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hhift 发表于 2006-5-30 22:21

颜夕 (挺感人的小说)(转载)

  Chapter1
  对于小侯爷来说,我的身份恐怕有些复杂,是最贴身的侍女、最信任的护卫,也是消遣时的乐师与舞娘。但有一件事,我不是他的女人。
  呵,这话说得可是有些突兀?记得初入永乐王府,我只八岁,作为小侯爷的贴身婢女,我已整整陪伴了他十年。可是一直以来,我只是他身边略微重要的一个人,不论是吃饭、议事、看书与练武,我都陪伴在左右,不会离开一步。
  我与他如此亲近,以至于身份终于暧昧不清。渐渐地,王府上下所有的人,包括永乐侯都认定我是他的侍姬,竟没有一个人肯相信,他从来就没有碰过我。我仍然是他的婢女、书伴、护卫、乐师与舞娘,却独独不是他的女人。
  我长得丑吗?不,不,不,我实在是非常美丽,娇柔、妖艳、摄人魂魄,对于此从未有人表示过怀疑,可是无论我如何的秀、如何的美、如何的艳、如何的丽,他始终没有对我产生过一丝绮念。无数次,他手把手教我写字练武,甚至在酒醉后拥住我沉睡,但我们的关系仅止于此,我不过是一个他最亲近的婢女。
  平时里我极少与外人多话,故没有人能从我嘴里得知任何消息,可是人心难测,你越是不肯说,别人就越会觉得有隐情。每一次从人群中走过去,我总能听到身后有人窃窃私语,侍女们更是羡慕地看着我为他捧着沐浴后更换的衣物,虽然我不过是在做些分内的事。
  有时,我想众人的猜测也许不无道理,或许所有的人都已看出我是那么地爱他,心甘情愿地为他办妥每一件小事,每次当与他的视线相遇,我的眼神是那么的温柔,不错,我简直是为他而生为他而活,也正因为如此,永乐侯才会如此放心地任我陪伴在他身边,成为他形影不离的影子。
  而他,是这样一个高深莫测的人物,英挺俊美,举止优雅,喜爱书、酒、剑、侠士、美人,天性风流,然而亦透出冷漠无情,有谁能真正集温柔与残酷于一体?唉,他就是。
  当小侯爷认识金越时,我就在他身边。
  除了西域王苏塔里外,当今武林也是朝廷最大隐患之一,因它已自成一格,甚至还有了自己的盟主。武林盟主的地位非同一般,对于江湖,他便是君王,一声令下,所有侠士为之奔劳,连当朝皇帝也要忌之三分。而金越,是现任武林盟主的独子,因此多半会承袭下一届的盟主地位。
  那段时期,金越正在慕容噙的弄梅山庄。
  弄梅山庄地处极北,是个终年四季冰封雪飘的地方,山庄中到处都是梅林,日日开满了各种红、黄甚至是淡绿色的小小梅花,当小侯爷应约到达山庄时,金越与慕容噙已喝得很多。
  跟在小侯爷的身后,我暗暗打量这两位江湖少年,不同于小侯爷的尊贵与优越,金越挺拔热情如飞雪般不受约束,慕容噙是文秀温柔、谦谦有礼的君子。
  飞雪飘散似花瓣纷飞,他们却在满园的红梅树下席地而坐,雪地上铺着波斯浓彩地毯,仆人献上金杯,盛着琥珀色来自西域的美酒。
  席间,慕容噙奏起他的焦尾琴,金越立刻引吭高歌,男子的豪情需要烈酒冰雪相伴。
  漫天飘落红白相间的雪与花,苍色的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一片梅海,这三个意气风发的男子,连同那一首悠悠的塞外曲,真叫人不知身在何处,今昔又是何年。
  隔着雪花、醇酒、人影,唯有我看到了小侯爷眉宇间的阴郁,他唇角的笑花,如雪花般一触即融。
  即使在酣酒中,他们也没有深谈,安逸享乐的风流少年,仿佛不知身在何世,然而我却默默皱眉,一切的悠闲表面,遮不住底子里的魅魉心计,我只怕小侯爷这次终要失望,冷眼旁观,金越早有准备,不容易为任何引诱所打动。
  酒宴后,我们并没有在弄梅山庄留宿,连夜赶回了驿馆,小侯爷有些喝多了,我便命人煮醒酒汤,并安排下沐浴的汤水。这是他的偏好,喜欢在醉后用热水浸身,而不同寻常的是,这次,他竟在浴池中传话令我进去。
  一直以来,我知道他有一个香艳的习惯,喜欢在沐浴中享受美女,富贵少年免不了种种风流韵事。偶尔我也看见管家夏伯在他入池后,将粉腮黛眉的女子赤裸送入,我也曾想像此景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可他毕竟从未提及。
  我是早已灰了心,难道他今日终于要跨过这一层关系,正式享受这一份十年前就送到他身边的礼物?我低下头,晕红双颊,心也跳得厉害。不止一次,我偷偷幻想这种可能性,在任何的情况下,任何的场合里,他终于接纳我成为他的女人。虽然这种可能在我漫长的等待中简直快要失去希望,也令我常常怀疑自己是否有什么问题,可它还是来了,在一个突不及防的时刻,我不由开始发软害怕。
  我忐忑不安地走了进去,在那一间雾气氤氲的房间里,向前几步,可以看见一大泓莲形的浴水池,朦胧中,我看见他浸在水中,背倚在池壁边,上身赤裸着露出水面,他的头向后仰靠,一头黑发披散在脑后。
  我不知所措,只好又走近些,才发现他的眼闭着,似乎还未从酒醉中清醒过来,尴尬中,只得自己轻轻咳一声,向前挪了几步。
  他闻声睁开眼,微微笑了:“阿夕,过来。”
  我依言凑过去,来到他身边的池旁单腿跪了下来,热水并不很混浊,我简直能看到他在水下的身体。第一次,我这么近地看清他坚劲的身体,这下反倒是我马上闭起了眼,房中的空气太热,雾水很强,我暗暗求老天不要让他看到我通红的脸。

[ 本帖最后由 小走 于 2006-6-5 06:07 编辑 ]

shhhift 发表于 2006-5-30 22:22

 可是,他还是看到了,仰头哈哈大笑。
  在水里,他突然伸出手臂,一把将我拖进去。水真的很热,我就像被烫了似的要弹出去,可是他一路牵扯我,直直将我拉到他的胸膛上,与他赤裸的身体相贴。
  热气中,他的身体似有磁力,将我如铁器般紧吸在上面,隔着湿透的衣服,可以感到他每一寸光滑有力的肌肤。他的手掌坚定有力,而手臂却似长蛇般柔软,已自我宽大的袖口滑入衣内,上下抚摸着我不断发烫的身体。谁能忍得住这样的爱抚,我终于轻轻呻吟起来,任他探身而上,紧紧吻住唇,一转身直将我整个顶在了池壁上。
  叫我如何细说这种感觉,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内,我简直是死过去又醒了过来,终于如此近地闻到了他肌肤的气息,和他口齿间的薄荷清香,他的舌也同样像条蛇般,慢慢地,温柔地在口中缠绕进出,这种接触几乎令我销魂得快要昏迷,恍惚间不知如何是好,我只是紧紧地回抱着他。
  纠缠中,我只是控制不住地呻吟,身体在水中剧烈地颤抖,终于来了,这一幕,曾在午夜梦中反复出现,我不由一阵轻松。
  然而,只在这一瞬间,一切立刻结束,如同它的开始一样,所有的动作都停下来。他抬起头,一手仍旧抱着我,抚在我身体上的手却缩了回去,然后将我轻轻推开去,我还在发怔迷茫时,他却已经又在微笑了。
  “阿夕,”他轻轻笑道,“你真是太美妙了,我差点控制不了自己。”
  我迷迷糊糊地看着他,怎么也不能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
  他伸手轻轻地把我额前碎发抚到脑后,柔声道:“你跟了我已十年了,这十年里,我一天一天看着你长大,就像是一朵最美的花朵终于完全绽放开来了。”
  什么意思?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突然害怕起来,整个人不住地要发颤,我的眼光一定是恐惧的,以至于他又拥过来,低下头不住轻吻我的脸颊,试图令我放松。再抬起头时,他依旧眼波温柔,却像是要看到我的心深处去。
  “许多次,我恨不得立刻撕开你的衣襟,有你这样的美人在眼前,大抵是所有男人最大的考验。”他笑,不同的是,这次他的笑容明显带着些得意。
  “只是如果就这样得到你,不过是逞一时之快,对你的美貌来说是件极不公平的事。”他继续温柔地说,“似你这样的女子,不应该被藏在楼阁中如名花醇酒般的享用,应该用来施展利用,你的美貌是一种致命武器,可以令我得到更重要的东西。”
  他顿了顿,停下来,慢慢将我拥紧些,他的唇直贴到我的耳边,他的声音分外清晰,像是贴着我的骨肉一路传到了心里,我不想听,可偏偏听进去,他在说:“颜夕,嫁给金越吧,帮我看住他,不要让他逃脱我的掌心。”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回了房间,只是我一连在自己的床上睡了一天两夜,统统一个姿势,再也没有改变过半分,房中的侍女许是得了小侯爷的命令,并没有人来打扰我。第三天的早上,有人端来一碗燕窝粥。
  “侯爷吩咐说你要好好滋补一下。”端粥来的侍女娇笑着,用暧昧的眼光瞟着我,像是在说:“还不承认吗?还想隐瞒到什么时候去!”
  我默默起身,无言地喝下了这一碗粥。自十岁起我就明白人的命是很不相同的,一个家奴天生注定不能任性地哭泣与欢笑,谁叫我的父亲不是达官贵人呢,这一点,我早就认命,如果有泪,我也早就习惯把它咽回肚子里去了。
  随后,我去小侯爷处听命。
  他正在书房看书,身着一袭紫缎长袍,抬起头,微笑着看我走进房间,表情悠闲得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上下打量一遍后,他说:“阿夕,你可知道金越对我的重要?”
  “颜夕明白。”我低下头,怕他看到眼里的绝望。
  “很好。”他走过来,将手搭在我肩上,手心里的温度透过重重衣衫,暖暖沉在肩头,我突然有想哭的冲动。
  “放心,你永远是我的人。”不知不觉他已俯下身来,贴着鬓角耳侧,声音如花涧中的小溪般温柔流畅,却从容无情,“再给我些时间,等我将武林掌握在手心里,你就能够回到我身边。”
  是真的吗?我怀疑,纵然到了那个时候,我回到了他的身边,只怕也不会再是现在的模样。可是在他的目光下,这些话噎在喉中,我吐不出来。
  “三月初八是一个好日子。”见我沉默,他松开手,微笑道,“喜事就在弄梅山庄办,我记得你说过你很喜欢那个地方。”
  是,我曾说过弄梅山庄是一个很美的地方,可是当时我绝不会想到自己会在那里嫁人。一念至此,我突又生出狂笑的冲动。Chapter2
  三月八日果然是个好日子,风和日丽,一碧如洗,弄梅山庄更是风景如画,虽然依旧寒风习习,但一树树的香梅介于天地之间,再衬上庄内一色粉墙琉璃瓦,真如人间仙境一般,只是我完全没有了初见时的喜悦,我的心已经死了。
  再见金越还是在山庄里,他英俊挺拔依旧,笑容随意而真挚,在慕容噙为我们操办婚礼的当儿,特意赶来看望我,并不故意讳避些什么。江湖男儿不拘小节,他热烈地凝视迫得我抬不起头,面对所有的询问与关照,我自始至终无话可说,还用说什么呢?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怎么会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那一日初入山庄,金越看我的目光已是不寻常,只是我当时太过自信,本以为无论如何,自己到底是与众不同,想这十年间的亲近与陪伴,何止别人的眼光,连我自己也骗过了自己,原来我不过是一个小小婢女,对于小侯爷而言,与其他人或物并无不同。

shhhift 发表于 2006-5-30 22:22

紧紧地闭着嘴,我努力地,将一切表情封杀。
  时间开始过得飞快,越是不甘心,时光越是弹指般流失,转眼到了入洞房的那个夜晚,满目高悬喜字红纱的房间里,我终于发狂,随手将一只金钗狠狠刺入自己的手臂上,看着鲜血汩汩而出,有种莫名的畅快感,仿佛心底里某些东西正随着鲜血一齐流出。
  然后,我擦干血迹,披上霞帔,戴上珠冠,回到帐中端坐。
  不过一更时分金越就回了房,他喝得并不多,看得出慕容噙把他照顾得很好,虽然带着一股淡淡的酒气,他的眼睛却明亮有神。我不觉暗暗失望,当他上前握住我手时,极度的懊恼令我忍不住要抽回手来,然而他的动作更快,马上紧紧拥住了我。
  他的胸膛温暖而宽阔,令我想起另一个曾经依偎过的地方,泪水涌起来,欲落。这时,他却拍了拍我的背,在耳边轻声说了一句:“窗外有人。”
  我吃了一惊,定了定神仔细倾听,的确,窗外有呼吸声,声音很小不容易发现,金越依旧拥住我,但脚下开始慢慢向窗口挪动,他猛然一个挺身,自窗口跃了出去,敏捷得如光似电,窗外随即传来打斗声。敌人好像只有一个,且明显抵挡不住金越的攻势,只交手几回合,他就要跑了,可是哪里跑得掉,慕容噙已经匆匆赶来,隔着房门,我听到他大叫一声:“金兄,手下留情。”
  我走了过去,慢慢打开门,外面已是灯火通明,金越早停了手,正站在一旁,唇边带笑,好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在他对面的地上坐着个娇小的黑衣人,已是头巾散落,长发披垂,衬着明眸皓齿,雪白的皮肤,竟然是个漂亮的女孩子。
  慕容噙也是一脸的笑,却是苦笑,他不住向金越道歉,又回过头来,硬是板起一张俊秀的脸,朝着那女孩瞪眼:“青青,你来做什么?”
  “我只是来看看你!”那女孩嘟着一张嘴,红红的嘴唇似樱桃。
  “看我?”慕容噙怪叫,“半夜三更你穿成这副模样来看我?放着好好的大门你不走,到处乱窜什么?”
  “人家又不是故意的。”青青大不服气,她的一双大眼泪水盈盈,“人家老远就看到你这里张灯结彩的,门口又贴着喜字,人家以为……”
  “以为什么?”慕容噙不知怎么的,真的板起脸,喝道,“弄梅山庄办喜事与你何干?何劳你这么半夜三更贼头贼脑地探进来!”
  “你……”这下,青青再也下不了台了,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待了半天,倒也干脆,立刻一扁小嘴,哇的一声,竟当场哭了出来。
  我是从未见过如此放肆胡闹的女孩,可看着慕容噙哭笑不得的模样以及金越满脸的笑意,我又突然有些明白过来。
  “你还不起来,坐在这里大哭大闹成什么体统!”慕容噙说这话的口气与其说是在责备,不如说是在商量。
  “不,我偏不!”青青边哭边闹,她索性拉下散开的头巾,坐在地上抱头痛哭,直看得身边众人目瞪口呆。
  此时,小侯爷也闻声赶来,他已换了身淡黄团绣的锦袍,见此情景,自然不方便上前劝架,只在一边含笑旁观。人群火光中,他的眼光自无计可施的慕容噙身上溜过,绕过正用一只拳头捂着嘴笑的金越,慢慢地滑到我的身上,从下自上,将我细细打量了一遍。
  我的身体克制不住地僵硬起来,他的目光如那天在浴池中他的手一般,叫人浑身发热,情不自禁地颤抖。
  我只有别过身去,强迫自己不看他。
  与此同时,慕容噙已招架不住青青的号啕,使着眼色命侍女们上去搀扶,可侍女还没近身,就被青青一把推了回来。
  众人束手无措间,我走了过去,并不是要帮忙,只是这样的情况下,我一定要做些什么,若是继续这样站立在小侯爷的目光下,我迟早会像青青一样落泪。
  坐在地上的女孩子,明明和我差不多的年纪,却像是足足小了八岁,一定是因为家境优越的缘故。她自然看到我走了过去,身子不动,双手一挥,虽然看似无意,却是一招“小擒拿”,然而这个大小姐会的,不过是一手三脚猫的功夫,我还她以“拈花手”,亦是很轻灵随意的方法,只一下,便把她的双手牵制住。
  对付这样的女孩子不能只靠强硬,于是我蹲下身,装着抚摸她的长发,在她耳边低低道:“你恐怕是误会了,今天是金越娶我,不关慕容噙的事。”
  打蛇三寸的道理我还明白,果然,她的哭声立刻止住,如同开始一般没有预兆。“真的?”她居然抬起头来,大声地反问我。
  我吃了一惊,又好气又好笑,天下竟有如此做事不顾前不顾后的人,说哭就哭,说笑就笑,且毫不保留自己的真实想法,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目光。
  我索性对她明言:“当然,请容我劝姑娘一句,如果你今后想当弄梅山庄的女主人,就要适当注意自己的仪态——别让慕容公子小看了你。”
  “啊?”她睁大眼看着我,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仿佛完全没有听出我话里嘲讽的味道。只见她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就像是有人在下面一脚把她踢起来似的。
  “真的,阿噙?”起身后她直奔慕容噙,“你真的没有成亲?”她嚷着,竟伸出手想去搂他的脖子。
  慕容噙板着一张脸去推她,一不小心就推到了不该碰的地方,青青一点也没见怪,反是慕容噙像被蛇咬了似的,猛地缩手回来,不得不让青青抱了个满怀。看着他满脸尴尬之色,别说是金越,就连仆人们也忍不住笑出来。

shhhift 发表于 2006-5-30 22:23

 我可真是开了眼,从头到尾,她的举止令我叹为观止,心中不禁暗叹:难道这就是不管不顾的小姐脾气?旁边有人伸出一只手,原来是金越笑吟吟地看着我,这才令我想起自己还蹲在地上,我的嘴也一定张得很大,因为他看着我直笑,是不是笑得好看的人就特别喜欢笑,和他相比,我就像是一块呆板的木头。
  他边笑边伸手搂住了我的腰,我的脸突地通红,本能地伸手去推,可是,突然,我又非常想看看小侯爷的神情。我忍不住向他站的地方瞟了过去,可是到底没有看到他,一个人猛地向我冲过来。青青像浑身长满了机关,刚才她还吊在慕容噙的身上,这一刻,她已扑到我的身上来了。
  “你好!我叫楚青青。”她一上来就自报家门,声音清脆,“姐姐贵姓?”
  我怔然于她的热情,正犹豫是否也应该自报家门并回以姐妹称呼,她却马上又没头没脑地叫了起来:“天啊,你长得真漂亮呀!你的眉毛是怎么画的,怎么会这么好看?”
  穷我一生,也未遇见过如此无邪天真的女孩,素来我所交往的都是拘泥守礼的人,这样的遭遇可算是破天荒第一遭,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应付。
  青青却管不了这么多,她仍自顾自地惊叹着,双手一路摸上了我的脸,要不是慕容噙大步走了过来,夺腕把她拉开,她可能已经在开始抚摸我的身体。
  慕容噙似乎有些火了,捏住她那双不规矩的手,沉声道:“不得无礼,青青,这位颜姑娘是金公子的新婚妻子,你硬缠着人家,非要把这场喜事搞砸才过瘾是不是?”
  青青“唉呀”一声惊叫,又嘟起嘴道:“谁说我要把事情搞砸呀?难道我这不是在恭喜他们吗?”她一边说着一边从手腕上褪下只碧翠的玉镯,硬是抓住我手往腕上套,嘴里还不住地嚷:“恭喜恭喜,百年好合。”
  我却实在承受不住她的这番好意,只觉一阵锥心的痛从手臂上传来,我不由轻轻哼了一声,一注鲜血自袖口间淌了下来,染在她的手上。
  “啊呀啊呀……”青青立刻大叫,她猛地跳了起来,一连后退了好几步,然后痴痴地看着自己手上的我的鲜血,眼白一翻,竟晕过去了。
  众人又是一阵大乱,金越冲过来捧起我的手,挽起衣袖,当见到臂上那个可怕的伤口时,他也不由动容。而在另一头,仆人上来扶住青青,又大呼小叫地去找止血散,所有人都是大惊失色,只有我抬起头,冷静地看着慕容噙一脸紧张的表情,他在说:“颜姑娘,你不要怪青青,她有血晕症。”
  “血晕症?”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仰天大笑,老天,这恐怕是我十八年来第一次如此纵情,只是我无法再保持沉默,笑总比哭好,虽然已分不清,对于我,青春与生命究竟哪一个更无奈,那就随它去吧。一时间我笑得气急喉咽,泪如泉涌,浑身栗如筛糠,金越拼命想按住我,可再也拥不住我的身体了。
  泪眼朦胧中,我好像看到了小侯爷的脸,他的表情很奇怪,是我从未见过的那一种,可是我已无力思考,眼前一片漆黑。
  直至第三天的下午,我才从噩梦中醒过来,金越居然一直陪坐在床边,见我醒来,他非常高兴,亲自过来扶我起身喝了一碗热汤,仆人立刻去通报,慕容噙与小侯爷赶来了,身后,还有那多事的青青。
  青青突然变得非常乖,老老实实地垂手站在一边,想必已被好好地训了一顿,连话也不敢多说,战战兢兢,像一个老实巴交的小丫头,叫人见了好笑。
  四人中只有慕容噙不住向我询问,从他的话中,我知道自己是因为伤口太深且已引发炎症。他温文尔雅地关照我的身体,却绝口不提我受伤的原因。
  场面有些虚伪,竟没有人问起我的臂上为何会有如此严重伤口,想来,慕容噙是因为谦谦君子非礼勿问;金越是因为关心而不顾他;青青是被管教的结果。而小侯爷,我想,是因为他心里早就明白,这一切缘故,不过是我在自作自受。
  隔了所有不相关的人,我看见他闲闲地立在一边,如此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令我不禁记起那晚最后看他时的模样,是紧张?吃惊?关切?还是沉痛?似乎都有,又似乎都不是。我更喜欢那时的他,至少像是有些关心,可是现在连这仅有的感情也消失了。他已收拾起所有的儿女私情,就像它从未发生过一样,遇见我的目光,他笑笑,说:“既然颜夕已经醒了,那就请恕小王先行告辞,希望下次有机会,可以在江南重逢贤伉俪。”
  我侧过头,转向窗外,阳光下,屋檐同窗架间结了张蜘蛛网,若不是正闪闪地反射出光线,一丝丝纤细得几乎肉眼不可见,顺着我凝视的眼光,一个仆人走过去,用竹帚将它挑散了。
  我叹了口气,再回到屋里,慕容噙与青青已出门去送小侯爷,只有金越仍坐在我的床边,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我,我知道,这个男人,他是真心的关切。
  于是我努力控制心中一波一波的痛苦与失意,努力打量他,脸色比初见时差了许多,但在这场情事纠纷中,憔悴的不止是他,除了小侯爷,从头到底,我和他,一对痴男怨女,错臂误投的伤心情怀。唉!想这场祸事的缘由,到底,怪得了谁?
  沉默中,他又伸手过来握我的手,这次,我没有挣脱。这毕竟也算是一双坚强而有力的手吧,或许,原本就是我多虑了,女人总要有归宿,他也算得是个优秀重情的夫君,总要放手去学会满足,这世上又能有谁能如意无怨?

shhhift 发表于 2006-5-30 22:24

 我抬起头来,尝试着,向他,勉强一笑。
  三天以后,我才正式与金越成婚,这一次倒没再生出什么变故来。婚后我们又在弄梅山庄住了一个月,金越实在是个好丈夫,这一个月算是我生命中最安适的一个月,当然我不快乐,从今后,快乐于我只是场奢侈的梦想。但日子过得轻松安定,我们日日在梅林中饮酒、听慕容噙弹琴,偶尔兴致不错,我也会奏上一曲助兴,只是我不再跳舞,这一生,我是决不会为他以外的人跳舞了。
  Chapter3
  一月后,我们回到江南,去见金越的父亲,当今武林盟主金修岭。
  金修岭不过五十左右年纪,身长容威,看上去像不到四十岁,他毫不隐瞒对我的轻视,一见面,便当面斥责金越:“瞒众娶妻,是谓野合。”
  想来也怪不得他,独子竟然匆匆与他所警备的官府女子成亲,事先也没告诉一声,难怪他要大发雷霆。他并不承认我们的婚事,却仍令我们住在他的盟主府,同住的还有他的妻子,金越的母亲。
  金越的母亲据说曾是江湖上有名的侠女,虽然这是在她嫁给金修岭之前的事了,距今亦有二十多年,可她仍然美艳高傲,除了对待儿子外,面孔上永远是一副卓尔不群的表情。她毫不掩饰对我的厌恶,当她爱怜的目光自金越脸上离开后,到我这儿便成为冷冰冰的,但总算也没有什么失礼的言语,事实上她只冷冷地朝我点点头,便算是见面。
  盟主府设于一幢精致豪华的花苑阁楼中,奴仆成群,富贵奢华并不在永乐侯府之下,奴婢围簇如众星捧月,连要杯水都会有两个人去端,可是,这感觉并不是享受,简直是种软禁。
  我就像只被关在金丝笼子里的鸟,还是只时时被人监视着的鸟。除了在自己房间里,我完全没有一个人独处的机会。我也曾一再向金越提起,可他总是皱着眉,柔声道:“不要紧,你不必理会他们,他们都是仆人,若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可以去问母亲,她会为你安排好一切。”
  他大约是太高估了自己的母亲,同时又过于低估了自己的父亲。很快,他便没有了与我见面的机会,手上成堆待理的事务,或清理帮派,或攻习秘籍,他并没有多少时间可以陪我。
  我只得转而去求婆婆。她果然不令我失望,板着脸,冷笑道:“这是府里的规矩,颜姑娘,我不知道你以前是怎么样生活,可是到了这里,就得这样。再说,我也看不出有人妨碍了你做什么事。”她不但不喜欢我,而且对我深恶痛绝,这点我何尝不明白,一转念,我立刻又想通——这些人原本就是她派来的。她已认定我是王府派来的奸细。
  我是个奸细吗?我问自己,一个奸细又该做什么?我究竟该做些什么去完成我所谓的使命?当日子自顾自漠然过去,就在我沉闷得快要发狂时,莹儿出现了。
  其实,莹儿始终在我的身边,但是府里的婢女那么多,她又是这样不动声色,以至于我从来没有注意到她。
  那一日,我正与几名婢女在花园中赏牡丹,女孩子们欢喜地扑入花丛中采摘,我则端坐无聊地观看,突然,一个声音低低的:“夕姑娘,小侯爷吩咐我代问一声好。”
  我吃惊地转头看她,是一个圆脸大眼的女孩,甜美温柔颇有几分人缘,可我也不是傻瓜,冷冷道:“你是谁?”
  “婢子是莹儿,是小侯爷派我来找姑娘的。”她笑盈盈,手脚不停地为我端了杯茶,低声又道:“小侯爷说以后由我来协助姑娘办事。”
  “你休要胡说,小侯爷要我办什么事,你是什么人,有什么居心?”
  “姑娘,你……”她完全没有料到这一招,傻傻地愣住了。
  “我可以原谅你的胡言乱语,但以后决不许再胡闹!”我佯装恼怒,并不想惊动任何人,低声说完,不看她,拂袖而去。
  回房中的路上,我将所有经过细细回想了一遍,她自然有可能是小侯爷派来的人,但或许也是听命于金越父母或其他什么人。我在金府中势单力薄孤立无援,任何人都有可能嫁祸与陷害于我,所有的应付对策,只好凭着自己的小心,就算她的确是永乐侯府的人,也不能凭了一句话,就想令我深信不疑。
  接下来几天,我不动声色,一边暗暗地留心这个叫莹儿的女孩子,在一众婢女中,无论是容貌与机灵她都是最出色的,可又并不想出人头地的样子,安安心心地做着琐碎杂事,这点愈发显出她的与众不同。欲擒须先故纵,我存心不再给她近身的机会,静观其变,果然,半个月后,她再也忍不住了。
  这一天,婢女们照例服侍我沐浴,当我浸入浴池后,她们都走了出去,只留下一个女孩子添水,这时,门被推开了,莹儿走进来,向她道:“湘秀,夫人叫你去找些书呢,这里交由我来服侍夕姑娘吧。”
  我在池中不由微笑,终于来了,眼见她送湘秀走后,关上门,轻轻走过来。
  “夕姑娘。”她试探地轻声叫。
  “又是你!”我依旧一脸恼怒状,“这次你又想做什么?”
  她不出声,只是从胸前摸出一样东西,递到我面前。
  那是一块黑黝黝的铁牌,巴掌大小,那是王府发给一级护卫的玄铁令,一共四十八块,块块都在背面刻着标记,随着标记花样的不同,代表着地位权力各个等级。其实我本人也有一块这样的玄铁令,而且相信地位一定是比她高。
  “你好大胆,居然敢偷王府的东西,你到底想做什么?”我沉下脸,“竟敢在我沐浴的时候闯进来骚扰,是不是不想活了,若再不出去,我就禀报金夫人,提你去审问,看你还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shhhift 发表于 2006-5-30 22:25

她再次呆住,想不到我竟会如此翻脸,但她毕竟是个聪明人,看了我几眼后,一声不向地转身出去。
  我闭上眼,重新陷入沉思,她真是小侯爷派来的?这就是她的目的?我或许是错怪了她,可如果她真是侯府的人,便可以再找些有力的证据来,玄铁令虽然难得,也不是没有被偷的可能,我并不很深信她。
  晚饭后,我在房中看书。我并不与金氏夫妇同院,而金越也常常不回来吃饭,我只有用看书来打发时间。门一开,一个婢女端来一杯茶。
  我正看得入迷,并没有注意到她,待发觉她放下茶并不走时,才转身去看,仍旧是莹儿,这次她一脸自信,仿佛志在必得。
  “又怎么了?”我淡淡地问,并希望这次她可以拿出令我信服的东西。
  “小侯爷说姑娘的那条白狐皮大衣他找到相配的玉扣子了,就是姑娘喜欢的他的那件青袍上的梅形带云头的那个,他说如果姑娘还想要,他会命我带来。”她停了停,继续笑道,“小侯爷说那次给姑娘在荷花池里画的那幅画总是觉得不大好,原来是水纹没有画好,还有那时姑娘头上不该着翡翠花,如果是紫晶钗就有神得多了,姑娘觉得怎么样?小侯爷准备改那画呢。”
  我不由得沉默了,这是真的了,她的确是王府的人,这些事发生时只有我与小侯爷两个人,任何人也不可能知道的。
  那是一个冬夜,只有我与他两人相坐对饮聊了一夜,快天亮时永乐侯派人送来一件白狐皮袍子给他御寒,他顺手将之披在我的身上。
  “多美,颜夕。”他笑着说,“这样美丽的东西应该披在同样美丽的人身上。”
  他的手同时抚过我的脸,道:“我一直以为你穿红最漂亮,没想到穿白也好,真是令人目眩神迷的美貌。”我记得那时我不过十六岁的年纪,笑吟吟的还没有什么大烦恼,酒又喝得多了,便撒娇不依道:“我不喜欢这种蝙蝠形的玉扣子,我喜欢梅形带云头的那种,就像你的那只黑玉珏。”他闻言笑不可抑,“你可真会挑东西,那件宝贝全京城也找不到。”
  回首往事,那时他是多么的宠爱我,虽然我并不算是他的女人,或者他只是把我当作个小妹妹?可又为什么要为我作那幅画呢?
  遥望那个夏日,荷花池,明月夜,我刚满十八岁,在无人的小花园里,我只穿着一件白衣,立在水中扮作凌波的洛神,他持着笔在岸上细绘,白衣乌发,清水伴笑意盈盈,那画一完成便被锁入了他那用西域精金打铸的箱子中,同那些他最重要的秘册与账簿放在了一起,而仅有的钥匙就是他那把贴身携带的一对黑玉珏。
  突然想起这些,是因为我一直都不明白,他究竟是爱我呢,还是不爱,那黑玉珏是他如同生命的至宝,玉珏的花样其实是他放置珍贵东西的箱子的锁齿,他居然肯答应分一半给我,他不是不重视我的吧?而那次在荷花池中,我已同全裸,他以朱砂笔描绘在我的身体上,这样亲密的机会就是夫妻也未必会有。可他仍是没有要我,机会一来就毫不犹豫地把我送给他人。可又愿意送我玉扣子,这么意义非凡的玉扣子。
  我一时心潮起伏,话也说不出来,耳旁莹儿低声道:“姑娘肯认我就好,我先回去了,其他的事有机会再说。”
  她目的达到,立刻转身出门。
  我却再也看不下书,思前想后,几乎又要落下眼泪,也许他是要人来提醒我曾与他那么亲近,也算是他的人了;也许是在暗示他是那么相信我,可以把和生命一样重要的东西交给我。可我又算是什么呢?我毕竟不是一样东西呀。
  我的心潮起伏,所有的往事历历在目,那夜夜长谈的亲昵溺爱,荷花池中像是可以融化肌肤的目光,还有水中温柔却灼人的抚弄……
  我正失神,门又打开了,金越走了进来。我忙起身迎上,他看上去很累,一进门便跌坐在书桌前的湘妃榻上,我上去为他解开外衣扣子,他却伸手将我拉入怀中。“这些日子真是冷落你了。”他叹道,“父亲不知怎么了,弄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务交给我,过几日我还要到陕西去,有几个帮派需要清理一下。”
  我自己有心事,只是微笑,听他径自说了下去:“这些天一直与峨嵋、昆仑的人在一起,天天听那些老道尼姑的长篇大论烦得我都要上火了……”
  说着说着,他猛然注意到我的神情,奇怪地问道:“怎么了,今天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吗?你笑得这么特别。”
  “哦?哪里会有什么特别的事呀。”我一惊,随口道,“也许是很久没有看到你了。”
  “当真?”他高兴起来,“原来几天没见,你还是会惦念我的。”
  “这算什么话,我人都嫁给你了,自然会想你。”我道。
  这话一出口,我们两人都沉默下来了。真的,我突然发现其实我并不算真正嫁给金越,在弄梅山庄的喜堂中,除了青青、慕容噙与小侯爷,其他的客人只有两三桌,而入京后,金越父母根本只当不认得我,就是下人们,虽然每天簇拥围绕,却都一口一个夕姑娘,完全不是对少夫人的称呼。
  尽管一直回避,我们毕竟逃不脱这个现实,府里上下,所有的人都没有承认我是嫁给了金越。
  “对不起,”金越惭愧地低头,轻轻道,“等这些事一忙完我就去同父母理论,一定给你个名分,他们并不是恨你,只是一时无法接受。”
  我不响,我是天生的奴婢命,不会向人讨东西,生平唯一一件要求过的东西大概就是那个玉扣子了吧,那也是在我年轻喝醉时的事了。

shhhift 发表于 2006-5-30 22:25

 过了一会儿,金越柔声道:“很晚了,我们睡吧。”我依言而起,为他铺了床,服侍他一同宽衣睡下,他大约是心里愧疚,紧紧拥住我,不住吻我的脸,抚摸我的身体,我缩在他怀里,却想着自己是否就会这样一辈子继续下去。
  金越并不是不体贴,但在这样防备森严的府邸里,到处充斥着明争暗斗的伎俩,令人只觉伤神无奈。
  黑暗中,不觉他已解开了我的衣裳,正慢慢地进入了我的身体,我不由得轻哼出声,他在我耳边含糊地说了句什么,随即俯身轻吻我的胸,我的思绪却又回到了那个水气迷漫的浴室里去,那个在水中同样吻我胸的人,有与他一样的强壮有力的臂膀,一样修长坚实的身体,可为什么现在俯在我身上的不是那个人呢?
  Chapter4
  几天后,金越果然去了陕西。我仍如同平日一样无所事事,不同的是,这次有了莹儿。
  她开始利用一切机会接近我。很快,我便明白小侯爷这次派她来的目的,是为了要窃取金越放在书房的一份地图。
  “金修岭早已瞒着朝廷暗中组织了高手云集的欹龙会。”她告诉我,“近年来,欹龙会势力越来越大,会中眼线遍布各地,而所有眼线的分布地图就藏在金越的书房里,就在他的那本《资治通鉴》第二册的书中”。
  “就在那本书里?那么机密的东西,你怎会得知?”我问她。
  “你在王府几年了?”她突然反问我。
  “十年。”我说。
  “可我在这里已经十二年了。”她忽然板下面孔,冷冷地道,“这十年来,你在王府里锦衣玉食,小侯爷宠得你似个宝,而我却在这里当仆人,从八岁起我就是个小婢女,我是服侍着金越长大的,每天从他一睁开眼到晚上上床为止。曾有一次晚上我看到他打开这本书看名单,事实上他只看过这一次,他一次就记住了所有的名单,我虽记不住名单,至少也能记住是哪本书。”
  我不由盯住她看了许久,这个女孩子说得没错,比起她,我算命好的,同样是永乐侯府收养的女孩子,我被选中送上去服侍小侯爷,而她却被选入金府,十年前金修岭刚刚坐上盟主宝位,她一定就是在那个时候被派潜府中的,真是难为她了,一直做到现在也没有被发现。
  “什么时候要那件东西?”我问。
  “最迟明晚。”她又回到原来那种可爱的模样,“得赶在金越回来以前,他一回来你就没机会在晚上到书房去了,而白天那儿一直有专人看守。”
  “那么只有今晚动手了。可如果我被捉住怎么办?”我闲闲地问她,“那地方不像是你说得那么容易进去吧,否则为什么你自己不进去?”
  “因为我要替你引开看守人。”她冷冷地道,“书房晚上一直有一个叫孙阳的人照看着,如果不把他引开,你这辈子也进不去。”
  “孙阳?”我皱眉问道,“是无常手孙阳吗?”
  “看来你还知道些事情吗?”她闻言上下打量了我两眼,“不错,就是那个孙阳。你知道为什么我到现在也进不了那个书房了吧。放心,等你拿了那东西我就算大功告成,立刻可以回府领命了,到时人人都知道是我偷了东西,并且人已离开,没有人会怀疑到你身上。”
  “好。”我答应。
  “我会在今晚三更时去拿东西。”
  莹儿终于满意地走了,看着她纤细可爱的背影,我却再也不敢相信她真是那么个可爱的人。
  晚上我如平时一样在房中看书,一直到一更天时才熄灯上床,倚在床上闭目养神到近二更天时,起身换了一身衣服,天气热,从打开的窗户里可以看见房外明月当空,并不是个可以偷东西的好天气。
  然而我别无选择。透过面对院子的窗户,可看见此时院中静悄悄的空无一人,我根本没有准备从大门出去,而是纵身自床头爬上大梁,掀开砖瓦直接翻身而上,在房顶上,我将抽出的砖瓦全部按原样摆放好,才弯下腰,轻手轻脚地奔向朝西的书房。
  我的鞋底垫着厚厚的丝棉,踏在瓦上没有任何声音,尽管如此,我仍是小心翼翼不敢有一丝松懈,这片大宅院中遍布高手,实在是粗心不得。
  转眼来到书房,檐下果然立着无常手孙阳。此人年纪不大,只三十余岁便将一手擒魔掌使得炉火纯青,而且最是耳目灵敏,十尺之内略有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我静伏在屋顶上细看,一动也不动,努力调轻呼吸声。只见孙阳靠在房柱旁,双目炯炯,竟是一动也不动,如同木雕泥塑一般,一直等到三更敲过一刻,我心里不由叫苦,如果莹儿再不来,我恐怕要自己想办法了。
  突然,房下的孙阳沉声喝道:“什么人?”
  我循声望去,却见一个女子笑盈盈地从角门走近院子,月光下她一身粉色衣裙,乌黑闪亮的好一头秀发,不是莹儿是谁。
  显然孙阳也认识莹儿,他的声音马上柔和下来:“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莹儿却不说话,只是娇媚地走过去,直来到他面前才止住,离得太远我看不清她的面孔,仿佛正咬着手绢什么的,凑在孙阳身边低低地说了几句话,孙阳明显地放松下来了,居然还笑了笑,回了句话,他的声音比莹儿大,我可以听清,他在说:“我也是想你的。”
  我点头,原来莹儿使的是美人计,看来对付孙阳这样的老江湖只有如此,肚子里不由暗暗好笑,眼看楼下的莹儿不知说了什么,孙阳浑身酥软了一半,一手抄住她的腰,低声细语,好一派儿女情长。

shhhift 发表于 2006-5-30 22:26

晚上有些风,把下面的话吹了几句上来,显然是莹儿在撒娇,要孙阳陪她走走,可孙阳担心职责在身,虽在温柔乡中仍不愿从命,他正努力地劝她道:“有事明天再说吧,晚上瞎走什么,我是当值的,不能坏了规矩。”
  莹儿却更厉害,只见她把脚一跺,柳眉倒竖,声音猛高了几成,啐道:“白天我也要当值的,又不大看到你,只有晚上没有人,你还不理我,既然如此好好当你的值吧,我是再不会理睬你了。”话一说完,便像一只粉蝴蝶般转身飞奔而去。
  佳人动怒,孙阳也没有了主意,略一犹豫,便抬脚跟了上去,口里尽力压低声音:“莹儿,别走呀!”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我乘机从屋顶滑下来,溜入书房中。
  房里非常干净,窗明几净,月光洒在书桌后的墙壁上,满满一整面的书架,我蹑足而上,一本一本摸了过去,只挑最厚的看,终于找到了我要的那一整套书,抽出来打开书匣子,取出第二册放入怀中,再把原来的书匣子放回了原处。
  可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人声,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大群人的声音,吵吵嚷嚷已在院子四周,嘈杂中有人当先进了院子。
  再想出门溜走已是完全不可能的事,于是我索性回到书桌旁,从桌上摸出火石纸媒,点燃了蜡烛。然后,在桌边坐了下来,取出刚才揣在怀里的书本打开。
  才摊开书,不过一会儿,书房门就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众人簇拥着满面怒容的金夫人走进来,她一眼瞧见我,立刻大喝:“大胆贱人,还不快跪下。”
  我也不怕她,抬头冷笑:“谁是贱人?我凭什么要跪下?”
  “好大的胆子,你这个王府派来的奸细。”她更是愤怒,平日里的傲慢高贵的神情也暂时忘记,“我问你,这么晚了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找书,看书。”我动也不动,“夫人认为我是在干什么呢?”
  “你是来偷东西的吧。”她怒气冲冲地,“你手里的那本书是什么?我猜是我儿子藏地图的《资治通鉴》第二册,怎么样,人证俱在,你还想抵赖吗?”
  我不慌不忙,用两只指头将桌上的书挑起,一挥手,那书就像长了翅膀的小鸟一样飞到她面前跌落在地,“这是《资治通鉴》?夫人可自己细看。”
  金夫人却没有看书,她只一个劲地怒视着我,身边有一个护卫上前拾起书翻了翻,回禀道:“夫人,这是《易传》。”
  “怎么?”我微笑,“看《易传》也是奸细吗?还是贵府将机密文件放在《易传》之中了呢?”
  “你休要巧辩,算你手脚快,听到声音重新拿了一本书,来人,查《资治通鉴》。”她仍自信,一声令下,几个家奴冲到书架前开始翻找。他们一边寻,金夫人一边冷笑:“《资治通鉴》只要有一丝动过的痕迹我就要你的命。”
  我只叹气,她实在是要不了我的命。因为过了一会儿仆人们就找到了那本书,一大套《资治通鉴》放在一只大书匣子里,匣子外还有封条,不用打开就知道已经很久没有人动过它了。
  “你……”金夫人眼都红了,“你这贱人,果然刁钻狡猾。”她口不择言。
  “不如你。”我也豁出去了,立刻顶回去,“我不过上书房找书,你也叫一大班人跟着,千方百计挑我错,想要治我的罪,你也真够毒辣的。”
  “你……”这下,她连话也说不出了。
  这时众人突然分开,一个人自人群中走出,这次是金修岭,他皱着眉,喝道:“吵什么,深更半夜闹得鸡飞狗跳,这样成何体统?”
  “老爷,我才捉了个奸细。”金夫人自觉有了帮手,忙上前告状。
  “谁是奸细?”金修岭瞪我,“是她吗?”
  “这是胡说!”我马上申辩,“老爷看我像奸细吗?”一边说着,自己站起来,走到他们面前,还特意转了个圈,灯光下我一身蓝色绣花纱衣,头上珠花钗环,虽不是盛装,可绝不是小偷该穿的衣服,并且,我补充道:“哪里有小偷点着灯偷东西的?”
  金修岭左右一横眼,立刻有几个家仆上前承认,他们进来时灯是亮着的。
  “这是因为这个贱人太过狡猾。”金夫人在众人前大失面子,羞怒中哪里还顾得上仪态,她指着我破口大骂起来。
  金修岭见她如此,眉头大皱,转而喝道:“孙阳呢?晚上不是他当值吗?”
  又是一阵人声嘈杂,孙阳终于被请了进来,这个身长六尺的大汉早已没有往日的威风,红着脸,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低头走到金修岭面前。
  “在下……在下才走开了一会儿……”他低声解释。
  “这不了结了。”我冷笑,“我就说嘛,来时并没有见一人,可才一进门全宅的人立刻都到齐了?”
  金修岭顿时语塞,他转头瞪了金夫人一眼,埋怨她:“大惊小怪什么?兴师动众叫了一大院子人,也不怕闹出笑话。”
  “老爷,此人确是奸细呀。”金夫人振振有词,“我有证人。”
  “谁是证人?”
  “莹儿。”金夫人叫。
  马上,那个既可爱又天真的莹儿也从人堆里挤进来,她仍旧是那身粉色衣裙,却是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怯怯地叫了声“夫人,”低头垂手立在一边。
  “莹儿,刚才是不是你来报告看到这个女人到书房偷东西的?”金夫人死死盯住我,又神气起来。
  “夫人。”莹儿更委屈了,“婢子只是说看到夕姑娘一个人进了书房。婢子知道书房是禁地不许外人随意进出的,所以觉得有必要要同夫人说一声。”

shhhift 发表于 2006-5-30 22:27

“你呀。”金修岭勃然大怒,转头喝向金夫人,“我说你大惊小怪一点也不假,你也太不仔细了!”
  “我……”金夫人傻了眼。
  “好了,今天的事到此为止,大家都回去吧,这事不许漏半点风声,谁要是再敢提起,小心我不放过他。”金修岭无心再查,回头又对我训道,“你自己也要注意,书房是禁步之地,任何人不可进入,你要记住了。”
  “知道了。”我向他微笑,眼看着他走了出去。
  众人也向外散去,金夫人的眼像是要放出毒剑来杀我,她并不马上离开,待众人全部走出去后,又令贴身侍女守候在门外,才恶声恶气地训我:“你这贱人,休想嫁入我们金家,你最好给我老实一点,若是再给我抓到什么事由,我决不会放过你。”
  我也懒得再跟她客气,“你这个女人,”我冷笑,“金家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就是求我嫁,我还未必肯呢。如果你劝得动你儿子,何不令他直接把我赶出去?自己一个人动脑筋想主意岂不是很辛苦。”
  我边说边从她的身边走过去,并不理会她生气到极点的样子,经过她身边时故意转过身,贴着她耳旁嫣然一笑,“况且,据我看夫人是大字也不识一个的吧,要知道,肚皮空空地想办法,可是更伤脑筋的呀。”
  Chapter5
  回到了房里,我仍止不住地微笑,想不到平日里高贵秀丽的金夫人竟是大字不识一个,而当我揭穿她时,她的尴尬愤怒的表情更是叫人忍俊不禁,我摇头,喃喃自语:“傻女人。”
  这时,门又开了,不用看,我也知道进来的会是谁。
  “莹儿。”我回头微笑,“你是专门来服侍我就寝的吗?”
  她的脸上已没有了可爱或可怜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恶狠狠的模样,配上她原本娇嫩的容貌倒真有几分恐怖,我不由叹气,“你很恨我吗?”我问。
  “你这个贱人,我真是小看你了。”她怒骂。
  “怎么金府的人都是一个腔调的吗?”我也沉下脸来,“你的小命还不知道是在哪儿呢,倒先给我脸色看。”
  “我不怕你。”她的脸上阴晴不定,“你现在是在盟主府,见不到任何永乐侯府的人。”
  “除了你,是不是?”我替她道,“你觉得现在我与侯府之间只有你这根连线,所以认定自己就能以此要挟我做任何事,是不是?”
  “不是吗?”她阴险地笑,“就算你想给小侯爷写信都不行,因为我会看住你,等时间长了我会告诉小侯爷,就说你被金越迷昏了头,根本不想再帮侯府做事。到时候小侯爷自会派人来收拾你,说不定还要麻烦我呢。”她越说越得意,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也笑了,比她更开心,“傻姑娘。”我喃喃自语,“真是个傻姑娘,王府派你进来时大约只有八岁吧,没有经过专门训练的家奴到底是傻了一点。”
  “你说什么。”她立刻大怒。
  “你到现在还没有发现这事为什么会露馅儿?”我调侃她,“我总不见得真是去书房看书的吧。”
  “为什么?”她问。
  “所以说你是真傻。”我叹道,“连这种事也要来问我,你要对付的人是我呀。”
  “你住嘴……”她真急了。
  “好了。”我正色道,“其实你一开口,我就知道这是假的,这事是你别有用心。”
  “什么。我将这件事想了许多遍了,如何会有破绽?”
  我摇头,不马上回答她,只是问:“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
  “一个贱女人。”她想也不想,扁起小嘴道,“小侯爷玩腻了呗,就赏给别人做人情,说不定还可顺便得些消息,哪一天出了事也与王府无关。”她顿了顿,生怕不够狠毒,又加了一句,“你这种靠身体吃饭的女人,小侯爷身边多的是,死多少个都不怕。”
  我叹息,也许她是对的,除了小侯爷并没有碰过我之外,大概就是这么回事了。
  “怎么样?”她又有些得意了,“我没有说错什么吧?”
  “恐怕你还是要伤心了,你还真是看错了我。”我淡淡地说道,“关于永乐侯府的事情你知道多少?欹龙会的事情也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样,说给你听也不会懂,这样吧,我只告诉你一句话……”我盯住她微微笑了笑,“这辈子小侯爷也不会要我偷欹龙会的眼线地图,你只给我记住这句话罢了。”
  “什么?”她当然不肯轻易相信,“你胡说。”
  “我不管你信不信,我也不在乎你信不信。关于王府的事我知道得比你多得多,所以别在我面前假传圣旨。而且我警告你,我随时随地可以见到小侯爷,所以你也别跟我再耍花招,现在我是用得着你,先饶过你这次,如果你再不老实,我可以亲自带你去见小侯爷,恐怕你这个小人物这辈子还没有见过小侯爷吧,我可以了了你这桩心愿——叫你死在小侯爷面前。”
  眼看着她的脸色慢慢灰败,想来她已全部明白,于是我不再理会,伸了伸懒腰,吩咐:“现在你可以出去了,好好想想我说的话,不要再惹我生气。”
  她不敢多说一句,低着头走了。
  我重又宽衣上床,漆黑的房里伸手不见五指,我瞪大了眼,一时睡不着,莹儿的确是永乐侯府的人,只是她不够地位,谁曾想到过,欹龙会不过是小侯爷手心里的一个套中套,会里早有侯府的暗线,什么眼线地图,有什么事情是小侯爷所不清楚的?
  莹儿的败笔在于她对永乐王府的内幕一知半解,所有的弯弯道道、心计与手段,凭她一个小小的府外人能了解多少,而且,她把我当作小侯爷的女人,也是太过小瞧。

shhhift 发表于 2006-5-30 22:27

 尽管如此,我却不想放弃她,小小的莹儿对我大有用处,在这孤立无援的盟主府里,我很需要像她这样的一个人,为我打点上下、左右疏通。
  翻了个身,我闭上眼,开始寻思如何才能收服了她。
  三天后,金越回了盟主府。
  晚上,我在房里等他。他回来得很早,大约是事情办得很顺利,脸上喜洋洋的,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我微笑,盟主夫妇果然是怕丢脸,连下人也不敢多说,我亦乐得装傻,伸手理了理珠钗,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你饿了吧?”我问他,“我已叫人准备下饭菜,何不再让他们端上一壶酒?略略喝几口,非常的消疲解乏。”
  可是他只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贴过来紧拥不放,“你真漂亮!”他赞不绝口,“真是越看越美。”
  “傻孩子,那是因为你出门时间太长了。”
  难得我今日心情不错,穿上了鲜艳的红纱裙,红衣下佳人殷勤含笑如花,怎不令他欣喜若狂。
  酒,是由莹儿亲手端来,她的脸上仍旧是一副天真可爱的样子,我想她原本就是金越的贴身侍女,于是命她留下服侍。
  金越右手举筷,左手还拉住我不放,灯下看,郎若有情妾似有意,然而,我知道,我们不过是那样的一种结局,也许他确有几分真心,只可惜毫无用处,这一场爱恋终要是镜花水月,无法度我脱离苦海升天。
  我突然觉得胸口闷,自取了酒杯喝了一盏。
  “为什么突然不笑了?”金越立刻俯身过来仔细打量我,“这几天好像清瘦了些,是不是想我了?”
  我才要回答,一抬眼,竟瞟见旁边的莹儿在冷笑。金越背对着她,我却能看见,她甜美伶俐的脸孔上有种恶毒的表情,仿佛在说:“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坏女人。”
  我恼怒起来,自那件事情后,她虽然表面上不敢再与我作对,但一有机会便会冷言冷语话中夹刺,脸上的表情永远带着三分不耐烦与轻蔑,叫人看了好不恼火。
  我咬了咬牙,忽然扑进金越怀里,交颈贴颊,眯起眼,警告地瞪了莹儿一眼。
  “怎么了?”金越奇怪,第一次见我如此热情地投怀送抱,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又惊又喜。
  “我的确是很想你。”我随口说。
  他不再追问,只是紧紧抱住了我,越来越用力,我看不到他的脸,只听他低低地道:“真的吗?小夕,你终于开始喜欢我了。”
  我怔住。
  耳听得他不住地说下去:“我知道你当初并不愿嫁给我,全是听从了小侯爷的命令,我只是希望能让你开心,能永远陪在我的身边。”
  他不说还好,提及此事,我顿感凄凉,一年半了,他尽其所能的爱护、关心我,可是在这错综复杂的环境中,他的力量微不足道。
  “傻孩子。”我感动,抚着他的头发喃喃道,“我怎么会不喜欢你,我只是脾气不好罢了。”一转眼,桌边侍立的莹儿脸色已大变,她是如此的生气,连身体也微微颤动起来。
  她愤怒地瞪着我,咬牙切齿,双手紧握成拳。
  我冷冷地与她对视,忽然间,我明白了一切。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无论他们表面看来如何的强硬。
  我慢慢推开金越,直视他深情的眼眸,那里燃着爱恋与浓情,我承受不住,只好探身向前,吻在他的唇上,以避开他的凝视。
  他的唇是这样的柔软,我在上面蜻蜓点水般的游走,呆了一呆后,他立刻火热地回吻,猛烈到几乎令我无法招架。
  慢慢地,他的手解开了我的腰带。
  “小夕……”他不断痴痴地呼唤我,滚烫的皮肤灼热炙人,像一个孩子缠恋住母亲,他抱住我仿佛周围已是天荒地老。
  “我在。”我暗中叹气,轻轻回应他,“我在这里,金越。”
  纠缠中,他突然立起身,挥手将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拂到了地下,一手将我整个抱起平放在桌上,依旧是俯身狂吻。
  莹儿惊得目瞪口呆,手足无措地看着我们两人在桌上扭曲动作,她的脸涨得通红,恐怕是愤怒多于害羞,但总算还是清醒过来了,就在金越撕开我的衣襟时,我听到她逃也似的冲了出去,像只中箭的兔子般蹿出了院子。
  第二天将近中午我才醒来,犹觉浑身酸痛发软。
  金越已经离去,我缓缓打量房间,真个是一片混乱,想到昨晚的情景自己也觉脸红,便不再出声,起床穿了衣服,将破了的红衣藏起,才命人进来倒水梳洗,毫不意外,进来的是莹儿。
  不过是一个晚上,她干净甜美的小圆脸明显地灰了一层,两只眼圈发黑,握着水盆沿的手指节都已捏得发白,当她抬起头,我看到那双晶莹的圆眼里满是红丝。
  我不动声色地自己梳头,行动间故意拂开衣领,露出了颈间一片吻痕,一旁正找钗子的莹儿蓦然抢了柄金钗发疯似的向我刺来,我是早已留心了她的动作,侧身让了过去,她一扑而空,险些撞在对面的墙上,好半天才扶住墙面转过身来,向我破口大骂:“你这个贱人、婊子……”
  好痛快!我冷冷地,安静地听她骂完,直到她筋疲力尽地靠在墙上喘着气动也不动,才淡淡地问:“你很喜欢金越,对不对?”
  她全身一震,却倔强地闭上了嘴。
  这没有用,昨晚我已看出来了,回想每一次金越走过时她的眼神都是不一样的,也正因为她爱金越,所以才容不下我,变着法子要我死。
  “大概我没来以前,他对你不错,是不是?”我继续引她,“夫人想必也很喜欢你?”
页: [1] 2 3 4 5 6 7 8 9
查看完整版本: 颜夕 (挺感人的小说)(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