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hhift 发表于 2006-5-30 22:57

对了,”他低声,一个字一个字说道,“永——乐——侯——想——谋——反。”
我终于明白过来,怪不得他处心积虑地拉帮结派,上至皇室,下到群臣,内达武林,外及西域。一直以来,他所存的是这条心。
我不由青白了唇,人作孽不可活,这次,他是贪得无厌得狠了,没有人能够拉得住他。
“那么这个替罪羊苏是当定了?”我极力平静下来,淡淡地说,“看来我们几个人都没有活路了。”
沈昀也不响,他静静地看着我,眼里不是没有佩服的。
“也许。”他说。
“那你在这里干什么?”我问,“这里本来没有你什么事的,苏是逃不掉的,玫雪一定会陪他,我又是他手下的叛奴,迟早会被他带回去,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不过是来中原玩玩的,在西域你有自己的地位。”我不去看他,冷冷地说,“本来以为你还有点用处,对你忍气吞声罢了,现在既然定局已下,你为什么不走,说实话,每天这么看着你还真够叫人讨厌的。”
我静候着,等他再一次骂我,可是没有回应,连苏与玫雪也不说话了。
我叹气,苦笑:“你莫要以为我是说气话,我这个人最现实,人越多目标越大,你何苦令我们更加危险,我们……”
他蓦然伸出手来,我一惊,闭眼屏息不动,难道又是一记耳光?
唇上一热,却是他捂住了我嘴。
我再睁开眼来,他的脸上已不再是那种软硬不吃的样子,而是一种真正的感动。
“你这个愚蠢的小女人。”他轻轻地、极尽温柔地道,“你以为听这么几句话我就会走了,我既然来了,就不走了。”
我突然想哭,这么多年了,终于让我听到这么关心体贴的话。我一直知道自己没有玫雪命好,但老天可怜,总算也让我等到了这一天,也许这世上本没有男人值得女人相信一辈子的,可这一刻,我相信他。
他伸出手臂将我拥入怀里,我又一次嗅到他身上那股清朗的气息,眼泪又掉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等我再抬起头来,苏与玫雪已经不在了。他微笑地看着我:“你好点了吗,还是先吃饭吧,别打扰人家做生意。”
我忙坐起身来,环顾四周,有许多人正古怪地看着我们,睛嫂与小二故作若无其事地穿梭其中,我的脸顿时红了,啐道:“哪来这么多人?”
真的,这几天小店里的人真是不寻常的多,我理了理头发,又四处看了一眼,男男女女的眼睛怎么都在往这里瞧。慢着,我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记得刚来时店里本没有几个人,才过了年,竟会有这么多人在外面吃饭?
“看什么?”他笑。
“佐尔,出事了。”我却已是浑身冰凉,轻轻拉住他,“一定是小侯爷找到我们了,你看这里的人。”
“我看没什么。”他不在乎,又拿起了筷子,“吃饭吧,颜夕,你就是想得太多。”
我想得太多了?我不信,凡事若不仔细想明白,我就不会活到现在。我冷静下来,暗暗留心起周围。
那些人果然不是专程来吃饭的,一个个捧着碗,眼光却滑了过来,我一一注目过去,他们又都心虚地收回了目光,我皱眉,这不像是小侯爷手下的人,世上不会有这么蹩脚的杀手。
正自犹疑,苏与玫雪手牵着手走了进来,这双玉人真如世外的神仙,虽入凡俗却是一尘不染,更引得众人瞠目结舌,有几个连碗也拿不住了。
我骇笑,想来这个小店还从未进过这么俊美的人物呢,怪不得引来生意兴隆,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呢。
终于,当堂里的一个小女孩欢天喜地地跑出去,一边跑她一边叫:“来看呀,他们又来了。”
我惊醒了,立时一阵怒气上涌,“啪”地拍桌而起,“沈昀,你还敢瞒我?”
他一惊:“你又怎么了?”
我冷笑,男人,果然是不可能相信的,你才给他一点真心,他就开始算计你了。
“你真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子?还是你也变得蠢了?”我怒叱道,“你看看这周围,这三天来了多少人?小侯爷耳目遍布全城,他会找不到我们?你这么轻松的样子想必已经不怕他来找了吧,我算是瞎了眼,居然还相信你说的话。”
“哎。”他叹气道,“你这女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我怒目而视,泪盈于睫,老天仍是没有开眼呢,这三天他不过是在哄我呢。“你大概已与小侯爷见过面了吧,是不是谈妥了条件?”我又坐下来,放开手脚,“大家都在这儿,为什么不一起讲清楚呢。沈昀,事已至此,我也很想跟小侯爷谈条件呢,人在绝路上还会有什么话说不出口,什么事做不出呢?”
想这世上的事,左右不过是场交易,哪里会有西域子王肯爱上中原奴婢的怪道理,与其让别人在身后算计我,不如自己也加入进去,就算是做交易,我也要眼睁睁地在一边看着,省得糊里糊涂地帮人点银子。
苏与玫雪早惊得呆了,要上来劝我。
“别劝我。”我伤心地说,“苏,别告诉我你也知道这件事,若是这样我就没话可说了,要是不知道这件事,那你也来同我一起问问他。”我又指着沈昀说道:“就算是我蠢,女人本就耳软听不得好话,可你也别欺人太甚了。”
这么说着,我一边用手去捂身上,不过却不是伤处,我的心真是痛得厉害,真不知道心痛起来会是这样的,它就像是自己要跳到胸膛外来了。
“你先坐下。”苏也急了,上来按住我,“绮丽,你太多心了。”
多心?我难过,怪只怪这世上不可信的人和事太多,再早几年我又何曾是个多心的人。

shhhift 发表于 2006-5-30 22:58

“别管她。”沈昀倒来劲了,板起脸来说,“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随手抛下筷子,面对着我,“也不好好想想,你现在还有什么事可以拿来和柳若坚作交换条件的,如果真如你所说,我与他有私下交易,请问在那笔交易里你又能派上什么用处?就知道设防人之心,也没有自知之明。”
我一怔,仍不服气,倔强地闭着嘴。
“你身上还有什么是柳若坚得不到的?”他冷笑道,“别把自己看得太重了,颜夕,你不过是个小卒子,就是莹儿,在柳若坚的眼里也比你重要得多。”
我气愤,可又实在没有话回驳他,身子不由一阵瑟瑟地抖。苏大是心疼,厉声喝住他:“沈昀,你也别太过分,说出的话是收不回来的。”
他顿时止住,打量着我狂怒的表情,竟突地笑了出来,“不错,再说下去,她恐怕又要冲过来对我兜头盖脸一阵乱打了。”
这个男人的脾气可真是收缩自如,完全不给我拼命的机会。
我又呆住,可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你敢说你与小侯爷之间没有见过面?”
“见过。”他倒干脆。
我立刻眼红了:“为了什么见面?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你根本派不上用场。”他淡淡地说道,“你不明就里,多疑而固执,又爱生事,告诉你也没用,等我跟你解释明白了,这事大概也差不多完了。”
我跳了起来,嚷道:“好,你看不起我,不跟我商量,都不要紧,我走,省得在这里耽误你的大事。”
我才一动,他又喝道:“你若想苏与玫雪有事,就走吧。”
我停住,转身问他:“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他淡淡地看着我说:“现在客栈外满是王府的人,我和柳若坚正谈得僵持不下,你若一出门被他捉了去,岂不是又要节外生枝?”他停了停,满意地看着我呆呆坐下,微笑着接着说下去,“你也曾经要挟过人的,你知道多一个人质就多一份胜算的道理,对不对?”
玫雪难过地拉住我,看到我们如此场面,她很是担心,柔声道:“绮丽,沈公子真不想骗你的,只不过怕你操心罢了。”
我看着她绝美的面孔,苏已在她身后扶住她的腰,这样的美人是从来不需要自己去担当什么的,总会有人愿意为她赴汤蹈火。
我转过头去,我怕再看下去我的眼睛里会露出和静蓉一样的表情。
“不要同她多解释。”沈昀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倒要看她这种疑神疑鬼,刚愎自用的样子能做到几时去,若是长久这样,任是谁也救不了她了。”
他的声音是那么冷酷,我胸中一痛,推开玫雪,拼命跑回楼上去。
Chapter 2 0
又是一个早晨,天气格外好,我是怎么也不愿意下楼了。
“一块去吃饭吧。”玫雪劝我,“有什么事说清楚了就好,别老是这样赌气呀。”
现在我是一听到“吃饭”就头痛,我不要看见他,就算他说得对,可我拉不下这张脸来。
睛嫂也上楼来看我。
“唉!你们这对冤家。”她是这样说的,“眼看着打了一架才刚刚和好,怎么又闹个不停了?”
我不理会她们,“请把饭菜端到楼上来,”我只重复着说这一句话,“否则我情愿饿死在这张床上。”
最后还是苏亲自端来了饭菜,放在案头,他转头苦笑:“你们两人可不是有什么前世的恩怨?”
“何止前世,”我冷笑道,“这辈子也完不了。”
“哦。”他微微笑了,在我身边坐下,说,“不过我从来没看到过你这么生气的样子呀,绮丽。”他看着我的眼睛,慢慢道,“不是冤家不碰头,这句话你难道不懂?”
我心中一动,又别过头去,说:“可是,苏,我却没想到你竟然也伙同他一起骗我。”我倒不是假的难过,“我是最相信你的,这辈子我还没这么相信过一个人呢,你竟然也瞒得我好苦。”
“这恐怕是有原因的。”他儒雅地笑道,“你知道沈昀与永乐侯谈和的条件是什么?”
“谁有兴趣知道。”我嘴里这么说,耳朵却竖得老高。
他宽容地笑了:“你听说过‘天脉谱’吗?”
“天脉谱?”我当然听说过,这是一部久已失传了的秘籍,在江湖中,武学宝典同深埋宝藏永远会是众人奋力争取的目标。
“沈公子就是想用这部秘籍把我们从永乐侯手里换回来。”
“可是传说这本秘籍只剩下了半本呢。”我奇怪地问,“而且小侯爷纵然喜欢这东西,恐也未必能抵得过我们三人的命。”
“所以他们还有另外两个条件。”他叹气道,“永乐侯要我与玫雪离开中原,并发誓永远不得向任何人提起紫缨刀的事,还有,不得踏入中原一步。”
“这并不难,你不是已经准备到西域永不回中原了吗?再说他篡不篡位与我们何干,谁又在乎?”说真的,我是很不看好这事,如果他日事发,难免一场混战。
“可还另有一个条件呢,”他突然迟疑起来,半天才说:“绮丽,永乐侯要你回去。”
听到这话,我可是大吃一惊,他竟然要我回去。我不由一阵心慌,他想干什么?我对他已没有什么用处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
“这恐怕也是沈公子心里的结呢。”苏叹着气看着我说,“我听他说永乐侯是这样对他说:‘我亲手调教的人,决不能跟了别人去’,绮丽,这事可真有些棘手。”
我沉默了,不错,这才是小侯爷一向的为人。他亲手把我塑造了出来,我一直是他手里的工具,虽然用得不称手,可也决不会放手让别人来接了我去。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所以你们都不告诉我,是怕我心烦?”我低声道。

shhhift 发表于 2006-5-30 22:58

“也许沈公子自己心里也烦着呢。”苏叹气道,“你不会真看不出他对你的感情吧,他不想与你讨论这事,是因为他自己也没有想开呢。”
我黯然。这倒是真的,小侯爷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我当然明白这点,想到他皱着眉头考虑这事的样子,我就有些抱歉了,真是错怪了他了。总是没来由地向他大吵大闹,我怎么会这么蠢?
“绮丽,还有一件事,是我自己想和你谈。”苏静静地看着我说,“沈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几天我看得很明白,虽然他表面上与你吵嘴斗气,可是,无时无刻他都在关心你,你不在的时候,他不住问我你在西域的生活情况,神情间实在是很心疼你。”
“是吗?”我低下头。
“他虽然是西域贵族,然而并没有一丝骄气,而且,我看得出,他对你是真心。”他叹着气,真诚地说道,“绮丽,我还是那句话,女孩子总要有个归宿,我不知道你与永乐侯之间有什么事,但是,请容我评一句,沈公子的人品气度,远胜过永乐侯。”
我沉默了。不错,佐尔的刻薄只是在嘴上,而小侯爷却是深植于心的无情冷酷,可是,一想到他那个似笑非笑的模样,我便无法责怪他。
“苏。”我苦笑道,“你是在劝我给自己找个归宿吗?难道你以为,我跟了沈昀走便会一了百了?”
“我不过是个建议。”苏摇头说道,“绮丽,还记得我离开西域前对你说的话吗?今后的日子还很长,而所有的事情都是要有个了断的,如果你始终耿耿于怀,不肯忘记过去,这样的日子活一天与一百天又有什么不同?”
“所以你就回了中原,来找个了断?”
“对。在接到那封信时,我是半信半疑,当然明白这也许是个圈套,可是我还是要来中原。”他看着我,微笑道,“你看,若不是我下定决心,现在又怎么会和玫雪在一起;如果没有当初的那股勇气,我现在还是在西域自怨自艾,空度时光。”
他将手轻轻放在我的肩上,说:“绮丽,生命苦短,情愿一波三折,也不要虚度了年华。我就是你眼前最好的例子。”
我被他说得难过,不由得有一些心动,说道:“苏,你先出去一下,我要换衣服下楼。”
他站起身来,真正宽慰地笑了起来说:“是该这样,好好跟他说几句话去,我喜欢看你们有商有量的样子。”他走了出去。
我迅速地穿好衣服,又极快地理了理头发,提着裙摆小跑出房门,真要和他好好商量一下了,先不说是不是一定要和他走,无论如何,我下了决心,决不能再回王府。我要同苏与玫雪一起去西域,对我来说,中原早已无留恋之处。
才到楼口,我突然停住了脚步。他正坐在紧挨着楼梯的那张桌子边,桌边同坐的不但有苏与玫雪,还有一个娇俏的女孩子,一身的浅色布裙,两弯清水明眸,模样长得很不错。
我不由咬起了唇,才听得苏说得那么恳切,好像他真为了我的事愁得什么似的,可才一转身,他可又给我命犯桃花了。
“绮丽。”玫雪已看到了我,笑着迎了过来,“你下来啦,快一起吃饭吧,来听林姑娘说说有趣的事。”
“林姑娘?”我朝沈昀看一眼,他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真像是有那么回事一样,笑容出奇地温柔,不用想,我也能猜到那双隔着黑水晶片的眼珠现在大约是在挑衅地看着我。
我不由“刷”地一声抖下裙摆。
“好,我来了。”一边说一边脸上笑得花枝招展,再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下楼去。
“什么林姑娘,李姑娘。”心里却是阵阵冷笑,我倒还有一套有趣的事情要说给他们听听呢,跟我玩这套把戏?那咱们就一招一式挑大的来,我还怕她们玩不起呢。
这些天下来,沈昀的话也许不是句句都对,但是有一句话却是完全正确,这个世上,除了小侯爷,还真没有我对付不了的人。
我在桌旁坐定,故意挑了个离他远点儿的位置,男人都有点儿贱,有时候你越是围着他,他就越会装模作样。
那个女孩子立刻就注意起我来了,这里每天人来人往的,朝我们这桌看的人多了,她却是第一个敢上来搭讪的,我脸上斜斜挂了个笑,最近的确有些虚火,正想要找个人出出气。
“这位姑娘是……”她甜美地、天真地问。
“我叫绮丽。”我笑得比她媚,“这位是林姑娘吧?”
“她叫林玲儿。”睛嫂跟了过来,“原本是我的邻居,这几日店里忙,她今天是来帮忙的。”她有些察觉出异样,唤道,“玲儿,快来做事。”
“可是我正要开始告诉他们事情呢。”那女孩子不知天高地厚,摇头道,“而且沈公子很喜欢听呢。”看样子她还真是冲着沈昀来的。那可就怪不得我了,我转过身,真正抱歉地看着睛嫂,“就让她在这里坐一会儿吧,再坐一会儿。”我眯起眼,“我担保她自己会去找你帮忙的。”
睛嫂无奈地走了,我又回过了身,笑得更开心:“林玲儿姑娘,真是个好名字,人也长得好,可不就像只细致精巧的小铃儿吗。”
玫雪拍手娇笑,她倒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苏与沈昀可都是明白的。苏有些不安,看了他一眼,他含笑的嘴角翘得像只菱角,悠悠地吐出一句,“这么巧,我刚才也是这么说的。”
见他这样,我笑得更欢了,对那个倒霉的玲儿说:“哎呀,真是少见呢,我们这位沈公子平日里眼界最高,见了天仙都当萝卜,今日居然肯如此夸赞。林姑娘,你说,有时候人和人之间是不是还真有点缘分?”
她惊喜,脸上红晕,又偷偷瞟他。

shhhift 发表于 2006-5-30 22:59

我不由皱眉,这女孩子还不懂得人情世故,这样的稚气令我胜之不武,搞不好倒像是我欺负了她。
“绮丽姑娘是……”苏想插手,不行,我可不答应。
“我是沈昀的姑姑。”我连忙接了上去。
“噗!”沈昀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他伏在桌上咳了起来。
玲儿一惊,到底不是个笨人,脸上露出怀疑之色。
“哟!”我也马上叫了起来,“怎么啦,又不舒服了?林姑娘,你离得近,快劳驾帮着捶捶。”自己慌慌地轻拍胸口,“唉!我这侄儿,什么都好,就是身子弱。”脸上满是慈爱,真真切切地道,“林姑娘,他就是身子弱呀。”
“这怎么可能?”玲儿一边轻轻替他捶着,一边依旧问我,“您看上去……”
“看上去年纪不很大,对吗?”我微笑抚发,“那是因为我从没有嫁过人,又保养得好,当然辈分也是高了点儿。”
“啊!”她惊叹。
我细细地打量她,说道:“林姑娘,你还真是有眼缘,连我瞧着都有几分喜欢呢,在这种小客栈里想不到竟能碰到像你这样美丽可爱的女孩子。”
她又脸红了,低着头,两只小手敲在沈昀身上倒像是她自己的心房在跳。
“哪里。”半天,她鼓起勇气,说道,“绮丽姑娘说笑了。”
“叫我姑姑,”我柔声打断道,“你这个年纪,还是跟昀儿一个辈分的呢。”
沈昀已经停了咳声,他倒也不急,用拳支着嘴角,冷着眼看我演这出戏。
我才不理他,只面对着玲儿一人,慢慢地端起一杯茶,细细地用茶盖研着茶沫。
“林姑娘还不知道我们这一家的事吧?”我轻笑,“既然如此有缘,我们也不瞒你,这次我们上京原是来求医的。”
“求医?”她奇怪地问道,“谁生病啦?”眼睛朝玫雪看了过去。
玫雪已无法忍住笑,娇弱的身子依在苏的怀里,苏一边摇头,一边帮她揉胸口。
“哦,不是她,这是我的兄长与嫂嫂。”我怕她看出不对,又伸手拉住她的手,“他们是和我一起来这里陪昀儿看病的。”
说着,我就有些伤心的样子,又道:“林姑娘,看样子你也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你知道,一家自有一家的难处,是不是?”
她点头,眼睛里真的有些同情。
“我们家里本来是不差的,不是我夸口,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可丰衣足食还是能办得到的,说到人吗,你看,”我双手左右一摆,“我们家长得最差最笨的就只有我了。”
“哪里。”她马上客气地讨好道,“姑姑才是真正的大美人呢!”
“美?”我叹气道,“美什么,命不好呀。”这时候很是应该有些眼泪什么的,我一手摸着眼角,一手伸入怀,像是在掏手绢。
眼前一亮,却是沈昀递过来一块抹布。
“乖侄儿。”我装作看不见他脸上的嘲意,伸手接过来,继续道,“倒叫姑娘见笑,为了他,几次人家上门求亲我都推了去。这倒不怪昀儿,是我自己不愿意呀,你知道要是嫁了出去,谁来照顾昀儿呢。”我又加了一句,“我兄嫂的身子也不是太好,又要照顾生意。”
她果然感动了,不知道怎么劝我才好,喃喃道:“真是的,姑姑太费心了。”
“其实这都还不算什么。”我乘势抛开手里的抹布,接头说,“做长辈的为了小辈,什么都是应该的。可真正叫我担心的,还是昀儿的婚事。”我开始不怀好意地用眼瞟他,“这孩子身子虽差,可眼光倒是极高的。”
她听出意思来,脸又红了,低下头抚弄衣角,轻声说:“沈公子是人中龙凤,婚事当然不能马虎了。”
“你也这么说。”我笑眯眯地说,“林姑娘,我是个爽快人。说实话吧,我们这次来京不光是为了求医,也是想早点把这事定下来呀,今天碰到姑娘你,我这心事倒像是有了着落了。”
她大羞,低声说:“你说什么呀,我不懂。”
“不懂不要紧,我说给你听。”我清了清喉咙说,“其实要入我家的门是不难的,不过两个条件。”
“什么?”她问道,又觉到不对,马上低头脸红。
“一是要人对缘,这样说吧,如果真是来了个天仙,也要我们昀儿看上去不像是萝卜才行,当然这点姑娘你不用担心,我看昀儿对你是很上眼的哟。”
她这次连头也不敢抬了。
“二是要有心,昀儿的身子是需要长年服侍的,这个美人还真是得吃得起苦,每天端药上汤,须得尽心尽力,三餐茶饭侍在左右才行,这点你可做得到?”
她犹豫,仍点了点头。
“这可就太好了。”我双手一拍,笑道,“今天可是个大好日子,竟然把这件大事给了了。哦,对了,林姑娘,你家境还不错吧?”
“怎么?”她奇怪地问道,“这与我家境何干?”
我又叹气道:“说起来还真不好意思,这几年看病,把整个的家当都花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了吃饭的钱,如果姑娘家境好能够帮着贴补贴补的,可不就更好了?”
她吃了一惊,抬头看我。
“家境一般呀?”我马上安慰她,“不要紧的,其实只要一家人感情好,青菜萝卜不也可以过日子吗?”
“哦,对了!”忽然我又像想起什么,凑到她耳边低声嘱咐,“还忘了告诉你,昀儿现在在吃一剂调养的药,恐怕每年里有半年是行不了房的,这我也得告诉你,你得好好照顾他,别坏了医生的规矩呀。”
她再也听不下去了,立刻站了起来,说道:“姑姑说得极是,可是我今天是来帮忙的,我先去做事情了,这事以后再聊。”
她溜了,看也不敢看沈昀一眼。
“小玲儿走好了。”我遥遥地在后面笑道,“姑姑还真是喜欢你呀,有空千万别忘了把你的生辰八字带给我瞧瞧。”

shhhift 发表于 2006-5-30 23:00

再回过头来,已没了笑容,瞪了沈昀一眼,说:“还等什么呀,吃饭,早饿坏了。”
他也盯着我看,脸上也不知道是要笑还是要恼,忽然问:“看来现在我该改个称呼了,是不是?姑姑?还是萝卜?”
“这有什么要紧的?”我也大方,用筷子指着他说,“沈昀啊沈昀,别以为自己是个香馍馍,你所有的,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要不是凭着几个臭钱,还想骗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连我这种老太婆都不一定会跟你呢,你还是老老实实地跟我吃饭吧。”
Chapter 2 1
虽然表面说笑着,到底心里还是有心事的。
才吃了几口菜,沈昀就放下筷子,道:“我看江枫已经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了吧?”
我点头,已作出决定。
“那你准备怎么办?”他故意调侃道,“如果你想回王府,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
“我回王府。”我头也不抬地说,“你就把玫雪与苏带回西域去吧,我去见小侯爷。”
他呆住,不用看,我也能猜得出他脸上的表情。这事不怪他错愕,就是我,也是刚刚作的决定。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也放下手中碗筷,从他的眼中直看进去,“佐尔,你人都站在我面前了,就如你说的,小侯爷的人也都包围在外面,还不肯认认真真地和我谈一谈?”
他沉默。
“谢谢你这几天所做的一切。”我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我知道所有的口角纷争,不过是你在转移我的注意,免得我去想眼前的处境,以便暗暗地帮忙罢了,可我终不能永远靠在你的身上,我的命是老天注定的,只能靠自己。”
他紧闭着唇,脸上表情变幻莫测。
“你还是别管我了,先把苏与玫雪带走,我们四个人一起走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那你回去做什么?”他终于问了出来,“去与柳若坚拼个玉石俱焚?”
“哪里话?”我又拾起筷来,说道,“我本是从那里出来的,自然要回到那里去,你是知道我与他之间的所有瓜葛的,我想他不会过分为难我。”
他闷住,目光闪烁地说:“你是在生气吗?究竟为了什么?我已经在想办法,你为什么又想要放弃?”
“不要想得太多了。”我反过来劝他,“并不是任何事都要有原因的,这种结局对我们四个人来说也许是最好的。”
“肯定不是为了林玲儿的事。”他仍不肯罢休,猜道,“也不会是真的被我的话得罪了,究竟什么事使你仍心存芥蒂?”
他对什么事都是一清二楚的,我不由叹气,心存芥蒂?他只猜对了一半,我们之间的芥蒂实在是太多了,小侯爷是一个,莲卿是一个,林玲儿也是一个,虽然昨天我仍在劝自己,莲卿的事本不能怪他,我离开他三年,这三年里他总不能去当和尚。我几乎已是决定了跟他走的,可就是在刚才,我却又突然明白了过来,真的不是为了什么人或者什么事,我所洞悉的,是自己不可能永远这样轻松地站在他身边,谈笑间打发掉一个又一个的莲卿和林玲儿,总有一天我会老了累了,再也笑不动了,等到那时再多的伤心恐怕也是无用,人应该见好就收。
“绮丽。”苏也看出事态不妙,说道,“你为何突然间说这种话?现在不要轻易做决定。”
“不用劝我,这事就这么定了。”我一口一口慢慢地吃着,然而所有的饭菜都堵在胸口,闷涨得难受,“你们三个人走吧,我自己会回王府请罪。”
沈昀暴怒,一伸手,将一块东西重重丢到我面前的桌上。那是一块令牌,上面刻着只麒麟,这本是专属我的。记得离开王府时曾交还了小侯爷,再一次见到它,回想起那个曾经持令含笑的女孩子,竟是永远一去不返了,我轻轻取来抚摸,如同又抚到了那个笑语流动的影子,不由低下头去将它贴在面上。
“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沈昀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说道,“真是活该一辈子倒霉运。”
他转身冲了出去。
苏悲哀地看着我,玫雪紧紧拉住他手。
“你们为什么还不走?”我放下令牌,又取回碗筷,“他大概已经去见小侯爷,你们也可以准备动身去西域了。”
“我们陪你。”他毫不犹豫地说,“直到确定你安全没事了,我们再走。”
“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呀。就算我肯,小侯爷也不会肯的,你们还是别多事了,再说你又怎么知道我会有事?苏,你了解我。我是很会见风使舵的一个人,放心,我自有法子哄得小侯爷原宥于我,对付男人,我还是有几招手段的。”
这么说着,我突然觉得好笑,忍不住直声大笑起来,可是声音干涩粗哑,自己也觉得难听。
苏再也听不下去,上来按住我,说:“绮丽,不要说气话,你想错了,沈公子才是最重要的,这样吧,你先别走,我去把他再找来,你们面对面,两个人单独好好谈一谈。”
他返身要走。
“回来。”我大喝一声,“苏,这事你办得太糊涂了。”
“这话怎么说?”
“你知不知道沈昀是谁?”
“他不是个西域贵族吗?”
“不错,他是西域贵族,但绝不是普通的贵族,他是西域王的表弟,在西域,他们称他为子王。”
他呆住,想不到沈昀这么大的来头,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下你可清楚了?”我挑着眉冷笑,“我虽然命薄,认识的却都是些显贵的男人,你劝我跟他走,可到了西域,你以为我的归宿又会在哪里?”
“绮丽。”玫雪流下泪来,“你别多想,我们去和沈公子商量一下,他一定会娶你的。”
“这还是糊涂话。”我温柔地反驳她,“公主,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如你一样尊贵,而且纵然绝美如你,不也同苏被迫分开了十年,你可以越过身份地位与心爱的人在一起,我却未必有这样的福气。”

shhhift 发表于 2006-5-30 23:01

“还有……”我的脸色一板,说,“这种讨来的夫人我要不起。”
“不会的。”她呜咽着,上来拉我的手。
“别哭了。”我叹了口气,“皇族的内幕想必你也明白,永乐侯是什么人你比我更清楚,他不会放过我的,我只有回去。否则,不光是我走不掉,你们也要留下来陪我。”
苏怔在一旁,他也没有了主意。
“你快带公主走吧。沈昀已经走了,这里已不再安全。苏,如果你要想救我,就先出去,我们三个人在一起,若是侯府的人来了,就一个也走不掉了。”
他再三思量,终于点头说道:“好,我再去找沈公子商量一下,就算你以后不会跟他走,至少现在,我要和他一起把你救出去。”
“绮丽。”他过来恳求我,“答应我,先别走开,等我把沈公子找回来,我们再想办法。”
“好。”我点头,说,“你去吧,带着玫雪,否则万一有什么事,我逃起来不方便。放心,我在这里等你。”
他信了,带了玫雪转身走出去。
我复又放下碗来,紧紧抱住双臂,终于,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爱惜地拥紧自己,或许,这一辈子能最后陪在我身边的,也只有我自己了。
我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服,把身上所有的银子掏出来放在桌上,微笑着与晴嫂告别。
“是不是去追沈公子?”她刚才走开了,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姑娘呀,不是我倚老卖老地教训你,看男人我比你有眼光,沈公子人很不错,你一定要抓住机会。”
“好,好,好。”我一路应着,走出了客栈。
这是我第一次骗苏,恐怕也是最后一次。
我想他总有一天会想通的,谁又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倒不是我莫名其妙地多疑善变,这些年一路坎坷走来,并没有人在身后扶着护着,我所能懂得的,就是万事但求自保,可是如果真的保全不了,那就做到至少不要再去连累别人。
苏说得对,任何事情总要有个了断,可是他不知道的是,我所要了断的人和事,是永乐侯,不是沈昀。
再回侯王府已是深夜,小侯爷居然独自在大厅里等我,透过厅中通透的烛光,他优雅的笑容是如此不真实,当中隔着的几年仿佛都只是一场梦。我一步步向他走去,身上只觉软软的,如果就能这么走回十几岁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虽然人痴心些,蠢样些,毕竟心还是热的。
如今我却是没有心了。
“你到底回来了。”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异样,亲昵地上前将我额前碎发抚整齐,恍惚间像是回到了以往的那些日子,他的手指常会划过我如花的笑容,只是今天我虽然仍在笑着,却笑得冷淡。
他微微皱起眉来。
我不由想起那些在风尘里浸染过的女子,只几年便变了模样,依旧一样的轮廓,可眼角眉梢俱带着风霜。通常这个时候她的生涯已经完了,因为男人不喜欢女人沧桑,虽然可以平添些许风情,但毕竟少了更多可以逗弄的情趣,太洞悉世情的女子反而最会扰人兴致。此刻,我倒是希望他也是这么看待我的。
他伸手温柔地拥住我,手臂犹如那日在浴池中一样,如蛇般缠上我的身体,说:“颜夕,你终是要回到我身边来的,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
我倒没有挣脱,只深深凝视着他的眼睛,那样幽邃深沉的瞳仁,令我想起沈昀经过修饰的眼珠,亦是这样的一种深不可测,叫人委实难以捉摸。可是除下水晶片之后,他的眼睛却是流光闪动的,随着心情的变化,如紫霞般绚丽多情。一念至此,我禁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小侯爷是没有戴水晶片的——他是真的没有感情。
他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看来你真是变了很多。”终于,他收回了手去,推开我,“你已不是从前的颜夕,我说得对不对?至少,现在你已决心不再做回以前的那个自己了。”
我说:“侯爷英明。”
“好,连称呼都改了。”他冷笑道,“看来你是决意要与我撇清了。”他的手又伸了过来,这一次,握住了我的咽喉。
我只觉颈间一紧,却连手指也没有动一动,挑眉道:“侯爷终于下定决心了吗?侯爷向来不是个肯迁就的人,这次命颜夕回来,原不是只为了要见我一面吧。”
他微笑起来,点头道:“阿夕,我真是喜欢你,一直以来,全府上下就数你最明白我的心思。”
“侯爷是放不下沈昀的身份吧。”我淡淡地接道,“他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什么目的在你手下藏身良久?身边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人手物力?恐怕侯爷到现在还是没有把握猜透他吧?”
他的神情严肃起来,心里有鬼的人总是放不开的,我忍不住出言讥讽道:“侯爷喜欢放一批人出去办事,再去找另一批人来管着他们。可是侯爷,第二批人你也还是不能信的,王府里杀手家奴这么多,只怪是侯爷不肯相信人,所以排场越做越大,耳目混杂,到底是不安全,难免要出漏洞,颜夕说得可对?”
“住嘴!”他大怒,另一只手“啪”地在我脸上掴了一记。
我毫不在意,这几天我已习惯如此。不由微笑起来,若不是我说到了他痛处,他又怎会如此失态,其实大多数时候,掌掴与骂人一样,只自己先虚了,才要故作声势地先发制人,说到底,不过是在给自己壮胆罢了。
“侯爷现在连女人也打了?”我悠悠地说道,“看来不光是颜夕,侯爷也真是变了不少呢。”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半天,才吐出句话来:“颜夕,我真是低估了你。”
我不客气地回瞪着他,他当然会低估我,长久以来他已习惯我对他的深情,对于他,我不过是个死心塌地的女孩子,跟前跟后地为他奔劳,他又怎么会把我放在眼里。

shhhift 发表于 2006-5-30 23:01

“我猜你是不会告诉我沈昀的来历吧?”瞬息间他已恢复了常态,“我也是了解你的,你肯回来是不想牵连他与江枫。”他冷冷地说道,“颜夕,现在你人虽是回来了,心只怕还在沈昀身上。”
“也许。”我说,他也猜对了一半,我的心还在我的身上,只是他已猜不透了。
从前是因为我爱他,才会把所有的想法让他知道,如今对他的这扇门已经关了,对于我,他不过是个外人,他又怎能希望还像以前那样呢?
他不语,手上却在加力,慢慢间我已呼吸困难,脑中渐渐空白,就这样死了也好,一了百了,可我又知道他不会下手,心头的疑问没有解开,他是不会舍得杀了我的。
他猛地松手,将我推倒在地上。
“想这么死了,没这么容易!”他喝道,“我偏要留着你。”
“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府里,等我有了工夫再来找你。”
对,我喉口痛得直流泪,嘴边却仍带着嘲意——留下来好,留下来说不定还能吊条大鱼呢。自古心机千变万化,算到了底,还不是为了这“目的”两个字。
Chapter 2 2
我被安置在原先住的房间里,自我走后那里并没有再住过别人,房里所有的东西也都没有动过,他早就算准了,总有一天,我依旧还会回来。不过他没有算到的是,再回来的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
服侍我的女孩子也没有换,换的是她的脸色。对于一个不得意的人,能看到的大约也就是这种脸色了。我笑笑,经过这一段日子,我是什么都能想得通。
于是索性借机安心养伤,他当然不会放过我,既然前面的路总要走过去的,何不走得轻松些。
一连过了十几天,才有人来带我去见他。在那个水气氤氲的浴池边,我可是有些悲哀,他是了解我的,对付我大概只有用这软的一套,但毕竟还是不够明白。
“你大概没有忘记这个地方吧?”他宽袍缓带,正舒适地坐在一张虎皮椅中,“颜夕,你从什么地方离开的我,我还得在什么地方把你引回来。”
“侯爷过于自信了。”我笑笑,“如今的颜夕走到了哪里,连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以前总是觉得你太蠢,可现在我又觉得你过于精明。”
“那是一定的,想来侯爷永远不可能满意颜夕。这是我们无缘了。”
“你已经真正长大了。”他叹气道,“我是希望你能变得成熟,可到了这一步,我又有些后悔。”
“恐怕是因为侯爷已经不能掌控我所致。如果我还听话,就算已经变成了个妖物,侯爷还是会喜欢的。”
“你还以为自己不是个妖物?”他终于沉下脸来,喝道,“有哪个女人像你这样,铜墙铁壁,刀剑不入,简直不是个女人。”
“那也是因为侯爷不需要我是个女人。”我亦毫不留情,顶了回去,“颜夕是侯爷一手栽培出来的,如今这样的颜夕也是侯爷的作品,这是‘果’,不是‘因’!”
他止声,半晌,冷笑道:“是什么时候起你学会了用这样的口气跟我说话?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真以为我不会动你?”
“你当然可以动我,颜夕的心几年前就死在沙漠里了,现在站在这里的,只剩下身体。如果侯爷愿意,今天就可以把它挫骨扬灰。”
他眯起眼来,静静地看着我,他乌黑的瞳仁中有一丝丝的寒星,像是一种冰魄银针的暗器,我见过的,那是四川唐门的传家暗器,只得一指甲的长短,却能在瞬间叫人浑声瘫软,任敌人鱼肉。我倒不害怕,既然回来了,就该把所有的话都说出来,管它后来是生,是死,抑或是生不如死。
“好,好,好。”他竟突然笑了起来,“你越是这样,我倒越是要看看你怎么跟我斗。”
我被他笑得一阵毛骨悚然,不知他又要动什么脑筋。不同于金越或沈昀,对付他,每次我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只要略有闪失,便会万劫不复。
转眼间,他又换上了悠闲的表情,“颜夕呀颜夕,你以为死不松口我就拿你没办法了?虽然你心太软脾气又太硬,实在不是块当奸细的料,但却是只最好的饵,在你的身上,我还是颇能引到些大鱼的,金越是一条,沈昀也是一条,只要你活着,我就能把他挖出来除去,试问我又怎么能舍得杀了你?”他微笑着站了起来,“你在西域与柳藏书相处得很不错吧。”
我一惊,他连这个也知道了。
“你想用我把沈昀引出来?”我怒道,“侯爷真是太高估我了。我与沈昀已经闹翻,他已经走了,就算你把我押到城门口斩了,他也未必会来救人。”
“我怎么会舍得杀你呢?”他愈发得意起来,“你倒是很有情缘。我这个表弟可是既温文又痴心,自西域一别,他一直在找你呀。现在我若把你送了去,你说,他会有多么感激我?”
“侯爷是开玩笑罢?”我的一颗心直直沉了下去,有些喘不过气来,仍强自镇定,说道,“一个女人如果不愿意,她就是个死人,这点道理侯爷又怎么会不懂?相信柳世子也不会是个强人所难的人。”
“我当然懂这个道理。”他浅笑着,走到我面前,说道,“软红醉可是件好东西,对不对?颜夕,你是尝过这个滋味的。那天喝了交杯酒,等药性一发作,生米煮成了熟饭,剩下的一切恐怕就不关我的事了。”
我脑中轰然如天崩地裂,灯光下他依旧俊美高贵,笑容可掬,可此刻在我眼里却与一只魔鬼无异。勃然大怒中,我一掌劈了过去,“柳若坚,你竟敢如此。”另一手已暗暗抓住早藏在怀里的钗子,翻腕奋力往喉间刺去,我的武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但要杀自己应该不难,可才一使力,便只觉得浑身软软的,一口气提不上来,那只握钗的手在半路便被他捉进手心。

shhhift 发表于 2006-5-30 23:02

“想死,可没有那么容易。”他轻笑着,抓住我的手绕在身后,“这几日身体调养得不错吗?是不是浑身功力使不出来呀?”一手抚在我脸上,“本来你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除了我身边是哪儿都不能去,可既然你这么倔强向外,我只好忍痛割爱,再一次把你送走了。”
他说着说着,得意地笑了起来,说道:“放心,你好歹也是我府里出去的人,就算做不成世子妃,侧妃总还是可以的,那一日我定会为你大摆宴席。再退一万步说,就算那天沈昀不来,我只当是爱惜表弟,君子有成人之美,好在虽然你不是个听话的家奴,却是一份很体面的礼物呢。”
说来也可笑,这次婚礼定在了三月初八,距离我第一次嫁金越,正好隔了七年。
在此之前,我自然是被严严地看守着,小侯爷又差人特制了药水,弄得我整日柔柔弱弱,几如废人。这些日子中,他倒是每天来看我。
我依在榻上,眼见他容光焕发地坐在一边,手里端着盛满美酒的玉杯。
“阿夕,你在西域有没有想过我?”他微笑着,柔声道,“难得我们又见了面,何不把在西域的经历拿出来聊聊。”
我冷冷地怒视他,根本不愿搭理,但凡我还有一点力气,早与他拼个鱼死网破了。
他只作不见,仍自接道:“那天晚上是沈昀带你走的吧,我猜想他早就对你动了心,而且他有足够的胆量。只是你如何又到了西域呢?难道不成也是他把你带过去的?”
我毫不动心,他这是在套我的话。
“想不到最后你竟然会看上他?”他紧盯着我说,“我手下的人回报说,你们这几日在客栈里打情骂俏,可亲热得很呢。”
我的心中一阵牵动,记起那些个嬉笑怒骂的面孔,不由神色黯然起来,没料到我们在别人眼里的样子竟是打情骂俏,现在想来,他一字一句虽然极尽冷嘲热讽,却又充满着关心,另有一层柔情蜜意裹在里头。
“你这是在想他吗?”他冷笑道,“此人真是不简单,居然得到了我们颜夕姑娘的青睐,不过我怕他却是无福消受了。”
我暗暗叹息,轻轻别过头去,不是他没福,是我没福气,不配得到安定的生活。
“给我回过头来。”他叱道,一手捏住我下颌,硬是别到他面前,“颜夕,时日不多,你当真没有话要对我说了?”
我静静地看着他,不过七年,他在我眼里已是变得完全陌生,不!是我原先并不十分了解他。虽然一直他就是个喜欢夺权弄势的人,如今更是贪心不足,添上了不择手段及阴狠毒辣,我只愿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为什么你总是不明白?”他换了副口气,松了手,“颜夕,你总是不肯将眼光放得远些,过于拘泥于凡俗的条律,我早说过你是个有野性的女子,我是希望你能够永远陪在我身边的。”
我怒极反笑,他大约还不死心,以为我对他余情未了。
他也不恼,忽靠近过来将我拥在怀里。“这次再见到你,我本是很高兴的,你已完全变成了我想要的样子。”他的手已沿着我的面颊滑到胸前,在我耳边低低吻道,“不过等这件事情完了,你就能再回到我身边,我们还可以在一起的。”
我纹丝不动,眼中尽含讽刺,相信在这样的眼光下没有男人会再有兴致,他果然渐渐冷了下去,叹了口气,又离开了我,说:“你仍旧没有想通,不要紧,等事情一了,我会再向你慢慢解释。”
“恐怕不劳侯爷解释呢,”我忍无可忍,冷冷地说道,“侯爷是在放风筝吧,总以为这支风筝飞得再远再高,终还是收得回来的。”
“是吗?”他笑了,“说下去。”
“可是侯爷忘了,风筝能收回来是因为有引线的,如今这根引线断了,它又怎么可能再回来?”
“你是指对我已经没有感情了吗?”他笑容不变地说,“我早知道现在你的心是在沈昀身上了,可是颜夕,你难道不清楚,我们才是同一路的人呢?”
他轻松地啜了口酒,接着说:“这几年过来,你也遇到了不少男人吧,有几个是对你动了情,又有几个使你动了情?你是不是很喜欢沈昀?可为什么又没有跟了他去,虽是说有我在前面挡着,可怎么也没见你们试一下呢?”刚才还在我眼里的嘲讽之意已转到了他的眼里,“算了吧,别再自欺欺人了,我不相信家奴,颜夕,你也不相信男人呢。”
我脸色大变,在我眼里他的面孔瞬间变成了沈昀,他接着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你是不会再相信男人的了。”
“胡说!”我怒道。
“不相信?”他哈哈笑了,说道,“要知道,你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这个世上最了解你的人还是我。”复又止住,有趣地看着我,“最初挑上你,倒不是因为你长得好,府里绝色的女孩子多了,于几百人中选了你,不过是为了你的敏感与多情,虽然脾气硬点儿,可只这两个优点便中了我的意。”
“想不到似侯爷这样无情的人居然还会以多情择人?”我嗤之以鼻。
他只是笑:“情到深处情转无,你这样的多情其实很投了我无情的胃口,要知道多情的女人数以万计,可多情敏感如你,倒是不太有的。”
“哦?”我不相信。
“金越应该是个好丈夫吧,虽然他的父母蠢了点儿。他对你可算无微不至,你又为何躲之不及?”
“问得好。”我冷笑道,“我不问侯爷,侯爷反倒来问我?”
“那是因为他过于懦弱。此人胸无大志,耳松心软,被一个女人便可牵住,终究是成不了什么大事的,又怎能降伏住你的心。”他不屑地说道。

shhhift 发表于 2006-5-30 23:03

我沉默了,金越当然不是他说的那么差,可他的确不可靠,在他身边没有安全感。
“再说沈昀吧。他倒是个人物,也确实降伏得住你,但你又觉得他太过于高明,日后恐又收服不了他,反成祸害。”他终于仰天大笑起来,“男女之事就如金戈铁马,不是你收了我就是我收了你,你虽不想被人收了去,可又看不上收服不了你的人。颜夕,我说的可对?你已经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了。”
我咬牙不语,这只魔鬼。
“所以别再作出一副迫不得已的样子来,老老实实承认吧,就算没了我,你还是不会跟了他的。”他悠闲地看着我沉重的表情,接着道,“柳藏书也算是个如意郎君,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在西域发生了什么事,但想必你也看出了他的痴情。这样优秀的男人还不够好吗?可我怕你终还是会不满意呢。”他又凑到我耳旁,抚弄我的长发,“女人喜欢的永远是能管住她的男人,不同的是,我的颜夕已学会自立,不再甘心臣服于他人,到底任何人都是不可靠的,对吗?任何事还是相信自己比较容易。”
我又一次被击败,我永远不是他的对手。
“看来你是懂了。”他目的达到,微笑着站起身来,说,“我的颜夕终于马上就要回来了,现在留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嫁给柳藏书,好好服侍他,不过我想你是不愿长久如此的,金越就是一个例子;那么还有另一条路可走……”他在我面前俯下身来,凝视着我的眼睛,“在婚礼那天杀了柳藏书,你就可以不必违心接受一个男人了,放心,你是我的人,无论到哪一步,我都能护着你再回到我身边。”
他站在我面前,满脸得意。我咬着唇,瞪着他良久,忽然又笑了。
“谢谢侯爷提醒,颜夕明白了。”
“好!”他大喜,“你决定去杀柳藏书了吗?”
“颜夕决定好好跟柳世子过日子。侯爷说得对,他是个可靠的人。”我眼中放光,十分痛快,“颜夕向来是个知错就改的人。如果侯爷说得对,颜夕倒真要好好检讨一下自己了,也许这倒是一个新的开始,侯爷你说对不对?”
他愣住,怒得耳根都红了,手指紧紧握成了拳。
“怎么?想要打我的脸了吗?侯爷千万别手软,挑看得中的地方打,颜夕受得起。不过侯爷小心了,若是把这张脸打坏了,可就再也派不出什么用场了呀。”
Chapter 2 3
经此一役,他倒有几天没来看我,一想到那天他离去时的样子,我便忍不住要冷笑。就算他说得对,如今的颜夕已不再相信任何人了,可在这所有人里面,我最不相信的还是他。一边心里痛快,一边也担心,他是决不会善罢甘休的,我等着。
这一次等了六天,傍晚时,他终于来了。
我正依在床上想心事,一见他,心里照例是一惊。
“看来你真是闷坏了。”他微微地笑着说,“我特地来陪你去花园里走走。”
嘴里说得轻松客气,到底是没有商量的余地,我浑身无力,被他硬扶了出去。
王府里花园有好几处,他把我扶到了离大门最近的广春苑,此时不过隆冬刚过,春寒料峭,一大片植物被冻得鲜绿,我才进园子便连连打了几个寒战。
“冷吗?”他笑道,将件白狐皮袍盖在我身上。
我只觉浑身软软的,依靠在他身上只有喘气的份儿。
仆人们取来张厚褥垫子的椅子,服侍我坐下。
“你看这景色有多美,我们以前常常在这里饮酒作乐,你没有忘记吧?”
我又怎么会忘记,不过记忆里那时的他绝不是现在的他,那时的我也绝不是现在的我。
“不要这么悲伤的样子,”他道,“是不是在想‘物是人非’?不要紧,再过一段日子,我们就可以像以前一样……”
“侯爷可真是会做梦。”我听不下去,截住他,“再过一段日子,无论颜夕是生是死,恐怕都不会陪在侯爷身边了,更不要说像以前一样,侯爷是不是失心疯了?”
他笑笑,就像没有听到我的恶语,“你是在故意激怒我吧?我说过不会杀你的,我喜欢你陪我说话,如今也只有你能陪我说这些话了。”
这倒是真的。我相信,如今大概也只有我能够和他那么近了。他生性多疑,身边总共也就这么几个略略信得过的人。
想到他的处境,我不觉叹息,暂时缓下口气说:“你这样会不会太累了?空自对着良辰美景,醇酒佳人,却硬要处处刀光剑影,四面楚歌,向来只有庸人自扰,你又何苦学那庸人?”
“做大事的人怎可贪图享受。”他目光炯炯地说,“你应该知道我的志向,区区一个永乐王府又怎能困得住我?”
不提“大事”还好,一提到他的“大事”,我的火气就上来了,说道:“看来侯爷不只是失心疯,更是昏了头,侯爷以为这天下只是一件贵重的东西吗?你就算夺了来,还要费心去守,如今天下太平,你又何苦去编一场害人害己的闹剧?”
他忽转过身来,走到我面前,按住我肩,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已被他点了颈间的哑穴。
我怔住。
“别怕。”他狡黠地笑着,“乖乖地坐一会儿。”
我睁大了眼睛,一个人走进园中。他一身宝蓝色印花锦袍,外罩浅白貂皮斗篷,仪态秀美而尊贵,近一年了,柳藏书看上去一点也没有变。
一见我,他的眼睛就亮了,“绮丽,果然是你。”
小侯爷也笑着迎上前去,“这么冷的天,表弟怎么来了?想是不放心,怕我唐突亏待了你的佳人吗?”
他听了羞涩,脸上却是欢喜的,径直上来,半跪在椅边,“怎么瘦了这么多?为何脸色又是这般苍白?”一边抬头问小侯爷,“她病得怎么样了?御医可曾说过什么,如果要用什么,只管到我府里去拿。”

shhhift 发表于 2006-5-30 23:04

“好了,好了。”小侯爷笑了起来,“你府里有的我府里就没有了吗?表弟也太见外了。放心,绮丽姑娘只是在塞外受了风寒,刚刚恢复过来,你也别急,保准你三月初八新娘子进得了门就是了。”
柳藏书的脸又红了,他关心地问我:“绮丽,为什么不说话?你怎么在发抖了,是不是身上冷?”
我张了张嘴,可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不由急得直喘气。
小侯爷立在我身旁,轻轻拍我的背,“慢慢来,你身子还弱,御医说别多说话。”又一把拉起他,将他带在一边,低声轻轻说了几句。
再回过身来时,柳藏书脸上已满是怜惜。“可怜的绮丽,”他面带不忍,“怪不得上次在西域便觉不对,原来是旧疾。”
他重又蹲回我身边,拉住我手,“别多说话了,好好静养吧,这些日子我也不方便常来看你,有什么要求就对表兄说,他会照顾好你的。”
我悲伤地看着他,虽然近在咫尺,却怎么也不能告诉他事情的真相。
小侯爷已站在我身边,一面为我将身上的狐皮袍掖了掖,一面暗暗将手移在背后大穴上,只须一用力,我便可立时昏迷过去。
我不由绝望,闭上眼睛。耳听得他虚情假意地道:“外面冷,我还是把她带进房里去吧,再过十几天你们便要成亲了,现在见面终是不太方便的,表弟还是先走吧,让绮丽姑娘再好好养一段日子。”
柳藏书虽然依依不舍,仍站起了身,向他施礼,道:“一切多劳表兄了,衣饰礼花等物品明日都会送到府上,请表兄再代我好好照顾她几日。”说完,又深深看了我几眼,才自去了。
小侯爷笑吟吟地见他走了,才转过身来解了我的穴。“如何?”他道,“这个夫君还不错吧?今天我让他来看你,不过是为了让你死心,别以为他能够救得了你。”
“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吧。柳藏书与金越本是差不多的,我不相信你情愿做他们的侍妾,就算你愿意,我也终不会让你过得日子舒坦,为什么不杀了他,再回到我身边来呢,除了我,这个世上恐怕没有别的男人可以保护得了你。”
我双手紧紧抓着椅子,冷冷地看着他,就在这一刻,我暗下定决心,决不会向他妥协,只要我还剩一口气在,我便要与他对抗到底。也许他总能控制住一切,也许终其一生我都不会是他的对手,就算拼得头破血流,遍体鳞伤,我也不要让他总是赢得那么容易。
在婚礼前三天,我的房间闯进了一位不速之客,进来的女子非常修长健美,身上穿着件奇异的深红色长袍,在婢女的簇拥下,显得颇为高傲艳丽。
她一进门,便有婢女急急跟在后面:“王妃,这个房间侯爷是不允许人进的。”
我心中一动,原来这就是西域的莎曼公主,小侯爷的夫人。只见她紫眸卷发,果然是位西域皇族,且身形丰满艳美,极尽鲜妍明媚,应该是小侯爷平日最喜欢的那种女人。
“不就是房里藏了个女人吗?”她妖娆地笑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们侯爷又不是个怕羞的人,这么紧张做什么,莫非这个女人是三头六臂的?”
婢女急得汗都出来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慌什么?”她板下脸来,“想向侯爷禀报就快去,别给我偷偷摸摸的,叫人看了讨厌。”
她不笑的时候脸更像佐尔,有着晶莹的紫眸,精灵般的轮廓,不过她的眉角眼稍风情万种,线条更为柔和罢了。我不由看得呆了,一时痴痴地向她凝神。
“看什么呀?”她在我床边坐了,“没见过我吧,不要紧,瞧仔细了,说不定以后还要打交道呢。”
我微笑,这个公主脾气真好,干干脆脆的,一点儿也不矫情。
“你叫颜夕是吧?”她上下打量我,“就是要嫁给柳藏书的那一个?”
“还不一定呢。”我淡淡地笑道,“像这种娶亲嫁人的事情,不到最后,谁又说得清。”
“好。”她鼓掌大笑道,“怪不得柳若坚把你藏得那么紧,你这样的女人,我见了也喜欢。”
我知道自己看着她的眼神是渴望而疑惑的,她是这几天我唯一见到的与佐尔有关系的人了,可我不知道他们的关系究竟如何?皇室里充满着明争暗斗,尔虞我诈,中原是如此,西域也未必不是,我不能相信她。
她过来坐在我床边,满眼俱是笑意,一双手在我这里摸摸,那里捏捏。我被她捏得浑身不舒服起来,不由皱起眉头。
“怎么了?”她媚笑道,“不开心了?会不会咬我?可别咬我的肩膀哟,有疤很难看的。”
我蓦地一惊,眼睛亮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小侯爷闻讯冲冲地赶来,“今天怎么想到要来我府里?”
“紧张什么?”那位公主头发丝也没有动一根,“一个女人罢了,我又不会吃醋,难不成你还怕我会占了她便宜?”
遇到这样的货,小侯爷反而没了法子,他背负着手,“嘿嘿”冷笑着站在了一边,一句话也不说了。
“你的眼光还不错嘛。”她不怀好意地笑着睨他,“女人还是辣一点的好,是不是,表弟的老婆算什么?你们中原人不是向来最喜欢吃窝边草的?”
我骇笑,这样的公主,要是生在中原,是要被浸猪笼的。
小侯爷想是平日里这种话也听得多了,倒不生气,只冷冷地看着她。
“算了。”她反而叹着气站了起来,“有你在话也不能说,一点也不好玩,我还是以后再来吧。”她自婀娜地去了,临走还向我抛了个媚眼,“美人,别怕,若要是真动起手来他也就这么两下子的。”
我一时怔住,不料软禁在此,竟能遇到这样的奇事,实在算是意外之喜。我抬起无力的手,指着他笑了个翻天覆地,自重回王府后,还真没这么痛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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