问他,他一笑,“刚才得的信儿,皇阿玛可能要把巡视河道的差事儿交给四哥和我办了……”
转眼两个月过去了,胤祥和四爷同往桐城也有一阵子了,听说是太子爷亲自举荐,万岁爷亲准的。我手脚的伤势也基本上算是痊愈了,胤祥走时原本是不放心的,可他去宫里领旨回来之后,却带来一个让我目瞪口呆的消息——德妃宣我进宫,要让我在她身边调养。那时的德妃身体已然康复,说是要亲自照顾我,好让十三免了后顾之忧,安心办差。胤祥甚是喜悦,说是这样他就放心了,他从小没了娘,随着四爷长大,对德妃极是尊敬,最起码面子上是如此。想到这儿我忍不住咧了咧嘴,若说出宫前最常做的事情是叹气的话,那出宫之后就变成了不自觉的苦笑了。我们俩似乎都紧抓着三年前的彼此不肯放手,谁也不想或者说不愿意承认对方的改变……可惜,我变了,胤祥也变了。
anyway
发表于 2006-2-26 14:20
三年了,我眼看着胤祥的改变,可他心中依然有一块儿净土是属于我的,这也成了我们婚姻的基石。以前也听人说过,结婚一个月,很可能体会到以前十年也未曾感受到的东西。而这就是我的婚后感受,当我们身心如水乳交融之后,我却发现他的心中有太多我无法触及的地方,仿佛流沙一般,平坦宽阔之下有着未知的阴暗凶猛。他的日渐沉稳,他的胸中丘壑,他的机谋算计,细算起来竟令我浑身发冷,他竟有那么多是我以前不曾发觉的。有时想想我自己也没有全部对他坦白,这样想来彼此倒也公平,可还是忍不住地苦笑,突然明白自己究竟改变了什么……以前叹气是把无奈的东西呼出去,不在乎的扔掉,可现在的苦笑却是把所有无奈隐忍了下来,深埋在心底。
这时的我又坐在了出宫前最喜欢的老地方,长春宫的后山廊子上,北京夏天的午后最是闷热潮湿,倒是这个地方还有丝丝凉风吹过。俯看下去,巍峨的紫禁城也被热气蒸腾得有些模糊,可远处的侍卫们依然如钉子似的牢牢守卫着。身体上是极乏的,可精神上却异常亢奋,我眯着眼,听着远远的鸽哨声传来,只觉得四周的热度在缓缓下降,心里也慢慢地安宁起来……
“就知道在这儿能找到你。”我张开眼看去,冬莲正在廊子下笑望着我。我直起身来,笑说:“我怎么跑到哪儿都躲不了你们姐俩儿,昨儿在花园子被冬梅抓个正着,今儿个又……”话未说完,冬莲已走了上来笑说:“找你还不容易,哪儿没人,清静,你就肯定就在那儿呢。”说完坐在了我身边,拿手帕子扇着风,她脸上红扑扑的,细细的汗珠从鼻翼处渗了出来。我笑着撇了撇嘴,换了个姿势又往后靠了下去:“什么话,说得我跟耗子似的。”
“哧哧”冬莲喷笑了出来,“我看也差不多了。”她拿手绢儿按按额角儿,“前儿我们还觉得你的样子有些变了,现在看来还是老样子嘛,还是那么逗趣儿。”我的心咯噔了一下,心里定了定,就装作不在意似地问她:“变了,什么变了,是变漂亮了吧?”
“呸!”冬莲笑啐了我一口,“是呀,我看你的脸皮倒是变厚了。”我淡淡一笑,她没有直说,我也不好再问了。“其实只是觉得你心事儿多了不少,虽说你以前人就淡淡的,可……”她顿了顿,看我不自觉地盯着她看,她转开了眼,“总觉得你笑得不太开心。”我一愣,不自觉地眯了眼,看着望向他处的冬莲,脑中各种念头立刻飞驰起来,既然连冬莲她们都看了出来,那德妃、那拉氏甚至是其他的那些个有心人,又会怎么想我呢……可转念一想,我本来就应该有些心事儿的,要是经历了这些还能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来,反而会让她们觉得我这人心思深沉,更加地防备我吧。想到这儿,心里冷笑了两声儿,抬眼看着正仔细盯着我看的冬莲一笑:“可能是管的人多了,事儿也多了,心里自然没那么轻松了。”冬莲一愣,我伸了个懒腰:“看来以前是错怪了福公公,他脾气不好是因为管的事儿太多,倒不是因为他是个太监了……”
“哈哈……”冬莲大笑了出来,前仰后合的只是用手指着我,却说不出半句话来。我也在笑,可自己都能感觉出来只有面皮在笑,不仅暗下决定,要记住这个感觉,等会儿找个镜子来照一下,看看皮笑肉不笑到底是个什么德行。正胡思乱想,冬莲过来拉了我一把:“起来啦,咱们下去吧,冬梅还在厢房等着咱们呢。”我疑问地看向她:“外头孝敬了些新鲜瓜果,主子赏了下来,冬梅把它们都浸在了井里,让我来寻你,大家好吃的。”说完瞥了我一眼,“真是的,就这么会子让人笑得肚子疼。”我抻了抻衣服压出来的褶子,边随着她往下走,边笑说:“总比让你哭得肚子疼要好吧。”冬莲呵呵一笑,边走边说些宫里的物事人非,我微笑着跟着她漫步,心里却只是感叹,难道说我的朋友又少了一个吗,今儿这番话是她自己,还是谁来让她来跟我说的呢……
可能下午瓜果吃得太多,肠胃有些受寒,肚子里叽里咕噜的,睡得不踏实,我披了衣服踱到窗边坐下。仍是我的老房子,本来德妃要另安排一间屋给我的,我婉拒了,只是说住惯了这个,德妃倒也没有勉强就随我去了,可屋里的摆设用度还是换了,以配得上我皇子福晋的身份
数月不见德妃,她又瘦了些,不知是不是因为先前那场病的缘故,脸色有些蜡黄。我是坐着软轿进的宫,那时候手腕的伤势还没好,德妃倒是真的仔细看顾着我,太医的诊断方子,她全都亲自过问,饮食起居也一律从优。以我的出身和现在的地位,德妃的言行举止于我而言那自然是极大的荣宠,我依然猜不透这个贵妇人的心思,只能毕恭毕敬地接受了,加倍地谨言慎行,让自己的姿态放得低些,再低些……
小桃为了照顾我也跟着进了宫来,小丫头兴奋得不行,可又怕行错了地步儿惹人笑话,总是带着一种敬畏的表情,在我身边小心地四处张望,倒是比平时规矩了许多,没有了往日在家的那种自由。
外间传来她均匀的熟睡声,我从桌上的信匣里拿出了胤祥的信,虽说都背得出来了,可还是想看看。过去通讯实在不易,出去两月,也就这一封信,里面无非说些沿途见闻,身子安好之类的话,对我还是殷殷叮咛,说起他自己不过是寥寥数语,倒是叮嘱我的话写了整整一页纸还有零。虽然回的信里我笑他婆婆妈妈的,不过每晚把信拿出来看,倒成了我的习惯,反过来我又被小桃笑,我也随她去。只是猛地想起以前看《傲慢与偏见》时,贝内特先生说的那句话:“人生一世无非是别人笑话笑话你,你再笑话笑话别人罢了。”
一夜好梦,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拿着信纸就睡着了,被早上起来服侍我的小桃看到了,免不了又是一番嬉笑,可我的心情竟是好了许多,用过早饭,收拾了一下,按规矩我就得去给德妃娘娘请安了。走到正堂,门外的李海儿早就笑容满面地上来给我请安,又忙不迭地去掀帘子,我笑着谢过他,就偏头进了去。德妃已经用过了早饭,正在漱口,一旁的冬梅正伺候着,见我进来,她笑着微微点头示意。
“小薇,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你还是要多休息才是。”德妃拿丝绢轻擦着嘴角儿,又抬眼向我笑言。我走上前去,规规矩矩地福下身去:“给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嗯,起来吧。”德妃轻声说。我站起身来,上前一步接了德妃手中的帕子,顺手递给了一旁的小丫头,又笑说:“也不知怎么的,自打我回了那间屋,到点儿就醒,倒是跟伺候您时是一样的,想睡也睡不着。”
anyway
发表于 2006-2-26 14:21
“呵呵,哪有这样的道理。”德妃轻笑了出来,一手接过冬梅递上来的奶子轻吹着,“难不成那屋子自己还有钟点儿?”我一笑,顺着德妃的指示坐在了她身侧。一时间屋子里的奴才都跟着赔笑,冬梅在一旁笑言:“主子别听小薇的,就她的花样多,照这么说,那屋子还能住人了?” 我转头看她:“怎么不能,让冬莲去住好了,反正她早上总是睡不醒,刚好……”我话未说完,德妃已喷笑了出来,又忍不住地咳嗽,冬梅又忍笑又忙得上前给她轻捶。“你这孩子……”德妃的眼泪都咳笑了出来,我赶紧把我的手绢儿递了上去。
屋里正笑着,冬莲一打帘子进了来,见屋里人笑成一团儿,上前两步给德妃行了礼,抬头笑言:“今儿主子这么高兴,说什么笑话儿呢?”她不说还好,一说德妃她们又笑了出来,看她又看我。冬莲眼珠儿转转,扬了眉头看向我:“不是你又在背地里笑话儿我吧?”我呵呵一笑:“哪儿能背地里笑话你呀!”看她疑疑惑惑地走上前来,我眯了眯眼,“我向来都是明着笑话儿你的。”
“哈哈……”屋里众人都大笑了出来,冬莲气急败坏地上来要拧我的嘴,我又忙着躲。有心也好,无心也罢,一时屋里的气氛倒也甚是融洽,我和冬莲虽在笑闹,可也都是极有节制的,皇宫里就是这样,笑也好,哭也好,都是有分寸的,要是不小心过了头,那是会没命的。奴才们就是为了伺候主子,让主子取乐才存在的,我身份虽然高贵,可在皇帝德妃他们面前,跟奴才唯一的区别,也不过是换了身儿衣服罢了,想到这儿,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主子,您好久都没这么笑了,倒是小薇回来的这些个日子,您笑容才多些。”一旁的冬梅给德妃打扇,又看着我笑说。德妃一笑:“是呀,这丫头笑话儿就是多些。”又转眼看向被冬莲拧着脸的我,“好了,好了,冬莲你就放了她吧,小薇到底是个皇子福晋,她随和,你们也跟着胡闹。”冬莲嘻嘻一笑,放开了手,我揉着脸,瞪着她: “就是说呀,我也是个福晋,你就敢下黑手。”冬莲取了凉茶递给我们,还未还口,冬梅已笑说:“是呀是呀,跟着工人盖房子的福晋。”屋里众人又笑了起来。正笑着,福公公进了来,给我和德妃各打了一个千儿,这家伙自打我回来之后,躲我躲得厉害,可能是怕我起着前仇儿要他好看。我现在哪儿有心思理他,见了面也只是客客气气的,慢慢的他看我并无他意,倒是上赶着来阿谀奉承我,我也只是笑纳,话并没多一句。
“主子,宫里的例赏都下来了,奴才已经收好,单子在这儿。”德妃冲我点点头,我起身接了过来,大致看过,与往年也没什么不同,原本这差事是我的,我嫁人出宫之后,才又落到了福公公身上。“娘娘,还是老样子,只是添了几样消暑药材,也没别的了。”我回道。德妃点点头:“你一说药材,我倒想起来,年氏有身子了,原本就想着弄些冰片燕窝的给她补补,偏生那时候我这儿也没剩下什么好的,也就忘了。”她转头看我,“正好今儿来了新的,小薇,你去趟四贝勒府吧。一来代我去看看,把这些个东西赏下去;二来,你受伤的这些个日子,你四嫂没少操心,于情于理,你都该去谢谢她,何况你们妯娌本来就好。”我一听“年氏”心里头就不舒服,正别扭着,德妃却给了我这样一道命令,一时间仿佛吃了苍蝇似的,刚想皱了眉头,一抬眼却看见德妃淡淡的面容,目光却是一瞬不瞬地看着我,心头一冷,下意识地站起身来行了礼,微笑着说:“小薇知道了,我这就去。”
“咣当咣当”马车在官道上行进着,马车虽然挂了透风的帘子,可里面依然闷热,我靠在窗口,身上却一个劲儿地发冷,想想昨天冬莲的试探,今天德妃的要求,原以为嫁人出宫就应该躲开那些是是非非了,怎么反而愈演愈烈了呢……
“福晋。”外面传来李海儿的声音,我一怔,这才发觉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向外看去,已然到了雍和宫的正门口了。从窗口看出去,李氏和钮祜禄氏早带着一干从人恭迎在门口,我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我是代表德妃来的,可那拉氏为什么不在呢?
下了车,李氏她们忙得上前来行礼,给德妃请安,我一一答复之后,才又给她们行礼,彼此拉了手亲亲热热地说着话儿,李氏是个八面玲珑的人,钮祜禄氏又与我一向相得,所以彼此见了,倒是一派欢欣景象。我们一边儿往二门走,一边儿拉着家常,这才知道四福晋回娘家去了,她们已派人去通知了,我点点头也没再多问,刚转过二门,一阵嬉笑声传来,我扭头望去,一群老妈子还有丫头太监的,正众星捧月地围在一起。我不自禁地慢下了脚步,一旁的李氏也看过去,脸上立马儿如春风拂面般笑绽开来,一旁的钮祜禄氏却微垂了眼皮,面无表情地转了头去,我正有些纳闷,那些个从人们已看到了我们,忙得肃静了起来,躬身行礼,我这才看见中间是一个奶妈似的人物,正抱着个小孩儿站在当中。我一顿,站住了脚,身后的众人也停了下来,唯独李氏迎了上去,那奶妈子也忙得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把怀中的孩子交给李氏去抱。我看着李氏万分怜惜喜爱地亲着那孩子,又言笑宴宴地向我走过来,一个念头如闪电霹雳般划过我的脑海——弘时……
第三十一章决断
李氏满面笑容地走了上来,怀里的孩子被绫罗绸缎包裹着,白白胖胖的,正转着乌黑的眼珠四处张望着。“小薇,这是咱们的三阿哥,二月份满的周岁,最得爷疼的。”我一怔,没想到开口的竟是一旁的钮祜禄氏,不自禁微转了头看她,见她脸上笑盈盈的,已无方才的半点冷漠。心里来不及再细想,只是转头笑着对李氏说:“好有福相的孩子。”李氏眉开眼笑地摸了摸孩子的脸蛋儿,又抬眼对我笑说:“小薇,你抱抱。”
“啊。”我一顿,干干地笑了笑,“我没抱过孩子,怕伤了他……”话未说完,李氏早笑着把孩子递了过来:“早晚你都是要抱的,今儿先练练好了,再说这孩子也没娇气到那地步儿。”
其实在二十世纪我不知道抱过孩子多少回了,亲朋好友的不知凡几,只是心里本能地对李氏的孩子有些抵触,不想平白地惹什么麻烦。言语间,孩子已塞入了我的怀里,我有些手忙脚乱地接了过来,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才低头仔细看这孩子。面如满月,肤色白皙,面部轮廓长得像李氏,只是一双乌黑的眸珠像极了四爷,他正好奇地盯着我看,又一手抓了我的旗围玩着,看着那双眼睛我不禁有些恍惚,可转念又想到了这孩子的下场,心中一冷……
“小薇?”李氏轻碰了碰我。“啊。”我一哆嗦,抬眼看去,李氏和钮祜禄氏正有些奇怪地看着我:“怎么了,恍恍惚惚的,想什么呢?”李氏见我看她就笑问我。我暗自定了定,微笑着说:“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孩子真好,香香软软的跟块儿点心似的。”
“呵呵。”李氏她们都笑了出来,“这么喜欢,那就赶紧自己生一个,给十三爷开枝散叶呀。老话儿不是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嘛。”我脸一红,‘呵呵’傻笑了两声儿,就把这话题遮了过去。钮祜禄氏也在一旁笑闹,只是笑意却没到了眼底。
“哟,这儿怎么这么热闹呀。”一个娇媚的声音传来,大家的笑声一顿,立马儿安静了起来。我回过头去,看见年氏正扶了小丫头的手,缓缓地走了过来。李氏把手里的孩子交还给了奶娘,笑说:“妹妹,你怎么过来了,今儿风大,你身子重,小心受了风。”
“多谢姐姐关心了,小阿哥年纪小,恐怕也受不得风,倒是别四处走的好。”年氏走了上来,立定了脚步,脸上似笑非笑地对着李氏说。李氏脸色一硬,转眼又笑起来:“妹子说的是,刘家的,你带着小阿哥回屋去吧,小心伺候着。”奶娘行了礼,带着丫头太监们退下了,我和钮祜禄氏对望了一眼,彼此都听出了年氏言下之意,无非是嘲讽李氏有了儿子就四处显摆,其实她还不是一样,带着个半成品四处乱走。我抿了抿嘴角儿,转了眼看向一旁的垂柳,这时候只需要装傻充愣也就是了。
anyway
发表于 2006-2-26 14:21
侧福晋,今儿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我一顿,转过头来,看见年氏正盯着我,刚想客气地笑笑,眼风一扫,却看见了她已然突起的腹部,一怔,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年氏见我眼光放在她肚子上,倒是笑了起来,刻意地捏了捏腰,对我说:“这身上还真是怪酸疼的,你以后有了身子就知道了。”我淡淡笑了笑:“是吗?”说完走上前一步,清晰地说,“德妃娘娘口谕,要你好好休养,你身子重,生产之前就不必再拘那些虚礼,去宫里给她请安了。”年氏一愣,忙得弯腰行礼:“臣妾知道了,让娘娘惦记了,请侧福晋代我谢恩。”我见她弯腰弯得辛苦,一时间真想让她多难受会儿,可终是做不出这样的事儿来,只是轻声说:“娘娘吩咐了,你不必多礼。”丫头扶着她起了身,年氏脸上甚有得色,原本她在德妃面前也没有什么地位儿的,这会儿子德妃亲问起居,于她那是莫大的荣耀,给她长足了脸面,就是一旁的李氏、钮祜禄氏,脸上也是讪讪的,隐有妒色。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李氏在德妃面前甚是受宠,不光因为她的八面玲珑,更是因为她给四爷生了个儿子。就算在现代也有的是人因为想要个儿子而倾家荡产,更不要说在这男尊女卑的古代了,没有生儿子的女人可能什么价值也没有吧,以前我从没这么深刻地感受到这个问题,不禁想到要是我没生儿子的话,那胤祥他……忍不住皱了眉头。
“侧福晋想什么呢?”年氏有些尖细的声音传来,吓了我一跳,抬眼看她一脸的得意,“看你的脸色不好,有什么不好就说出来,大伙儿聊聊,那也比闷在心里……”听她喋喋不休的,一种难以言喻的厌烦浮上了我的心头,我淡漠地打断了她:“也没什么,还请侧福晋多休息为是,话说多了也是会伤身的。”年氏的脸刷地白了起来,胸膛上下起伏,可偏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旁的李氏眼中闪过一丝解气的神采,脸上却还是一副关心的表情:“既然这样,那妹妹快回去休息吧,你现在身子贵重,这儿有我们呢。”说完扭过头笑问我和钮祜禄氏,“要不请妹妹去绛雪轩坐吧。一来福晋还没回来呢;二来妹子难得来一趟,也是要多坐坐的。”我点了点头,一旁的李氏又关照了年氏几句,就领着我往花园子那边走去,钮祜禄氏向来寡言少语,也是默不作声地随了我们去,明着客客气气,暗里其实是把年氏一人晾在了那里。年氏早就看我不顺眼,我对她好或不好,敬与不敬,在她心底里根本没区别,所以也不太在意是否又得罪了她,倒是李氏的表现有些出乎我的意料。耳朵里听着李氏和钮祜禄氏闲话儿家常,心里也暗自警醒自己,万万不能变成她们那样的女人,总觉得最近日子过得别扭,难道说只要掉在粪坑里,就再也洗不干净了……
“小薇。”钮祜禄氏叫了我一声儿。
“啊?”
钮祜禄氏看我愣愣的,不禁抿嘴一笑:“又想什么呢,总是见你这样,人在这儿,魂儿却不知飞到哪儿去了。”我尴尬地一笑,还未及说话,李氏一笑:“那还用问,肯定是飞到十三爷那儿去了。”周围众人都笑了出来。我正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一个小丫头子从月亮门那边快步走了过来,给我们行了礼,又上前几步在李氏耳边说了几句话,就退过一边儿了。李氏回头对我笑说:“妹子,容我先退一步,小阿哥那儿有点事儿,我得过去看看。”我忙得伸手:“姐姐请便,不必客气的。”李氏点点头,对钮祜禄氏说:“那妹妹你陪着吧,就是晚膳……”钮祜禄氏温文一笑:“有我呢,你快去吧。”李氏又对我点点头,带着丫头们走了。
钮祜禄氏带着我进了降雪轩,丫头们上了茶,拿了些果品,我们就聊起天来,也说不出什么要紧的事儿来,只是随性地聊,无非是些衣饰、打扮、绣功、饮食什么的,我心里倒觉得轻松。过了一会儿,钮祜禄氏要去看顾晚膳,毕竟我是代表德妃来的,不能马虎从事,她就先去了。我一时无事可做,只是吩咐了丫头们把我带来的东西,先整理好放在这儿就可以散了,我一个人去花园子里溜达,谢绝了那些想要陪同我的丫头。上次来什么也没看见,也没心思看,这会儿有了功夫仔细打量,才发现这时的雍和宫和现代的有着很大的差别,不同于现代庄严的庙宇性质,而是多了几分鲜艳柔和。
路不熟,也不敢乱走,逛了一会儿我就回去了,只是不时地停下来看看四周的奇花异草,到了降雪轩门口,里面人影儿也没了一个,看来她们收拾完了就都退下了,只有外面守着一个小太监。我从他侧面走了过去,到了跟前他才看见我,不禁吓了一跳,刚想请安,被我摆手制止了。我正要进去,里面人影儿一闪,我顿住了脚步,探头往里看去,是一个丫头在整理着桌上的点心匣子。我也没放在心上,迈步走了进去,花盆底儿踩在青砖地上,“喀”的一声儿,“啊!”她吃了一惊,如雷击般转了身过来看着我,两手握得死紧,倒吓了我一跳,我猛地停住了脚步看着她,“怎么了?”我问她。她的脸色白白的,显然是强自镇定了一下,对我福下身去:“奴婢给福晋请安。”
“嗯,起来吧。”我抬抬手,可心里感觉怪怪的,她见我还是看着她,一笑:“方才突然听见福晋的脚步声吓了奴婢一跳。”
“喔。”我点了点头,“这有什么,也值得你一惊一乍的。”我微笑着走了过去,突然看见旁边的架子上摆着一排书,就踱了过去。“福晋。”背后传来小丫头的声音。“嗯?”我随口应了一句,居然在书架上看到了《三国演义》,我大为兴奋,忙得抽出来看。“方才您吩咐这些个东西整理好了就要分的,那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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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26 14:22
“知道了,就按刚才说的分吧。只是把给福晋的那份儿留下,我亲自送。”我回头对她笑笑,又转头接着看我的书。“是,奴婢知道了。”耳朵里听见她出去叫了人进来,把东西拿走,也没放在心上。也不知看了多久,觉得有点儿渴,就往桌边走去,刚要拿起茶杯喝茶,眼角儿却瞥见点心匣子边上隐隐有些白色的东西,不禁一愣,低下头眯了眼去看,是些粉末,用手指拈了拈,感觉不出是什么,闻闻也没什么味道。正想叫个人进来问问,西面的房子那边突然人声鼎沸了起来,我一愣,走到门口去张望,也看不到什么,只有门外守着的两个丫头向我弯身行礼。“那是谁的地方儿?”我问一个看起来很灵透的丫头。她恭恭敬敬地回道:“福晋,那是二福晋的翠园。”我点了点头,原来是李氏的屋子,挥挥手让她们退回原位,我又走了回来。到了桌前突然想起方才的那个丫头,心里一怔,难道……不会吧,谁会这么蠢,拿德妃赏赐的东西来做这种事儿……我攥紧了手中的书,缓缓地坐在了椅子上。
无数的冷汗冒了出来,贴身儿的衬衣已粘在了身上,我心跳得厉害,脑子里念头儿却如遇到七级大风的风车一般狂转着。如果我猜错了也就罢了,可如果我猜对了呢……只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诬陷我的人应该不会下狠手,只是想泼些污水在我身上,毕竟东西都是从德妃那儿赏出来的,搞得太过火的话,只怕会引火烧身呢……可如果真如我想的那样,想借我的手除掉小阿哥,那……仔细想想不对,历史上的弘时是被雍正皇帝赐死的,二十四岁无论如何不算是夭折了,想到这儿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就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等着,如果真如我所猜测的一样,那么她们一定会……过了一会儿,又仿佛过了很久,吵闹的人声儿向我这个方向涌来,我不禁苦笑地咧了咧嘴,不知该笑自己的神算,还是该哭自己的倒霉……
转头看向桌上的点心,伸手拿起一块儿,放在眼前看了看,人声儿越来越近,心里想着如果只是想害小孩的话,应该不会放太多的毒药吧……我咬咬牙,赌了……一口咬了一半儿下去,在嘴中嚼着,真真正正的味同嚼蜡,心里把那个背后阴我的混蛋祖宗十八代从头骂到脚,猛地想起以前看一本魔鬼词典时,里面写着:“明知道东西有毒却还得去吃,这就叫无奈……”突然想哭……
刚勉强着把那半口咽了下去,大门“哐”的一声被人用力推开了,虽有心理准备可还是被吓了一跳,我转头看去,年氏正威风凛凛地站在门口,我的心里却只是有些纳闷儿,她怎么那么大劲儿,就算孕妇是俩人,那也太……她身后的众人表情各异,欣喜的、得意地、嫉妒的、担忧的、冷漠的,一时间各种各样的表情在众人脸上游移,可看到我满嘴的点心碴儿之后都变成一种表情——目瞪口呆……我拍了拍嘴角儿,站起身来笑问如木雕泥塑般的众人:“出什么事儿了吗?”……
转眼又快到一年中秋了,原本只是觉得二十一世纪的生活节奏快得很,没想到自打我结了婚之后,纷纷攘攘,各种阴谋诡计接踵而至,我顶着盔甲左躲右闪之余,日子倒也过得很快。以前总是觉得古代女人的日子过得如此无聊,这漫漫长日如何熬过,现在深处其中才发现,原来有这么多的“乐趣”供她们消遣。
“主子。”“啊?”我回过头去,小桃端了一碗杏仁儿酪走了过来,“您又坐在这儿吹风,虽说天儿热,可要是进了寒气怎么办,身子又不好……”这丫头小声儿地嘀咕着。我一笑,从善如流地从窗边退到了一旁的榻子上歪着,小桃见我如此听话,也是一笑,递了碗勺过来,我慢慢地放进嘴里吃着。一旁的小桃随意地唠叨着些府里的事情,又说了一些外面的花边儿新闻,我心不在焉地听着,偶尔也答个一两句的……
“听说四爷府里的三侧福晋早产了,刚七个月,生了个小格格……”我一怔,一口咬在了瓷勺上,硌得牙床生疼,忍不住皱了眉头,年氏早产了吗……小桃低头收拾着我书桌上的信函书籍,倒也未曾在意,只是絮絮叨叨地说着,过了会儿见我没了声音,她这才回过头来,看我一脸的若有所思,也就机灵地闭上了嘴,悄没声儿地退了出去。
我无意识地拿着瓷勺在碗里搅和着,心里却不禁想起了两个月前的事情…… 年氏她们见我嘴里手里都是点心,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各自惊疑不定地看着我,就在大家都不知如何是好之际,钮祜禄氏领着那拉氏进了来。我看见钮祜禄氏冲我微微点了点头,心里一松,知道事情定是有了转机,但这时候也不能多说什么,我只是上前按规矩给那拉氏行了礼,脸上仍是做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那拉氏的脸色有些苍白,可眼神平静得可怕,看得众人一一低了头下去,躲避着她的眼光。那拉氏也没再多说些什么,只是遣散了众人,李氏二话不说,带了丫头们走了,年氏却有些个不甘心,站在那拉氏身后,几次张了口想说些什么。
屋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没有,那拉氏看了我一眼,突然回过身去,年氏吓了一跳,那拉氏低低地说了句什么,年氏脸色大变,白得都透出了青气来,手也不自觉地轻微哆嗦着,她咬着嘴唇儿福了福身,就突兀地转身离去了。那拉氏笑着走了过来与我闲话家常,方才的事情竟仿佛从未发生过似的烟消云散了,我自不会笨得再去触这个霉头,也是随意地与那拉氏聊着天。只是心里不免有些担心方才吃下去的东西,好在不多,要是剧毒,一口我可能就过去了,那现在既然无事,想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毒药。虽然是这样的安慰着自己,心中依然有些忐忑不安,那拉氏虽然一副天下太平的样子,但说起话来也有些破碎,不如往常来得有条理。
就这么天南地北地说了一阵子,李海儿突然进了来,说是宫里有事儿,让我速速回去。我和那拉氏面面相觑,都看见彼此眼中的惊疑,只不过我是纳闷德妃居然这么快就得到信儿了,而那拉氏却是因为出了这档子事儿,不知对四贝勒府影响有多大而焦虑。
思绪电转间,我已是客客气气地站起身来跟那拉氏告辞,那拉氏也说了一些什么主子有旨,她就不方便再留客之类的场面话,起身送我出门。一路上大家都是沉默不语,虽然一万个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来粉饰太平,可这会儿都是满肚子的心事儿,实在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到了二门,李氏、钮祜禄氏甚至年氏都已等在那里,见了面虽然异常地尴尬,可该说的还是得说,也无非是些客气话儿,倒是钮祜禄氏一番真心,虽然眼中有着忧虑,仍是拉着我的手嘱咐了几句,我也真心相对笑着答应。年氏的脸色依然很差,看我时眼中仍是隐隐有着愤恨,可看向宫里来接我的马车时眼里却多了些惊惧。我心中暗叹,今儿若不是赌了这一把,恐怕我的下场就不是光用“倒霉”两个字所能形容的了……
太监们扶着我上了马车,四福晋走了过来,看着我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强自笑了笑,嘱咐了我两句。我恭敬地答应了,心里虽有话,终究也没说了出来,转头吩咐了从人回宫。马车缓缓前行,我终是忍不住回头从车窗里望了一眼,那拉氏她们正定定地站在门口,身后的晚霞却红得异常的血腥,我心里一寒。
回了长春宫,我把情况大致说了一遍,却也没提年氏她们大有兴师问罪之意的举动,德妃靠在躺椅上只是默默地听,直到我说完也没插半句话。屋里一片静默,并没有其他人,她不说话,而我又被今天的事情搞得很累,也没什么力气再去揣摩她的心思,算了,爱谁谁吧……
anyway
发表于 2006-2-26 14:23
“小薇,”德妃突然开了口。“啊,是。”我一惊,忙得集中了精神应对。 “你身子……没事儿吧?”德妃缓缓地问。我心里一僵,她果然知道了些什么,我笑了笑:“还好,劳娘娘挂记。”德妃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微微一笑:“你四嫂那里我也没去过,怎么样,还不错吧?”我一怔,怎么突然问这个。“挺好的,威严却不失简洁,跟……”说到这儿我顿了顿,强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看德妃娘娘正看着我,笑了笑说,“跟四嫂的风格差不多。”德妃一愣,又笑着摇了摇头。我心里苦笑,她可能是明白我方才要说的是跟四爷的风格差不多吧。“喜欢那儿吗?”德妃又问,我想了想:“喜欢自然是喜欢的,只不过还是觉得自己的家最好。”我挠了挠脸颊,放松了下来。“喔,为什么?”德妃饶有兴致地问。我一笑: “我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自己家里感觉很温暖,就算是个稻草棚子,那也是自己的,不用去跟别人抢。”德妃眼睛眯了眯,仔细地看了我一眼,眼光仿佛要如同利回来的这两个月,我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修缮着府第,顺带滋养身体。那天突发奇想,把以前练跆拳道的姿势想了几个起来,再加上以前练过瑜珈的几个式子,就在花园子里铺了块毯子开练,几个招式下来,把小桃她们吓坏了,就那么傻愣愣地看着我伸胳膊踢腿,嘴里还“哼哼哈哈”的。可是效果确实很好,我的身体逐渐变结实了,脸色也红润了起来,小桃见我气色大好,嘴上也就不再唠叨什么不成规矩了,只是我让她跟我一起练,她却打死也不肯,背后叽咕些什么“丢人现眼”一类的。我也不管她,自己个儿好久没这么自由开心了,每日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怎么开心怎么来。
每天清早我都按时起床去锻炼一个钟头左右,做完了那些个规定的动作已经满身是汗,小桃她们忙着给我擦汗换衣服,生怕我又着凉,我也随她们弄,这些年若说我真的适应了古代的什么事情,那非数让别人帮我换衣裳和洗澡时旁边有人看着也无所谓了。
好锻炼、好身体、好心情就代表着好饭量,我大口地吃着夹酱肉的馍馍,又喝着碗里的绿豆粥,小桃就在一旁给我吹着另一碗,她老是笑说她吹得还没我喝得快。 “小桃,再来一碗。”我低头吃着新腌制的翠瓜,真是香呀……等了会儿小桃却没了动静儿,我不禁有些奇怪,一边儿嚼着嘴里的东西,一边儿抬了头看过去……
“咳咳!”我呛得大咳了出来,风尘仆仆的胤祥正挑着眉头,斜靠在门上半不可思议半好笑地看着我……剑般,穿过了我的身体去探知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我毫不抗拒地随她去看,因为我方才说的是再真不过的真心话,我只要自己拥有的,而不是去抢别人的。与德妃对视了一眼,她突然一笑,我也笑了,德妃拿手里的绢扇轻摇了两下:“你不是在暗示我,你想回家了吧。”我呵呵一笑:“娘娘圣明,我就是想窝在家里不出来才好呢。”德妃一怔,喷笑了出来:“你这丫头,倒这样直白。”见她眼中也都是笑意,并无半分羞恼,我正待说笑两句,冬梅掀了帘子进来说是贵主儿来了,德妃忙得起身去迎接了,顺便嘱咐了我过了今晚,明儿个再回家。
我真心实意地谢过了恩,见冬梅一脸的疑惑,又冲她做了个鬼脸,吓了她一跳,笑瞪了我一眼,忙着服侍着德妃去了。目送德妃向前厅走去,我大大地松了口气,今天已经跟德妃表明了心迹,我决不想掺和到四爷府中去,甚至为了减少麻烦而甘愿禁足于十三府中,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想到这儿,不禁自失地一笑,德妃显然对我的表示很满意,我回到十三贝子府的这些个日子,不知赏赐了我多少东西,以示宠爱。这跟当初我出嫁时她送的那个项圈的含义没什么区别,也许在她眼里,什么东西都是有价的吧,生死离别、爱恨情仇,无非是花钱多少的问题。
倒是我吃进肚子里的那不知是什么的鬼东西,原本担心会有什么不妥,还想着是不是偷偷请了太医来看一看,结果到了晚上连跑了三趟茅房,我就什么都明白了,唯一的后遗症也不过是肠子细了些罢了。不过事后也有些害怕,如果那个想诬陷我的人目的之一确是三阿哥的话,那这些药量足够泻死一个一岁半的孩子了,我也只不过吃了一口就泻成这样,要是那样的话……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真是最毒妇人心呀……
三阿哥当然没事儿,要是他有事儿的话,我就是把那一盘子点心都吃下去,恐怕也没那么容易脱身了。心里虽猜到了个大概,可细节却不甚明了,自己不敢问也不太想问,原本想着就算了,反正以后要离她们远远的,没个把柄给她们攥也就是了,偏偏钮祜禄氏跑了来看我,这下我想不知道也不行了。
据说那点心原本是要给小阿哥吃的,也是凑巧,小阿哥那时抓着玩具不肯撒手,李氏就说过会儿子再吃,顺手掰碎了一块儿喂了地上的哈巴狗,那狗也不大,吃了没多久,就一个劲儿地窜稀吐白沫,然后就死了。再然后,那就是老生常谈了,一行人气势汹汹地要来问罪。要不是我吃了那点心,而那拉氏又刚巧回来,那天横竖是没我好果子吃了。现下年氏早产伤了身体不说,拼了老命又偏生了个不值钱的女儿……可我心里却没有半点儿幸灾乐祸的感觉,只是深深地警惕着自己: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我大大地深呼吸了一口,空气里全是桂花儿的香味,我命人栽种的各色花树果树,成活率都甚高,因此十三贝子府里总是飘着淡淡的香气,配着曲径幽林,小桥流水,真是万分地令人心旷神怡,钮祜禄氏见了也是喜欢,倒是笑我是个会享福的。
anyway
发表于 2006-2-26 14:23
第三十二章再会
“这是什么?”胤祥把玩着手里的竹筒,好奇地问着我,“呼,还挺烫的。”他把竹筒放在桌上又紧着吹手心儿。我微微一笑,伸手拿了过来,一旁的小桃忙递了把银刀过来,我用刀尖儿一撬,一股清香飘散了出来。胤祥伸过鼻子闻闻,“好香呀。”又探头仔细看,“嗬,是米饭。”他不禁笑了起来,伸手从我手中拿了过去,看看又闻闻。我笑着看他迫不及待地用筷子挑了一点出来尝着。
“小心点儿。”
“呼,好烫……嗯……好吃。”胤祥一边吃一边儿又咕哝着……“哎呀,主子,小心烫着,奴才给您弄了出来再吃吧。”一旁的秦顺儿忙得上前伺候,胤祥也随他去。水面上一阵阵的微风吹过,现在已是阴历八月了,北京一年气候最好的时候,空气微凉,隐隐有着一股子清甜味道。
十三贝子府本来就不大,我主要把所居住的二层小楼,和胤祥的书房进行了一番改造,一楼会客之用,北面一直搭建出去直在水面之上,二楼自己居住,又把回廊部分的面积扩了扩,变成了一个舒适的阳台。工匠们已按我说的进行了上下水的改造,虽不伦不类,可也比以前好得太多了。这会儿我和胤祥就坐在水榭上,边赏景边吃午饭,他还让秦顺儿弄了个鱼竿儿来支在那儿,也不去管,只是笑说这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我放松地靠在栏杆边儿,这地方儿正是背阴之处,坐在这儿真是说不出的凉爽舒适,过两天就又是一年中秋了,想想我老妈的生日又快到了,可我却在一个根本无法联系得到她的地方。心里一紧,唉……低低地叹了口气,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了。
前天儿四爷府年氏所生的小格格办满月酒,送来了帖子,我以身体尚未康复为由推脱了,而胤祥自是一定要去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我想他心里是有数儿的,因为他从未问过我,却明里暗里地想法子,不让我跟那些个所谓的亲戚妯娌再有过多地接触。他不明说,我也装作不知道,本来我就不想再惹任何麻烦,这样正好乐得轻松。
可四爷毕竟不同旁人,胤祥还是来问了我要不要去,那时我正在告诉秦顺儿如何让木匠给我打一把摇椅,我说得是满嘴白沫儿,秦顺儿则是听得满头大汗。胤祥进来先看见了我画的图纸,先问我这是不是船,见我涨红了脸,而秦顺儿却在边儿上偷笑,就又仔细看了看,转过头来嘀咕着问我,难道这是弓……还没等我发飙,他自己先笑了,摇了摇头,说是没见过弓还带把儿的。“扑哧”一旁的秦顺儿实在憋不住笑了出来,我方才骂了他半天的笨蛋,这会儿他无辜又有些理直气壮地看着我,脸上用大字写着:“你看我不是笨蛋,而是……”我白了他两眼:“你先出去吧。”这小子打了个千儿,坏笑着出去了。
见我把那张图纸恶狠狠地从他手里夺走,胤祥笑着抱住了我,我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他反而抱得更紧:“那到底是什么。”我回过头去怒视着他,大声说:“椅子呀,这是椅子,怎么会看不出来的!” 胤祥眨巴眨巴眼睛:“那是椅子……对,对,是椅子,方才怎么没看出来,看来是我太笨了。”见我面色不善,他忙得顺着我说,还假装给了自己头上一巴掌,以示警醒。“哧”我笑了出来:“你算了吧。”我扁了扁嘴:“看来笨的那个是我才对。”胤祥微微一笑,亲了亲我的额角儿,就放开了我坐在一旁。我低头再看看图纸,怎么都觉得自己画得不差,就算不是写实派,可也不会是印象派呀,怎么会给他们那么多联想呢,众人都说毕加索的画是幻想中的现实,难道我也有这种功力,不会吧……
正胡思乱想中,“四哥府里送了帖子来,说是给年氏的小格格摆满月酒,你去不去?”胤祥淡淡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我一顿,偏了头去看胤祥,他正懒洋洋地坐在书桌旁,指间转弄着一张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来的红色帖子,脸色倒还平和。“不去!”我斩钉截铁地回答。胤祥一怔:“为什么?”我回过头来,继续摆弄着手中的图纸,淡淡地说:“不为什么。她生孩子,干我屁事!”身后一阵静默,“哈哈……”胤祥突然大笑了出来,边笑边伸手拉了我过去坐在他腿上,又一把把我手中的图纸抽走扔到一旁的桌上。
“就这么讨厌她,嗯?”他低头仔细地看着我,眼中有着好笑,也有着几分明了。我点点头,很干脆地承认了:“那女人心术不正,敬而远之的好。”胤祥咧嘴一笑:“行,既然她那么不讨咱们十三福晋的喜欢,就让她一边儿去好了。”我呵呵轻笑了出来,反手搂住了胤祥的脖子,轻轻吻了吻他的嘴角儿以示奖励,他眸色一浓,捧住我的脸反吻了回来,我认真地承受着。
anyway
发表于 2006-2-26 14:24
在胤祥回来之前修养的那段日子里我想了很多,渐渐地明白自以为是的保护可能比直接的伤害后果来得更严重,那时我就决定不再跟他含糊些什么,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所以自打他回来之后,除了“我来自未来”以及“四爷”这两个话题不能说之外,我对胤祥再无半点儿隐瞒,彼此间的情感交流也更加地明朗真切了起来。而我坦诚之后的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胤祥眼中若有若无的阴歙慢慢地消退了,他的开朗、他的热情、他的爽朗直率,那些我曾以为已经渐退的东西又回来了,这才发现原来大部分的问题都出在我身上,也不禁暗自庆幸自己路线修正得还算及时,若再这样下去,那后果……想想这世上最能隐瞒彼此心事、互相试探、胡乱猜测的男女,非贾宝玉、林黛玉莫数,可惜一个早死,一个另娶他人,都没什么好下场。若是胤祥他娶倒还好说,要是搭上俺一条命,那我可不干……
“你说咱们送什么好?”胤祥与我十指相握,又玩着我的手指头,我轻轻一笑: “照往例加倍送吧。你与四爷向来亲厚,也该当如此。”胤祥点点头,又摇摇头。“怎么,你觉得礼太薄?”我轻声问他,虽然府中内务胤祥都很信任地交给了我,可我向来都尊重他的意见,我一向认为夫妻之间除了爱,最重要的就是彼此尊重。“不是,”胤祥笑了笑,“我只是觉得这次要不是德妃娘娘曾亲自过问,走这种虚礼可不像四哥的家风。”我揉了揉鼻子,也不好说什么,古人向来重男轻女,各个府里头格格小姐得论串儿算,就算是四贝勒府,生个格格身分虽珍贵些,也确算不得什么大事儿。
不过这次年氏怀孕前前后后出了这些个事儿,早产不说,还差点把我这个所谓的皇子福晋也搭了进去,德妃此举也算是抹稀泥假太平了,而四爷更多的是看在已经升任成都提督、年氏的哥子年羹尧的份儿上吧。事后钮祜禄氏话里曾透露出,那时收拾糕点的小丫头和门口守着的那个太监都服毒自尽了,四福晋亲自进宫给德妃请安,回来后又严令府中上下不得再提此事,谁敢再提就活活打死。我心里明白那两个奴才是被人灭了口,可自己能从那个漩涡里逃脱出来已是大幸了,也只能在心底叹息两声,顺便诅咒那个背后的黑手天打雷劈。说真的,到现在我也不敢百分百地确定那毒就是年氏下的,只不过不想再深想就是了,反正那地方我是不想再去的了。
“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儿子呀?”胤祥在我耳边轻声说,我一怔,脸上一热,说真的我还从未想认真过这件事儿呢。“顺其自然吧,这又不是想有就有的。”我含糊着说。“谁说不是想有就有的?”胤祥认真地看着我。“啊?”见我愣愣地看着他,他突然一笑,把嘴唇紧紧的压在我耳朵上:“多勤快几回不就有了吗?”
“呸!”我笑啐了他一口,涨红了脸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看见他那副惫懒的无赖模样,笑说:“你自己一个人勤快去吧,我恕不奉陪。”胤祥嘻嘻一笑,正想说些什么,小桃进来说是太子那边儿来了人,急着要份儿公文,胤祥扮了个鬼脸儿,就匆匆出去了。他直到晚上参加完了四爷府的满月酒才回来,除了说那小丫头看起来水灵灵的,就是说年氏倒是挺春风得意的。我一边帮他换衣服一边笑说:“那有什么可得意的,别说是生了个女儿,就是生儿子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有本事生个不男不女的那才叫厉害。”胤祥听了笑得直打跌,一旁的小桃还有那几个丫头也是笑得前仰后合的,这件前后充满了阴谋诡计的事情,就这样在笑声中随风而散了。
“你呀,又在神游太虚了……”胤祥的轻笑声突然在耳边响起。“啊……”我一下子从回想中惊醒,偏转了身儿看过去,这才发现方才那个还在一旁大吃特吃的家伙,不知什么时候靠在了我旁边,见我转过身来,就把头重重地靠在了我的肩膀上,又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小薇,你把这园子收拾得可真好,你是怎么想的呀。”胤祥微眯着眼睛说。“也没什么,怎么想就怎么来呗,反正我一向喜欢花草山水的,这园子又不大,不需要什么胸中丘壑的。”我随兴地答道,又伸手从一旁的矮几上拿了茶杯过来。那杯子也是用竹筒做的,这都是用院子里种剩下的竹子做的,那些本身长得太粗壮的,因种了不好看,花匠就要扔掉,被我给拦了下来,不好的拿去做竹筒饭,好的用来做杯子,做笔筒。我写了几首唐诗宋词,让工匠照着我的笔迹刻在了竹筒上,又用朱红的颜料把刻好的字迹漆染,配着竹子本身的绿色,倒是十分的野趣盎然,胤祥一见就万分地喜欢,又嚷嚷着要把我以前写的那首歌也刻了上去,他好随身带着,我拗不过他,只好又找人再做。
anyway
发表于 2006-2-26 14:25
刚喝了一口想放下,被胤祥顺手接了过去喝着:“那个什么上下水的呢,还真是方便,你怎么想出来的。”胤祥一边喝又抬了头看我,我心里一怔,总不能告诉他这在未来是再普遍不过的东西,并不是我天纵其才的关系。想了想,“可能是因为我懒吧。”我笑说。“啊?”胤祥一愣,不明所以地看着我。“我并没想过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只是想着怎么懒怎么来。干吗,这不好吗?”我冲他瞪瞪眼。胤祥哧哧地笑了出来:“好,当然好,那你再看看家里还有什么不方便的,再懒一下就更好了。”
“哼哼………我尽量吧。”我笑瞥了他一眼,不再理他,任由他笑着又靠了过来,过了会儿,胤祥低声问我:“你哼的这是什么曲儿,我怎么没听过。”我一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一直在哼唱着梁静茹的那首《爱你不是两三天》,我不禁低低一笑,这就是我现在的心境吗?
“小薇。”见我不说话,胤祥抬了头仔细看我,我微微一笑:“我唱给你听好不好?”胤祥一愣,又欣喜地笑了开来:“好呀,好久没听你唱歌了。”我清晰地唱了起来,当我唱到“爱你不是两三天,每天却想你很多遍”,胤祥就那么痴痴地看着我,他的眼波柔得一如眼前的水面,就这样一波一波地荡了过来,我笑望着他,嘴里依然轻唱着……
“啪啪!”突然一旁响起来拍手的声音,我一惊,住了口,胤祥脸色一肃,与我同时往身后看去,十四阿哥正半靠在门口,脸上似笑非笑的,手却依然拍着。我心里一怔,好久没见他了,得有半年多了吧,十四也变了个样子,俊秀的脸上多了些杀伐果断,听说他一直在军营里跟着操练,气质会改变倒也自然。对于他我心里有两分内疚,更多的是因为知道了他最终命运的可惜与感叹,我垂了眼,一旁的胤祥已笑着站起了身:“老十四,什么时候来的,那帮子奴才也不知道传禀一声儿。”边说边往前走去。十四阿哥嘻嘻一笑:“要是通禀了,就听不到十三福晋的绝妙好曲儿了。”他特意强调了“十三福晋” 这几个字,我无奈地在心里摇了摇头,他还是有芥蒂……正想站起身来,十四阿哥没看跟前走过来的胤祥,却回头向屋里说道:“是吧,四哥?”我腿一软,又重重地坐了回去,他说什么……
胤祥的脚步一缓,仿佛想回头看看我,却又忍住了,只是口里笑说:“四哥也来了,可真是稀客。”我静静地做了个深呼吸,闭了闭眼,扶着一旁的栏杆慢慢地站起身来。一抬眼先看见了十四阿哥,他正看着我,眼中带着淡淡的嘲弄以及一丝无法掩饰的嫉恨和……未等我看明白,他已转开了眼和胤祥笑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因为心思全都放在他身后飘起的衣角儿上面,月白色的长衫,皂青的靴子,他还是老样子,喜欢素色……
“小薇。”胤祥轻声唤了我一声儿,我心突地一跳,润了润嘴唇,微笑着向胤祥身边走去。站定了脚步,微微福下身去:“四爷吉祥,十四爷吉祥。”从那次奉茶叫过一声四哥之后,我再也没这么称呼过四爷,总觉得心里堵得慌,宁可叫得生疏些好。
“快起来吧。”熟悉的喑哑语调响起,我眼眶没来由的一热,忙忍住了,眨了眨眼,又福了福身,这才直起身来站在了胤祥身侧。耳中听着胤祥与四爷还有十四彼此寒暄问候,脑袋却沉重得一如石头,就那么愣愣地站在那儿,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听。
“小薇,你看起来脸色不错嘛,听说你前儿病了,还挺重的,这会儿子倒真是看不出来,看来保养得不错嘛。”十四阿哥突然对我笑言。我一激灵,猛抬头,却觉得脑袋晕沉沉的,不自觉地用手揉了揉脑门和太阳穴,他叫我什么……按理说他是我小叔子,怎么可以叫我叫得这么亲密,余光闪处,胤祥只眯了眯眼,却没说什么。未等我回答,十四阿哥自己先笑起来,又拍了拍自己的头,对我笑说:“看我这记性儿,现下你已经是十三福晋了,只不过听你四爷十四爷地叫着,仿佛还跟从前似的,一时间我也没转过弯来,不好意思啊。”说完向我拱了拱手。我心知肚明他说这些话是在暗示我不忘旧情,看了一眼十四阿哥那虽笑着却依旧冰冷的眼,自己心里却清明了起来,我微微一笑:“十四弟说笑了。”十四阿哥脸色蓦地一硬,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就转开了脸,可额侧的太阳穴却突突地跳了起来。我心里低低地叹息了一声:想去伤害别人的人,往往最先伤害的却是自己吧。
我转过了头,鼓足勇气,看向四爷,轻声说:“你们用过饭了吗,若没有,就在这儿用吧。”说完转头看向胤祥,笑说,“我去准备一些好菜,你来留客,好不好。”胤祥正在一旁定定看着我,眼中有着难以言喻的情绪,我心里一悸,这家伙又在想些什么了,难道我这样的辛苦努力他看不到吗。原本胸中压抑着的各种情绪,突然如灼热的岩浆一样翻滚着,我强抑着爆发的冲动,忍不住皱了眉头。胤祥眉头一挑,却突然笑了起来,伸出手捋了捋我的鬓发:“你去吧,弄些好的来,别等我把客人留下来,上了菜却让人家笑话。”我一怔,胤祥的话仿佛如锅盖一样,把所有的翻滚灼热都强压了回去,我胸口一阵儿堵,定了定神,微微一笑:“我知道了,放心吧。”说完回头向四爷他们微弯了弯身儿,也不去看他们,转过身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就听着胤祥招呼着十四他们,而门口正候着的小桃忙得跟了我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