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难为你真爱的人 ZT
[ 作者:安顿 转贴自:本站原创 点击数:1635 更新时间:2006-6-19 文章录入:admin ]采访/安顿
第一次采访时间:2000年2月13日
第一次采访地点:北京京瑞大厦西餐厅
第二次采访时间:2006年5月12日
第二次采访地点:北京新世界商场星巴克咖啡
马建,男,37岁,北京人,毕业于北京某大学日用化工专业,后在某生物技术公司从事生化产品研究工作。2003年赴英国留学,至今。
2000年马建的采访实录:一个人心里的阳光
前些日子,我听X说他跟你是朋友,你正在采访和情书有关的故事,我就特别想找你。我有一个和情书有关的故事,情书已经是历史了,可是因为我自己不小心,历史又影响了现实,去年一年到现在,我都在解决历史遗留问题,已经筋疲力尽了,再要这么折腾下去,不是鱼死就得是网破。我一点儿不吓唬人。
我想跟你说说这些事儿,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是我希望你写出来,发表出来让我老婆看看,让她知道她错了,她现在深揭狠批的问题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她是在自寻烦恼,她非要到过去的事情当中去发现蛛丝马迹这种行为是很愚蠢的。当然,我还希望她明白,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别说过去什么都没发生,就是真的发生了,那也是属于我个人的回忆,也不意味我现在对她不忠诚。总之,是要告诉她,我是她的丈夫,我没有任何她强加给我的所谓毛病,她不能再这么胡闹下去了。
我是69年出生的,老三,我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哥哥比我大6岁、姐姐比我大4岁。我家是老北京人,我妈、我爸都是工人,没什么文化,所以他们一心一意就想把我们三个孩子培养成有文化的人。我哥没考上大学,进工厂当了工人,我姐和我都考上了,她现在是个医生。我哥后来也参加了成人高考,当了管生产的副厂长。总之,我的家庭条件还算好。
我说的那封情书,是上中学的时候收到的。当时是上初二。我上初中的时候是个挺淘气的学生,满脑子都是玩儿,什么也不想。我跟我们班的女生连话都不说,只和男生玩儿。踢足球、打篮球、推排球、玩儿乒乓球,有什么球儿算什么球儿,没有我不玩儿的。那时候,想上好高中就得凭本事考,功课比现在的孩子紧张多了。没时间胡思乱想。
我在班里是学习委员,因为我理科好,数学、物理、化学,我最差的时候也没少于90分。那时候她——就是给我写信的那个女生——是生活委员,管做值日、扫地、换饭票什么的。
我其实不知道她有点儿喜欢我,到高中,我考到别的学校的时候才有点儿明白过来,所以,她给我的第二封信我就偷偷藏起来了,就是被我老婆发现的这封信。
初二的时候,有一天,我们班男生忽然从传达室给我拿来一封信。我觉得特奇怪,还从来没有一个人给我写过信呢。我想不出来我还有什么校外的好朋友需要通过写信联系。我就更想不到会是一个女生给我写的。
我拿着那信,觉得蹊跷。周围的男生就开始起哄了,他们嚷嚷着说我收到情书了,我说不可能,他们就说:“那你当着大伙儿念出来呀!”我想,念有什么了不起的,念就念了。我就当众拆开了。一看,那字体是不认识的,就更加放心了。我就大声地、像朗读课文那样念起来。
我记得开头是“马建同学,给你写信很冒失”,后面具体的想不起来了,反正就是说佩服我学习好、成绩好,要和我共同进步、考上重点中学。就是这样,没写名字。我也不知道是谁写的。我当时念到佩服我学习成绩好的时候,就觉得不能再念了,可是我们班的一个男生一把就把信抢过去,站在桌子上给念完了。全体在场的同学哄堂大笑,那个念信的男生还说:“不是情书是什么?还马建同学呢!”
我特别生气,一方面是生那些男生的气,一方面也不知道是生自己的气还是生写信这个人的气,我跳上桌子,一把把信抢回来,那些男生起哄更热闹了,说“舍不得喽”、“回家偷着看去喽”,我觉得特别没面子。我把信拿在手里,我记得我当时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浑身直哆嗦,几把就把那封信撕碎了。
那些起哄的男生也不闹了,觉得怪没趣儿的。好像那个站在桌子上的男生还骂了我一句“假正经”。
我觉得小时候的人挺残忍的,因为借口自己什么都不懂,就随便伤害人,拿着“不是”当“理”说。我们在班里为了那封信胡吵乱闹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替那个写信的人想过,万一她就在现场怎么办?人家的脸往哪儿搁?后来过了好多年,同学聚会的时候又提起这件事,大家都觉得当时挺不对的。
其实,那天给我写信的人就在教室里,她看见班里的男生起哄要念信就出去了,所以,后来撕信的事情她可能是不知道。
这件事成了大家开玩笑的把柄,还成了男生“侦察”的对象。那个站在桌子上念信的男生是罪魁祸首,他捡了几张纸片儿,说一定要查出来,信究竟是谁写的。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查的。好像是拿着纸片儿去对每个人的作文本,结果,还真查出来了。纸片儿上的笔迹跟她的作文本上的笔迹一模一样。
我特别生气。有一天放学以后,平时一起玩儿的几个男生都没走,他们说他们查到了,信是某某写的。那个男生站在讲台桌后面,拿着一支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一个特别大的马建和一个特别大的她俄名字,然后用红粉笔划了一条线,把两个名字连在一起,好像做完了一道选择题似的。那天我真急了,不是因为他们查出来写信的人,是为了我自己,我觉得我从来没想过要跟哪个女生怎么样,凭什么说我?那年我不到15岁,对早恋这种事情特别敏感,觉得早恋的学生就不是好人。所以,我冲上去就把黑板上的字擦了。我和那个写字的人打了起来,我把他推了一个大跟头,骑上去就捶他。别的男生一哄而上,把我们俩拉开了。
我什么也没说,背起书包就走了。我出教室的时候,看见那个男生的鼻子正在流血,他一边擦一边还在骂我。
我没想到事情就这么闹大了。第二天早晨,我进教室的时候,发现教室里特别安静,平时上早自习从来没这么安静过。而且,全班同学都用古怪的眼光看我。我满不在乎地坐到我的座位上,掏出书来。我后面的同学捅了我一下,我回过头,他指了指黑板。这时候我才看见,黑板上写着一个很大的马建,下面是用她的名字改写的“马头”两个字。我再一看她,趴在桌子上,肩膀一抖、一抖的,好像是哭了。我冲到前面就把黑板擦干净了。我知道是那个被我打破了鼻子的男生报复我的,可是他假装在看书,用立起来的书挡着脸。
我跟我的几个要好的哥们儿说,一定要“报仇”,一定要把这个男生打服了。他们都劝我算了,说没有证据,没法证明就是他干的。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小孩子,忘记一件事也快。而且,大家都知道我是真的急了,谁也不再提起这件事。只是我和她从此就再也没说过一句话,一直到我们初中毕业考到不同的学校。
我是在一个市重点学校上的高中。刚进校门老师就告诉我们,这个学校考大学的升学率是100%,每个人都要自己努力,不能影响学校荣誉。我家的条件你已经知道了,那时我姐已经上大学了,父母的希望就转移到了我身上。
我开始不像初中的时候那么贪玩儿,除了学课本上的东西,也开始看很多课外书。看课外书也是我们学校的风气,大家平时在一起,聊的很多东西都是课外书的内容,别人都懂、你不懂,也觉得很没面子。
那时候学校里也有男生和女生偷偷交往的,可能是因为上了高中就觉得自己是大人了,没有人再对这些事情大惊小怪,即使有人收到各种来信,大家也认为这是很自然的事情。都是从不同的学校考到一起来的,谁没有几个好朋友呢?
高二的时候,我收到了她的第二封信,这次她写了名字。开头还是“马建同学”。她没提起过去不愉快的事情,她只是想让我帮她找到我们学校的一些测验和考试用过的卷子,她想多做些练习。她只在最后的时候写了一点儿关于我们同学时候的事情,她说她当时非常难过,并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因为觉得她的一封信让我处在了一个很尴尬的境地,她觉得很抱歉。信的末尾,她问我:“事情过去了这么长时间,我们还有可能做朋友吗?我始终把你当成一个与众不同的朋友。”
这次没有人知道我收到她的信,我再也不会那么傻地把信拿出来念了。
不过,我也真的没给她回信。本来是想过要回信的,可几次拿起笔来都不知道写什么。我以为我已经把好多事情都忘了,不是那么回事儿。她的信让我把什么都想起来了。我想起黑板上一上一下写着的马建和马头,想起来那天早自习的时候她趴在桌子上肩膀一抖、一抖地哭,我就不敢给她回信了。
我是长大了,小时候没有感觉,大了就明白了。我觉得我还是伤害了她。本来如果我坚持自己看信,最多那些男生起哄一会儿也就散了,谁也不会知道是她写的,就不会有后来的那些乱七八糟。我觉得是我连累了她,连累她把不想让人知道的心事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让她在全班同学面前丢了脸。我觉得全是我的错。
越是这样想,我就越是不敢给她回信。我想了好多天,最后还是决定了,不能回信。反正我们俩也不在一个学校,我就假装没收到好了。
我没给她回信,但是我把她的信好好收了起来,和我过去的一些日记、纪念册、好朋友的信放在一起。那以后,她也没再给我写信,到今年我老婆大闹她的办公室之前,我只在98年春节初中同学聚会的时候见过她一次。那时候才知道,高中毕业她考上了上海的一所好大学,大学三年级就到英国留学去了。现在是回国做一家英国公司的首席代表,相当于老板。
我老婆也是大学毕业,还是学中文的,人很好,就是爱嫉妒、不讲理。不是对别人,是对我,惟独对我不讲理。她比我小两岁。
我们是在上大学的时候认识的,她那时候很漂亮,也很单纯。是她主动追求我的。我们不在一个学校,她到我们学校来找她的同学,认识了我。说起来奇怪,我这么一个人,还会被女孩子追求,真是莫名其妙。她给我写信,说要我做她的大哥哥,因为她没有哥哥,她“多么希望有一个大哥哥爱护她、帮助她”,我明白她什么意思。那时候,她是大家追求的对象,人漂亮,又聪明。当时我觉得我们这些理工科的男生根本没有条件追她,不是文科男生的对手,我们连被她挑选的荣幸都没有。她竟然能选我,我觉得我很幸运。
我老婆和我吵架的时候也曾经说过,凭她那么漂亮根本用不着死赖着我,只要她离婚,身后能跟上一个排。但是,她说她就不离婚,她要拖死我,她不好受,也让我好受不了,反正不能便宜了我。她纯粹胡说八道,我从来就没想过要跟她离婚,她完全是自己没事瞎琢磨。
事情的起因还是原来那个人给我的那封信。我老婆是主动给我写情书,我们俩才好起来的。结婚以后她问过我:“你就没收到过那样的信吧?”我说是,从来没有。确实没有,没有一个女孩子给我写那种真正意义上的情书。对我来说,以前的信根本不能算是情书,那里面一点儿那样的意思也没有。
也怪我,放松了警惕。但是,确实没人教过我,对自己的老婆还要提高警惕。有一次收拾抽屉,她看我过去的信件,我也没在意。她问我这个人是谁、那个人是谁,我也都告诉她,这样一来二去就问到了她。我就给她讲了。我说我当年伤害过这个人,现在也不知道她到哪儿去了。真对不起人家。当时,我老婆也没怎么样,看完了就放回去了。
98年春节,初中同学又联系上了,大家都已经好多年没见过面了,有的已经做了父母。我们约好了初四那天在国际饭店见面,能来的都来。
那天,她也来了,那个被我打破鼻子的男生也来了,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公司,生意还不错。过去这么多年,当年的一群小混球都长大了,大家都特别感慨。说着、说着就说起了当年那封信,还有后来的“侦察”,那个男生就说,他纯粹是因为嫉妒,他觉得她是我们班最棒的女生,怎么会偏偏看上我。她当时也很潇洒,她说:“要是我看上你,就不捉弄我们了,是吧?”大家都在开玩笑,这么大人了,都有了自己的生活,还有什么说不开的呢?
聚会之后,她和我一起走的。她还问了我的家庭情况,我说了,她说她在国外的时候,每次想到我们初中时的事情,都觉得很有意思,那是一段很美好的回忆。
她给了我她在北京的联系方式,说以后请我和我太太一起坐坐。那天,是我第一次认真看她,我发现她也挺漂亮的,可能是因为在国外生活时间长了,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我们说话很少,说也就是上学时候的事情。我不知道我那样算不算精神走私,我当时忽然想了一下,要是高二的时候,我给她回信了呢?我们会不会有些什么?我就是那么想了一下,马上就把这种念头压下去了。我们不是一样的背景,她的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我们之间不可能有什么的。
我回到家里,我老婆问我,都谁参加了聚会,我就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她。她问我那个人的情况,我也说了,她问我那个人结婚了没有,我说我忘了问了,在英国那么多年,应该是结婚了吧。
后来我就把这件事忘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这些过去的事,谁没事儿还老挂在嘴边上?
我没想到,我老婆把这个当成了一件大事。我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渠道打听到的,她和一个人结婚之后,没有过两年,那个人就去世了。她到现在还是单身的身份。这些都是我们吵架的时候,她骂我骂出来的。
那时候,我老婆和我正在为了要孩子的事情闹矛盾。她想要孩子,我说再等一等。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们没有自己的房子,住在我家,和我爸、我妈在一起,空间小、不方便。她老是提这件事,有一次我烦了,就说:“不是告诉你了吗?还不到时候呢。”她一下就急了,破口大骂,说我“别有用心”,说我“在等英国寡妇”。
我也急了,跟她吵,她就说她早知道我和那个人又把以前的事续上了。我老婆说话特别刻薄,她说:“你们俩不是青梅竹马吗?没准儿是你们俩商量好了让她把那个短命鬼害死了才来找你呢。你们这叫谋财害命!”
从那以后,我们的吵架就开始不断升级,从单纯的吵闹到动手打架,一直到去年10月份,我老婆去了人家的办公室。
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在单位上班。她没说太多的话,只是告诉我,她见到我太太了,觉得我太太对我们小时候的事情有些误解,她已经给她解释过了。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当时我的感觉就是特别丢人。我说对不起,她赶快说没关系。我们两个人好像突然之间就变成了陌生人,没有话说。
小时候的事情又浮现在我眼前,她趴在桌子上,肩膀一抖、一抖地哭。我伤害她了,在我们上初二的时候,我因为不懂事伤害了她,现在,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我们都已经内心非常平静地做了朋友,我又因为自己不小心伤害了她第二次,而且,我了解我老婆,我能想象她是怎么跟人家说话的,这次的伤害比17年前还要深。
我们都没放下电话,但是也都不说话。最后,还是她先说话了,她说,马建,你当初为什么不给我回信呢?我知道你收到了我的信,我到你们学校的传达室问过看门的大爷,他说你们班的生活委员把信取走了。我知道你故意不给我回信,所以,我就再也没找你。后来,我丈夫去世了,我想给你打电话,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你结婚了没有……
我不是一个不理智的人,但我实在听不下去了,我放下电话就去找她了。我到了她的办公室,发现她好像也是刚刚哭过了。我说我对不起她,我把所有的事情都搞砸了,我一失足成千古恨。她坐在老板台后面,半天才说,我们说这些干什么呢?马建,你太太没什么不好,她很漂亮,惟一的缺点是不自信,你要帮助她。你们好字为之吧。
她让秘书送我走,我只能走了。那是我们俩最后一次见面。隔了两天,我打电话找她,秘书说她回英国休假了。
我老婆也知道她走了,开始对我好。她说得对,我老婆就是不自信。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她一想到在她之外还有女人对我好过,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她不能容忍任何女人和她分享我。特别是各方面条件都比她优越的人。她说她要的丈夫是一张白纸,只有她才能在上面画图,她想怎么画,就怎么画,别人不能干预。
我觉得我老婆不懂尊重人的感情,她不明白,我和那个人之间的所有的故事,在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就已经糊里糊涂地结束了,我们之所以还保持着联系,还能一起说说过去的事情,完全是因为我们忘不了小时候那种纯洁的感情,那是我们每个人都可能经历过的单纯的日子,没有任何附加条件、没有任何实际的想法地去喜欢一个人。当人成年以后,功利的东西、现实的问题都会成为选择的时候必须考虑的因素,成年人是不可能有那样干净的感情的,所以怀旧的都是成年人。
我没办法给我老婆讲这些,她也听不进去。现在她最开心的就是,人家走了,她胜利了。可是,她不知道我,她的胡闹让我背上了一个债,小时候的事情已经变成了美好里面带着一点儿苦涩的回忆,可是现在的事情中没有一点儿美好,全部是苦涩。我老婆最希望的是我把这个人忘记,可是,偏偏是她自己,让我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个人了。
安顿采访手记:砸在脚上的石头总是自己搬来
当年采访过马建之后,他的采访实录被收入我当时出版的《情证今生》这本书,时间过去一年多了,忽然有个女人给我打电话,问我:“你写的那个马建,是不是真名叫xx?”我说我对受访者有承诺,不会提供他的个人信息给第三方。对方咄咄逼人地说:“算了吧,他就是xx,我是他老婆,错不了!”我当时赶紧给马建通风报信了,说他接受采访被妻子发现了,马建一点儿也没恐慌,说“她应该受教育”,反而提醒我小心他妻子来报社找我“算账”。
记忆中的马建是个忙忙叨叨的人,穿着从三里屯买来的小黑棉袄,说话是标准的北京胡同腔调,总是想息事宁人,却总是按倒了葫芦起来了瓢,于是活得没有头绪,怕老婆,宁肯委屈自己也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保护不了自尊心,就只好无可奈何地调侃自己……总之是一个好男人,也是一个没什么脾气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很家常,很多见。
因为要做回访,我用电子邮件联系过马建,没有回复。呼机早没人用了,手机也是空号,马建“人间蒸发”了。其实这不奇怪。这些年采访了那么多人,多年以后能重新联系上并且还愿意透露一些生活变迁的人并不多。我愿意理解成他们都获得了幸福,不再需要我,这样想,能让我自己也对生活充满信心,虽然说大部分接受回访的人都在告诉我,不是这样的,不都是天地一家春似的皆大欢喜。
当年马建是一个旧朋友介绍来的,所以我们之间好歹还算保留有一条线索。今年春节,遇见这位朋友,说起马建,朋友说“变化大了”、“人在英国”,之后大包大揽说一定负责让这个家伙再次“出现”。我一听是在英国,马上问,他是不是离婚了?朋友说他没离婚,走了好几年,说了,今年要回来,看父母,办离婚。一听见这些,我心里就凉了,不管因为什么,离婚不是喜事,折腾了这么多年,马建还是没躲过去。
今年五一黄金周,马建回国了,黄金周一过,他就去办理离婚手续。他说“很顺利”,他妻子“已经不闹了,接受现实了”。我坐在星巴克的一个角落里等马建,看着他径直走过来,我的第一个感觉是:这个家伙怎么越活越年轻了?
相对于马建的过往,英国是一个敏感国家——那个被他妻子叫做“英国寡妇”的“她”不就是在英国吗?那么多国家好去,马建偏偏选择英国,会不会……我这样想着,就这样问了,马建很诚实,说“不是这么回事”。
马建出国,是她帮助办的,那时候马建的家已经被妻子闹得不成样子。但是,到现在为止,马建没有和她在一起,他们没有恋爱关系,更不用说谈论婚嫁,甚至,她有自己的男朋友,也断断续续地同居,还介绍给马建认识。他们有一次在一起喝酒,怎么突发奇想,就把过去的故事讲给这个灰眼睛的小伙子听,听完了,人家说,好感人的故事,能拍电影,你们怎么不重温旧梦,那多浪漫?她把头靠在男朋友肩膀上,对马建说,回不去了,长大成人,就回不去了。马建告诉我,他觉得那话不是对英国人说的,也不是对他马建说的,是对她自己说的。固执而求完美的人似乎都是这样,不喜欢破镜重圆,宁肯玉碎,虽然玉碎是悲剧。
2000年到2001年底,是马建的婚姻中最艰难的时刻,他说那叫做“鏖战”,令人精疲力竭,没有生死,生不如死。他妻子对他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程度,打印电话清单,跟踪,多次大闹马建的办公室,到马建家里诉苦并且对马建的父母以死相威胁,马建和朋友外出吃饭时她坐在饭馆门口等着马建吃饱了给领回家……所有这些都源于一个理由:不允许任何人分享她的丈夫。而实际上,从来没有人真的像她想象的那样分享过。
马建觉得自己的爱人疯了,没有人能救她,她陷入了一场没有尽头的战争,敌人是她假想出来的,就像唐吉诃德斗风车。很多个夜晚,马建抱着自己的妻子,忍不住掉眼泪,那时候他怀里的女人就像一个纯真的孩子,问他:“你会离开我吗?”马建总是说“不会”。那时候他真的是不会,他舍不得眼看着自己结发的妻子变成这样。
2002年初,马建的生活发生了变化。首先是他的妻子变了,再也不提起什么“英国寡妇”之类的,反而对马建格外温存。妻子好似变了一个人,内心平静,容光焕发,马建以为自己的好日子来了。直到有一天,马建发现妻子的秘密,才明白这种变化从何而来。那是个星期五的晚上,妻子说要回娘家,马建自己煮了方便面,一边吃一边看电视。大约九点多了,马建接到妻子的电话,说不回来了,住在娘家。他随口同意了。妻子是第二天上午回来的,还带了蔬菜和肉,说要包饺子给马建吃。本来挺高兴的,妻子的娘家却打来电话,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去。妻子在厨房,马建接电话,这才知道,妻子并没有住在娘家。马建什么也没问,等到了下一个周末。他去接妻子下班,看到妻子走出单位的大门,上了一辆黑色轿车。那天,妻子回家很晚,还是说回娘家了。马建趁她熟睡,翻遍了她的皮包,在钱包的夹层里,找到了两个安全套。
周末的清晨,马建直截了当地把安全套放在桌子上,和妻子摊牌。妻子比她更直截了当地承认自己有外遇,还不止一个。她理直气壮地告诉马建,既然注定要和别人共享丈夫,不如干脆也把自己“奉献”出去,大家扯平了,心里就平衡了。
马建说,他这时候才意识到,妻子不仅没有“痊愈”,反而“病入膏肓”,已经完全背离正常人的思维方式了。马建尝试过原谅妻子的行为,他曾苦口婆心劝妻子不要这样为难他、为难自己,他们还是要一起过下去的。妻子不以为然地朦胧着眼睛问他:“难道你不觉得自从我也有了外遇之后咱俩反而好了吗?”
马建终于决定离开北京,也是因为妻子的这种偏执的自残——她的情人当中,竟然有马建多年的好友。这一切,马建都告诉了当年那个求不得而后被妻子记恨的女人,那人问了一句话,你想怎么样?马建说想出国,于是那人什么也没多问,出钱出力,把马建办到英国留学。
离婚是马建提出的,妻子寻死觅活,一段时间之后,平静下来,答应了,那样子格外可怜。于是马建做不到,孤身走了,一去就是三年多。这次回来离婚,妻子已经和一个男人同居了,顺顺当当答应离婚。两人最后一起吃了一顿饭,妻子说,都老了,别闹了,知道不能挽回了,就到下一个人那里好好做人吧!马建听了这话就哭了,他知道,这个曾经心病那么重的女人这回是真的好了,而且她也是真的爱他,只是,他们俩,闹了这么多年,回不去了。
这一天在我面前的马建,已经不琐碎、不唠叨,说话很简短,没有自我嘲讽,说到那个曾经令他陷入回忆的人,没有伤感,说到离婚的妻子,眼里却是雾蒙蒙的。他说,你说人为什么会在经历过痛苦之后才能进步呢?能不能不经历就懂事呢?干吗要难为你真爱的人呢?那不是也伤害自己吗?
我想也真是如马建所说,人都是时候才学聪明的,而之前,砸在自己脚上的石头总是自己千辛万苦搬来的。 砸在自己脚上的石头总是自己千辛万苦搬来的。
有点像中国式离婚里的情节,蒋雯丽最后是疯了。
可是可是,如果他老婆不这样闹,会不会那个初中女同学还会让他继续陷入回忆和伤感呢?很难讲啊。 楼上的,我倒觉得中国式离婚里那个男主角做的不好。很多事情也是他隐瞒惹出来的。哎。。。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许。 又是一个失掉自我,可悲又可恨的女人。借鉴借鉴。 典型的中国式婚姻,唉! 还是觉得马健和英国寡妇有最后的希望 追求完美的人,都不愿破镜重圆,宁克玉碎,即便玉碎是悲剧......喜欢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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