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9 20:59

《邪恶》--作者:[美]布莱恩·弗里曼

序言


    对于北部森林来说,这里的黑暗与城里的黑暗根本就是两码事,而他却恰恰忘记了这点。

    尽管无法看到女孩——她不过是游荡在午夜天空下的幽灵——然而,他觉得女孩就在他的身边,而且离他很近。他抓住女孩温暖的手腕,女孩的呼吸轻柔而有节奏,内心平静如水。几年以来,他所熟悉的芳香再次沁入心脾,这是一种不同寻常的春蕾的气息,余香袅袅。他想,这是丁香的芬芳,也可能是风信子的香气。他记得单独闻到其中一种香气的时候,只需闻闻这种香气就能激起他的欲望。他曾经错过了她的体香和她的身体。现在,他们在这里再次重逢。

    一丝恐惧袭上他的心头。全身上下都感到一种浓浓的自我憎恨之情。他不清楚是否有勇气面对随后将要发生的事情。等待、计划,再等待,他曾经为了这个夜晚而疯狂。她完全占据了他的思想,当他对着镜子时甚至能够看到她就站在身后,如同一朵压顶的乌云。但是,在进行精心的考虑之后,在即将开始实施的时候他却犹豫了。

    他想,这不过是曾经的小游戏而已。

    “过去的就过去吧。”女孩呢喃着说,但是,她的愤怒和烦躁之情却表明她言不由衷。他很讨厌她话语中反对的声音。但是,她没有错——她总是比他有先见之明。他们已经在寒凉的夜空下站了很久。在郊外,谷仓是吸引情人的最好地方。否则,其他人可能闯入他们的藏身之处而破坏两个人的好事。

    他感到背后有双贪婪的眼睛在盯着他。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但是,即使这样,他仍然感到有陌生人藏在后面光秃秃的白桦林中,偷偷窥视着他。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稳住心神。他无法再继续等待下去了。

    他把左手插到上衣口袋中,用手指抚弄着刀刃。

    是动手的时候了。

    他在街道最黑暗的地方等着她的到来,在那条她可能走的路上,他静静地等待着。雨水夹杂着冰雹滑过天际,砸到车上再流下去,在挡风玻璃上留下了雪样的东西。他冻得发抖,将薄薄的上衣更紧地裹在双肩上,神情紧张地注视着后视镜。

    他早就到了这里,比平时提前了很久。然而,此时的邻居们仍静静地沉浸在梦乡。他看了看手表,指针已经指向了十点。就快来了,他想。

    但是,时间不紧不慢地流逝着,每一分钟都让人感到痛苦。他的肚子咕咕叫着。突然他感到一阵惊恐,也许她不会来了。所有的等待、所有的牺牲都将化为乌有。尽管车内很冷,但是,他开始出汗了。他紧咬着上嘴唇。脑子里数着时间,就这样坐着,时间越长,他就越感到恐惧。她还会来吗?

    然而,她不知从哪儿出现了,在苍白的街灯下显得虚无缥缈。她的美貌让他感到窒息。他的脉搏剧烈地跳动着,胳膊下和脖颈后积聚了很多汗水,黏糊糊地湿了一大片。他口干舌燥,甚至无法吞咽。当她静悄悄地走近时,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丰满红润的双唇,一袭黑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脑后。她的双颊由于寒冷而泛出红晕,但她的皮肤仍如凝脂般白皙。耳环闪着金光,一个金手镯松松地戴在右手腕上。她身材高挑,迈着大步急匆匆地向前走来。修长的身体上套了一件白色的高翻领衣,湿漉漉地贴在身体上。黑色的牛仔裤紧绷绷地裹在大腿上。

    他想象着她强大的魅力和自信。他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仿佛已经进入了她的体内,敏感地感受着她的身体:双唇上雨水的气息、随风发出的低吟与凄厉的声音以及双腿之间轻快的步伐。

    她发现了,也许她无法看到坐在车内的他,但是,他能够感觉到她凝视的目光。他很熟悉她的眼睛,热情而又天真,就像冲淡的茶水沫一样。她朝着他款款而来。

    他知道该做些什么——就这么呆在车里,等待着,并任由她走到自己的身边。但是,他的内心无法承受太多的痛苦。他上上下下地看着整个街道,看看他们是否很安全。随后,他打开车门并叫着她的名字,他的声音几乎近似于呢喃。

    “雷切尔。”

    在距离几英里远的地方,她拔腿就跑,试图逃离这里。他伸出手来抓她的衬衫,但是,她推开了。他踉跄了一下,迅速去抓她的手腕,但是,戴着手套的手指却钩住了她的手镯。她迅速摆脱了他,手镯掉在了地上,翻滚着,随后,她急速跑进浓密的野草丛中。

    他尾随着也进了野草丛。但是,雷切尔就像羚羊一样敏捷,身姿优雅地在野草丛中奔跑着。他笨拙地跟在后面,一双大鞋使他放慢了步伐,双脚也陷进了淤泥和灌木丛中。两人渐渐地拉开了距离。他呼喊着她的名字,祈求她停下来,而她肯定听到了呼喊。或者,她被车辙绊倒了。当他漫无目的地伸出双手时,他感觉到了柔嫩的双肩。他用力抓住她,使她转过身来。他们的身体撞在一起。他紧紧地抓住她,而她则挣扎着,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闻到了她呼吸的芳香。

    她一言未发。

    他用右脚钩住她的脚跟,使她无法挣脱,同时,两人的臀部紧紧靠在一起。他用力拉着她的衬衫,举起另外一只握着刀子的手,用刀尖像切黄油一样切割她的衬衫,衣物的撕裂声清晰可闻。他又一次割着衬衫,一次又一次地割着,把她的衬衫割成了碎片。他用手指抚摸着她的肌肤,感受着她丰满的乳房,手指尖在她的乳房上高低起伏着,有点像过山车的感觉。

    他把刀尖放在她胸部,恰好放在心脏那个位置,也是内心深处的某个位置。如果她的确有心脏的话。她挣扎着,焦急地等待着。游戏将要结束了。他知道她希望如此。但是,他暗暗提醒自己,这决不是他的想法,而全都是雷切尔的想法。

    他轻轻推开了她。她的双唇最终发出喘息声。湿漉漉的什么东西从刀刃上慢慢流了下来。这就是他疯狂举动的全部,现在,他们的身体分开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9 21:00

像鬼一样

沐浴在照亮了整座桥的白色聚光灯下,乔纳森•斯瑞德感觉自己像鬼一样。

    在他的下面,浑浊、褐色的巨浪涌入运河,浪头喷涌到混凝土码头上,浪花被吞噬在八英尺深的沟渠中。水头翻滚着,在暴虐湖水的挤压下冲进平静的内港中。在码头的末端,船只沿着运河前进,就像一根线穿过针眼一样,两座一模一样的灯塔发出绿色与红色两种旋转光束。

    在巨浪的冲击下,这座桥梁像是有了生命一样。当汽车高速驶过桥面时,到处充满着像黄蜂一样的喧嚣声。蜂窝一样的人行道摇摆起来,在他的脚下颤抖着。当斯瑞德向上看了看高耸在头顶的交叉型钢铁“剪刀”,他觉得雷切尔也会如此。

    他正在做着始终做着的事情——揣摩受害者的内心深处,并透过她的眼睛审视这个世界。曾经,每个周五的晚上,雷切尔就这样独自站在桥上。

    斯瑞德将注意力转移到两个10多岁的年轻人身上,他们站在他的旁边,焦急地跺着脚来驱赶寒冷。“您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在哪里?”他问道。

    那个叫凯文的男青年从口袋里抽出结实的手。他的中指上炫耀地带着一个超大号的玛瑙戒指。他用戒指敲打着3英寸粗、湿漉漉的钢栏杆。“就在这里,中尉。她站在栏杆上并保持着身体的平衡。手臂平直地伸出。样子有点像基督。”他闭上眼睛,下巴朝着天堂翘起,手掌向上伸展出胳膊,“就像这样。”

    斯瑞德皱了皱眉。进入十月份以来,天气总是惨淡无光,狂风怒号、雨水夹杂着冰雹像子弹一样从夜空倾盆而下。他无法想象在这样一个夜晚,竟然有人能够站在栏杆上而没有跌落。

    凯文好像读懂了他的心思:“实际上,她的姿势非常优雅,像舞蹈家一样。”

    斯瑞德瞥了一眼栏杆。狭窄的运河非常深,足以使船舱装满铁芯的货船畅通无阻。而且,也能够把人吸到回头浪中使其无法通过。

    “她到底站在栏杆上做什么呢?”斯瑞德问道。

    另外一个名叫萨利的少女开口说话了,她的声音很难让人理解:“绝对是惊人的表演,就像她所做的其他事情一样让人感觉不可思议。她需要别人的关注。”

    凯文开口抱怨着,但是,又一次闭上了嘴。斯瑞德感觉到这不过是他们之间老生常谈的争论而已。他注意到萨利的手臂挎着凯文的手臂,在说话的时候又悄悄地把男孩拉近一些。

    “那么,你们做了什么?”斯瑞德问道。

    “我跑到桥上面,”凯文说,“我帮着她从栏杆上下来。”

    当凯文描述自己救人的壮举时,斯瑞德注意到萨利不快地撅起了嘴巴。

    “跟我说说有关雷切尔的事情吧。”斯瑞德对凯文说。

    “我们一起长大。是门挨门的邻居。后来,她的妈妈嫁给了斯顿尔先生并举家搬到了城镇住宅区。”

    “她的模样如何?”

    “哦,样子很秀丽。”凯文不安地说着,并飞快地看了一眼萨利。

    萨利转了转眼珠:“她很漂亮,是吗?长长的黑发,身材纤细、高挑。这完全是表面现象。实际上,她是你们无法找到的浪荡女人。”

    “萨利!”凯文制止她继续说下去。

    “这是事实,你也是知道的。星期五以后呢?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尽管没有放开凯文的手臂,但是,萨利仍转过脸,背对着凯文。斯瑞德注意到女孩的下巴由于生气而扭曲,并紧闭双唇。萨利的脸型圆润,凌乱的栗色卷发乱糟糟地披在肩上,此时,风儿吹起她的头发,凌乱地遮住了她由于生气而涨红的脸颊。她穿着蓝色紧身牛仔裤和红色的皮大衣,一个相当年轻的女孩。但是,没有人会说她漂亮。她不是那种让人感到眩晕的美少女,这点与雷切尔不同。

    “星期五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斯瑞德问道。他知道,金尼克副局长已经在两个小时前通过电话把情况告诉他了:自星期五起,雷切尔就没有在家。她失踪了,就像凯丽一样。

    “嗯,她有可能来找我。”凯文小心翼翼地说。

    “就在我的面前公然来找你!”萨利突然大声说,“真他妈的。”

    凯文的眉毛像黄毛虫一样卷曲了起来:“住嘴,别那样说她。”

    斯瑞德举起一只手示意这对少男少女停止争吵。他把手伸进褪了色的皮夹克中,掏出一包香烟,这包香烟是他事先放进法兰绒衬衫口袋中的。他用厌恶的眼光端详着烟盒,随后,点起一支烟,长长地吸了一口。烟雾从嘴里喷出,袅袅升起并在他面前形成一团烟雾。他感觉到肺部开始收缩。斯瑞德将剩下的香烟扔到运河中,红色的烟盒像一滴血一样在河流中打着旋,随后,被水冲到了桥底下。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9 21:01

“振作起来,”他说,“凯文,简短、轻快地把事情的始末告诉我,好吗?”

    凯文搔了搔头皮,淡黄色的头发像冬天光秃秃的树一样竖了起来。他放平了宽阔、强健的双肩,我知道他是一名足球运动员。

    “星期五的晚上,雷切尔拨通了我的手机,她说,我们应该出来到运河花园逛逛。”凯文说,“当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那天晚上天气不是很好,公园里几乎空无一人。当我们看到雷切尔的时候,她正站在栏杆上,旋转着身体。我们立刻跑到桥上,扶她从栏杆上下来。”

    “后来呢?”斯瑞德问道。

    凯文指了指桥对面像狭长的手指一样伸出的半岛,一边是苏必利尔湖,另一边是德卢港。斯瑞德在那里度过了所有的时光,现在,他注视着运输矿石的轮船从中间挤了出来。

    “我们三个漫无目的地走向海滩,谈论着学校的是是非非。”

    “她是一个善于阿谀奉承的人,”萨利插话说,“她上心理学课程,就开始滔滔不绝地高谈阔论家庭不和的老师。她上英文课的时候,她会奉承说,老师的诗句非常棒。”

    斯瑞德冷冷地瞪了女孩一眼,让她保持安静。萨利滔滔不绝地说着并摆动着头发表示抗议。斯瑞德朝凯文点点头让他继续说下去。

    “然后,我们听到轮船的鸣叫声,”他说,“雷切尔说她想在河水上涨时登上大桥。”

    “守桥人不让你登上大桥。”斯瑞德说道。

    “是的,但是雷切尔认识守桥人。她和爸爸过去常常到他那里逗留。”

    “她的爸爸?你指的是格雷姆•斯顿尔?”

    凯文摇摇头:“不,我指的是她的亲爸爸托米。”

    斯瑞德点点头:“继续说下去。”

    “嗯,我们返回到大桥上,但是,萨利不想去,她一直想去郊外。我不希望雷切尔独自一人到桥上去,因此,我也留了下来。而且,就是在这里——她开始理解我了。”

    “她那是在敷衍你呢。”萨利尖刻地说。

    凯文耸耸肩。斯瑞德看着凯文用手拉着粗壮脖子上的衣领,然后,又看了一眼男孩的眼睛。凯文不想准确地说出那天晚上在桥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很明显他觉得很尴尬,并正在考虑是否要说出来。

    “我们在桥上停留了很久,”凯文说道,“或许有10分钟。当我们走下桥的时候,萨利——她并没有……”

    “我早走了,”萨利说道,“我回家了。”

    凯文结结巴巴地说:“萨利,真的对不起。”

    在斯瑞德还没有听明白最近一次争吵以前,他听到手机响起了,阿兰•杰克逊的和弦铃声“乔塔胡奇河”。他从口袋里取出手机,确认电话是马吉里打来的以后,他打开了手机盖。

    “你好,是马吉里吗?”

    “很不幸的消息,头儿。媒体知道了这个故事,他们现在正把一切责任都推到了我们身上。”斯瑞德脸色阴沉下来,“他妈的。”他从这两个年轻人身边走开几步,当自己听不到他们之间的谈话时,萨利开始数落凯文。

    “哦,是的,他们已经开始进行审查了。”

    “嗯,看在上帝的面上,请不要和他说话。也不要让任何记者接近斯顿尔夫妇。”

    “没问题,我们分头行动吧。”

    “有什么好消息吗?”斯瑞德问道。

    “他们把这件事看成是第二重要的事情,”马吉里告诉他,“首先是克莉,现在成了雷切尔。”

    “这些不过是些数字而已。而且,我也不喜欢《似曾相识》这首歌曲。我20分钟后到,怎么样?”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9 21:01

斯瑞德啪地一声把手机关上。现在,他感到有点心烦气躁。事情正在朝着他所不愿意的方向发展。雷切尔失踪一事已经让媒体调查事件的本质发生了变化。他需要电视台和报纸能够把雷切尔的肖像公布于众,但是,斯瑞德希望控制住事情的发展,而不是让事情的发展控制住他的思路。让伯德•芬奇提出问题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继续说下去。”斯瑞德催促凯文。

    “没有别的什么了,”凯文说,“雷切尔说她很累,想要回家。因此,我就陪着她走到血色虫那里。”

    “什么?”斯瑞德问道。

    “对不起,我说的是雷切尔的车。就是那辆大众出的甲壳虫。她管那辆车叫做血色虫。”

    “为什么?”

    凯文的脸上一片茫然:“我猜可能是因为那辆车是红色的吧。”

    “好的。事实上你看着她驾车离开?”

    “是的。”

    “独自一人离开的?”

    “肯定是一个人。”

    “她是特意告诉你,她要回家吗?”

    “她就是这么说的。”

    “以前她撒过谎吗?她不是另外有约会吧?”

    萨利冷冷地笑了起来:“当然,她肯定这样。可能那次就是在撒谎。”

    斯瑞德漆黑的眼睛再次转移到萨利身上。她低下头,看着她的鞋子,前额上垂下一缕卷发。“萨利,你知道什么事情吗?”斯瑞德问道,“是你去找雷切尔并告诉她离开凯文吗?”

    “不是!”

    “那么,你认为雷切尔去那里看谁?”

    “可能是任何人,”萨利说道,“她是个妓女。”

    “住嘴!”凯文坚持说。

    “你们都住嘴,”斯瑞德突然大声说,“那天晚上雷切尔穿了什么衣服?”

    “紧身黑色牛仔裤,是那种需要用刀子割开才能脱下来的牛仔裤,”萨利回答说,“上身穿着一件套领毛衣。”

    “凯文,你在她车里发现了什么东西没有?比如说,行李,背囊。”

    “没有,没有类似的东西。”

    “你告诉斯顿尔先生,雷切尔与你约会了。”

    凯文咬着嘴唇:“她问我是否打算在周六晚上去看她。她说我在七点的时候能够看到她,这样我们就可以出发了。但是,那天晚上她却不在那里。”

    “对她而言,这不过是玩玩而已,”萨利重复道,“她告诉你周六给我打电话并对我撒谎了吗?因为这都是你干的好事。”

    斯瑞德知道,今晚从这两个年轻人口中不会再得到什么消息了。“你们两个听着。这不是谁吻了谁的问题。而是一个女孩失踪了。你们的一个朋友失踪了。我已经去和她的父母进行了交流,他们也很想知道是否还有机会再看到他们的女儿。从星期五晚上开始,你们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其他的事情吗?雷切尔所做或者所说的事情?当她离开这里时去了哪里或者见到了什么人吗?”

    凯文闭上了眼睛,好像他正在努力回忆什么:“不,中尉。什么也没有了。”

    萨利闷闷不乐,斯瑞德在想,是否她隐瞒了些什么。但是,她不想说话。“我不知道她会出什么事。”萨利喃喃地说道。

    斯瑞德点点头:“好的,我们保持联系。”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9 21:02

他再次看了一眼狭窄运河旁边黑黝黝的湖面。什么也看不到。现在,他觉得自己的世界空洞、虚无。当他从两个年轻人身边走开并走向停车场,他再次感到一阵阵空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的确是一种糟糕的回忆。

    自从多雨的八月以后,也就是在凯丽•麦克格拉斯失踪时,时间已经过去了14个月。斯瑞德已经多次重新构想了她的最后一夜,甚至想看电影一样在脑海里进行推想。只要闭上眼睛,他就能看到她嘴角上的雀斑和吊在左耳垂上的三个纤细的金耳环。他甚至能听到她的咯咯笑声,就好像他曾经看过上百次的生日录像一样。自始至终,他都清晰地有着她的影子,如此清晰,简直如同她依然活着一样。

    但是,她已经离去了。如此真实的活泼女孩却在地下、在荒野被人遗忘的某个地方成了可怕的、肌肉被蚕食的无生命的东西,而人们永远也无法找到她。他只是希望知道她的死因和凶手。

    现在,又是一个10多岁的年轻人,又是一起失踪案。

    当他在停车灯处等待时,斯瑞德看了一下卡车车窗,盯着自己带着黑眼圈的褐色眼睛的影子。这是一双自私的眼睛,辛迪经常用这样的说法来揶揄他。他的眼睛原本黑亮、警觉、热情,但是,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他已经任由克莉成了魔鬼,这与辛迪当时所说的魔鬼不同。惨剧熄灭了他双眼背后的火焰,并使他日益变老。他从脸上能够看到苦难的痕迹,经风历雨,满面沧桑。岁月的痕迹勾勒在前额上。黑色的头发中夹杂着一缕缕灰白色的头发,很短、很凌乱,并且额前有一绺蓬乱的头发。尽管他的实际年龄才41岁,但是,他觉得自己像是50岁的人了。

    斯瑞德转动沾满泥浆的烈马牌汽车,穿过坑坑洼洼的路面来到靠近大学附近的贵族区,葛拉姆(Graeme)和艾米丽•斯顿尔就住在那里。斯瑞德知道在那里能够碰到什么。已经是十一点了,通常情况下,在周六的晚上,大街如同死一般安静。但是,今晚却不是这样。邻居们三五成群地在草坪上窥探着、闲聊着什么。斯瑞德听到警察广播时的刺耳声音。

    身穿制服的警察用警戒线隔离开斯顿尔家的房子,阻止记者和旁观者接近。斯瑞德将他的烈马牌汽车停放在一辆警察巡逻车旁边。记者们把他团团围住,他甚至都没有地方打开车门了。斯瑞德摇摇头,举起手挡着刺眼的照相机闪光灯。

    “让一下,伙计们,让我喘口气。”

    他从记者人群中挤出一条路,但是,一个男子挡在了斯瑞德面前并对照相师发出信号。

    “斯瑞德,这里是否仍有逍遥法外的连环杀手?”博得•芬奇用低沉的嗓音问道,声音像雾中音响信号喇叭一样平缓、深沉。他真正的名字是杰伊•芬奇,但是,明尼苏达州的每一个人都称他为博得,那是囊地鼠篮球队的球星,而今是明尼阿波利斯市脱口秀主持人。

    斯瑞德,身高6英尺,抬起头凝视着博得愁眉不展的脸。博得这家伙堪称巨人,身高至少在6英尺7英寸,身穿得体的海军双襟西装,在白色衬衫袖口上的袖扣闪闪发光,袖扣突出在袖子下方。斯瑞德看到他握着麦克风的大手上带着一枚大学戒指。

    “西装不错,博得,”斯瑞德说道,“你是直接从歌剧院来到这里的?”

    他听到有几位记者在暗自窃笑。博得黑色的眼睛盯着斯瑞德。光秃秃的黑脑袋上泛着光芒。

    “我们看到几个变态狂正把几个女孩从大街上掳走,中尉。去年您曾经保证要为我们的城市主持公道的。我们仍再期待着您兑现承诺。这个城市的居民也同样在等待着。”

    “如果您正在竞选职位,就另找时间吧。”斯瑞德从牛仔裤上解开徽章递到博得的面前,另一只手卡住照相机,“立刻把路给我让开。”

    博得勉强让开了一点。在穿过人群的时候,斯瑞德用肩膀重重地撞了记者一下。众人仍在身后吵吵闹闹。一群记者尾随着跟过来,冲上便道并来到临时拼凑起来的黄色警戒线旁边。斯瑞德弯下腰,从警戒线下面穿过去并直起身子。他对着最近的那个22岁多点、有着一蓬红发的警察做了个手势,随后,这名警官便急匆匆地来到斯瑞德身旁。

    “有何吩咐?中尉!”

    斯瑞德向前倾了倾身子在他耳边说:“尽你最大能力让这群混蛋离远点。”

    这名警官露齿而笑:“先生,您已经把他们轰走了。”

    斯瑞德漫无目的地走进格雷姆•斯顿尔家修葺一新的草坪中央。他朝着自己负责的警察局高级警官马吉里挥了挥手。她正断断续续地向那些穿便衣的警官发出简短的指令。即使穿着黑色的两英寸鞋跟的高筒靴子,她的身高也仅仅达到5英尺。与周围其他警察相比更加显得娇小。但是,当她用一根手指朝他们的方向用力指了指时,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望过去。

    斯顿尔的房间坐落于狭窄小巷的尽头,周围尽是高大的橡树,树叶飘零,杂乱地在地上沉积起来。房子本身是19世纪风格的三层小楼,坚固的砖木结构足以抵御明尼苏达州冬日的严寒。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从大街一直延伸到巨大的小楼前门处。在房子左侧,从木质檐槽往下看,可以看到能够容纳两辆汽车的独立式车库,还有一条车道通向最近的小巷中。斯瑞德注意到车道中停放着一辆鲜红色的大众甲壳虫汽车。

    那是雷切尔的车——“血色虫”。

    “欢迎来参加聚会,头儿。”

    斯瑞德看了一眼来草坪上找自己的马吉里。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9 21:03

马吉里乌黑的头发剪成了碗状发型,一缕刘海儿垂到眉毛上。她的身材娇小,有点像中国洋娃娃——面容娇好,表情丰富,杏核眼,皮肤光滑并富有弹性。白色“盖普”衬衫外面穿着暗红色的皮夹克,下身穿着黑色牛仔裤。斯瑞德很少花钱来包装自己。他穿着重新更换了鞋掌的牛仔靴,自从多年前供职于警察局并穿上警服起,他就一直穿着这双靴子。现在仍然穿着那条陪伴他度过九个春秋并且已经磨破了的牛仔裤,即使裤袋已经无法装什么东西了,他依旧穿着这条牛仔裤。那件皮夹克也同样经风历雨,袖子上至今还留有一个子弹洞,正好与斯瑞德上臂上的伤疤对应着。

    斯瑞德的目光瞟到斯顿尔的窗户上,他看到里面有一个男子正端着酒杯。水晶玻璃反射着枝形吊灯所发出的光芒,像一面镜子一样熠熠发光。

    “那么,我们在这里发现了什么没有,马吉里?”斯瑞德问道。

    “没发现什么新证据。”她说,“雷切尔•迪斯:17岁,德卢斯高中高三学生。运动员凯文称,他在星期五晚上大约十点钟驾车离开运河公园的时候曾经看到过雷切尔。此后,便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她的车子停放在车道上,但是,迄今为止,没有人看到她在周五的时候回家,也没有人看到她离开运河公园或者与其他人一同离开那里。这些都是两天以前的事情了。”

    斯瑞德点点头。他仔细研究了一会雷切尔的大众汽车,这辆车周围聚集了很多警官,已经彻彻底底地把这辆车搜查遍了。这是一辆鲜红色、灵巧干净的汽车,并非属于十几岁女孩倾心的那类轿车。

    “检查一下从运河花园到她住所沿途的所有银行自动取款机,”斯瑞德建议道,“或许,我们运气很好,能够找到从周五至今的自动取款机的监控录像带。让我们检查一下她是否真的像凯文所说的那样回家了。”

    “我们已经检查完了。”马吉里对斯瑞德说。她挑了挑眉毛,仿佛在说:“难道我愚蠢得连这个都想不到吗?”

    斯瑞德笑了笑。马吉里是他工作至今所遇到的最聪明机智的警员。“格雷姆是她的继父,对吗?她的亲生父亲情况如何?我想,她亲生父亲的名字是托米。”

    “这是不错的尝试。我也想到了这点。但是,他已经去世了。”

    “还有其他人失踪了吗?比如说她的男朋友?”

    “到目前为止,尚未接到相关报告。如果她离家出走的话,就有可能独立离开或者与本城以外的什么人一同出走。”

    “离家出走的人是需要乘坐交通工具的。”斯瑞德说道。

    “我们正在检查本地的机场和汽车站。”

    “邻居们有没有什么发现?”

    马吉里摇了摇头:“迄今为止,还没有发现什么感兴趣的东西。我们仍在进行盘问。”

    “这个失踪的女孩是否卷入了什么投诉事件中?”斯瑞德问道,“比如说跟踪、强奸之类的事情?”

    “古珀检查了数据库,”马吉里说道,“雷切尔并没有卷入这类案件中。再往前检查几年,你将发现艾米丽和她的第一任丈夫——雷切尔的父亲——曾经发生过一些小的冲突。”

    “比方说?”

    “她的父亲经常喝得酩酊大醉并且目无法纪。一宗家庭虐待案卷宗中表明,他从不按照规定缴费。他殴打妻子,但是,并不殴打他的女儿。”

    斯瑞德皱了皱眉头:“雷切尔和凯丽早已经相识?”

    “去年从没有人提到过雷切尔这个名字,”马吉里说道,“但是,我们会四处打听一下有关她的情况。”

    斯瑞德茫然地点了点头。他再次设身处地地为雷切尔着想,重新构思了雷切尔失踪前的最后一夜的情景,并试图找到从运河公园回家的路上可能发生或者可能没有发生的情况。他推测雷切尔开车从运河公园回到了家,她肯定是开车回家的,因为她的车现在就停放在家中。那么,后来发生了什么?她进屋了吗?有人在等着她吗?她又一次出去了吗?那个风雨飘零、冷风彻骨的夜晚——她应该开车离开家。除非有人开车来接她。

    “是和斯顿尔夫妇谈谈的时候了。”斯瑞德说道。随后,他停顿了下来。他已经习惯于听取马吉里的直觉。

    “你心里是怎么想的,马吉里?她是离家出走还是发生了什么更糟糕的事情?”

    马吉里毫不犹豫地说:“从她的车子仍停放在房子外面这个情况来看,应该是发生了比离家出走更糟糕的事情。听起来好像凯文所说的那样。”

    斯瑞德叹了口气:“是的。”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9 21:03

斯瑞德按响了门铃。透过毛玻璃,他看到一个黑影并听到咯嚓咯嚓的脚步声。装饰有雕刻造型的橡木门朝里打开了,一个与斯瑞德身高差不多、得体地穿着V型领口羊绒衫、白衬衫以及棕褐色优质细亚麻布便裤的男子伸出手来。他的另外一只手摇晃着酒中的冰块。

    “您是斯瑞德中尉吧?”这名男子向斯瑞德打招呼,使劲地与斯瑞德握着手,脸上挂着微笑,就像习惯于参加乡村俱乐部鸡尾酒会时的笑容一样,“基利告诉我们说您很快就会来到这里。我是格雷姆•斯顿尔。”

    斯瑞德肯定地点了点头。他已经得到这个消息了。基利指的就是基利•金尼克,德卢斯市警察局副局长,也就是斯瑞德的顶头上司。格雷姆想要确信斯瑞德了解到他已经在市政大厅得到了公正。

    他注意到格雷姆的前额和嘴角处堆满了皱纹,显得很是小心翼翼,并且根据格雷姆脸上的皱纹,斯瑞德推测出他的大概年纪。他的棕褐色头发理得很短,是那种经理人员常理的发型。他戴着纤细的圆框银色眼镜,脸型较宽、线条柔和,颧骨较低,或者可以说下颚较为凸出。即使在深夜时分,格雷姆的胡须也很不清楚,这使得斯瑞德不由自主地用手掌摸了摸自己凌乱的胡茬。

    格雷姆的一只手搭在斯瑞德肩上:“请跟我到后面,”他说道,“外面这么多人在围观,恐怕在起居室会让太多的人看到。”

    斯瑞德跟着格雷姆走进装饰有精致沙发和古玩的起居室,起居室用亮漆胡桃木装饰一新。格雷姆指了指背后安装有镜子的瓷器橱,里面装满了水晶制品:“您要喝饮料吗?这里没有酒精饮料。”

    “不了,我不口渴,谢谢。”

    格雷姆在房中间停住了脚步,看起来有点局促不安:“中尉先生,我必须为我没有尽早提请您的关注而表示歉意。周六晚上凯文来访的时候,实际上我根本就没有因为雷切尔没有回家而感到懊恼。您知道,凯文正狂热地爱恋着雷切尔,我想,可能是凯文有点过度夸大其词吧。”

    “但是,您现在就不这么想了。”斯瑞德说道。

    “已经过去两天了。我的妻子适时地提醒我说,其他女孩已经出现过失踪的情况。”

    格雷姆在前面领着斯瑞德穿过主餐厅,然后穿过法式门来到一个凌乱的小房间中,东面墙壁中的灰色大理石壁炉使得整个房间温暖如春。白色的地毯雍容华贵、一尘不染。背面的墙壁整个就是一扇落地窗户,只有两扇彩色玻璃花门通向后花园的浓浓夜色中。一排黄铜质灯笼间隔着安装在其他两面墙壁上,淡淡的灯光照亮了整个房间。

    在花园墙壁的右侧,两把配对的躺椅安放在壁炉的两侧。一位手持钟形白兰地玻璃酒杯的妇女躺在躺椅中,从外面几乎无法看到她。

    这名妇女并未从躺椅中站起身,就这么躺着向斯瑞德点了点头:“我是艾米丽•斯顿尔,也就是雷切尔的母亲。”她轻轻地说道。

    艾米丽看上去比格雷姆要年轻几岁,但是,并非是“战利品新娘”(译注:指的是不外出工作的已婚女人)。尽管已经上了年纪,但是,斯瑞德仍能够看出她往昔的风韵。蓝色的眼睛充满了倦怠、眼妆化得有点过度,眼睛下面涂着眼影。黑色的短发很久未曾梳洗了。她穿着朴素的海军衫和蓝色牛仔裤。

    坐在靠近壁炉地面并且在艾米丽身旁握着她左手的是一个接近50岁的男子,灰白的头发刻意加以梳理,从而遮住前额稀疏的头发。这个男子站起身来与斯瑞德握手,身后留下了一堆黏湿的残余物,斯瑞德试图在不经意间擦掉这些残余物。“你好,中尉先生,我的名字是代顿•滕比。我是艾米丽所在教堂的牧师。艾米丽请我与他们共同度过这个夜晚。”

    格雷姆•斯顿尔取过靠近花园窗户的那把椅子:“我敢肯定您有许多问题要问我们,我们会竭尽所知回答您的问题。某些时候,我们希望能够忘掉不愉快的事情。我的妻子和我绝对没有卷入到雷切尔失踪这件事情中,但是,我们理解您必须在这种情况下洗清当事人家庭的清白。很自然,我们会尽可能配合您的工作,包括在必要的情况下使用测谎仪。”

    斯瑞德很是惊讶。通常情况下这都是很丑陋的一面——让家人知道他们属于嫌疑分子。“坦白地说,我们确实希望对我们这些家人使用测谎仪。”

    艾米丽不安地看着格雷姆:“我什么也不知道。”

    “这只不过是常规的问讯而已,亲爱的。”格雷姆说道,“中尉先生,请您向阿奇博尔德•戈尔提问吧。在这件事上,他能够代表我们。如果您愿意,我们明天再回答您的问题。”

    斯瑞德一脸愁容。这就是他们所说的配合。阿奇•戈尔是北部明尼苏达州最可怕的犯罪分子辩护律师,斯瑞德在证人席上已经多次与阿奇•戈尔这个温和的老山羊交过手。

    “您不觉得有必要请一位律师吗?”斯瑞德问道,话语中带有了更多的冷漠之情。

    “不要误会,”格雷姆与先前一样平静而诚恳地回答,“我们没有什么事情需要隐瞒。即使这样,在今时今日,如果我们不聘请律师的话,那么,我们真的行事太草率了。”

    “现在,您愿意在戈尔不在场的情况下与我谈话吗?”

    格雷姆微笑着说:“阿奇正在从芝加哥乘坐飞机赶回来,他很不情愿地同意我们在没有他在场的情况下接受调查。”

    不情愿。斯瑞德了解戈尔,这可能只不过是一种保守的说法。但是,他不想失去这个机会——这可能是最后一个与雷切尔家人谈话并且没有律师对他的话字斟句酌。

    斯瑞德从后袋中抽出了一本笔记本并打开一支钢笔,就在他身体左侧有一张带折叠盖板的写字台。他从桌子后面拉过来一把转椅并坐了下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9 21:04

“您最后一次看到雷切尔是什么时候?”斯瑞德问道。

    “星期五早晨在她上学以前。”格雷姆回答。

    “当时她是开车走的吗?”

    “是的。星期五晚上我回到家的时候,她的车已经不见了。”

    “但是,整个晚上您都没有听到她开车回来?”

    “没有,我十点才上床睡觉。我睡得很沉,什么都没有听到。”

    “星期六您都做了些什么?”

    “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办公室度过的,通常情况下都是如此。”

    “斯顿尔先生,在这其间您没有在家停留吗?”

    一直出神地看着炉火的艾米丽转过头,表情很是惊讶。她喝了一大口白兰地,斯瑞德不知道她已经喝了多少。“没有,我只是在今天下午回到了家。”

    “那么,您在哪里了?”

    她费了一点时间才稳定心神:“我从圣路易斯开车回来。我的姊妹几年前搬家去了那里。我是周六上午才动身回家的,但是,到了晚上我实在是太累了,因此,就没有走完剩下的路程,我在明尼阿波利斯过夜,大约在中午左右才回到城里。”

    “在您离开家的时候,您与雷切尔谈过话吗?”

    艾米丽摇摇头。

    “您是否往家打过电话?”

    她犹豫了一下:“没有。”

    “您什么时候开始焦急的?”

    “在艾米丽到家后,”格雷姆回答,“我们仍未有雷切尔的任何消息,为此,我们开始给她的朋友打电话。但是,没有人看到过她。”

    “您都给谁打电话了?”

    格雷姆迅速说出了几个名字,斯瑞德草草地在笔记本上记下这些名字。“我们也给学校的人打了电话,”格雷姆补充说,“同时,也给她朋友所提到的几家俱乐部和饭店打了电话。但是,没有人看到过她。”

    “她有男朋友吗?”斯瑞德问道。

    艾米丽抬头看了看。她用手捋开垂在面前的一绺头发,用疲惫的声音说:“雷切尔有过许多男朋友,但是,没有一个长久的。”

    “她性生活很活跃?”

    “至少从她13岁开始吧,”艾米丽说道,“曾经有一次,我撞见她在和一个男孩做爱。”

    “但是,她的性伴侣中没有什么特殊的人吗?”

    艾米丽摇了摇头。

    “您是否与这里的亲属沟通过?是否与那些可能知道她去了哪里的人沟通过?”

    “我们在本地没有任何亲戚。我的父母双亡,格雷姆是外地来的。除了我们,再也没有亲戚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9 21:04

斯瑞德写道:这对夫妇是怎么结识的呢?

    “斯顿尔女士,您与您的女儿之间是一种怎么样的关系?”

    艾米丽停顿了一下:“我们从没有贴心交流过。在她小的时候,她只是她爸爸的女儿。在她眼里,我只不过是一个坏巫婆。”

    代顿•滕比皱了皱眉:“这不公平,艾米丽。”

    “嗯,的确是这种感觉,”艾米丽深深吸了口气,她倒出了一点白兰地,用手指在毛线衫上擦了一点,“在她父亲去世的时候,雷切尔与我之间的距离甚至更远了。当我嫁给格雷姆的时候,我希望我们能够重新成为一个幸福的家庭。但是,随着她年龄增加,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您怎么样,斯顿尔先生?”斯瑞德问道,“您与雷切尔的关系如何?”

    格雷姆耸耸肩:“在艾米丽嫁给我以后,我们之间的关系相对亲密一些,但是,正如艾米丽所说,她的年龄越来越大,我们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疏远。现在也是这样。我们之间的关系很冷淡。”

    “我们曾经试着接近她,”艾米丽说道,“格雷姆去年为她买了那辆车。我猜这辆车属于雷切尔喜欢的类型,我们也是想给她买一辆心爱的车,而且,我想我们做到了这点。但是,这对改善我们之间的关系毫无帮助。”

    “她是否曾经提到过离家出走?”

    “不久以前,”艾米丽说道,“我想这听起来的确很疯狂,但是,我始终认为她觉得留在我们身边只会带来更多的麻烦并使我们更加痛苦。这使得她能够获得冷酷的满足感。”

    “她有自杀倾向吗?”斯瑞德问道。

    “从来没有。雷切尔永远也不会自杀。”

    “您为什么这么肯定?”斯瑞德问道。

    “雷切尔过于自恋。她总是很自傲、自信。她只是看不起我们,或者看不起我而已。”艾米丽摇了摇头。

    “斯顿尔先生,在您妻子离开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争吵、动手打架等类似的情况?”

    “没有,什么事也没发生。她根本就不搭理我。我们之间总是这个样子。”

    “她是否提到过与什么新结识的人约会吗?”

    “没有,但是,即使她有这种情况的话,我认为她也不愿意告诉我。”

    “您是否注意车道或者街道上有什么异常的车辆吗?或者是否看到她与您不认识的人在一起吗?”

    格雷姆摇了摇头。

    “您个人情况如何,斯顿尔先生?您在润芝银行供职,是吗?”

    格雷姆点点头:“我是这家银行在明尼苏达州、威斯康星州、爱荷华州以及达科他州分支机构的执行副总裁。”

    “在家中或者在工作中,您是否受到过任何威胁?或者曾经接到过陌生的电话?”

    “据我的回忆,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您从未感觉到身处危险的境地吗?”

    “不,从没这种感觉。”

    “很多人都知道您在这家银行的收入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9 21:05

格雷姆皱了皱眉:“嗯,我猜想这不是什么秘密吧。我必须作为政权交易委员会官员整理卷宗,因此,我的收入应属于公开的记录。但是,这并非需要形成于书面形式。”

    “那么,您也未曾收到任何可能使您相信雷切尔遭到绑架的讯息了?”

    “不,什么也没有收到。”格雷姆告诉斯瑞德说。

    斯瑞德合上笔记本:“我想,这次我已经了解了所需要的每一件事情。当然,随着调查工作的继续,我可能需要与您进一步保持沟通。我会与戈尔先生保持联系的。”

    艾米丽张开嘴,又闭上,很明显她想打断斯瑞德的话。

    “您要说什么?”斯瑞德问道。

    “这是——嗯,这是我们如此焦虑的一个原因,我坚持让格雷姆给莱尔打电话的原因。”

    “克莉•麦克格莱思。”代顿喃喃地说。

    “她就住在我们附近,”艾米丽说道,“与雷切尔在同一所学校就读。”

    斯瑞德一直等到艾米丽回头看着他,并盯着她的眼睛,尽可能在眼神中显示出关爱之情。“我不会向您撒谎。我们也一直期待着了解有关克莉失踪的线索。如果我们不这么做的话,我们就是没有尽到做父母的责任。但是,正是因为表面的相似性不足以说明雷切尔的失踪与克莉有什么关系,所以,我们没有把两件事联系起来。”

    艾米丽大声地吸了吸鼻子。她点点头,但是,眼里已是泪花盈盈。

    “如果您要我回答您的什么问题,就请您给我打电话好了。”斯瑞德说道,并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张名片放在桌子上。

    代顿•滕比从靠近炉火的椅子上站起身来,朝斯瑞德笑了笑:“让我带您出去吧。”

    牧师领着斯瑞德穿过房间。代顿是胆小、柔弱的男人,看起来像是受到斯顿尔奢华房子的胁迫一样。他走路时小心翼翼,仿佛害怕日趋衰老的脚尖在地上留下肮脏的脚印一样。他身材矮小,大约5英尺8英寸左右,尖尖的下巴、细小的褐色眼睛之间距离很小,并长着一个扁平鼻子。斯瑞德觉得他可能延续了艾米丽的往昔生活。BG——在艾米丽嫁给格雷姆以前的那种生活。

    代顿用手摸着下巴,神情紧张地看着外面的灯光以及聚集在那里的人们。

    “这些人看起来像是秃鹫一样,不是吗?”牧师看了一会说道。

    “有时候是这样。但是,这些人可能有点用。”

    “是的,我想是这样。我很感激您能来这里,中尉。雷切尔是很让人头疼的姑娘,但是,我不想她受到任何伤害。”

    “您认识她多久了?”斯瑞德问道。

    “她还是孩子的时候,我就认识她了。”

    斯瑞德点点头。

    “她什么时候开始碰到了麻烦?”

    代顿叹了口气:“正如艾米丽所提到的那样,在她的父亲去世以后,情况就这样了。雷切尔深深爱着托米。她无法承受失去父亲之痛,我想,她是把所有的愤怒与悲伤都转移到了她母亲身上。”

    “他父亲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代顿瘪了瘪嘴唇,出神地盯着拱形顶棚并陷入了沉思:“托米去世的时候,雷切尔8岁,因此,那已经是九年前的事情了。”

    “告诉我,神父,您认为这其中发生了什么?雷切尔独自离开家?或者离家出走?”

    看起来神情庄严的代顿很是自信:“或许,这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但是,我也希望如此。我真的希望您能够找到她。也许,她正在其他什么地方对着我们发笑。”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9 21:06

艾米丽咽下最后一口白兰地并离开躺椅。当代顿返回房间时,她把空酒杯递给代顿:“我想再喝一杯。”

    代顿接过酒杯并返回起居室为她重新加满白兰地。艾米丽看着他走过来,然后,目光盯着别处,对格雷姆说:“对不起,我没有打电话。”

    “没关系。贾尼怎么样?”

    “她很好,”艾米丽说道,“我想打个电话。”

    “我告诉过你,没关系的。”

    艾米丽点点头,内心感到一阵阵茫然:“我原以为你会生气的。”

    “我根本就没有生气。”

    “你想我吗?”

    格雷姆挥了挥手:“你问这个问题是多么愚蠢啊。你知道,没有你在身边,我几乎晕头转向了。昨天,我打算去徒步旅行,但是,我甚至都找不到我的网球鞋。”

    “网球鞋。”艾米丽喃喃自语,并摇了摇头。

    代顿又出现了。玻璃杯里盛的白兰地看起来比上一杯要少一些。艾米丽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甚至没有觉察到酒入喉咙的灼热感。她把酒杯交给代顿后转身离去。她擦了擦眼睛,但是,她迟了。她知道,他已经看到了她的眼里噙着泪水。

    “她这么做只是想惩罚我。”艾米丽说道,“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

    “即使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但是,这次雷切尔的失踪可能与托米关系更大。”

    “托米。”她充满痛苦地说道。

    “艾米丽,托米是雷切尔的父亲,”代顿提醒她说,“那时她才8岁,因此,她的父亲在她心目中是完美的。”

    “是的,每一个人都爱着托米,”艾米丽说道,“而我总是被她看成贱女人。没有人能够理解她到底对我们做了什么。”

    “我理解。”代顿说道。

    艾米丽抓住他的手:“是的,我知道。谢谢你。感谢您今晚来到这里。我想,如果你不在身边,我可能已经垮掉了。”

    格雷姆站起身。“我送你出去吧,代顿,”他说道,语气中带着些许礼貌的外表,“我要确保在您离开的路上,那些媒体记者不会对您纠缠不休。”

    当两个大块头的媒体记者从门廊走出去的时候,代顿更显得矮小了。当前门打开的时候,艾米丽目送着他们离去。而后,随着门被关上,房间里又一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偌大的房间只有她一个人了。

    即使这些天,她与格雷姆在一起,她依然感到孤独。

    他的话都是对的,对她也很好,并允许她自由地过自己的生活。但是,他已经不再掩盖他们之间的任何情愫了。她不能肯定他是否依然为她考虑什么。在圣路易斯期间,她故意不给他打电话,希望使他生气,希望他想念自己并亲自给她打电话。如果他给她打了电话,如果他想念她,如果他对着她大喊大叫,至少,她会明白,他对她依然心存爱恋。

    但是,除了他找不到鞋子的时候,他根本就不需要她。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9 21:07

随后,她回到了家里并发现雷切尔已经离开了。多年以来,她希望如此,并希望知道她的女儿什么时候会给家人留下一张字条后离家出走。有些时候,她甚至希望这一刻早点到来,从而结束母女之间的敌对并给她的生活留下一些自由的空间。但是,她绝对没有想到,当所有的一切成为现实的时候,当她只能思考使她们母女分别的种种令人扼腕的情形时,她竟然感到如此地孤独。尽管这个女孩在过去许多年里恶毒地对待她的母亲,但是,作为母亲,她一直觉得雷切尔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她的母亲深爱着她。即使当她试图停止对她的爱时,她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一切都如过眼烟云一般。

    如果她没有离家出走,情况会怎样?如果她像其他的女孩那样不再在大街上抢劫他人,情况又会如何?

    当格雷姆打开门并返回房间时,艾米丽听到前厅里一片嘈杂。她不想见他,不知道该如何权衡她对格雷姆的疏远以及对雷切尔的悲伤。艾米丽迅速站起身,逃进厨房的后楼梯上。她听到格雷姆返回门廊。她想象着格雷姆扫视着空荡荡的房间,并意识到她已经离开了房间。艾米丽不希望他出来找她,而且,他也不会来找她。当他坐在书桌前并打开电脑时,她几乎无法弄清楚钥匙的叮当声。她急匆匆跑上楼梯并来到第二个门内。

    今夜,她无法在卧室里入睡。同样,他也不会怀念往昔的恩爱之情。

    艾米丽来到雷切尔的房间。在那里,她闻到了陌生人的气息,今天晚上,警察来到雷切尔的房间,他们翻遍雷切尔书桌和梳妆台,也留下了浓重的汗味。实际上,她对这个房间本来就很陌生,因为在雷切尔在家时,她几乎从不进这个房间。这是她女儿的私人处所,包括艾米丽在内的所有人都不允许进来。

    房间内大部分东西都被挪走了。墙上也没有了大幅的海报,露出了苍白的黄色油漆涂层。她的脏衣服都堆在角落里,白色篮子里里外外到处都是。她的学习课本有些打开着,有些合上了,全都凌乱地散落在书桌上,雷切尔潦草涂写的皱皱巴巴的便条夹在书页中。只有她的床精心整理过——这是雷切尔允许女仆整理的房间的一部分。

    艾米丽躺在床上,抬起双腿并用双臂抱住自己的双腿。她看到了一张照片,精巧地摆放在女儿床头几上,那是雷切尔在她父亲怀里的照片。艾米丽伸出一只手,把像框扣过来,这样,她就不必盯着这张照片了。

    在她看到床头柜的时候,她意识到自己无法轻易地忘掉过去。靠着收音机闹钟的后腿上,放着一个粉红色的麦兜猪,并戴着一副墨色塑料太阳镜。这是在明尼苏达州集市上所买的纪念品。

    9年以后,雷切尔仍然保留着这个纪念品并摆放在自己的床头。

    “托米。”艾米丽叹了口气。

    托米让雷切尔坐在自己的肩膀上。现在,比她周围的所有人都高的雷切尔吃惊并疑惑地看着周围的所有人摩肩接踵地从街道的一端挤向街道的另外一端。几万人汗浸浸、慢慢地向前移动着,在八月末的晚上,人们在炎热与潮湿的空气中炙烤着。

    “爸爸,真好玩!”雷切尔喊道。

    “难道我没向你保证过吗?”托米说道,“很壮观吧?”他把雷切尔高高地举在头上,带着她旋转,有时又突然把她放到地上。

    “我们现在能去娱乐场吗?”雷切尔大声叫喊着。

    艾米丽忍不住大笑起来。她怀疑那是托米最想去的地方。整整一天,她看到托米和雷切尔都在集市上忙忙碌碌。托米什么都吃,他像吃爆米花一样吞下油炸干酪凝块,并喝下一大杯冰镇啤酒冲奶酪。他吃了玉米粉热狗、猪排、如滋郁金香、涂满黄油的烤玉米、炸馄饨以及一袋袋的小油炸圈饼。如果现在就骑马的话,就会像搅拌器一样搅动他的胃。但是,托米从不会对雷切尔说“不”。

    等走到半路的时候,他们看到了明亮的飓风。黑暗将整个狂欢现场变成了仙境,成群的人们尖叫着,脸上反射着头顶上疾驰而过的过山车的如绚丽彩虹般的颜色。雷切尔什么都想尝试一下。无论过山车的速度有多快,或者高度有多高,或者头朝下并且头发倒垂下来的时间有多长,这些都不能阻挡雷切尔的好奇心。在火圈上,她紧紧抓住托米一圈一圈地转着,然后,大幅度旋转着、章鱼、雪崩以及飓风。看到托米的脸都吓绿了,艾米丽暗自高兴。

    差不多花费了两个小时的时间来逛完狂欢节现场,接着,他们又开始往回返。在路上,他们被一场棒球比赛所吸引,它的主办者是穿着魔鬼装束的招揽行人的人,他的红色衣服上别着一个纽扣。“欢迎来到地狱。”他微笑着,露出两颗棕褐色的门牙,并邀请托米试着碰碰他的手。

    “要是能打碎三个盘子,您就能赢得大奖。”他说道。

    “大奖是什么?”雷切尔问道。

    这个装扮魔鬼的人指了指那个憨态可鞠、软乎乎,几乎与雷切尔一般高的大毛毛熊。小女孩瞪大了眼睛,紧握着托米的胳膊并眼巴巴地看着托米:“爸爸,您能给我赢到毛毛熊吗?”

    “我肯定能。”

    这个装扮魔鬼的人递给托米三个棒球。托米的右手掂着两个棒球,并挥起左手。

    “你喝多了,托米,”艾米丽告诫他说道,“你看起来气色不大好。”

    托米将第一个球发射到一个磁盘的死点。磁盘被击成碎片并掉落到货摊的垃圾中间,同时,棒球也砰地一声射入到铝质墙壁中。

    “打中了,爸爸!打中了!”

    托米露齿而笑,又发射出了第二个球,砰!另外一个盘子被击个粉碎。

    “又打中了,爸爸,你赢了!”雷切尔兴奋地大喊大叫。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9 21:08

一家三口

“在你床上给小熊腾出个地方,小心肝。”托米对她说。

    托米再次曲起手臂、摆好姿势准备射出第三个球。人们聚集在这一家三口后面,等着他再次砰地一声把盘子打爆。

    然而,球却从托米的手上掉了下去,在柜台上弹了几下,然后砰地一声重重地掉在了地上。那个装扮成魔鬼的人大笑起来。小亭子周围的人也都失望地发出了惋惜声。托米屈膝蹲下,用手抓住自己的手臂发出尖锐的叫声,脸涨得通红,面部表情都扭曲了。

    艾米丽说她首先想到的就是立即表示遗憾:“该死的,托米,你已经好多年没有投掷棒球了,你到底还想要证明什么?”

    雷切尔恼火地瞪了她母亲一眼。托米紧紧闭着嘴唇,嘴角流出了几滴鲜血并滑落到下巴上。雷切尔用手替父亲把血迹擦掉。

    “对不起,宝贝儿。”托米对雷切尔说。

    柜台旁的老头咯咯笑着,朝托米挥了挥手:“别忘了领你的奖品。”他用手举起一个戴着太阳镜的粉红色毛毛猪,对着托米晃了晃。

    托米把毛毛猪递给雷切尔时表情很尴尬,但是,雷切尔却喜爱地抱着这个粉红色的小猪,甚至觉得这个小奖品比得到大奖还要好。“我喜欢这个奖品,爸爸。”她说。当托米弯下腰时,她轻轻地吻了吻父亲。

    艾米丽的心像是被刺了一样。她的忌妒心很强,也为此而自责。

    “我想我们该回家了。”她说。

    但是,雷切尔还有其他想法。当他们从娱乐亭走出来的时候,一种叫做弹射椅的过山车突然从他们面前弹出,钢质圆椅像石头一样从系绳上摇荡过来,上面坐着两个大声尖叫的乘客。椅子上内置的麦克风传出他们歇斯底里的叫喊声。

    “哎唷,”雷切尔低声说,“您觉得我也能坐上去体验一下吗?”

    艾米丽打断她的话:“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好注意,雷切尔。你父亲身体不好,而你又太小了,我觉得不适合玩这种冒险游戏。”

    “我觉得雷切尔看起来不是很小,”托米说,“而且,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很棒。”

    “得了吧,托米,别犯傻了。”艾米丽说。

    托米对女儿使了使眼色:“我们还能说什么呢,雷切尔?”

    雷切尔看了母亲一眼,用少女最成熟的声音尽量大声地喊道:“胡说,胡说,胡说!”

    艾米丽大为震惊。她拖着托米的手臂并在他耳边低语:“是你教她那样对我讲话吗?你疯了?”

    “胡扯!艾米丽,她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而已。”

    “那好吧,你们就去坐那个该死的弹射椅吧。”她发出嘘声,表示讨厌托米招惹自己。

    他假装吃惊地说:“妈妈说了不中听的话。”

    雷切尔得意地抓住托米的手。他们一起朝弹射椅走去,随后,雷切尔回头看了看。她大喊大叫着,像是在开一个超级玩笑一样:“你去死吧,妈咪。”

    艾米丽朝她走了两步,向后扬起手来准备打雷切尔。她现在非常想掴女儿的耳光。但是,她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然后收了回来。她开始啜泣起来。她看到托米父女二人扬长而去,根本就没注意到她的哭泣,她的哭声引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的注意。艾米丽擦了擦脸颊,然后,从人群中挤出去,朝着弹射椅附近的观众席走去。她宁愿像往常一样充当看客。为他们鼓掌。为她的丈夫鼓掌,是他使得艾米丽觉得自己像是很卑鄙,并为女儿雷切尔鼓掌,也是他教会了女儿憎恨自己。

    当工作人员帮助托米和雷切尔坐在弹射椅中并绑好安全带时,一束聚光灯照在他们身上,艾米丽能够很清楚地看到他们的面孔。

    雷切尔一脸的喜气洋洋,仍像往常一样无所畏惧。

    但是,托米面色苍白,汗水顺着前额流下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9 21:09

当她意识到托米的身体状况与游乐场的嘈杂和肌肉拉伤无关时,一丝恐惧袭上艾米丽的心头。相反,这一切都是源于他那个37岁就去世了的父亲,也源于他那位30岁就乘鹤西去的祖父。

    千万别让我长大,艾米丽。在一个感伤的时候,托米曾经这样对她说。

    “等一等!”艾米丽大声喊着,但是,没有人听到她的喊声。

    那天夜晚忧伤的情绪再度使艾米丽泪眼婆娑。嘈杂的音乐声以及人们的叫喊声在她的脑海中砰然作响。灯光在她的周围闪烁着、旋转着。她闻到了烧焦的油脂味,浓烈的气息几乎使她窒息。

    “他有心脏病!”她竭尽全力尖叫着。

    周围的人大笑起来。人们觉得她是在开玩笑,的确很有意思。

    砰。缆绳放开了。弹射椅像箭一样向上弹射出去。升降台咯咯作响并摇摆起来。从椅子上安装的麦克风中传来了雷切尔兴奋的尖叫声。在空洞的空气中,她兴奋的叫声听起来很是性感。她尽情地咯咯笑着,笑声在人群中回荡。

    托米一言未发。

    椅子上上下下像玩偶盒一样弹跳着、摇摆着,尽管仅仅30秒钟,但是,就好像过了一辈子一样漫长。随后,艾米丽听到周围人的低语声。她看到人们开始指指点点。雷切尔的尖叫声渐渐平息下来。

    “爸爸?”

    现在,艾米丽能够很清楚地看到丈夫,他的头垂向身体的一侧,眼睛深陷眼窝,像煮熟的鸡蛋一样滚来滚去,舌头无力地垂在嘴边。雷切尔也看到了这一切,她厉声尖叫起来。

    “爸爸,醒醒,爸爸。”

    艾米丽爬上娱乐场与观众席隔离用的篱笆。工作人员设法钩住弹射椅,并试图将弹射椅拖到地面上。当艾米丽朝这些工作人员跑去的时候,他们解开了雷切尔身上的安全带,雷切尔紧紧抱住父亲的身体并歇斯底里地大哭起来。工作人员也解开了托米身上的安全带,但是,他只是从弹射椅上滑跌下来,瘫在地上,而雷切尔仍紧握着父亲的手并大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当时,艾米丽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生命中的一个十字路口。在她的意识深处,她认为这也许是一条较好的道路。从某些方面来说,与死去的托米共同生活要比与活着的托米生活得更轻松些。她一直有着一份稳定的工作并应对家庭开支。在接下来的数年时间里,她开始帮助他们渐渐地摆脱困境并偿清了债务。

    但是,最重要的就是在她女儿的意识中,托米根本就没有死。雷切尔将父亲封存在自己的记忆中。

    一切都是开始在离开游乐场后的第二天,发生在她们默默无语、充满悲伤地驱车返回德卢斯的路上。雷切尔脸上的泪水已经干了,艾米丽惊恐地发现,雷切尔的表情已经由悲愤转化为一种仇恨。在高速公路上的某个地方,小姑娘转向艾米丽并冷冷地看着她,用一种令人恐怖的声音说:“是你害死了爸爸。”

    艾米丽试图解释这一切。她试图告诉雷切尔,托米心脏不好,但是,雷切尔根本就什么也不想听。

    “爸爸常常说,如果他死了,那么,肯定就是你害死了他。”雷切尔说。

    母女之间的战争由此开始。

    艾米丽仰躺在雷切尔的床上,抱起了憨态可鞠的毛毛猪。

    “哦,甜心,”她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而使你如此恨我?我怎样才能弥补这一切?”

    斯瑞德生活在一个被称为ParkPoint的地方,这块狭长的土地在湖泊南端与威斯康星州德卢斯苏必利尔湖的平静内港之间凸出处。半岛的宽度使得人们足以在公路的两侧搭建起一连串的房子。这里只有一条到达Point的路——这条路横跨运河上的升降吊桥——这就使得居住在那里的人们不得不围绕着来来往往的运矿船生活。

    当斯瑞德操作着自动驾驶仪在公路上疾驰的时候,他没有考虑升降吊桥的存在,他的眼睛微微闭合着,在晨曦微露的时候驾车朝着Point驶去。他关闭了录音机中正在播放的萨拉-埃文的歌曲,仔细倾听着湖面的声音。当他意识到升降吊桥的确要升起的时候,便加速前进,但是,已经太晚了。他厌烦地想着到底还要在湖面上游荡多久。他把车停在护栏旁边并关闭了引擎。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9 21:10

他离开了座舱,靠在车门上,让清晨的凉风拂面而过。他伸手到车里拿杯座时找到了一盒香烟,于是取出一支点燃。人的定力不过如此,他也不在乎多吸一支烟。上次吸烟已经是去年的事情了,自从辛迪死于癌症后,斯瑞德就再也没有吸过烟。这座城市一直都是他的家,而且,他认为自己永远也不可能离开这座城市,但是,现在他对这座城市的感觉已经有所不同——较之以往,这座城市更加黑暗,更加邪恶。这里的一切,比如庞大的升降吊桥以及湖水的气息,如今已是物是人非,只能在回忆中细细品味了。

    抚今追昔,德卢斯曾经是一座工业重镇,也由于这里富有铁矿带而成为明尼苏达州北部地区的重要城市。这是一座造船业发达的城市,那些巨型轮船乘风破浪,向着东北部的苏必利尔湖驶去。这曾经是一座贫瘠、不幸的城市,城里到处充斥着肌肉发达的矿工和水手。

    他没有回想起这座城市有什么特别值得回忆的地方,但是,这座城市有着小城镇的感觉,这里的人们一同经历了采矿业的浮浮沉沉,不仅一同工作、奋斗,而且荣衰与共。每年在苏必利尔湖结冻前的9个月中,整座城市都处于采矿业的节奏中。火车来来去去,轮船也去去来来。那座巨型升降吊桥也吊起、放下。在世界各地建造起摩天大楼、汽车、枪炮的铁矿石在北部明尼苏达州的黏土层下开始了漫长的旅程,最终转载到巨型轮船并通过水路运往世界各地。

    但是,由于海外铁矿的竞争,这里的铁矿业渐渐衰落了,德卢斯的财富也随之衰落下去。矿石已经无法维持人们的开销。为此,聪明的人们看到了这座城市在湖边的地理位置,并说:在这里开展旅游业吧。采矿业本身就是某种旅游形式,来到这里的写生人常常在大桥旁边对着穿过运河的轮船写生。

    但是,现在情况发生了变换。此时并非午夜时分。斯瑞德独自站在桥边,悠然地吸着烟,望着铁锈红色的轮船在桥下往来。他看到轮船甲板上站着一个男子,也在吸着烟。看不出这个男子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不过刚刚能看到一个轮廓而已。这个男子举起手,发出了平平常常的问候,斯瑞德也挥了挥手,回以问候。如果他的生活按照他年轻时的设想发展的话,也许,这名男子的生活也就是自己的生活。

    当升降吊桥再次落下时,他返回了他那辆烈马牌汽车中。当他驱车穿过桥面驶向Point时,他听到轮胎下的桥面发出呜呜声,他又看了一眼那艘轮船,那是一条通体红色并且正在驶向苏必利尔湖的轮船。这艘船也承载着斯瑞德的一部分生活疾驰而去。每一艘轮船每次都要穿过这座吊桥。这也是他居住、生活在这座城市的部分原因。

    波恩特的居民是一个热情的部族,这里有游客,台风,暴雨,连绵梅雨,还有冰雹,夏日那里田园诗般的风景更使这里比其他什么地方都好。他们享受着沙滩,它每一年还都一两英寸地扩展,每家的小院用大树围着,把沙子隔在外面。七月里的星期日,斯瑞德会拉着一个躺椅,走过头巾草坪,把它支在沙滩上,坐上几个小时看航船和货船来来回回。

    波恩特的大多数的房子,除了几个被外来户拆了重建的,都是些老房子,摇摇欲坠,经常会因风吹雨打而塌掉。斯瑞德每个春天都要把房子粉刷一新,用的都是些甩卖的货,所以从没有坚持到冬天的时候。

    他的房子,离大桥有025英里远,30英尺宽,建在一个广场上,前面是一个大门,正中间是两个台阶。门右边是客厅,一个可以直接看向外面的窗户,在沙地的一头儿是一段行车路。

    斯瑞德把钥匙插到锁孔里,然后用他的肩膀把门向里撞开。他关上了后面的门,站在了门厅里,身体往后靠在门上,闭上眼睛。他闻到了房子那老木头散发出来的气味,掺有两天前他做的火腿留下的味道。但是还有更多的。是那种15年一直都不变的香水和香皂的味道,他记得太清楚了,那样的真实。在前几天,他想把霉味从屋里赶走,他推开了窗户,让湖风吹进来冲洗干净。后来,那种味道变淡了,他害怕了,把屋子锁起来好几天,怕连那香味也没了。

    他跌跌撞撞走进了卧室,把口袋里的东西都掏出来放在床头柜上。他脱掉了夹克,随它滑落到地上,随后滚到床上。他的脚抖了两下,也不知道把鞋甩掉了没有。没关系了。

    他站在野外的高速公路上,两排树木在荒凉的路两旁一直伸向几英里外。穿过狭窄的被一条黄线分开的人行道,克莉•麦克格莱思站在那里。她向他高兴地、轻松地笑了笑。在她的脸上还有汗珠。他一直都在跑,她的前胸随着大口大口的呼吸在一上一下。

    她朝他挥挥手,示意他过去。

    “辛迪。”他大喊道。

    克莉脸上的微笑消失了。她转过身,消失在树木之间。他尽力去追,从路上滑了下去,跑向森林。他感到腿很沉。他的左手也是那样。当他向下看的时候,他意识到他正拿着一把枪。

    从什么地方传来一声尖叫。

    他沿着小路冲向前去,擦干眼睛上的汗。或是雨吗?雨水像是透过树叶掉下来的,把路弄得泥泞不堪,把他的头发也弄湿了。在前面,他看到了一道黑影从路上掠过,又大又可怕。他叫着克莉的名字。

    “辛迪。”

    透过丛林,他意识有人站在那里,等着他。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9 21:11

那不是克莉。

    雷切尔站在那里,光着身子。她就在他前面的路上,她的胳膊伸到天空中,在两个树枝上找着平衡,她的两腿渐渐地展开。雨水落到她的身体上,从她的乳房流到她的小腹,一直流到她双腿中间那里。

    “你找不到。”她对他叫道。

    雷切尔转身跑了,她的身体消失在森林中。他看着她跑远。她的身体很美,一点一点地在变小。然后,像以前一样,一个可怕黑影掠过小路,消失了。

    他举起枪,追着雷切尔喊。

    “辛迪。”

    他走到了一个林间空地,地上又湿又泞。一条小河流到湖里,但是那经过石头上的水却都是血红色的。雨水打在树叶上发出劈啪声,还有冲刷的声音变得更大了,几乎是震耳欲聋,一声巨响在他耳边响起。雨水倾盆而下,包围住他。

    他看到雷切尔在对面的那个空地上。“你找不到我。”他大叫着。

    他看雷切尔在小河那边模糊的影像,他意识到那里站着的不再是雷切尔了。

    那是辛迪。她向他伸出了双手。

    他又看到了那个黑影,向她移动,到了她的背后。一个怪物。

    “你做不到。”她对他说。

    斯瑞德仰着躺在床上,头藏在枕头底下。他现在半睡半醒,慢慢地对四周的东西恢复了意识。他听到了撕纸的声音,又闻到了煮咖啡的香味。他睁开了一只眼睛。马吉里贝坐他离他几英尺远的皮躺椅上,小腿向上跷着,一手拿着吃了一半的油煎饼,一手拿着斯瑞德的有关瓷器的读物。她半开着窗户,足以让她看到身后外面的湖景。

    “那个咖啡壶,”她说,“10年了吗?”

    “15年了。”斯瑞德说。他眨着眼睛,一动不动。

    “几点了?”

    “早上六点。”

    “还是星期一吗?”斯瑞德问。

    “恐怕是的。”

    斯瑞德打了个哈欠。他睡了90分钟了。很明显,马吉里还穿着昨晚上穿着的牛仔裤和皮夹克,看来她没睡。

    “我光着身子吗?”他问。

    马吉里笑了笑:“是的。好家伙。”

    斯瑞德抬起头,向后看了看。他也是一样,穿着那件昨晚穿的衣服:“但愿你煮的咖啡够我喝。”

    马吉里指了指他的床头柜,那里纸巾上整齐地放着炸面圈。旁边是一大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斯瑞德抓起了一块炸面圈,喝了一口咖啡,用手捋了捋乱头发。吃了两块之后,开始解衬衫,松开了腰带。

    “这里很难看。”他说。

    “我还不知道吗。”马吉里回答说。她仍然静静地吃着她的早餐。

    “是的,你想。”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9 21:12

他在开玩笑,但是斯瑞德知道他处境很敏感。他和马吉里在一起工作快7年了。她是一个中国移民,在明尼苏达上学期间参加过声势浩大的政治联盟的示威活动,使得她无家可归。当斯瑞德从学校聘来她以后,她很快就证明了自己很强的学习能力。不到一年,她知道的法律比斯瑞德知道的还多,她还显示出了对犯罪细节的洞察力——还有疑犯——大部分警官都会漏掉的东西。斯瑞德这7年里一直都把她留在身边。

    他们在一起工作的时间越长,马吉里就越发地进步。她变得更幽默,更胆大,喜欢嘲笑自己。她的表情也变得丰富起来,不再是一个冷冰冰的面具了。她还学会了不带口音地说英语,还知道如何用它来挖苦人了。

    日久天长,她还爱上了斯瑞德。

    是辛迪把这个事告诉他的。她很及时地观察到马吉里的感觉,并警告他如果不注意,他会把这个中国来的稚嫩的马吉里的心伤碎的。当辛迪走后,马吉里一门心思地照顾他的感受。6个月前,斯瑞德最孤独的时候,马吉里主动地在那个春天的一大早就搬着行李来了他家,钻到了床上,在他旁边。他醒后,从来没看过有谁的眼里对他有如此的爱。因为他那个时候很是需要一个人,而她又是那么地温柔,那么心甘情愿。

    但他记起了辛迪的警告,他想到了马吉里伤碎了的心,他拒绝了她。上个月,她对他表示感谢。他是对的,她说:那会毁了他们之间的友谊,还有再也不会那么浪漫地工作了。他不知道她是否真的那么想。

    “你对斯顿尔斯的访问怎么样了?”马吉里问。

    斯瑞德进了淋浴间。他对马吉里大叫说:

    “她母亲说不可能是自杀。你怎么想?”

    “母亲们从不会想有任何可能会自杀,”马吉里说,“但是我想如果那个女孩要了结自己的话,她当着他们的面干,好让她的血都流在他们的毯子上。”

    斯瑞德笑了笑。马吉里把雷切尔看透了。没有一个女孩想去自杀的。

    “她的妈妈和继父呢?”马吉里大喊,“你知道规矩的。最先是家人。”

    “他们都愿意拿用测谎仪,”斯瑞德回答说,“但我们得再问‘他的神圣的阿切格尔’几个问题。”

    他听到马吉里发出不屑的声音:“去死,我讨厌有钱的父母。先叫律师,再叫警察。”

    斯瑞德抓起一条毛巾,擦干头发,把它披到身上。松松地围在他的腰上,回到了卧室。

    “我们得小心点,”他说,“查查他们两个,但是一定要谨慎。格雷姆看起来很了解K-2。”

    “是的,他也这么和我说的。每周一次的手球。我不能想象K-2会玩手球。要知道,可不是规矩的法庭。”

    斯瑞德大笑起来。K-2——金尼克海湾首席代表——还没有马吉里高。甚至于有时市长也会叫他小个子。

    “我们发现有个自动取款机的摄像头,”马吉里补充道,“有人在刚刚过十点后看到了她的车快速地开了出去。”

    “目标之一是凯文。她是自己一个人吗?”

    “没有看到其他人在车里。”

    斯瑞德穿着一双褐色的多克鞋、白衬衫和一件海军运动衣。

    “来吧,我要更多的咖啡。”他说。

    马吉里跟着他走进了厨房。斯瑞德打开了窗户。早晨的空气闻起来像霜一样,他感到了冷风在刺他湿着的脖子。

    “你非得在外面这么冷的时候开窗户吗?”马吉里抱怨着,哆嗦着说。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9 21:12

斯瑞德倒了一杯咖啡,坐在一个小餐桌旁。他看马吉里蹲在清洗槽旁,里面装着没洗的盘子。她把一叠报纸和一堆三天来的垃圾邮件推到一边,腾出个地方坐了下来。

    “你就这么活着?”她问。

    斯瑞德耸耸肩膀:“什么?”

    “没什么。”马吉里说。

    “我们继续,”斯瑞德说,“我们想她是在家里做的,因为我们在那里的录像看到了她,还有那车也停在该停的位置。”

    “车里没什么异常。我们找了指纹,但没找到多少。”

    “下一个问题是,她进去了吗?她的卧室怎么样?”

    马吉里摇了摇头:“我知道她那晚穿着什么。在她的房间里没有找到与之相符的衣服。我们问艾米丽有没有丢东西。她也没说什么。如果她是自己离开的,那她一定是轻装出走。她不是化好了妆再走的,不像克莉。”

    “日记呢?”斯瑞德问,“我知道,我在做梦。”

    “你是在做梦,”马吉里说,“我查检了她的电脑。好几封私人文件。我下载了她的网上游览器,想看看她是不是在网上和哪个神精病聊过天。但她只是和学校的几个人发过邮件,她也没有注册过自己的网页。我们把它交到了化验组,看看还有什么漏掉的。”

    “邻居呢?”斯瑞德问。

    “好多人记得那天晚上看到有人在街上,但是太黑了。都看不清脸。两个人看到了有个少女在外面走,但不像是雷切尔。我们还得到报告说有一辆不明的车停在两个街区远。证人记不得更多的细节了——黑色,可能是深蓝色,四门轿车,可能是来自别的州的。我们查了附近邻居在哪里看到过那车。没有人能说清楚,没有一个人有别的州的客人来访。”

    “很有趣,”斯瑞德说,“除了几千个城里的游客。”

    “是的。”

    “其他出城的方法怎么样?有什么幸运的发现吗?”

    马吉里摇摇头:“没有。十点后没有航班从杜鲁斯走,直到星期六早晨。我们会同飞机场的有关负责人谈谈的。还有这里和韦斯垦森的快船。”

    “她可能走到了城外的高速公路,然后搭车走的。”斯瑞德假设说。

    “我想过。我把她的相片和信息都传真到了沿路的警察局和加油站了,在整个州内还有州界。甘波在网上建了一个网页。我们正要求警察去查快餐店,还有州内的各个加油站。媒体把它传开了,多亏波德芬奇,至少会在很短时间内让全国都看到她的相片了。”

    斯瑞德可能想象热线电话的铃声嗡嗡作响。他们已经收到了近2,000个有关对克莉•麦克格莱思的电话线索,把这个少女说得从新奥尔良到弗莱斯诺,无处不在。四下的帮助,他们理论上把每个提供来的线索地区都找了。他们到最后都一样——不是。

    “监狱里呢?”

    马吉里叹了口气:“城里的三个性骚扰犯人。也许是其中的某个或者某两个吧。我们去对他们一一审问的。”

    “好的。”斯瑞德感到头痛,他按了按太阳穴。不是因为缺少睡眠,是这种苦涩的程序。失踪。寻找。线索。他不知道他还有没有精力去查完这个案子,或是面对未来的另一种可能的失败。这次,他还得克服要命的孤独,没有了辛迪。

    “头儿?”当他出神地时候,马吉里说。

    斯瑞德微微一笑:“我在这。看,如果一个女孩要逃走的话,她必须得有人帮助。她一定和谁说了。今天你去外面直接找,我会一直开着手机。去学校看看她的老师和朋友。看看能不能发现是什么使这个女孩这样的。”

    斯瑞德来学校两个多小时了,他要抽支烟。

    这可是他的一项奢侈的习惯。他会买一包烟,抽上一两支,然后就会非常生自己的气,把其余的都扔掉。但一天后,他又会感到很难过,就得再买一包。

    学校很醒目地贴着禁止吸烟的标示。他看到了在休息大厅有一个出口,夹在两排防火器中间,通向学校的后面。斯瑞德穿过了门,过了一条路来到了一个开阔的地方。他又走过了教师停车位,在一所独立的标着科技中心的大楼前徘徊着。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9 21:13

斯瑞德走到了墙角,向下盯着这块荒凉的土地,乱草丛生。他拿出一包香烟,还有打火机,然后轻轻拍打着烟盒,一支烟从里面弹了出来。他拢起双手,好在风里把打火机打着。试了好几次。最后烟头冒起烟来,他吸了一大口。烟,充进他的肺,就像一个老朋友再次光临一样。他放松了下来,感到了一些舒畅。然后就开始猛烈地咳了起来。

    “这些东西会杀了你的。”一个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斯瑞德感到有点不安——一个高中学生,又一次在学校后面抓住一个吸烟的。他回过身,看到一个迷人的金发女郎在一段通向科技中心后门的台阶上站着。她也拿着一支香烟。斯瑞德向她笑了笑,认识到了他们之间共同的喜好。

    “至少我们都可以快快乐乐地死去。”他说。他走上去几个台阶,然后倚在台阶的护栏上。

    “我一直在想吸烟会不会比喝酒要好一点儿。”这个女人对他说。

    “为什么不两样都来?”斯瑞德问。

    “我想过的。但我对这两样都没有沉迷。”

    她30多岁。穿着一身羊毛夹克,拉链拉到了顶,还有一条新的深黑色的裤子。她看起来是一个前啦啦队队长,小巧的身体,健美的体型,还有一头短短的、整齐的金发。她的双眼是绿色的。还有一张迷人的脸,高挺的鼻子,脸在冷冷的空气中有点发红。

    她看起来很面熟。斯瑞德对她这么说。

    “我们过去见过。”她告诉他,“我的名字是安吉尔。安吉尔•詹兹克。我是这个学校的老师。克莉•麦克格莱思是我的一个学生。她失踪后你曾经找我谈过。”

    “雷切尔也是你的学生吗?”

    安吉尔摇摇头:“我想她是学生物的,不是化学。柏吉,生物老师,早晨跟我说了她的事。我不认识雷切尔是谁。”

    斯瑞德把手伸进兜里拿出一张记录员给他的纸,上面写着雷切尔的班级和年级。“你在一年前没教过她英语吗?”

    “那是罗宾詹兹克。他在那教——教过——英语。但如果你想找他谈的话,恐怕你就得到圣弗朗西斯科他新任妻子那里找他了。”

    “他是你丈夫?”斯瑞德问。

    “曾经是的。”

    “抱歉。”斯瑞德说,“如果我说那种男人猪狗不如,你不会介意吧?”

    安吉尔大笑道:“我都知道。”

    她苦笑起来。他也了解在她周围的隔膜,因为他也一样。就是照着镜子,他也可以从她的脸上看得出来,他近处看时:她的嘴唇堆起了几条皱纹,双眼死气沉沉,用了浓妆想让她的皮肤变好点。失去在她身上留下了重重的烙印,他也是如此。

    “因为那个才吸烟的吗?”斯瑞德试探着问。

    她看起来有点惊讶:“那很明显吗?”

    “我经历过相同的事,”他告诉她说,“一年前。我开始吸烟的。”

    “我想我一年前就忘掉那个了呢,”安吉尔说,“但不那么走运。”

    “你丈夫提过雷切尔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9 21:14

安吉尔摇摇头:“没有,英语课的课堂很大。”

    “其他的老师和同学们呢?你认为谁会和她关系很近呢?”

    “你应该去和南茜谈谈。她是一个在这里做兼职工作的法律顾问。今天早上她在咖啡厅说了好多雷切尔的事。”

    “比如说?”

    “她认为搜寻只是在浪费时间。”

    “她说了为什么吗?”斯瑞德问。

    安吉尔摇摇头。

    “这个女人劝过雷切尔?”斯瑞德继续问。

    “我不知道。南茜不是学校的雇员。她在大学里教书,是自愿来这里来帮那些有麻烦的学生的。大部分是女学生。”

    “楼里有你的办公室吗?”

    “更像一个衣柜,真的。在二楼。但事先声明。你拿着南茜不很喜欢的东西。”

    斯瑞德不解地问:“是枪吗?”

    “阳具。”

    斯瑞德大笑起来,安吉尔也咯咯地笑了起来,然后他们都狂笑了起来。他们盯着对方,感到笑话很有趣,同时一种微妙的吸引在彼此之间产生了。笑得莫名奇妙。他记不得有多长时间没有放松心情去为一个笑话而大笑了。或是多长时间他没和一个女人相处过了。

    “至少你知道你内在的责任。”安吉尔说。

    “谢谢。你说的很有用,詹兹克女士。”

    “叫我安吉尔吧,”她说,“你也会同意我那么叫你吗?”

    “同意。叫我乔纳森吧。”

    “叫你乔吧。”

    “那也行。”

    斯瑞德有点迟疑,不知道是为什么。然后他意识到自己还要迫切地说些什么,对,请她吃晚餐,或是问问她喜欢什么颜色,或是把她散在面前的头发温柔地为她捋好。那种感觉的力量充满他的全身。可能是因为那是他一年来感觉到的唯一一点温暖。他内心死了这么长时间,他都想不到唤醒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你还好吧?”安吉尔若有所思地问。他看到一张非常迷人的脸。

    “我很好。再次感谢你。”

    他把她留在台阶上。一会就过去了。但它却不曾过去。

    斯瑞德转到一个很偏僻的地方找到了南茜•卡维尔的办公室,几乎在直廊里都看不到的地方。当他向四周看时,斯瑞德看到了一个很窄的门,上面有一个写着'南茜•卡维尔'的木牌,挂在钉子上。相片和海报贴得满门都是,那都是些可以让校董事们敢怒不敢言的记录。

    有关于对同性恋憎恶的危险的杂志文章。其他的文章,都是些生动的剪辑,关于抨击色情文学传播的。她有一本关于去年同美国社会同性恋女人会见的小册子,她的名声大振,她是那里的发言人。还有几张在外面帐篷里生活的女人们的照片。斯瑞德认出了布来特希尔,还有一些天然瀑布,他想好像在加拿大看过。相片大多数是少男少女。除了一人,她很瘦小,但很健壮的40多岁的女人,长有一头红发,还戴着一副又大又厚的墨镜。在大多数的相片中她都穿着同样的衣服,一件绿羊毛衫和一条石磨的牛仔裤。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9 21:15

斯瑞德上前仔细看着相片里的每个女孩儿,但没有找到雷切尔——或是克莉——在他们之中。他有点失望。斯瑞德刚要去敲门,只听见里面有微弱的声响。他改变了主意,在想门是否锁着呢,他就拧了一下门锁,轻轻一推。门向里开了进去,然后向里碰到墙上,敞开了3英尺大。

    斯瑞德在里面的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时走了进去。一个是10多岁的长着娃娃脸的金发女孩,眼睛闭着躺在一个蓝色躺椅上,那椅子的颜色与办公室一点也不配。南茜•卡维尔站在椅子后面。她手指伸出去按摩着女孩的脸和前额。卡维尔在眼镜后面的眼睛也闭着。当门开向里面撞到墙的时候,她们的眼睛都睁开了。卡维尔的手像摸到火一样从女孩儿的皮肤上收了回去。

    女孩没有看斯瑞德,而是仰着脖子十分紧张地去看卡维尔。卡维尔愤怒地看着斯瑞德。

    “你他妈的想干什么,像这样就进来了?”她责备道。

    斯瑞德很高兴和深表歉意地说:“我很抱歉。我要和你谈谈,我没想到你还有别的客人。”

    女孩儿翻到椅子右面,站了起来。她没有看斯瑞德:“我应该去上课了。非常感谢,南茜。”

    卡维尔温柔地回答说:“当然,萨拉。我星期二会再回来的。”

    萨拉从南茜的书桌上抓起一摞书,把它们抱在胸前,尴尬地从斯瑞德身边冲了出去。想一下子从走廊消失掉。

    斯瑞德关上了身后的门。卡维尔还呆在椅子后面,像是盯毛毛虫一样看着他。她的大眼镜使她那生气时候的眼睛变得更大了。她比在相片里看到的还要小,但是身体很健壮。

    “你想干什么?”她问。

    “我叫乔纳森•斯瑞德。”他刚开始说话,但她不耐烦地挥挥手打断了他。

    “是的,是的,我知道你是谁。你是个警察,正在调查雷切尔的失踪案,你在占用我的时间。”

    她回到书桌旁,坐到一个木椅上:“告诉我一些我不知道的。”

    斯瑞德看了看这个小办公室。卡维尔的书桌是学校规格的,白面铝腿。上面堆着一叠硬皮书,大多数是以精神类为题的书,马尼拉文件夹里面有一叠纸。电话被四周的便条围着。椅子,书桌,还有躺椅就算是办公室里的家具了。墙上唯一的东西就是一个公报板,和她的办公室的门一样,放着好多的文章和相片。

    斯瑞德舒服地坐在躺椅上。从口袋里取出一个记事本,又摸着其他的口袋找笔,然后往后一靠。他把记事本翻了几页后,看了一眼自己潦草的记录,嘴里还弄出烦人的声音。

    最后,他抬起头看着在椅子里坐着要发作的南茜•卡维尔。

    “我的搭档告诉我应该去看看病,”斯瑞德高兴地说,“你的所有病人都能享受到面部按摩吗?”

    卡维尔的脸沉得就像一块石头:“萨拉不是病人。”

    “不是?太糟糕了。我听说你是一个医生,可能我错了。你是按摩师吗?”

    “我有两项学士学位,还有精神学和侦探学的学识。我是明尼苏达大学的教授。但是在这里,和这些姑娘们,我就是南茜。”

    “好极了。那你和萨拉在干什么——正在睡午睡吗?”

    “不,”她说,“不关你的事,萨拉有睡眠障碍。我在教她放松的技巧。就这样。”

    斯瑞德点点头:“放松很好。我的搭档还告诉我试着去那么做呢。”

    “但愿你的搭档还告诉你说不要跑题,警探。你玩的这种把戏太明显和没有创意了,为什么不直接问你的问题,好让我回去工作呢?”南茜•卡维尔笑着,不带一点温暖的感觉。

    斯瑞德回笑道:“把戏?”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9 21:16

“把戏。看看谁能让谁服。记住,我以那个为生。所以我们就老实点,行吗,警探?还有不管你的调查会有什么结果,你都会像检查一块肉一样检查我的。你说了我不足以那么迷人去组建追求我的异性团体。然而,你看到了我有一个很健壮的身体,以我个人的看法,你想到了如果你能让我上床的话,我会让你很快活的。这所有的一切都让你想和我做爱胜过任何女人——想想我是否在和一个少女在这里发生性关系。你希望如果你我认为你的所见对我有什么威胁,你就会从我身上得到更多的秘密。”

    “真神奇,”斯瑞德说,“告诉我谁会获世界最佳服务奖。”

    卡维尔又微微笑了一下:“是我,对吗?”

    “好吧,像你提到的,你正在和一个10多岁的小孩在这里做爱吗?”

    “我不和未成年的人做爱,警探。”卡维尔一个字一个字地强调说。

    “回答得很好。所问非所答,但也很好。我喜欢你门上的相片。你看起来涉足很多的学生领域。”

    “我称她们是男女平等主义者。”

    “未成年人会出席这些会议吗?”

    “当然。经父母的同意。”

    “我想雷切尔是不是也和你们去那里呢?”

    “没有,她没有,”卡维尔说。

    “克莉•麦克格莱思呢?”

    “不,我从来没见过克莉。你是在暗示我和她们的失踪有关联吧?”

    斯瑞德摇摇头:“根本不是。我只是想找找有没有什么联系。”

    “那为什么不从女同性恋开始呢,对吗?”

    “很奇异,你怎么知道我想的。你和她们两个人之中的一个谈过吗?”

    “我没有和她们谈过,警探。”

    “好吧,既然你说你不是学校的按摩师,如果你不是一个顾问,那你是做什么的呢?”

    “我是一个导师,或是她们一个普通朋友。没有什么正式的关系。”

    “很奇怪,是吗?”斯瑞德问,“我是说,你有精神学的两个学士学位,还是一个明尼苏达大学的教授,我还看到了你书桌上有很多学术书籍。”

    “一点也不奇怪,警探。事实上,我可能说是你的责任让我来到这里的。”

    “我?怎么回事?”

    卡维尔倚向她的书桌前,她的手小心地合在一起,她的棕色双眼又一次刺向他:“好吧,既然你没能找到克莉•麦克格莱思,你让学校里的很多女学生都受到精神上的伤害。”

    斯瑞德哽塞:“我不明白。”

    “好吧,让我告诉你。自从那个女孩在八月失踪后,学校开始有很多关于女生的麻烦。好几个逃课,哭泣,还有自残。我只是自愿地尽我所能做个法律顾问——不是专业的,但有人会对我诉说她们的恐惧。那就是为什么学校管理体制那么担心,她们从来不违背我的政治和在性方面的立场,而是双手赞成。我发现和姑娘们在一起很开心。所以我坚持在这里,一周两个下午,还有,我还在几个寓所建立起了小组。我不是她们的大夫,尽管我的专业经验会给她们帮助。但大部分时间,我只是这些人倾诉的对象。”

    “你和雷切尔成了朋友了吗?”

    他看着她的脸,期待着有什么反应。但什么也没有,没有一丝的不安,没有想隐藏什么,只是平视着他而已。

    “我认识她。”她说,还是那么心胸坦荡。

    “知道她多少?”

    “我们偶尔见过几次面。她不是来和我倾诉的人。我提到过,她从没有参与过我组织的活动。”

    “她为什么来找你?”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9 21:16

卡维尔停了一下。然后平静地对斯瑞德说,“我可能不方便说。”

    “为什么不方便?”斯瑞德烦躁地问,“你强调说没有什么专业联系,所以应该说是义务,对吗?”

    “要看雷切尔怎么看这种关系,还有她是否把我当成一个大夫。但无疑,只有我们的关系很值得信任,她才会告诉我些东西。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如果我背叛朋友这件事传了出去,警探,我不会在这个领域再有什么成功而言了。”

    “但是要知道形势不一样了。那个女孩失踪了。如果她对你说的可能帮助找到她的话,你就该把雷切尔说的告诉我们。”

    卡维尔摇摇头:“恐怕我不能。”

    “卡维尔博士,这个女孩可能很危险。”斯瑞德坚持说。

    “警探,我知道那不会对你们找她有任何帮助的。相信我。”

    “你今天在学校和别人说我们找不到雷切尔。为什么?你怎么会那么想?”

    “你们没有找到克莉。”卡维尔回答。

    “你有什么理由认为这两个案子有联系的呢?”

    “没有,我不想再去推测了。我没有什么理由这么想。”

    “还有,你看起来很肯定我们找不到雷切尔。”斯瑞德回答说。

    “我不肯定她是否想被你们找到。”卡维尔说。

    斯瑞德的双眼眯了起来。他从躺椅上站了起来,靠向桌子,两手扶在边上。俯视着卡维尔,他想让她感到他的存在:“如果你有什么事情,卡维尔博士,我想知道是什么。不要让我把你逮捕起来。”

    卡维尔没有害怕。只是看着他瞪着的眼睛:“继续,警探。你不能因为你的怀疑而逮捕我,你也不能让我告诉你我不知道的东西。我以前和你说过,我不会再说一次的。我不知道雷切尔在哪,我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如何才能找到她。”

    “但你想她还活着,”斯瑞德说,“你认为她是自愿离开的。”

    “这是我想的,警探。再过6个月,雷切尔迪斯就18岁了。如果那样的话,即使你找到了她,你也不会把她带回来的。”

    斯瑞德摇摇头:“你保持沉默不是在帮她。如果她跑了——如果她由于什么原因跑了的话——我得知道。你看,我见过她的母亲。我知道她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很不好。如果她自立的话,自己一个人,她会有麻烦的。你想听我对你说那些出走的孩子们的下场吗?多少人无家可归?多少人Mai-Yin?”

    过了一会儿,他想他可能成功了。他看到卡维尔眼里的闪烁。她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但然后,一下子又像是一个面具,她的双眼又露出冷酷的表情。

    “抱歉,警探。我不能提供能够帮助你们的什么事。我告诉人们的那些东西,都是我个人的看法。”

    “那是?”斯瑞德问。

    卡维尔耸耸肩:“像我说的一样。你不会找到她。”

    希泽•哈勃转向左离开了53号高速公路,开上了一条杜鲁斯西部10英里尘土飞扬的小路。她的汽车在坎坷的小路上来回颠簸。她旁边坐着的,丽萨,是她6岁大小的女儿,和车一起摇晃着。

    那是一个星期二的黄昏。她想在柔淡的光线下,还有长长的影子里拍一些几英里外的毁坏了的谷仓。她等了好久,直到周围景色正合适。红叶已经变得发黄。而黄色却变得灰白和浅绿。很多的树叶都已经落下,谷仓的四边一定会满处落英的。谷仓也是一种残缺的美。她相片里这两样东西会相互衬托的。

    “我喜欢这条路,妈妈,”丽萨说着在她的坐位上跳上跳下,“一蹦一蹦地很好玩。”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9 21:17

丽萨鼻子贴在窗子上,看着外面的树。树叶雨一般地飘落在地上。

    “还有多远?”丽萨有点不耐烦地问。

    “不远了。”希泽说。

    她们转过一个弯,前面谷仓浮现在了她们面前。在希泽的眼里那是很美丽浪漫的,尽管现实中,那已经是破烂不堪、荒废已久的了。希泽不只是今年想来这里,而是在心中想了好几年了。她设想今年的雪可能会压坏那里的屋顶,已经有几处塌了下去了,只留下几个黑洞。谷仓的红漆褪了色,或是被划掉了。窗子也被小孩子们用石头打碎了。整个框架看起来向里倾,墙也歪了,摇摇欲坠。她二月份再来的话,那时谷仓破损的屋梁上就都会罩上雪。

    她上了一个满是草和野生植物的行车路,其实不应该说是行车路,是被来谷仓的行人踩出来的而已。她停下了车,走了出去,丽萨也一蹦一跳出来了。

    “我想我们从没来过这,是吗,妈妈?”

    丽萨问。

    “不,我不是。你在学校的时候我来过这。”

    “它的外观不太好看,是吗?”

    希泽笑道:“不,挺好。”

    “我能四处看看吗?”

    “当然。但是不要到里面去。不安全。”

    “看起来那个地方好像有幽灵似的,”丽萨说,“你认为呢?”

    “可能吧。”希泽对她说。

    “你怎么知道有这个地方的呢?”丽萨问。

    希泽笑笑:“我小时候常来这里玩。我们一群小伙伴。”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丽萨问。

    “我们就是想来探险,像你一样。”

    没有必要去说出真正的原因。回想过去,她和一群杜鲁斯里的其他的小伙伴们来这里做爱。这里是那个时候县里最火的地方。事情闹得很疯,甚至连学校也不得不秘密下达命令禁止,好不让人们来这里。希泽的第一次就是在这个谷仓里,在后面的卡车里,星光下。

    她想今天的学生还会不会再用这个谷仓。周围还有很多的车轮印。她还看到地上有空酒瓶。如果她仔细看的话,她可能会发现用过的安全套。

    希泽低头看看丽萨:“也不要捡任何东西。”

    丽萨皱了皱眉:“好吧,那就没什么好玩的了。”

    希泽口气软了下来:“你可以捡石头,还有木棍,但是不要捡人用过的东西,好吗?如果你不知道那是什么的话,不要碰它。”

    丽萨耸耸肩:“好吧。”

    两个人分开了。希泽眼睛盯着要往树丛里去的丽萨。这个小姑娘很满意,自己卷起裤子,小心地在拍能让她高兴的画面。当她找完了一处地方,挺起身时,她看到丽萨在谷仓后面转悠。

    “小心点,回来。”希泽大喊道。丽萨大声说着什么,希泽没听清楚。

    她看了看摄影机拍到的画面正好是和她想象的一样。在她后面的太阳和树一样齐了。希泽感到高兴得胸口砰砰直跳,手指也在发颤,像她在看到自己十分想要的东西时的感觉一样。她调了一会光,还有镜头。然后,终于准备好了,她按下快门,然后又是一张,再一张,只听到相机咔咔地不停在响。

    “妈妈!”丽萨在谷仓后面大喊,“过来看看这个!”

    “等一分钟,宝贝。”希泽回答道。

    “你看,你看,你看。”丽萨大叫着从谷仓后面跑了出来。

    “丽萨,妈妈很忙,是什么?”

    “看看我发现了什么。好看吗?”

    希泽把眼睛从相机那里移开,瞥了一眼丽萨举着的手镯:“你在哪里找到的,宝贝?”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9 21:18

“谷仓后面。”

    希泽皱了皱眉:“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乱捡东西吗?人用过的东西?”

    “好吧,是的,但这个不一样。”丽萨争辩着说。

    “怎么不一样?”

    “它一点也不危险或是什么的,它就是一个手镯。”

    “是的,那个手镯是别人的,人家可能会回来找的。”希泽说,“现在把它放到你发现它的地方。”

    “你是说我不能拿它?”

    希泽叹了口气。她总是如此对待丽萨:“不,你不能拿。它是别人的,马上把它放回去。”

    “我认为他们不想再要它了,”丽萨抱怨地说,“它都脏了。”

    “好吧,那你为什么想要它?”

    丽萨没有很快地回答。她想了想说:“我能把它洗干净。”

    “它的主人也会的。不要再争了,放回去。”

    丽萨不再争执了,很扫兴地走开了,回到谷仓后面。希泽又把注意力放在了相机上。她又拍了起来。好极了。

    谷仓后面,丽萨很不情愿地把手镯放到找到它的地方,那是一块田地边上的土地。看起来很不平整。她不相信有谁会回来找它。

    “但妈妈这么说。”丽萨对自己唠唠地说。

    放在那里之后,丽萨继续找了起来。她收集了好多东西了,有几块有趣的石头,还有几朵漂亮的绿花,都放在她的口袋里。她没有注意到时间一点点地变晚。好像在她抬头看的时候,才发现太阳落到树后了。这个时候,她听到妈妈在喊:“丽萨,过来,该走了!”

    头一次,丽萨没用叫两遍。她开始朝谷仓那里跑。跑时,她又经过了放手镯的那块地方。

    “丽萨!”她的妈妈又叫了一次。

    丽萨想了想。她真的很想要那个手镯,那人真是太粗心,居然把这么好的东西掉到这。还有,她能拿走它,把它洗干净,如果主人还想要的话,她会原物奉还的。还有她想也可能是有人故意扔掉的呢。

    妈妈不会理解的。她根本就不喜欢手钸。丽萨很快地弯下身,抓起手镯,塞进上衣口袋。“我来了。”她喊着,跑出了谷仓。

    勃德芬奇在工作室里踱着步,地板上留下两条长长的腿影。没有人和他谈话。他们都知道在直播开始前的很长时间里,勃德就开始不说话了。他很高。他的表情凝重。他在给自己打气儿。

    今晚的天空很分明。

    雷切尔消失后的3周,他是第一次对格雷姆和艾米丽•斯顿尔进行采访。第一次是他们想要谈谈自己失踪的女儿。和他们一起的还有另外一户伤心的家人,麦克和芭芭拉•麦克格莱思,他们已经毫无收获地找了他们的女儿一年多了。两家会同他坐在一起,宣泄他们的感情。

    有个少女杀手正在北海岸的大街上游荡着。

    找出他来。

    勃德停了下来,抱着胳膊。在闪亮的化妆间里,格雷姆和艾米丽•斯顿尔正坐在舒服的椅子里,两个化妆师正围着他们转,往他们脸上拍粉。他看到麦克格莱思一家走上去和格雷姆一家互相地问候了一下。

    “两分钟。”一个后台的工作人员宣布。

    勃德从黑暗的工作室里走了出来,像猫一样笑着走过化妆间。他像个铁塔一样站在他的客人前面,四个人都从椅子里站了起来。他朝他们笑笑,露出纸一样白的牙齿。他抓起了每个人的手用力地握了握。

    “我要谢谢你们今晚能和我一起。”他用庄重、有力的声音对他们说,他对受害者表示同情,“我可以想象得到这对你们每个人是多么地难受。但这个州的其他人听到你们说的事情是有多么重要呀。还有,上帝保佑的话,可能你们的声音也会传到你们孩子的耳朵里,或是把她们带走的人的耳朵里。”

    “太谢谢你了,芬奇先生。”芭芭拉•麦克格莱思说。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9 21:19

无故失踪

“斯顿尔先生和夫人,我会尽全力让你们放松下来的。”他说,“我想你们不要去想摄像机。只是在和我谈话。告诉我,你们的事情。”

    勃德高大的身躯坐在了他一惯坐的椅子上。他用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胡须,看了看上衣的口袋,手帕,还有音响装置装好了没有。他清了清嗓子,把手放在了椅子的一边。

    他对他的客人们同情地一笑。红灯亮了。

    “晚上好,女士们先生们。”勃德说,“我是杰芬奇,今晚我要对来自明尼苏达杜鲁斯的两个特殊家庭进行采访。这四个人是第一次见面,但过去的每一天,都像是有什么把他们联系在一起似的。”

    摄像机回到坐在芬奇对面的斯顿尔和麦克格莱思两家人那里。

    “15个月前,克莉•麦克格莱思,麦克和芭芭拉•麦克格莱思的女儿,在杜鲁斯的大街上消失了。3周前的今晚,同样的厄运发生在了雷切尔迪思的身上,她是艾米丽•斯顿尔的亲生女儿,也是格雷姆的继女。两个少女上的是同一所学校,家就离几英里远,都无故地失踪了。我们都为她们的平安而祈祷,也都为她们的生命担忧。”

    勃德的声音变得强硬起来:“警察们是不会对你说这两个案子是有联系的。他们只说两个案子都正在调查中,却一点证据都不会透露给我们。同时,在杜鲁斯的每个家庭又要面对一个难眠的夜晚了。每一次女儿去上学,他们会想她能不能安全回到家来。每一次女儿去朋友那里玩,他们会打电话问问是不是到了。这都是恐惧所致。这是我们不了解的代价。因为在杜鲁斯的每个人都在嘀咕着同一个问题:发生了什么?”

    勃德的眼睛盯着摄像机,像是站在每个观众都在场的大厅前一样。

    “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有一个系列杀手在杜鲁斯猎杀着这里的妇女们?是一年一宗,还是只因为杀手没有了耐性就再次出洞了?他会今晚又回到大街上,开着一辆车,在每个从他身边经过的人前面都停一停吗?

    这些话在他的嘴里像酸辣果一样。他可能感到恐惧是一种有形的东西,他知道他正把它散播到整个州。但勃德没有什么不安。他们应该害怕的。

    “我们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勃德轻声说,“我们不知道时隔一年的两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上帝会知道我们都希望克莉和雷切尔会安全地在什么地方,在不久的将来,我们会看到她们又回到了父母身边。但在现在,这个州的市民都在看着警察找出答案——一个过了期的答案。”

    勃德转向芭芭拉•麦克格莱思:“现在我们听听这些犯罪案件里受害者们的话,两个痛苦迷茫的家庭。麦克格莱思夫人,在你心中你还相信克莉一直都还活着吗?”

    艾米丽听到那个女人的回答。她理所当然地说了一声:是的,克莉还活着。她是从她的内心深处感觉到的;她知道她的女儿在别处的什么地方;尽管克莉找不到了,但她不会放弃希望的。然后坐在她身边的陌生人,芭芭拉•麦克格莱思,转过身,对着摄像机镜头恳切地说起来。

    “克莉,如果你在那里的话,”芭芭拉说,“如果你能听到这个,我想让你知道我们都爱着你。我们每一天都在想你。我们想你回到家里,回到我们身边来。”

    叹了一口气,她的感情充斥了全身,芭芭拉埋头大哭起来。她的丈夫靠了过去,芭芭拉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他的手摸着她的头发,轻轻地抚着她。

    艾米丽好奇地盯着他们看。她感觉自己置身事外。当她看格雷姆的时候,他也在看着他们,露出一副不可理喻的表情,冷淡无奇。她想他的感觉是不是和自己一样——羡慕。她看出这两个人的纯真的、真心的悲伤,还有他们彼此安慰对方的力量。她却没有。那就是为什么她芫被采访这么长时间的原因,因为她知道她会为很多事而撒谎。她得说那些理所当然的事,即使不是出于真实感受。她会抓住格雷姆的胳膊支撑自己,但感觉不到一点生气?

    只有一个人能明白,能帮她,但是不在这里。

    像个幽灵,她感到自己在台前飘着。她听到勃德芬奇和她谈话,他的声音像是回荡在一个大洞里一样。

    “斯顿尔夫人,你想对雷切尔说点什么吗?”勃德问。

    艾米丽盯着摄像机,上面红灯一闪一闪的。她僵住了。好像是她能看到雷切尔似的,就在黑色镜片映象中的什么地方,而且雷切尔也能看到她。她不明白当时的感受。那种敌意在心中已经多年了,她还不知道如果真的没了这个,她要怎么活。雷切尔走了,她们之间的战争也没有了。不敢想象她是不是想让她回来。

    她是吗?或是这才是更好的方法?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9 21:19

好多次了,她但愿雷切尔能消失。她想如果要是没有这个包袱,她的生活会变得更好的。可能她会再结一次婚。或许她走后,她会更爱她。

    发生了什么?

    “斯顿尔夫人?”勃德问。

    或许她该把真相告诉给大家。要是他们知道了这个秘密,可能会让自己安静会儿的。真相就是雷切尔是个小魔鬼。

    艾米丽在托米死后一直都做两份工作,勒紧腰带,从他留下的困境中爬了出来。

    从早上八点到下午五点,她是罗杰银行里的出纳员。然后就会匆匆开车,去米勒希尔,在一个书店里卖浪漫小说和《花花公子》杂志直到九点关门。世界永远是那么迷茫,在其中,她被压力和失眠折磨着。

    她生活中唯一的亮点就是3周前,她从西海兰德带回来的小狗。在几年的家里的沉静,或是雷切尔的无声的敌意,屋子里面有个小狗玩耍吵闹,还是很让人高兴的。

    开始,艾米丽是想着雷切尔才买的小狗。但雷切尔不管它,艾米丽就在晚上带它去后院,追蓝飞盘,扔了又扔。

    那时她得到了一个惊喜。这个小白狗,小短腿,长长的毛,打破了她的寂寞。她意识到她又想要一个家了。狗很喜欢她,像她是这个星球上最好的,最重要的人。它在她的双膝上睡觉。在周末,她们一起散步,狗在前面领着路,扯着狗绳,拉着她走在大街上。

    雷切尔没给它起名字。所以艾米丽就叫它作小雪球。它很小,又很白,跑得还很快,还有它的小鼻子在早晨就像冬天那么冷。

    开车回到家,就是在半睡半醒中,她也会笑的,想着小雪球和她玩。只是在想到雷切尔的时候,脸上又露出愁苦,眉毛也会皱起来。在托米死后的早期,她带着雷切尔看了心理医生,但没过几次,这个女孩儿拒绝再去了。艾米丽同她的老师也谈过。她还在教堂和代唐谈她。他们都很同情她,但没人能够劝到她。一提到雷切尔,托米的死就总也抹不去。唯一的缓和办法就是让她的妈妈一次又一次地受到惩罚。

    艾米丽沿着狭窄的行车路开车回家,回到那个两层的、上面是两间卧室的小房子,还有一个荒废了很久的院子。行车路上的石头上也长满了高高的草。

    但是,她想听到小雪球拍着爪子问候她。

    “小雪球。”她叫道。艾米丽听到远处有叫声,以为雷切尔是在后院里追它呢。

    她继续沿着走廊走向厨房。她的肚子咕噜直叫。她从冰箱里取出一塑料盘面条,大口嚼了起来。艾米丽听到她女儿上楼的动静。雷切尔也来到了厨房,但没和她打招呼。女孩儿拍着身上的毛衫,坐在了厨房的一个椅子上,从一堆邮件里拿出了一封写着“维多利亚的秘密”的目录。她伸到了艾米丽的盘子里,拿了一块面条。

    “在找万德芭拉吗?”艾米丽笑着问。雷切尔抬抬头,很不高兴地瞪了她母亲一眼。艾米丽伤心到不用去听她再说什么了。

    艾米丽把鼻子顶在玻璃上。“外面很冷了,”她说,“你不该把小雪球留在外面。”

    雷切尔翻了一下目录:“它没在外面。它早就被松开了。”

    “松开了?怎么回事?”

    “我回家的时候,它就从我的腿下跑了。”

    艾米丽意识到她是认真的:“好吧,你找它了吗?它丢了吗?我要去找它!”

    雷切尔把眼睛从目录上移到艾米丽身上:“它跑到街道上了。一辆车撞到了它。很抱歉。”

    艾米丽靠向后门。她用双手捂住嘴。胃里一阵巨痛,她感到她的胸口跳动得厉害。眼睛也变得酸痛起来,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眼泪流到脸上,流过手指。她咬着嘴唇,跑出厨房。她尽力去吸口气,但没有用。她撞到前门上,撞开后跌倒在了门厅的栏杆上。她几乎没注意到寒风。把门就那么开着。她爬到了车道上,倚向了车,那里还暖着。她闭上了眼睛。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9 21:20

艾米丽不知道她在行车道上躺了多久。到她想动一动的时候,车已经变冷了,她也感到很冷了。她的手指都僵了。脸上的眼泪结成了冰。那就是一条狗而已,她这样对自己说,但那也不管用。那一刻,她感到那比她回家后发现雷切尔躺在大道上更糟。

    她的眼睛在行车路上漫无目地地转着。街上没有意外的迹象。她双腿站起,漠然地看向前面。她看得很模糊,路灯简直是太暗了,她几乎看不到石头对面的那个小东西。几乎是不可见的,好像是一个从垃圾箱里冒出来的垃圾。她差点就没有看到。但什么东西进入了她的视野,她看了过去。透过眼泪,她的脸上露出疑惑。这种迷惑一下子变成了恐惧。她知道那是什么。但不可能。

    艾米丽猛地站了起来。她犹豫地走过去,不想朝垃圾箱里看。但不能把眼睛挪开。最后,她站到了那前面,摇晃着头,还是不信。她弯下身去,把那个脏东西从街上捡了起来,用手轻轻地托着,她真想是自己错了。然后她握起了拳头。悲伤现在已经变成了愤怒。她还从没有感到心底有这样的仇恨呢。不只是小雪球。是几年来的无礼此刻已经变成了最后一根稻草。艾米丽抖动着,几乎被体内的愤怒的血冲走了。她咬紧了下巴。她的嘴唇拉成了一条线。

    她歇斯底里地喊道:“雷切尔!”

    艾米丽从大街上跑回到行车道上,冲进屋子里,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整个房子都一震。她不在意邻居们能不能听到。

    她一直大叫着她女儿的名字:“雷切尔!”

    她奋力冲进厨房,雷切尔正静静地用手指翻着维多利亚秘密的目录。女孩儿抬起头,根本对艾米丽的喊声不在意。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在等着。

    “是你干的!”艾米丽用愤怒的声音喊道,“是你干的!”

    艾米丽抬起手,伸开手指,手里面是小雪球最爱玩的飞盘。“它不是自己跑的,”艾米丽嘶嘶地说,“是你把它叫到前面的。你在有车来的时候把这个扔了出去。你杀了它!”

    “真可笑。”雷切尔说。

    “不要和我他妈的装无辜,”艾米丽发火道,“你杀了它!你这个没心肝的小崽子,你杀了我的狗!”

    几年里一直的压抑一下子都爆发出来了。艾米丽弯下身子,把雷切尔从厨房里的那个椅子上拽下来。她挥着手拼命地朝她的脸上打去。“你杀了它!”她又大叫起来,然后更加用力地打起雷切尔来,“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她又打了起来。

    一下,又一下。

    雷切尔的脸被打红了,印满了艾米丽的手指印。嘴唇里也流出血来。她没有还击。她就站在那里,眼神冷酷无情,脸上挨的每一下都没有畏缩。她一直这样挨打,直到艾米丽消了气。艾米丽退身向后,盯着她的女儿,然后转过身,双手抱头。房间里又恢复了宁静。艾米丽一只手握着另一只手。她感到雷切尔的眼睛正盯着她的后背。然后,她的女儿没说一句话,大步迈出了厨房。她听到雷切尔爬上楼的声音,听到她浴室里水流的声音。

    那是艾米丽发誓不再做的事情,不管她们之间再发生什么。她做到了。

    “斯顿尔夫人?”勃德芬奇重复道,“现在你有什么要对雷切尔说的吗?”

    艾米丽惶恐地看向摄像机。泪水涌上眼睛,流到脸上。对于电视机前的每个人来说,那是一个母亲面对丧女的痛苦。他们不须知道事实。

    “我想我要对她说,我很抱歉。”艾米丽说。

    星期五的晚上,斯瑞德独自坐在市政大厅里他那小办公室里。

    铬钢桌灯在他正读的文件上投掷上一小圈光亮。他回办公室很晚以便于去读那些现成的报纸,并且又看了一下那篇关于雷切尔失踪后的一周里发生的另外一起犯罪的报道。大多数是些简单的家务纠纷,汽车偷窃,零售店被盗的调查,他都交给他手下的那7个警官。但是一本小册子引起了他注意。

    楼下调查局总部非常安静。他的队员都回家了。斯瑞德喜欢在没有电话声、完全安静的晚上呆在这里。只是他不得不为向他发出蜂鸣般的报道而烦恼,那就像是正在叮着他的蚊子一样提醒着他这个城市所发生的糟糕的事情。这一天他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呆在办公室。调查局很小,他不得不自己分享一些重要的调查。他喜欢在这个领域做一些实事。在这个行政位置上,他的压力很大,在不被打扰的时候,他会事半功倍。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9 21:21

市政局是不会在他这里花心思的。他头上的天花板都水迹斑斑了,有很多次那水管就会往他桌子上滴水。灰色的地毯铺在地上。他的小卧室勉强可以放入一张访客的椅子,这就是一名中尉和一名普通警官的唯一的区别。斯瑞德没有像他的多数队员一样放一些私人邮件或是家庭照片在这里。他只有一张辛迪的旧照片,放在软木制的木框里,而且照片还被来自家老家安全部的最新的气象报告遮住了一半。这是一个脏乱、寒冷的地方。无论何时他都会很高兴逃离这里。在几英尺外他就听到了电梯的叮叮声。这在晚上是很少发生的。这就意味着有人从上面下来了。从真正的市政办公室来的。他等待着电梯门打开,认出是K-2的短小身影。

    “晚上好,乔恩。”代理长官凯奥克尼克高亢地说。K-2敞着鞋带走进了斯瑞德的小卧室。他看了看椅子中的一堆文件,皱了皱眉。斯瑞德赶忙道歉,并把那一堆文件放到地上,好使长官能够坐下。

    “那么你认为她死了?”克尼克问,直接切入主题。

    “看起来是那样的。”斯瑞德说。这两个男人都知道不需要客套。“这样看来百分之九十是不能活着回来了。”

    克尼克系了系鞋带。他穿着木灰色的套装,套装穿在他矮小的身上略显宽松,他看起来好像刚参加完市议会。

    “该死。你知道,市长对此很不满。我们受到了国家新闻界的质问。他们想限期知道这是否是一系列的谋杀行动,或者是什么我们能不能查出来的事情。”

    “没有这个案子的任何证据。”

    “哦,这些人什么时候他妈的在意什么证据啦?”克尼克颤声问道。他用一根手指掏了掏从他的小脑袋的一边看起来像是卷心菜叶子的耳朵。斯瑞德笑了,他想起了麦格在局里举行的圣节晚会那天对K-2笨拙的妖精模仿秀的模仿。

    “这使你很高兴?”克尼克问道。

    “不是,先生。抱歉。你还没告诉我有关媒体的事呢。”

    克尼克哼了哼,他对他的中尉很粗鲁而且从不开玩笑,但是斯瑞德很喜欢K-2。他是一名行政警官,不是侦探,但是他在市里的官员面前是十分护着这个部门的,他对市里的每一组人,从幼儿园到运行的机器,都强调警察队伍的重要性。对他的队员他是忠诚的,斯瑞德就很欣赏这点。

    “你认识到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吗?”克尼克问,他把他的黑鞋尖踢向斯瑞德的装满东西的桌子。

    “你已经以你自己的方式做了太多的事了。”

    斯瑞德知道没有必要提醒长官他是那个告诉自己全权负责这个案子的人。因为K-2满身都是政治和官僚主义。这个城市希望这个案子快点结束。“准备合作,”斯瑞德说,“这没有什么大事需要我。”

    “我们都知道我们现有还在圈子的边上。但是奇怪的是案子还未明朗化,我可能不得不让你和马吉里放下这个案子,把它交给甘波,他能使案子有进展。如果我们发现点什么,你再接手。”

    “那只会给勃德更多的话柄的,”斯瑞德反驳道,“这太快了,再给我们几周的时间,我们不想看起来像是我们放弃了这个调查。”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克尼克抹了下额头,顺了顺他那从一个大耳朵横梳到另一个耳朵的灰白的头发,“斯顿尔是我的一个朋友。但是你没有任何进展。”

    “再给我3周,你自己说的市长很关心这个案子,如果到那个时候我们没有查到任何事,我同意它是件棘手的案子,并且将它交给甘波负责。他已经有了克莉的案子了。”

    克尼克晃了晃脑袋,皱起了眉头。看起来像是正在做重大决定:“2周,而且如果我们发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我将会提前收回成命,知道了吗?”

    斯瑞德点了点头:“好的,谢谢先生。”

    长官推开椅子走到电梯前,没再说什么,电梯很快开了,并且将他吞没了,回到了四楼的时候电梯发出了嗡嗡声。

    斯瑞德做了个深呼吸,他知道是怎么回事,K-2并不是真的想让他远离这个案子,他是想让斯瑞德知道时间紧迫。

    “我应该做什么?”马吉里问。她盯着那三张牌,加起是12点,发牌者的上一张牌是6点。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9 21:22

斯瑞德把烟扔到烟灰缸里,烟灰缸里的缕缕青烟弯曲着向上升起,然后合并在一起形成灰云盘旋在黑橡木桌子的上空并依附在天花板上。他的眼睛在冒火,一方面是因为不通风的空气,另一方面是因为现在是他开始那天调查后的18个多小时以后的午夜。他一直呆在办公室,直到马吉里打电话说要强行把他拖出来。

    “停。”斯瑞德说。

    “但是我只有12点,我想我应该再要一张牌。”

    斯瑞德摇摇头:“发牌者拿到了10。他将不得不挨近16,他可能是胸有成竹。停。”

    “给我发牌。”马吉里说。发牌者发了一张红桃K到桌子上。“该死。”

    斯瑞德用一只手捻开他的牌,14点。发牌者揭开他的底牌,是J,然后发牌者又发了一张牌给他,是10。

    “该死。”麦格说。

    斯瑞德朝发牌者笑了笑,然后又加了两个筹码堆在那里。

    这个赌场散发着汗味,几百个人的皮肤挤在这个幽闭的地方。大多数人在这种冬季的夜晚穿着法兰绒,但在身体和机器引起的高温下汗流浃背。这是封闭的,而且很吵闹。这个地方发出电子噪音的砰砰声和向盆里投硬币的哗啦声。屋内充满了滔滔不绝的谈话声和偶尔中头奖时发出的尖叫声。

    他们已经玩了一个多小时了,他赢了40美元,马吉里输了20美元。他拿起了两个筹码扔到了赌桌上。

    “你正赢着呢,”马吉里说,“为什么不乘胜追击?如果你赌大点你就会赢得更多。你总是每次赌两美元,即使你正幸运的时候。”马吉里做了个鬼脸,然后像小鸡一样咯咯地笑了起来。她拿起10个筹码扔到前面的桌子上:“不敢了,斯瑞德?”

    “大话是来自输了很多钱的少女。”

    “不要让着我啊。”她眨了眨眼睛,俏皮地说。

    整个白天,他们重新采访那些认识的人。

    晚上加入这种赌场是为了能暂时忘记那个烦了他们3周的案子。但是他们没能逃开,勃德的电视采访回荡在整个酒吧。他们不需要听,只看勃德气愤的肢体语言就知道事情有多糟了。

    “也许勃德是对的,”马吉里赞同地说,“我们应该把两件事联系起来。”

    斯瑞德用眼角扫了马吉里一眼。

    “两者给你感觉不一样”

    “不一样吗?还是你不想把他们联系到一起?我们已经证实,两个无故失踪的少女住在几英里之内。”

    “这个推理感觉不对。”斯瑞德反驳道,“我们都赞成对克莉下手的要么是大胆的陌生人,要么是肇事后逃跑的人,对吧?”

    马吉里点了点头:“我并不是真的赞同他是肇事逃跑,他们只是跑,但不会把尸体也藏起来。我想有人把她抓去了。”

    “很合理,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你能想象同样一个人悄悄地靠近德卢斯内几十家都可以看得到的大街的情境吗?只是感觉不对。一个陌生人在寻找着少女独行的机会,开车在居民街来回走,这风险太大了。”

    留着长长黑头发,一身赘肉的发牌者猜测他们一定很害怕。发牌者看着斯瑞德的眼睛,然后表情沉重地继续发牌。

    “所以这只是巧合?”马吉里问。

    斯瑞德耸耸肩:“现在我们这里不再是小镇了。发生这种该死的事,我打赌绑走克莉的人现在不在这里了。而雷切尔的这个案子我越看越觉得答案在家里。”
页: [1] 2 3 4 5 6 7
查看完整版本: 《邪恶》--作者:[美]布莱恩·弗里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