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5-13 |zt 妈妈,我拿什么爱您?
小时候,通常是星期天的中午。外面刮风也好、下雨也好或者干脆是个阳光明媚的大晴天,都不能干扰我们一家三口腻在床上懒懒的睡个午觉。吃完了中午饭,母亲还在厨房里忙活着,不时传来杯盘磕碰的声音,我和父亲就已经躺到床上了。我把脑袋枕在父亲的肚子上,父亲拿着一本小人书,把里面的故事讲给我听。母亲忙完了家务,解掉围裙回到屋里来,把手上的水往我的脸上弹,我就捂住脸嘎嘎地尖笑几声,然后母亲也上床躺在一起,静静听父亲讲故事。
父亲的声音穿插在一年一季午后透明的慵懒和惬意里。那时候我们家挂的窗帘上画满了一根根绿油油的竹子,当纱窗细密的网眼把外面的风筛进屋里,那竹子就随着父亲的语调一摇一摆,好像在唰唰地响。母亲是个很勤快很爱干净的人,隔一段时间就会把窗帘拿去洗,因此在我的印象里,那些葱郁的竹子仿佛始终都绿得能洇出水来。我的童年时光就这么一直懒懒散散地躺在那篇心灵的竹林里,好像一只无忧无虑的大熊猫,一会儿歪歪脑袋,一会儿皱皱鼻子,不懂伤害。
讲完一个故事,母亲就拿出一个挖耳勺给父亲掏耳朵。母亲给父亲掏不了多一会儿,父亲就打起呼噜,沉沉睡去。母亲很怜惜地叹一声说:“你爸爸上班太累了……”这时候,我就爬过来缠着母亲,叫她也给我掏耳朵,母亲说,小孩子掏耳朵不好,但我把我的小脑袋往母亲推上一放,哼哼唧唧哀求一阵,母亲便刮一下我的鼻子,摇头笑我:“这臭孩子……”
后来父亲去世,那张很大很软的双人床就显得空荡荡了。父亲曾经给我讲过的小人书,很凌乱地摊在床边的书柜上,我从不敢去碰。总觉得再翻开那些书,就如同打开了一道闸门,对父亲的思念之情便像奔涌的浪潮,无法控制。再躺到母亲怀里掏耳朵的时候,就把她的腰搂得紧紧的。
母亲把两个人的担子挑在自己的肩膀上,没日没夜地工作。很多时候,要很晚才能回家。等我上了中学,往往是我晚上已经睡下了,她还没有回来。而等我早上醒来,她又已急匆匆地赶去上班了。想和她说说话、聊聊天,甚至只是见上一面,都只能等周末。
到了星期天,无论如何,我也不让母亲出去工作。中午的时候,阳光很好,躺在床上。竹子又开始摇摆。我躺在母亲怀里,被灵巧的挖耳勺转得昏昏欲睡。母亲一边掏,一边跟我说些零零散散的话。母亲说:“这两天学校做没做阶段测验?要是做了赶快把分数告诉我!不告诉我等我到了家长会上再知道你哪科考了个稀里哗啦,瞧我回来收拾不收拾你!这周钢琴老师留的练习曲,你弹得怎么样了?我上班没工夫管你,全靠你自觉了,你可别不好好练习啊!”还没等我回答,母亲又说:“我上礼拜买了一份保险,受益人写的是你的名字。你妈我哪天要是不在了,你能照顾好自己吗?我看够悬的!都这么大了还腻着你妈给掏耳朵,让你同学知道了不都笑话你啊!我最近给你煮的鸡蛋你怎么也不吃了?吃腻了?吃腻了也得吃!每天起码一个,听见没有?要不你妈白忙活了。这两天我腿总疼,明天我得去医院看看。你跟我去?你别去了,还得请假,医院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能不去就不去吧。听见没有?你只要期末考试考好了,我就什么病都没有了……”
很多时候,母亲说着说着,我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睡着以后,我不知道母亲还说过些什么。但每次醒来的时候,身上的那条毛毯,总是盖得严严实实的。也许毛毯听到了母亲所有的话,它把这些话以及话里深蕴的绵绵温情舒展开,暖暖地盖在了我的身上。
母亲如今已经年过半百,头发白了很多。可是一有机会,我还是喜欢躺在她的腿上,让她拿着挖耳勺在我耳朵眼里鼓捣鼓捣。如果再有一道午后的阳光不失时机地照射进来,那便是最放松的时候了。眼睛被晃得眯成一条缝。我看不到自己的耳朵,但是我想,那时我的耳垂上,一定也缀着阳光。
人人都渴望成长,在成长的进程中,母亲也在一天天地苍老,也许在母亲的私心里,是最不希望孩子长大的。从咿呀学语到闯荡天涯,哪一个昼夜、哪一场风雨能不被母亲的殷殷惦念填满呢?所以,即便如今身子骨长得再壮实再高大,那双锤炼到坚硬的翅膀再可炫耀,躺在妈妈怀里,我也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孩子。
爱情的缘分,多多少少掌握在当事人手中。唯有父母之情、儿女之缘是天意之命,无可违抗、无可更改,也显得愈加珍贵。生命若真有轮回,不只来世谁又会做谁的儿女、谁的父母。总之这一生这一世,父是唯一、母是唯一、儿女是唯一。爱孝也许无言却更绵长,悠远不断。这一辈子为人父母儿女,芸芸众生之中,选定你、选定我、选定他,不外乎三口之家,毕竟难得。祈愿来世我和母亲还做母女,让我更加爱您。
[ 本帖最后由 jeck 于 2006-5-13 17:48 编辑 ] 好文,沙发……
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