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芋头卷
发表于 2006-6-26 16:43
可能是昨晚的空调温度太低,我居然感冒了! 我说,居然,是因为那次我在雪地里不穿外套狂走依然活蹦乱跳的,这次好好躺在床上,却被个空调搞的稀里哗啦的。如果说那次还有一个负心的男主角可以指望,这一次是连男主角都没有了。
我嗡着鼻子,坐在培训教室的最后一排。反正,我感冒了,要离那些健康活泼的孩子们远一点。我有了一个充分的理由,离开人群,把自己孤立起来。我分析,40%是惰性,30%是为了小小的骄傲,还有30%竟然是为了和涂伟赌气。他说,我应该理解别人的立场,别人不照顾我的感受是应该。我偏不!哼,我就不要“理解”,我就受“伤害”了,我就是要从此“孤立”自己。(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混蛋开始能够影响我的情绪和智商。)
中午的时候,我一个人边吃饭,边上网,在文学城,未名空间到处溜达,甚至我还恶心叭啦的跑去看禁忌话题。(作者注:不要以为我是色狼。我其实一百年才看一百回的。嘻嘻) 哈哈,多好。这是美国!没有人看得懂我在看什么。坐在旁边的美国男孩子WILLSON,很好奇,“Wa!It is amazing. You can read Chinese! What are you reading? ” 我一本正经的回答,“ I am reading a very interesting Chinese article, discussing that people will hold different positions when doing things. ” “Oh, really! That’s very true. Different person thinks differently and behaves differently……” WILLSON很认真的和我讨论这个哲学命题。我简直要笑断肠子。如果他知道,我说的position是那个position,俗称体位,他不知道会作何感想。哈哈,这可能是我整个培训,唯一一件开心的事情了,尽管我在心里对那个天真的WILLSON说了十遍 SORRY。
转眼一个星期过去了。培训也在我的“消极不抵抗”中结束。从培训中,我发现一个真理,只要你够麻木,够迟钝,你的自尊心就不会受到太大伤害。
我的感冒,却仍是一点没有起色。在夏天感冒,是一种酷刑。
涂伟,一个星期都没有再打过电话给我。其实,在学校的时候,我们也不是天天通电话,天天见面。以至于,他那次失踪N天来纽约面试,我也不知道,也没有认为我该知道。我从来没有觉得,我们必需互相知会彼此的起居饮食。可是,这个星期,我就是觉得他不打电话来是反常的。我的手机天天装聋作哑。到头来,我连培训的时候都开手机。但是,他好象和我作对一样,在纽约销声匿迹。我有点沮丧,沮丧我的600分钟ANYTIME MINUTE要浪费了,沮丧我为什么隔个半小时,看一次手机,但是它还是保持沉默。一天深夜,我决定要理智解析一下自己坚持要等他电话的情绪,否则我会对自己吐口水。得出的结论是:一、 他做错了,所以我一定要等他来道歉。二、 他是我在纽约认识的唯一的朋友,所以,我们应该经常联系。于是,那夜,我抱着我自己的结论,终于心情舒畅的睡了一个好觉。
星期五下班,人潮人涌。
我嗡着鼻子,坐在地铁站的长凳上面,等候回QUEENS的地铁。似乎是地铁运行出了什么故障,F Train几乎一个小时没有来过了。等候的人群越来越多,各种各样不耐烦的脏话充斥于耳。唯我坐在长凳上面,心平气和,自管想我的心事。反正,回去QUEENS那个“家”,也没有人等我,甚至连U-TURN都不在。我“不经意”看看捏在手里的手机,有没有涂伟的电话。我哑然失笑。地铁里面没有信号的啊,笨蛋。随手去拿包里的口香糖,突然,我发现,放在边上的小背包不翼而飞! 掉到地上了?忘在公司了?没有带出门?种种愚蠢的假设被轻易推翻,答案显然只有一个,我的背包都人一锅端了。我的钱包,钥匙,化妆包,我所有的细软啊!除了我手里的手机,什么都没有了。我欲哭无泪。地铁站里的警察似乎对这种失窃小事件见怪不怪,例行公事的问我,背包长什么样,价值多少,钱包又是长什么样,里面多少现金,等等等等。完了,让我在那张物品清单上面签字画押。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说,“拿回来的可能性不大。别忘了,这是纽约市。还好,你只丢了20美金。” 我心里惨叫,警察叔叔啊,我丢了20美金是不多,但是我的麻烦大了。我没有钥匙,连家门都进不了啊。“如果找到了,我们会通知你的。” 语毕,警察叔叔扬长而去。我知道,他这一去,定如黄鹤杳杳。
我继续在地铁站等我的F Train。广播里面通知说,F Train 出了故障在检修,可能还要一个小时才可以正常运行。人群纷纷往外拥,或者去换乘其它的地铁,或者坐公共汽车,或者叫出租车。我原地不动,无所适从。在纽约的第一个星期,白痴的我只知道从曼哈顿到QUEENS要坐F Train。我试图看地铁分布图,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地名,我一定会迷失在这蜘蛛网一样的地铁里面。我也不能出去换其它交通工具,因为我身无分文。我甚至无法寻求帮助,因为手机没有信号。
我,只能等待。传说中,痴情的女子因等待而站成了望夫石,总还算有一份浪漫和凄美。而,此时我的等待,只有现实中赤裸裸的残酷。
精疲力尽的回到QUEENS,已经九点多了。
出了地铁站,第一件事情,就是打电话给RENTAL OFFICE,看有没有管理员可以给我开门。幸好,细心的涂伟在我的手机里面储存了RENTAL OFFICE的电话,否则,我真的要露宿街头了。管理员听上去象是一个墨西哥老头,而且还喝了酒,他极为不高兴的咕哝,“怎么周末晚上还那么麻烦?” 我心骂,周末晚上,小偷还那么勤奋的 “加班” 拿走了我的背包呢。但是,我深谙人在屋檐下要低头的处世原则,在电话里面,笑靥如花,一路“ THANK YOU”, “PLEASE”, “YOU ARE SO NICE” 的给老头灌迷魂汤。老头勉强答应,十分钟后来给我开门。
我无力的坐在门口。公寓的走廊不同寻常的漆黑。我想,老头的手表肯定坏了,我似乎坐了不止20分钟了。从地铁站等到家门口,一直都在等待的状态,我连发脾气闹情绪的气力都没有了。只想,快点洗个澡,睡觉。我强打精神,好让自己不至于昏睡过去,被人劫色。(此刻,劫财是不可能了。)
终于,走廊那头有昏暗的手电筒光。一个老头踢拉着拖鞋,手里拿着一大串钥匙,走来。看到他的第一眼,我猛然清醒。嚯,小说里面杀人不眨眼的海盗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这个老头,居然还拿着手电筒,从下往上照自己的脸,硬生生是要吓死人。老头边找钥匙开门,边咕咕囊囊的抱怨,“这个区域都停电了,我还要出来。外面很黑,很危险的。”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是停电了,难怪走廊那么黑。我的大脑真是休克了,连这都没有注意到。老头找到钥匙,突然停下来问,“你的Photo ID呢?” “我没有啊。我整个包都被偷掉了。” “没有PHOTO ID,我不能开门的。这是我们的POLICY。” 老头转身要走。天哪,我忙住他,“PLEASE!”,我就差跪地哀求了。老头阴森森的咧嘴一笑,“I am just joking!” 我当场疯掉,恨不得把这个自以为幽默的老头大卸八快。
千辛万苦回到家。这个家真是回的千辛万苦啊。
我呆呆坐在窗口,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做不了。我没有料到会停电,所以我连一支蜡烛都没有。我害怕去洗澡,因为印象中恐怖片里面,女主角多半在洗澡的时候被害死。窗外,一片漆黑。好象,停电的范围还不小。邻居的窗口,有一些摇晃的烛光,却让周围的黑夜更加神秘莫测。我的小屋,象一个张开大口的魔鬼,随时会吞噬我。那些柜子,抽屉,床底,似乎都有鬼躲在那里,幽幽的看着我。我努力把自己靠近窗口,好象只有如此,我才可以汲取一些外面的光亮。今天下午,发生的种种事情,变成一团乱麻,堵在我的喉咙里面,堵得我终于掉下眼泪。我开始大哭,不是抽泣,是放肆的大哭。我觉得自己苦难极了。
手机适时的响起来,是涂伟。我固执倔强的不要接他的电话。“你这个王八蛋, 我才不要和你讲话。“我对着不停响的手机,边哭边骂,“我倒霉的时候,你躲的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我在地铁里面等得死去活来,你也不知道来救我,自己一个人开车在那里逍遥快活。我没有钥匙进不了家门,你也不知道,过来陪我一起等,害我还要被那狗屎老头吓个半死。你,真是混蛋,王八蛋。” 我毫无顾忌的骂涂伟,好象我所有的委屈都是因为他不在我身边。手机,仿佛听得懂我的话一样,哑然了。房间里面,静下来,只有我还在很大声的哭。“傻丫头,你能不能先开门,再继续骂我?” 涂伟!! 我一下子惊跳起来。天哪!怎么可能?太离谱了吧!太小说了吧!
“傻丫头,你怎么不锁门?很不安全的。” 听我半天没动静,涂伟自己开门进来,我手里捧着一合面巾纸,站在黑暗里面,傻愣愣的看着他。
“你怎么来了?” 我终于找回一点意识。“你怎么一个星期都不理我,都不打电话给我?” 接下去一秒,我忙不迭的兴师问罪。
“我看这个区停电了,想你会害怕,过来看看。我没有不理你。你也没有说明要我天天打电话给你啊。如果你觉得想,那么以后我就天天打一个电话给你。” 涂伟的声音里有一种平时没有的柔情。是我的错觉吗?不,我否定自己,那一定是柔情。“傻丫头,你平时看上去挺聪明的一人儿。关键时候,就是笨。你不会跑出地铁打个电话给我?我可以来接你啊。” 涂伟,虽是如以往一样埋怨数落我,但不同的是,那些话中的宠溺和心疼慢慢的漫了出来,如窗外慢慢西升的月亮,水样的月色漫了一地。“我的傻丫头啊。” “嗯。” 我低头,任由涂伟把我紧紧的抱在怀里。
涂伟,他象冲锋陷阵的勇士一样,毫不迟疑毫不犹豫的进入我的生命,那样坚持,那样狂热,那样执著,让我躲闪不得。他让我想象中的如涓涓小溪般的爱情,瞬间变成尼加拉大瀑布,把我淋得湿透。我如一片惊蜇的树叶,有一时间的恍惚和退缩。他却用他无边无际的热情,如漫天大雪淹没了我。当我们裸裎相对,他的眼睛里面有一点点亮光。我以为,那是月亮和星星的光辉,偶尔落入他的眼里。他凝视我,那样专注,我在他的眼里,看到了膜拜般的虔诚,对于爱的膜拜。
哦,我的涂伟,我的爱情。
半夜,醒来。窗外,一轮明月照在他安详熟睡的脸上。我悄悄伸出手,摸摸他的脸,有一种不敢置信的迷惘。我不敢相信,我的生命之中,就此多了一个他。这一切,发生的如此迅速,完全不符合我心里的逻辑和规则。按照我的风格,我们应该先拉手,再拥抱,然后在一个有月亮的浪漫夜晚接吻。至于,走到眼下这一步,我可能要走一年。我的思维混乱极了。我看看月亮,看看他,然后,叹一口气,轻轻把自己的头枕在他的手臂上。我不愿意想了,我屈服了。这一切发生的如此突然,却也许是水到渠成。也许,这就是宿命。我忽然想到张爱玲的《倾城之恋》,“香港的陷落成全了她。但是在这不可理喻的世界里,谁知道什么是因,什么是果?谁知道呢,也许就因为要成全她,一个大都市倾覆了。成千上万的人死去,成千上万的人痛苦着,跟着是惊天动地的大改革……流苏并不觉得她在历史上的地位有什么微妙之点。她只是笑盈盈地站起身来,将蚊烟香盘踢到桌子底下去。”
是啊,谁知道什么是因果什么轮回。纽约的这一场大停电成全了我们。多少人在抱怨,多少人在怒骂,多少人在黑暗中孤独,而众生芸芸中的我们,就此成全了我们的爱情,我们的传奇。
多年以后,与他分离。我重读《倾城之恋》,蓦然注意到,接下去那一段是,“到处都是传奇,可不见得有这么圆满的收场。胡琴咿咿呀呀拉着,在万盏灯火的夜晚,拉过来又拉过去,说不尽的苍凉的故事——不问也罢!” 我掩卷叹息,难道,真是命中无法逃脱的环。当我在月夜下,用张爱玲来诠释我突如其来的爱情时,她其实已经告诉了我,圆满的结局是如何的难求。只是,当时的我,沉沦在初生的爱中,无法通透。
紫色芋头卷
发表于 2006-6-26 16:44
阳光洒满了床。
昨晚一夜无梦,睡得好沉。我揉着额头,睁开眼睛。突然,发现,旁边多了一个人,而且是男人,他正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而我的腿正大大咧咧的横搁在他的肚子上面。嚯! 我一下子清醒。涂伟! 昨晚的记忆全部倒退,地铁站,失窃,停电,哭泣,涂伟…… 原来一切真的发生了。
我有几分钟的尴尬和僵硬。涂伟侧过身,轻轻把我抱进怀里,“傻丫头,发什么呆啊?看你小不丁点儿的,你的小胖腿,还真是重啊,压的我筋骨俱断。” “我!你的大胖胳膊才沉呢,昨晚压在我的胸口,害我差点气绝身亡。” 我当然要奋起反击。“呵呵,这样子,才比较象我的粗鲁的傻丫头。” 涂伟大笑,“别羞答答的样子,我害怕我会受不了恶补逃掉。” “你!你! 你染指了我,还说我粗鲁,还说我傻,还说要逃掉。你太不象话了。” 我用手拧涂伟的胳膊,据说拧人是上海女孩子的不传秘技,我是不知道我的技巧如何,反正涂伟被我拧的哇哇乱叫。“我们能不能在床上和平相处啊,你,你还是羞答答的,好了。” 涂伟求饶。 呵,我的羞涩,尴尬,和那一点点迷离,都被他的胡搅蛮缠给冲散了。这个颠三倒四,乱七八糟的男人。
我看着涂伟,涂伟也看着我。他一头柔软的头发此时正凌乱的搭在他的额前,他的眼睛因为窗外射入的太阳,而微微眯着。他懒洋洋的躺在那里。我从来没有这么近的看过他,也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他。记忆里面,那个行事风风火火的甚至有点不给人留情面的涂伟,此时是另一个世纪的人。
“傻丫头,你盯着我看干什么?” 涂伟的手在薄被下面,不停抚摸我。“你不要这样子好吗?我们能不能安静的互相凝视一会?” 我抓住他的手,阻止他,企图给我们急转直下的爱情,来一点点缓冲,加一点点浪漫。“哈哈,哈哈。好啊,你凝视你的,我忙我的好了。” 涂伟坏坏的笑,把我拥得更紧,“瞎想什么啊,傻丫头?生活就是这样子的。你的小脑瓜,想都想不过来的。”
涂伟,再一次,爱我,在阳光里。纽约初夏的阳光,洒在我们年轻的身躯上面,不知道是阳光点缀了我们,还是我们弄热了阳光。我看到他额头微微的汗,粘在他的头发上面,如清晨的露珠。我感受到他身上的热量。
“涂伟,你真的爱我吗?你为什么会爱我?你怎么会爱上我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还是充满了惶惑,觉得周遭的一切无法置信。
涂伟停下来,凝视我,很 “深情” 的样子,“傻丫头,你知不知道,在男人很努力办事的时候,不要提问,即使忍不住要提问,也只问一些YES OR NO的问题,切忌问出ESSAY QUESTION?知道吗?那很煞风景的。” 哈!!天哪,我还以为,他会对我说出一番海誓山盟,什么“情比金坚”,“其心可表” 之类。我梦想中浪漫的不朽的爱情啊,真不知道是谁“煞风景” 。我只好作一只沉默的“羔羊”,配合涂伟的“风景”。之后,涂伟满足的叹息,在我耳边轻语,“傻瓜,我需要你,是最大的承诺。” 我不是太理解涂伟的话,但是,我知道,我会,也只能,随他的步伐和节奏走下去。因为,我爱上了这个不可理喻的 “颠三倒四” 的男人了。
中午,餍足后,起床,出门。
我们手拉手在纽约的第五大道闲逛。午后的阳光,慵慵懒懒的照在身上。闭上眼睛,我仿佛回到上海,那个偷闲的下午,悄悄溜出昏沉沉的办公室,在淮海路上独自偷欢。那种熟悉,温暖的感觉。呵,这午后是美的,这纽约是美的。
涂伟和我都喜欢逛街,不喜欢逛“MALL”。我们觉得,逛街就是要有阳光,有轻风,有街景,有一点点喧闹,有一点点闲心,慢慢的一寸一寸的游荡。但是,这一切在那些美国特有的大MALL通通没有,大MALL有的是迅速,直接,了当,一如美国的麦当劳。
“去看看皮包吧。你的那个被偷了,该买个新的了。” 涂伟拉我进了旁边的PRADA。
“不会吧。那个很贵的。” 我扯扯他的衣角。
“看看又没有关系。不能吃猪肉,还不能看猪跑?”
“好吧,就算是增加一点名牌意识吧。” 我屈服,“反正我们也是Window Shopping。”
走进宽敞的PRADA店里,营业员象征性的说了一句,“How are you doing today? ”,面无表情,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也好,她要是热情洋溢,我还不好招架呢。
那些PRADA的皮包,一个个象水晶花瓶似的被“供奉”在浅绿的格子里面,灯光从不同角度照射下来,让皮包们看上去带着几分傲慢和冷漠。偌大一个店堂,就放着那么区区可数几个皮包,其余都是一些不明就里的很抽象很艺术的破瓦罐烂丝绸作装饰。
“哗,这种展示方式,够奢侈啊。”我忙不迭的运用我的成本会计知识,“那些租金,要平摊到每一个包上面。他们的Marketing Cost越高,我们付的Premium也越多。”
“好了,知道你有知识。快看看,那个包比较好看啊。” 涂伟拉我去一排NEW ARRIVAL前面。
“都很好看啊。这种灯光,这种氛围。就和拍艺术照一样,老母猪都变成凤凰了。”我随手拿起一个,“哗,1200美金!!抢钱啊。”
涂伟瞟了我一眼,一副‘你这丫头没救了’的表情。他拿起一个包,放在我身上比来比去,“这个不错。很秀气。过于时髦的式样,很容易过时。反而是简洁的东西,可以用久一点。”
“别了,这么贵。我不可能买的。” 我才不管什么时尚什么简洁的,很没气质的翻开皮包,找到那个标价格的小标签。“我不舍得拿我的一张PAY CHECK换一个皮包。我会折寿的。”
我拍掉涂伟继续要伸向其它皮包的“魔爪”,拽他走出PRADA,“撤了,撤了。”
“你干什么啊。这么小家子气的。让别人看了,还以为我们偷了店里的包,在仓皇逃窜呢。” 涂伟很不爽,“PRADA又不会咬人。”
“但是那价格会咬人啊!贵得真是离谱。”我噘嘴,不服气。
“其实有什么呢,又不是买不起。不是我说你啊,你看你,平时东一样西一件的,多是多,但是没有一样真正拿得出手的。东西要少而精。女孩子,置一个两个名牌皮包,什么PRADA,LV的,应付有些场合,那也是应该的。” 涂伟又开始教育我。
我被他说的有点生气。“多大的头戴多大的帽子。虽然说,咬咬牙,是买得起。但是我不是那种迷恋名牌,为了一个名牌的包,可以一掷千金的女孩子。我就是看到有SALE兴奋,怎么样?”
“好了,好了,不生气了。” 涂伟看我不高兴了,回过头来哄我。“我们还是去看看别的吧。本来我就打算买给你的,当作我们翻开生命新一‘夜’的纪念,好不好?” 他嬉皮笑脸的。
“不要!” 我仍赌气,“我不要你送那么贵重的礼物。我们是平等的。我才不会要收呢,你好象打赏似的。我又不是秦淮河上面的姑娘。”
“你说什么呢!你是贬低你自己,还是贬低我!” 涂伟一下子拉长了脸。“把什么平等不平等的都搬出来了。礼物就是礼物,你看价钱干什么!你怎么和别的女人一样俗气。”
其实,说完,我就意识到自己说过了头,但是,涂伟的每一个字都象是冰雹,劈头劈脸的砸得我无法招架。我又气愤又尴尬,眼泪一下涌了出来。
我没有想到,我们的第二次争吵,居然会发生在这样一个美丽的午后,为了这么一件微不足道莫名其妙的小事。
我的眼泪好象一道魔咒,一下子凝固了我们的争执。我们彼此沉默对峙,不知道该主动说抱歉,或者等着对方来说抱歉。我们象两块固执而骄傲的石头,面对面站在纽约的第五大道。
涂伟,他也许会很奇怪,为什么他想送我礼物的好意,却引来这一场莫名的争执。可是,我该如何告诉他,要擦去一个人所生长的家庭給他/她所留下的烙印,是如何艰难浩大的工程。教师出身的父母,一生清贫又清高。母亲从小就一再教育我,女孩子要独立不贪慕钱财,其中就包括一条,不轻易接受男朋友的贵重礼物,仿佛接受了就欠了请,会说不清,玷污了爱情的纯洁。在父亲母亲那个年代,男女分手,女方一定是要归还各种贵重礼物的。母亲曾经很骄傲的告诉我,她向来矜持自制,从来不向男方索取任何东西。父亲亦会无限感慨的说,母亲真的是重人品重情义的好女子。在那个没有物欲的年代,那是他们为人处世的原则。现在,母亲一股脑的将她的这一切准则全部灌输給了我,殷殷希望同样成为我的立身之本。我不知道,当岁月的年轮,转过那么多圈,这些准则是不是变得不可理喻和莫名其妙,但我知道,有些在脑袋里面根深蒂固的观念,无法一朝一夕间抹去。
“哎,对不起。是我太偏激了。” 我轻轻叹口气,主动认错,“只是,你知道……” “别说了,傻丫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两棵长在不同地方的植物,移植到一块儿,一开始总是不适应的。” 涂伟眼中充满领悟和了解,表情动人,“别放心上了。我们还有那么多的日子要一起过,肯定还要吵架的。吵架有什么不好呢?吵一吵,不是更知道彼此在想什么?” 他说着,忽然拉起我的手,在我的无名指上套上一个不知何时用路边的葱兰花编成的小小指环,冲我笑,“我们要一起好好过很多的日子。” 他象是宣告似的,在我唇上印了一吻。 “嗯。” 我点点头,任他牵着我的手,在这个城市继续游荡。他边走边轻轻哼着一首不知名的歌。我问他是什么,他说是一首他自己都忘记了歌词的韩国民谣。
很久以后,我无意之间路过上海的一家音像店,听到这首歌,才知道这首歌的名字叫做《花戒指》,讲的就是,有情人用小花编成的戒指来承诺一生。只是,歌还在,人已远离,唯有往事历历在目。
涂伟拉着我穿梭于纽约第五大道的各种美轮美奂的商店。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喜欢逛街的男生,也从来没有认识过对各种品牌这么有研究的男生。涂伟说起,什么雪奈儿,阿曼尼,路易斯威登,简直就象是说他的隔壁邻居一样熟悉。我还以为,所有的男生都象成宇翔那样,进了商店就头昏脑涨,四肢无力,坐在鞋子陈列区边等待女友边看手表读秒呢。涂伟,在商店里面,象进了大海的鱼,有的时候一眨眼就不见了人影。哎,倒是我最后体力不支,倒在一边休息。真是风水轮流转,我不知道自己是福还是祸,只好叹气。
“求你了,我逛不动了。” 真是丢人,一向以善于逛街著称的上海女孩,现在居然在逛街的时候,向男孩子求饶,要求提前结束此项活动。
“好好,马上,马上。就看这一家。最后一家。” 涂伟还是把我拽进了路易斯威登的店堂,“随便看看,随便看看。” 他好象怕我生气似的,特地声明只是,随便看看。然后,他就很“随便”的要营业员拿出一堆的皮包,一个一个往我身上“随便”的比划来比划去的。我知道,他还是想送我礼物,这个顽固的家伙。我在心里咕哝。
“这是我一直很喜欢的式样。你看,你喜欢不喜欢。” 涂伟拿起一个呈圆筒状的皮包,上面是路易斯威登特有的图案,“很可爱是吗?象中国古代书生背的一大卷书,又有点象画筒。很配你吧,你不是一直自诩很有书卷气吗?” 涂伟笑嘻嘻的把皮包往我肩上放。
我无可奈何的努力忽视700美金的标价,配合涂伟去镜子前面看。果然,不得不说,涂伟的眼光很好。这一款皮包,給人一种雅致隽永的感觉。我有 点点动心。
阅人无数的营业员当然看出我开始犹豫动摇,一改刚才的慢条斯理,忙不迭开始向我介绍,这一款皮包的种种优点。我心不在焉,只是想着,要买的话,一定要咬咬牙自己付钱,不能让涂伟买。哎,我也是个顽固的家伙。
“你看,这个皮包,还有一个很美丽的名字叫做,蝴蝶。” 营业员还在滔滔不绝,“看,如果你把皮包的带子交叉一下,是不是看上去就象一只要飞的蝴蝶?”
不知道怎么回事,营业员最后一句不经意的“锦上添花” 的话,却是重重的撞击到我的心里,让我的心没有理由的痛了一下。
蝴蝶,在我的印象中,一直是一种极为悲伤的动物。它们要经过长长的丑陋的蛹的阶段,才可以变成美丽的蝴蝶,而美丽的时光却只有短短的一瞬间。梁祝化蝶,凄美的爱情。庄生梦蝶,玄幻的迷惑。蝴蝶,美丽,短暂,虚幻。我不由打了个冷颤。这难道是一个命运的启示?我的手在上衣口袋里面,捏紧了无名指上的花戒指。“不要。我不喜欢。” 我断然拒绝,并且转身往外走,“我很累,我们回去吧。”
涂伟,从后面追上来,以为我又开始别扭。他一言不发,只是拉我的手,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你的手怎么冰凉的。” 他用他宽厚的手掌温暖我的。
“我不知道,突然有了莫名的悲伤。” 我实话实说。
“啊?” 涂伟不可理解的看着我,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哎,谢谢你了,丫头。你以后少看点情情爱爱的书,就不会什么莫名的忧伤莫名的欢喜了。真是受不了你。”
呵呵,是啊。人常说,恋爱中的女子,是痴的,是傻的,是宿命的。平凡如我,自然也逃不出这千百年来,众多女子,所经历的痴痴傻傻、起起落落的情绪。只是,我真的相信,冥冥之中,有神明来安排这一切相聚和别离。在纽约那个有阳光的午后,我匆匆逃离了那个名叫“蝴蝶“的启示,却怎也无法逃脱蝴蝶悲伤的结局。
最后,当我和他在下雪的纽约街头,从此分离。我一个人跑去第五大道,买来那个叫“蝴蝶“的路易斯威登的皮包后,在雪地里面,漫无目的的行走,才顿悟当年命中的玄机,却是情何以堪。
紫色芋头卷
发表于 2006-6-26 16:45
在纽约实习的这个夏天,回头想来可能是我和涂伟整个相爱过程中的华彩乐章。我们无忧无虑,逍遥自在,尽情享受我们初绽的爱情。我们生活在这个喧闹的城市里,却又仿佛与世隔绝。我们的爱,让周围的一切,变得遥远而无法亲近。
在安达信的实习,对于已经有过审计经历的我来说,不费吹灰之力。况且,公司本来也对暑期实习生没有太多的要求,只要会做加减乘除,会用EXCEL作出漂亮的表格,一切就万事大吉。而涂伟的财务公司,也是如此。实习生只是部门经理年初制定的计划年底汇报的总结中一个小小的Bullet Point,仅此而已。所以,我们两个整天挂在MSN上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其实,涂伟对于网上聊天这一活动是“深恶痛绝”的。他总说,在网上聊天都是那些吃饱饭没事做生活空虚情绪混乱的人种。我給他一下“佛山无影腿“,说他打击面积太大,因为那些人种包括他心爱的女子,即深情款款的我。他说,有事情打个电话不就可以了。我争辩,有些话在电话里面不方便说的。他憨笑,天天同桌打嗝,夜夜同床争被,知己知彼,还有什么不方便不好意思的。我暴怒,以“床禁”威胁之,他遂从。于是,我们经常的对话就是:
宝宝:今天中午,你吃什么了?
兔子:牛肉、白菜、太阳神。
宝宝:今天晚上你想吃什么?
兔子:猪肉、芹菜、郑熙宝。
宝宝:@_@ FAINT。
兔子:啊,FAINT了,那就不聊了呗。
虽然,对于MSN上面的聊天,涂伟是百般无奈,被迫行事,但是我还是很喜欢那种他时时刻刻在我身边的感觉。有的时候,即使什么也不说,看看他在MSN上面笑嘻嘻的小绿脸,一种温馨便慢慢从冷冰冰的网络,由我的指尖渗入我的心底。恋爱中的女孩子是蜜糖,甜甜的腻腻的,黏人的。
大部分的时间,下了班,我们都会去纽约的China Town觅食。纽约的中餐馆多如牛毛,随手一拈,都胜过那个北方小城的湘园,龙园,熊猫特快之类。我们大快朵颐,发誓要把前半年被破坏的味蕾好好修复一下。一开始,涂伟总是习惯性的要付账,这个时候,我经常会抢着把信用卡塞到服务员手里。我们之间,虽然不是那么清楚明显的AA制,但也差不多是平分秋色。没有办法,这是我从小接受的教育,以前和成宇翔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如此,而且彼此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涂伟,也就在无可奈何之中,慢慢接受了我的经济“独立“和”自主“,由得我去,不和我来争。
心情好的时候,我会亲自下厨做饭。在家的时候,父母秉着“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观念,一心要把我和弟弟培养成才女才子,所以家务基本上不在他们的教育大纲之内。现在,出了国,尤其到了那种几乎没有几家象样中餐馆的地方,一切只能自力更生。这半年来,我的厨艺倒是有了一丁点儿长进,只是一丁点而已。不过,聪明狡猾如我,当然深知,味道不太好的东西,如果有好的Presentation一样可以吸引眼球。有一次,上班的时候,我在MSN里面告诉涂伟:
宝宝:今天晚上我做菜。
兔子:啊,啊,啊!好啊!: P 做什么好东西吃?
宝宝:二十四桥明月夜。
兔子:啊?后面有没有我最喜欢的“玉人何处教吹箫”? 嘻嘻。;)
宝宝:当然有啊。你最喜欢的“吹箫菜”,怎么可以没有。
兔子:还有什么菜?
宝宝:还有长河落日圆。
兔子:还有没有更火爆的菜式?
宝宝:如果你答应今晚你洗碗,我就再做一个“玉臂千人枕”。
兔子:哇!我要“七窍流血”了。我答应,我答应。盼望早点下班。
宝宝:好,下班见。
吃饭的时候,涂伟发现了这一个惨淡的事实。二十四桥明月夜,其实就是十二个扬州狮子头。玉人何处教吹箫,是豆腐炒芦笋。长河落日圆,咸蛋黄炖肉末饼。至于,他心心念念的“玉臂千人枕“则是地道的清淡上海菜,百叶包。吃完饭,我悠然自得的看电视,瞟一眼边洗碗边”抹眼泪“的涂伟,偷着乐。涂伟看我一副小狐狸的样子,更卖力的表现他的”落寞“。于是,一场喜剧,欢乐上演。
晚上,我们经常挤在一起看电视或者看租来的VCD。涂伟会洗好各种水果,逼迫我吃。不太爱吃水果的我,每每反抗抵赖,他总是好言利诱道,“总比吃药强”,同时又威逼,“不吃水果会老的快。你老了,我就要去吃嫩草啦。” 气得我不知道该先吃水果,还是先拧人。
入夜,关灯睡觉的时候,涂伟总会说,“宝宝,闭上眼睛。” 我问,“为什么?”。他答,“怕关灯的那一刹那,灯光刺了你的眼睛。” 虽然搞不清楚,他从哪里学来的奇谈怪论,我还是乖乖闭上眼睛,静静享受,心底因他不经意的关心而涌起的浓浓的感动。突然之间,我喜欢上了那个成语――相濡以沫。
周末的时候,我们会睡个大大的懒觉,携手去SOHU地区吃个Brunch,然后在午后的阳光里面,手拉手,踏着石头铺出来的小路,一家一家画廊看过去。我们并不是附庸风雅,或者喜欢鉴赏艺术,我们只看我们喜欢看的,管他有名气没有名气。我们讨厌过于写实的油画,尤其是静物写真,不明白干嘛要对着一个水壶一个篮子,大费周章。我们喜欢由纽约街头涂鸦发展而来的POP ARTS,喜欢它的自由和张扬,喜欢它几笔勾勒出来的勃勃童心。 而后,逛累了,我们就去路边的意大利咖啡馆喝摩卡或者卡布其诺。我开始慢慢知道,涂伟喝咖啡一定是不放糖的,而他也开始慢慢记住,我喝咖啡是一定要放很多糖的。
日子过得闲适又惬意。我几乎以为,时光会在那一瞬间凝固成永恒。
星期五的早上,办公室里面洋溢的临近周末的轻松,每个人都乐颠颠的,全无工作的热情。如往常一样,我在MSN里面,一把揪住刚刚才冒出头来的涂伟:
宝宝:喂,你怎么这么晚才上来?
兔子:小姐,我也是要干活的嘛!老板刚刚才巡视过,我就跑上来了。
宝宝:哦。这样子啊。今天晚上干什么?
兔子:吃饭,打嗝,看电视,骂人,睡觉,打呼。
宝宝:你能不能艺术一点啊?我们去百老汇看歌剧,好不好?
兔子:行!我们就去百老汇睡觉打呼。
宝宝:我吐!
兔子:我接!
宝宝:FAINT。不和你说了,我去网上订票。
我就是喜欢涂伟这一点。无论我多稀奇古怪的念头,无论我想做什么事情,他都不以为奇,都会说好。有一次我忍不住问他,“你老是顺着我,陪我干这干那的,不会觉得烦人吗?” 他笑嘻嘻答,“我喜欢体验不同的事情,尤其是你喜欢的事情,就象饲养员需要很用心了解猪的习性一样。” 我怒视他达五分钟,说不出话来,不知道该甜蜜还是生气。
晚上,我们一起去百老汇看音乐剧《THE RENT》。其实,我也只是想看看传说中的百老汇长什么样子。因为,舍不得花钱去买昂贵的前排座,我们只能坐在距离舞台“八英里”处,并且斜视演员。看一堆分不清楚眼睛鼻子眉毛的各色人等,在舞台上又唱又跳又笑又哭,我也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我的英文听力,还没有好到,理解他们口齿不清的歌唱演绎。为了不让涂伟嘲笑我“附庸风雅”、“装腔作势”,“花钱来睡觉打呼”,我只好正襟危坐,努力撑住快要掉下来的眼皮。真是比上课不睡觉还受罪。偷眼看涂伟,他好象还挺认真,没有昏睡过去.我颇为怀疑,他是否真的看得有滋有味。。
中场休息,走出门口,在走廊里面,我们不约而同的,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涂伟看着我,眼里都是促狭,“走吧,我们到别处睡去吧。床总比椅子舒服吧。” 我故作镇静,“干嘛,还有半场没有演完呢。唱的多好啊。” “哦,鸟叫的不错,就不知道都叫些啥了。” 涂伟拉我往外走。我半推半就,“多没修养啊,多没气质啊。人家还以为我们不懂艺术呢。” 涂伟深知我心意,給我台阶下,“是我,是我!是我没修养没文化,这哪里比得上咱们京剧啊。” 我顺着杆子往下溜,“那也是。和我们泱泱五千年文化比起来,这就浅薄了。走吧!”
出了剧场门口。我们把撕碎了的门票,抛向天空。门票一片一片飘下来,象一朵朵的雪花,洒在我们头上。我们相视大笑,嗨,原来我们都不乐意 “牛长犄角,整这洋事” 。“哇,会不会有红袖章老大妈来罚款啊?我们乱扔纸屑。” 我警觉的四处张望。涂伟一把拉起我,作出亡命天涯状。“哈哈,哈哈。” 我们又跑又笑,简直岔了气。 “时间还早,我们去哪里?” 我看看手表,才九点半。“去喝酒喽。” 涂伟建议。我们两一拍即合,去时代广场那家名叫“燃料”的酒吧。
周末晚上十点,“燃料”酒吧,正是热气腾腾。“燃料”其实是一个跳舞酒吧,里面一半是吧台和高脚凳,一半是用栏杆围起来的高出个几英寸的舞池。年轻的美国男孩女孩,随着节奏强烈的音乐,热力四射的群魔乱舞,不由让我想到那个疯狂的电影《AMERICANPIE》里面的那群美国高中生。
“喝酒,喝酒!” 涂伟挤近吧台,要了两瓶HEINEKEN出来。“好,我们不醉不归!” 我豪情万丈,仰头就是一大口,“我喝醉了,你不能把我卖了啊!” 我“警告”他。“不会,哪里可能。” 涂伟很夸张的用眼睛“逡巡”四周那些火爆辣妹,“我看,在这儿,把你卖不出什么好价钱,算了,留着自己享用吧。啊~啊~” 他的话结束于一声惨叫之中,因为我又拧人了,而且经过一段时间练习,我的拧人技术更上一层楼。
“喝酒,喝酒!” 涂伟又去买了两瓶酒回来,不怀好意的劝我多喝一点。从小不沾酒的我,在第一瓶啤酒下肚后,已经开始不停的笑不停的说话了。“我要去跳舞。” 我站起来,拿着HEINEKEN,摇摇晃晃的往舞池里去。“我也要去跳舞。” 涂伟学着我的样子,亦步亦趋。
从小学到中学,学习好又乖巧的孩子就经常被选中参加各项学校的活动和表演。我就拉过队旗团旗国旗,唱过《歌唱祖国》《长江之歌》,跳过《我爱北京天安门》《解放区的天》等等。记忆是一样很奇诡的东西。有些事情,你在当时忘记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却在某些时刻,不经意的全部记起来。就象现在,我把小时候跳过的舞蹈全部记起来了。我就着完全不搭界的音乐,跳完《我爱北京天安门》,又跳《北京的金山上太阳升》,然后再跳《渔舟唱晚》,就差上演《红灯记》了。我洋洋自得于自己居然能创造性地把我们的民族舞蹈融入美国的POP音乐里面,琢磨着该去哪里申请个专利什么的。“Oh! That’s hot! That’s amazing! ” 我古里古怪的舞蹈居然还引起一些共鸣,有些美国孩子在边上鼓掌。“Yes!! I know! She is hot. She is my girl!!” 模糊中,我听到涂伟很大声很自豪的告诉他们。
跳疯了,玩够了,喝醉了。我们走在午夜的纽约街头。我拉着涂伟的手,还在意犹未尽,“我不知道我还挺能喝的。而且,还能跳舞。哈哈,如果别人在刚才的酒吧看到我,一定要吃惊死了。一定都没有想到我会那么疯,象个野丫头。” “管人家那么多干什么。自己开心最重要了。” 涂伟摸摸我仍醉红的脸,“看,多好。你看到自己另外一面了。或者,这是真实的你,疯疯的野野的。” “你喜欢吗?你喜欢,我文雅的时候,还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追问。“只要是真实的你,我都喜欢。” 涂伟的语气充满了纵容,“和我在一起,我希望你真正是你自己,而且过得很开心的。即使,以后我们分开,我也要让你对自己说,涂伟不是最好的男人,却是最让你开心的男人。” 瞬间,这个男人让我想到了“深情”,这个我以为不会在“油腔滑调”的他身上发生的单词。“不要,我们不会分开的。”我急急捂住他的嘴,心里一阵慌乱。“你这个小迷信。我说分开就分开啊。“ 他握我的手,紧紧捂在他胸口,仿佛一生都不会分开。
是的,亲爱的你,如果可以,我愿意和你,就此站成纽约街头铜的雕塑,唯有近千华摄氏的高温,方可以将我们熔化剥离。只是,亲爱的你啊,你知道不知道,你无意的一句,竟是一语成蹇。
回到QUEENS小小的公寓,洗了个热水澡。我们都了无睡意。涂伟说,“我給我爸妈打个电话。” “好啊,那我上会儿网。” 我知道,一般来说,涂伟的家电没有半个小时是完不了的。
边看电视,边开机,上网,电脑自动登录MSN。MSN发生“咕咚” 一声,有人和我打招呼。我低头一看,成宇翔!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关掉了电脑声音,并且看了看涂伟。他正在电话上说的起劲。
宇翔:好久不见,熙宝。
宝宝:嗯,好。
宇翔:你改名字成宝宝了?很可爱。
宝宝:哦,是吗。
宇翔:你最近周末很少上网啊。
宝宝:哦,是啊。最近很忙。 (我想,以前孤单时候,整天挂在网上。现在,周末和涂伟一起,日子过得象飞一样。难怪,人们说,幸福的人是不上网的。)
宇翔:我现在每个周末都上网,希望能碰到你,告诉你一件事情。
宝宝:什么事情,写个EMAIL不就好了。
宇翔:我想亲口告诉你。
宝宝:????什么事情?
宇翔:我终于被哥伦比亚大学录取,而且拿到签证,八月底要来美国了!
宇翔:熙宝,我要来美国了!!!!!
“宝宝,和谁聊天呢。这么晚了,睡觉了。” 也许是太过于专注,我尽然没有发现涂伟已经讲完了电话,站在我的身边。这时候,整个电脑屏幕上,就开着一个聊天窗口,里面就是成宇翔这一句 “熙宝,我要来美国了!!!!” 他还为了表示他的兴高采烈,用了粗体红色16号字。我手忙脚乱的关闭聊天窗口,不小心打翻了桌上我们平时放硬币的小铁盒,硬币洒了一地板,在午夜发出刺耳的滚动声。我不知道,我在紧张什么,我在慌乱什么。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向涂伟解释,会不会越描越黑。
涂伟看了一眼满地象跳蚤一样乱蹦的硬币,皱眉,“看你,怎么这么粗心。算了,明天再说,乖乖睡觉去。” 我心虚的关了电脑,爬上床去。也许,他根本没有看到,也许是我神经过敏了。再说,根本没有什么啊。成宇翔,已经是过去式了,他来不来美国,和我已经没有关系了。我长舒一口气。
顷刻,我的手机,发出夜半歌声。涂伟伸手帮我拿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瞟了一眼,说“UNKNOWN NUMBER,应该是国内用IP卡打来的。”
也许是我的错觉,我蓦然发现,涂伟的声音里面有一点点紧张。
紫色芋头卷
发表于 2006-6-26 16:45
“郑熙宝!你死到哪里去了!”电话那头传来,嘹亮的男声,“爸爸妈妈都急坏了,还以为你在纽约被人先奸后杀了呢!”
“熙磊,你怎么说话的。这么说姐姐。不会触霉头啊!” 妈妈训斥弟弟,一把抢过电话来,“喂?熙宝啊?”
“哦,妈妈。”我欢天喜地的叫了一声,悄悄松了一口气。我想呢,不应该是成宇翔,他不会知道我手机号码的。我看一眼涂伟,他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对他自己的莫名紧张,还是对我那个大呼小叫没心没肝的弟弟。
“熙宝啊,你在纽约最近怎么样啊?这么长时间也不打个电话回家。” 妈妈问。
“我挺好的。就是最近有点点忙。” 我心虚,羞愧。是挺忙的,忙着和涂伟在纽约歌舞升平,花天酒地,所以打电话没有以前那么勤了,难怪人说女生外向。
“哦,忙点好。实习的时候,要虚心向别人学习,不懂就问。一个人在国外,要懂得照顾自己……” 妈妈一贯的例行教育,我都能倒背如流了。涂伟在边上,恶作剧的挠我痒痒。我拼命忍住笑,象他打个“嘘” 噤声的手势。要是让妈妈知道,深更半夜,我旁边还有一个大男生,估计妈妈要驾驶直升机一头撞向我的公寓了。哎,每每念及父母多年的教育,我叹气问涂伟,如何向父母交待,涂伟就会一本正经得和我执手相看,道,“宝宝,你就告诉二老,最严酷的家教,也抵不上爱情的力量和人、性的光辉!” 我掩面狂笑。当然,我还是不敢当面告诉妈妈,我和涂伟已经好到朝夕相处了。
“熙宝,你在笑什么?那么开心。”妈妈好象觉察到我在电话那头喜笑颜开的样子。“没有,没有。我在听。最近,心情很好而已。” 我忙掩饰,顺势拨开涂伟的魔爪。“哦,我忘记告诉你了,上个礼拜,小成到家里来过了。” 妈妈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他考取了纽约的哥伦比亚大学,说是马上要来美国了。” 妈妈顿了顿,仿佛在等我的反应,“他向我和你爸爸承认错误说,以前他年轻气盛,有很多事情处理方式不恰当。结果搞得两败俱伤的。其实,你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大矛盾。以后,他出来后,你们也好彼此有个照应。” 妈妈一厢情愿的还想把成宇翔和我拉在一起。“妈,他不是有女朋友了吗?” 这么夸张?成宇翔居然登门道歉!搞不懂他在想什么。“哦,他都跟我们解释了。他和那个女孩子没有什么的。那时候,他只是心情不好。他们很快就不好了。的确,他的这种做法是不太妥当。但年纪轻的人,都会犯点错误的……” 妈妈一个劲得帮成宇翔说好话。这种事情,居然他也好意思跟我父母说?!我听得有点齿冷。“ 妈妈!我在这里已经有男朋友了,他是我的同学。成宇翔来不来美国,和我没有关系了。” 我打断妈妈,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楚。我说給妈妈听,也是说給自己和涂伟听。“哦!” 妈妈恍然大悟,沉吟片刻,“ 你个孩子!早不说。反正,随便是谁,只要你自己喜欢就好。你是我的女儿,妈妈没原则的,总是站在你这边的。哈哈。” 自从我来美国,今晚,妈妈笑的最舒心。我感动,鼻子酸酸的,“妈妈……你自己保重。”
挂上电话,我坐在床头,不肯入睡,“涂伟,我突然觉得很想家,很想爸爸妈妈。” 我鼻子嗡嗡的。涂伟紧紧抱了我一下,仿佛一个无声的安慰,一个长久的承诺。
有时候,我觉得,中国的语言真的很有神韵。譬如说,快乐快乐,就是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的意思。和涂伟一起度过的这个夏天用“白驹过隙”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转眼我们的实习已近尾声。
自从那个晚上在网上碰到成宇翔之后,他只写过一封EMAIL給我,告诉我他来美国的航班。我看了看日历,正是我在纽约实习的最后一个星期。我不特别热衷于我们的重逢,所以也就客客气气的回了个EMAIL祝他一路顺风,说很不巧,他来的那个星期,我们实习生会被集体空运到佛罗里达晒太阳,所以抱歉不能来接机,有机会在美国再碰面吧。我故意没有留下我的手机号码,想聪明如他一定会明白我只是客套客套,仅此而已。
实习最后一天。安达信纽约分部。
被佛罗里达的太阳晒的红通通的实习生们在会议室一长溜的排排坐。平时叽叽喳喳的美国孩子,此刻都紧张的没了声音。如往年一样,公司让我们去佛罗里达HAPPY完之后,会在实习最后一天宣布,你能不能被正式录取。
实习生们一个一个按姓氏排序,被Senior Manager单独召见。出来的人,光看表情,就知道几家欢喜几家悲了。我的Last Name是Zheng,所以几乎排到了最后。这一个等待的过程真是漫长而艰涩。我想起,第一次签证,我排在领事馆外面的那种心情,如此相似。低着头,玩自己的手机,想籍此分散一些注意力。我发短信給涂伟,“To Two Way: I am so nervous! From Baobao” 涂伟很快回了一条短信, “To Baobao: Don’t be nervous! Be brave, girl! I am here with you. From Two Way.“ 我忐忑不安,问涂伟,“To Two Way: Will I get the offer????? From Baobao. “ 涂伟鼓励我,对我信心满满,”To Baobao: Of course!! You are best of the best. From Two Way. “
这一刻,涂伟和我如此贴近,他就在我身边,在那个小小的手机屏幕后面,安安静静陪我一起度过这惴惴不安的时光。
“Miss Zheng? Come on in! ” 终于到我了。 我深呼吸,露出完美的微笑。
“Sit down, please. ” 整洁斯文的Senior Manager迅速浏览我的简历和实习过程中的Performance Review,然后抬头看着我,“Welcome to Andersen!“
“You mean I got the offer? ” 这一切简单得不真实,看着放在眼前的Offer Letter,我幸福得要昏眩。
“Yes! Congratulations! ” 经理站起来和我握手,祝贺,同时表明了送客的潜台词。
他瞟一眼墙上的钟,好象在说,已经12点半了,都饿昏了,你怎么还站在这儿。
“Thank you, Thank you. ” 我赶紧拿起Offer letter, 转身就走,生怕他再要了回去。
一出门,手机在我的口袋里面震动。呵,涂伟这家伙,倒是会挑时间。“喂!我拿到OFFER了。” 我没看来电是谁,拿起手机,就对着话筒宣布。“Congratulations! That’s great!” 咦,不是涂伟。这家伙从来不喜欢卖弄E文的。“哪一位?”我忙变回淑女,夹起尾巴。“是我,你已经听不出我的声音了?我是成宇翔。“ 电话那头传来幽幽的低沉的男声。
“成宇翔!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码的?” 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呵呵,你以前接电话第一句话都是问我,你在哪里?” 成宇翔在电话那头轻轻的笑,几分无奈几分落寞,“我打电话到你家,熙磊告诉我的。他还告诉我,今天是你在纽约的最后一天。”
“哦~~这样子。” 我心里臭骂郑熙磊这个叛徒,决定从回国礼品单上删除他要的PLAYSTATION和MP3。
“熙宝,我现在在纽约,我真的很希望在你离开纽约前,见你一面。” 成宇翔见我迟迟不问他在哪里,开始陈述,“我知道,你其实不愿意见我的。但是,你不是曾经一直说,最看不惯男女之间爱情没有之后,就反目成仇吗?更何况,我们的分手,是当时无可奈何的决定。我们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也许,你还一直耿耿于怀,今年春节,你打电话来,她给你难堪的事情……”
“不是。我已经忘记了。” 我打断成宇翔的话,“我没有介意。即使当时介意,现在也不会了。更何况,她并没有什么错。任何一个女孩子都有权利捍卫自己的爱情的,只是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方式。” 成宇翔,难道你不明白,当时让我伤心的其实是你,而不是她吗?我想起当晚的伤怀。
“那么,熙宝,我们见一面,好吗,就象老朋友一样。从上海千里迢迢,跑来异国他乡,就是碰到一个旧日的校友,也值得庆贺一下,更何况……” 成宇翔说的动情,居然有点点哽咽,“也许,明天,你离开纽约后,我们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聚。”
“好吧~” 说完后,我深深的叹息。谁说,眼泪是女人的致命武器,男人用来一样,效果卓然。我心软了,分不清是为了成宇翔,还是为了我已经逝去的初恋。
我坐在自己的CUBE里面,发呆。总觉得,答应和成宇翔见面,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然而,我又找不出一个冠冕的理由来拒绝。哎,“就当他是个老朋友啊,也让我心疼,也让我牵挂,只是我心中不再有火花,让往事都随风去吧”,张艾嘉仿佛给了我解释,让我坦然了一些。
“宝宝,在干嘛呢?” 涂伟在那边一贯的兴高采烈。
“哦,上班啊。“ 我心不在焉地接听手机,上面已经有好几个MISSED CALL FROM TWO WAY了。
“没事的。不要郁闷了。” 涂伟以为我这么失常是因为没有拿到OFFER。
“哦,不是。我拿到OFFER了!” 我终于找回一些知觉,骂自己不是人,不应该让涂伟这么担心。
“那你不早说!你这死丫头!害我上网找了半天笑话,准备讲给你听,逗你乐。” 涂伟在那里笑骂,“今天晚上,去哪里大吃一顿啊?你做东。”
“哦,不行啊。我今天晚上,公司里面要开实习生的欢送会,我要参加的。你知道的,人际关系还是要搞好的,尤其是我已经正式进入公司了。” 我急急忙忙一口气说完这个理由,心里却痛成一团。你在干什么啊,郑熙宝。你在欺骗他,那个你爱的和爱你的人。你真是荒唐!
“哦,这样子~~” 涂伟,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想些什么,“没事的,傻丫头。我们改天再庆祝好了,反正一定是你请客。老板过来了,我挂了。”
手机里面传来“嘟嘟嘟”的声音。涂伟已经挂了电话好一会儿。我茫然的坐在那里,陷入一种空前的混乱。我拿起手机,切换到Received Calls页面,把光标反复在涂伟和成宇翔的电话号码间来回移动,犹豫不决。
终于,深呼吸,我拨通了电话。
紫色芋头卷
发表于 2006-6-26 16:48
“喂~“ 电话那头的人仿佛一直守着电话机似的,才拨通一秒钟,就接了起来,“什么事?宝宝。”
“你知道是我啊。”
“当然,有来电显示的嘛,笨笨。”
“我~我~”我斟酌着该如何开始坦白,“你知道,成宇翔来美国了,现在在纽约。”
“嗯,知道。那天晚上,他在MSN里这么大的字,我三丈外都看见了。” 涂伟轻松的笑,开着玩笑。
“他~他~”我象一个还没有准备好,就被迫坐在考场里的可怜孩子,“他约我今天晚上见一面,我、我、我答应了。”
涂伟在电话那头沉默,我紧张的结巴起来,“对不起,我一开始,没有对你实说,我、我、我怕你会介意。真的,真的,真的,对不起。你要是生气,我、我就不去了,或者,或者,你陪我一起去?”
终于,坦白了,我反而平静下来。原来,坦白从宽,是指坦白的人,自己心理上会“从宽”,会“舒坦”。
“呵呵,宝宝,别傻了。去吧,我那么小气?大老远的咱们从东半球跑到西半球,碰到一个以前认识的人,也应该好好聚一聚吃一顿饭。更何况,他是你的过去呢?”男人们的理论倒是惊人的一致。“去吧。他是你过去经历过的人和事,我不能够也不可以将他从你的历史里剥离出来,彻底删除掉。甚至可以说,他造就了你现在的一部分性格,就象,青青改变了我现在对待某些事物的态度一样。我如果回到北京,在街上看到青青,也会拉她去吃饭的。呵呵。去吧,我就不去了。他一定不高兴看到我的。就象,那时,你也会不高兴听到那个女孩突然间从电话里面跳出来一样。”涂伟的声音平静而温暖,如温柔的手指抚平我心里的皱褶,“去吧,早点回来。如果晚了打电话,我来接你。哦,他也是刚刚到美国,很多事情会不适应。大家出国都不容易,如果有什么要帮忙的,让他直说好了。大家今后都是朋友。”
“嗯,涂伟,你真好,你真的不生气。” 我仍不放心的要确定一下。
“呵呵,真的不生气。” 涂伟想了一下,“ 如果,你不打这个电话来,我也许会生气。但是,是生气你不告诉我。”
我笑,“呵呵,我知道,我知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嗯,你知道就好,臭宝宝!”涂伟也笑,接下去,他突然变得很认真,“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我能感觉到你刚才说了假话,我能感觉到你的不安。所以,我一直等你自己来告诉我。”
“是吗?你这么了解我了吗?甚至能够看出我在说谎?”
“嗯,了解一个人的程度和时间不一定成正比的。有的人,一辈子都没有了解过他身边的那个人。了解一个人,需要99分勤奋和1分灵感。”涂伟盗用爱迪生的句子,“而我恰巧是那个有一点灵感,又肯花功夫的人。”
“涂伟,我觉得我很幸运。”
呵,是的,我觉得我是如此幸运,被上天眷顾着,有这样一个他,用宽容和了解的心灵来爱我。我祈祷,我们的爱情,如永远不会蒙尘的水晶,透明而澄澈。
多年以后,我仍不能忘记涂伟这一翻关于勤奋和灵感的对白。这是我听到过的最动人的情话,虽然,他一直宣称他是一个不会说甜言蜜语的男人。
下班后,我在公司的大堂里面,看到了等待我的成宇翔。
半年多不见,成宇翔并什么没有特别的变化。他还是一贯的斯文,整洁,妥当。一副无边框的眼镜,让他更多几分书卷气,象唱《爱如潮水》的张信哲。当然他没有张信哲那种漂亮华丽的高音。他有着低低沉沉的嗓声,倒是和他高高瘦瘦的形象有几分脱节。此时,他正斜斜靠在最边上的玻璃门边,看外面川流不息,行色匆匆的下班的人潮。从电梯里面不时涌出来的纽约各大公司的职员们,一个个昂首挺胸带着点冷漠骄傲,走过他的身边。即使没有如以前那样西装革履,他在这些人中也一点不显得突兀,仿佛他天生就该是他们中的一份子。精英主义。这个单词突然闯入我的脑海。是的,如果说,我一直在找一个单词来概括成宇翔,或者成宇翔们,这可能是我找到的比较准确的一个单词了,精英主义。他身上有着这一群人的特征,好的或不好的 ,优秀坚忍,也冷漠自私。
走出电梯的一刹那,我几乎有种错觉,觉得我走出的是上海安达信的办公楼,成宇翔在大堂里面不耐烦的等待磨蹭的我下楼。当时,上海安达信有一种不成文的规定,同一个TEAM里面的TEAM LEADER和TEAM MEMBER是不可以谈恋爱的,如果被发现了,就要被换到不同的TEAM去。我们当然不愿意被分到不同的TEAM,那就等于说是出差到不同的城市,在不同的时间加班,可能十天半个月的都见不到一次面。所以,每一次,都是他先走。然后,我收拾收拾,和Manager寒暄几句再下去,以表示我和成宇翔之间的“清白”。那时候,他总是在大堂里面等得不耐烦,说我寒暄的火候掌握不好,害他等得山茶花儿也要谢了。
现在,他以同样的姿势,同样的神态,在安达信的楼下等待我。只是,上海和纽约,过去和现在,时间和空间,都已经改变。
“嗨!没有等太久吧。” 我要用很大的力气,才可以轻松的说出一句嗨。
“哦,没有。山茶花还没有谢。” 成宇翔转过身,用当年我们习惯的句子。(他就是用一朵山茶花开始我们的爱情的。)
“呵呵,一路上还顺利吗?在这里住的地方都找好了?什么时候开学?” 我努力避开往事的影子,找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来寒暄。
“都挺好的。”成宇翔仿佛并不配合我,他仍专注的望着我,企图找回一些过去的感觉,“你好吗?能够再见到你,真象大梦一场。当时在上海,我以为,我们从此要远隔重洋,不能再聚了。”
“你不是一直说,只要你努力,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做到的吗?” 我指的是他出国这件事情。
但是,他好象误会了,以为我给他暗示,“是吗?只要我努力。是啊。”
我在心中大呼糟糕,慌忙澄清,“哦,是的是的。你看你不是到了你梦寐以求的哥伦比亚大学吗?TOP 10 MBA啊。很牛的。”
“呵呵,哦,是的。” 成宇翔知道我在躲避,也就不再逼我,“你看,我妈妈让我带给你的。她一直很喜欢你,当你自己女儿一样。”
这时,我才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一个上海太平洋百货浅紫色的购物袋。我打开一看,里面是杭州的小核桃,苏州的白糖杨梅,上海的五香豆,居然还有一整套蜡笔小新的动画片VCD。我想到,最后一次去成宇翔家,他妈妈拉着我的手,比成宇翔还伤心的样子,说再也看不到我们两个坐在沙发上,看蜡笔小新笑成一团的样子了。现在,我在纽约再次看到蜡笔小新的VCD,我的眼泪当场就涌出来了,想想自己真是没有出息。
成宇翔习惯性的伸手给我抹眼泪,“还象以前一样爱哭。”
以前!我一下子惊醒,是的,现在不是以前。我忙侧过头,躲开他的手。
我以为我做得不露痕迹,成宇翔还是感觉到了。他的手象是电影画面定格一样,停留在半空几秒钟,然后无力垂下。他把手藏进裤兜里面,“哎,走吧。” 他的背影有点僵硬。
我们来到时代广场附近一家名叫“沙坪坝”的川菜馆。在这寸土必争的曼哈顿市中心,这一家中餐馆开得相当不容易。整个店面很小,大概只有我一室一厅的公寓那么大。楼下只摆了两张桌子。走上狭小的楼梯,上面几乎是一层硬生生加出来的阁楼,稍稍高一点的人就要弯一下腰进出,里面很居家的放着几张红木的桌椅。整个“沙坪坝”看上去更象是住家,而不是饭店。我也是无意之中,发现在曼哈顿的灯红酒绿里,居然还有这么一家川菜馆。我喜欢上“沙坪坝”,不光是因为它的川菜做的很正宗,更因为它让我想起上海的旧式弄堂和外婆家的阁楼。
“这里很不错啊。” 成宇翔打量四周,“还记得,那年上海流行各种各样的馄饨,什么吉祥馄饨,大大馄饨之类的。我们公司后面的弄堂里,有一户人家在自己家里开了张妈妈馄饨,你最喜欢吃了。我们中午老是跑去吃。那家人家,好象就是这个样子的,阁楼上面,摆几张桌子,只不过装横得没有这里好。”
“对啊对啊,那馄饨真是好吃。我还说,斯是陋室,唯馄饨飘香呢。”我很开心的回想起上海的快乐往事,“只不过,后来,城市改建动迁,要把那些弄堂什么的都拆了,挺可惜的。”
“没有,弄堂没有拆!你走了后,有人灵机一动,旧物利用,那里变成了弄堂里面的新天地酒吧。我在那里喝过一瓶啤酒,要60块人民币!”成宇翔说,“不过,你一定会很喜欢那里,你那么小资。”
我刚要对我头上“小资”这一顶帽子进行有力的反驳,我们的菜上来了。成宇翔,向我端起茶盅,“以茶代酒,为我们的重逢,干杯!”
“好!”我爽快得一口喝下微苦的茶水,“为我们的友谊!”
成宇翔放下茶盅,不易察觉的苦笑了一下,突然问,“他叫什么名字?”
“嗯?哦,涂伟。我同学。”那时候,我正把筷子伸向豆瓣鱼,全神贯注的想从哪一部分下筷比较好,所以我的回答根本是巴普罗夫的条件反射。等我把那筷子鱼放进嘴里,我才意识到,成宇翔问我的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果然是资深审计师,可以不露痕迹的问出关键性问题。)我想,如果我是江姐,一定不用竹签子,只要给我一盘豆瓣鱼,我就会不经大脑思考的全部招了。
成宇翔一言不发,直直的看着我,好象在判断我刚才的回答。我突然觉得,既然他问了,我就该进一步陈述一下,“嗯,他叫涂伟。是我在美国的同学。他对我很好。” 我发现我说的全部是屁话。
成宇翔还是直直的看着我,一言不发,许久,他直接了当的的问,“我还有希望吗?熙宝。”
我也看着他,“时光可以逆转吗?”
他又苦笑,“不能。”
接下去,我们都刻意回避那些敏感的话题,把刚刚冒出来的往事的头颅狠狠压进水里,让它窒息。我们不痛不痒的评论现行美国教育制度和中国会计准则,八卦以前公司里的某某和某某结婚了现在谁谁又到了美国。整顿饭吃得小心翼翼又索然无味。我就此发现一个道理,就是分了手的老情人最好不要再见面,除非两种情况,一种是彼此真的相忘于江湖,可以坦坦荡荡作了真朋友,另一种是藕断丝连伺机想要旧情复燃的。除以上两种情况之外,其它纯属自找尴尬和麻烦。
出了“沙坪坝“,曼哈顿已经是灯火阑珊。
我伸出手去,想就此和成宇翔握别。
他还是把手藏在裤兜里面,“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你刚到美国,路还不熟悉。况且纽约的地铁很复杂的。”我拒绝。
“纽约的地铁再复杂,还能比过上海的弄堂小巷?熙宝,纽约晚上不安全,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成宇翔坚持。
“真的不用了。现在还不太晚。我住的地方很安全的。”
“熙宝,你就让我最后再送你一次吧。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成宇翔,抬起头望向天空,语气里面尽是悲伤。
我心软了。
我们并排坐在地铁里面,沉默。地铁一站一站的从曼哈顿到QUEENS。我看对面的窗户上,印出我们两张没有表情的脸。在上海,我们不止一次的并排坐在地铁里面,我对着窗户上他的影子作鬼脸,他就笑。
从地铁站出来,我们沿着有路灯有树影的街,回去。我看到树影里,两个刻意疏远分开的人影。在上海,我们不止一次走在路灯下的树影里,我总是让他的影子和我的影子重叠,说我们合为一体了,他就从后面温柔的抱着我,齐步向前走。
那些往事啊……无忧无虑的点点滴滴,在我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敲打我记忆的门。
到了我的公寓门口,我们面对面站在路灯下,互相凝视。
“我到了,再见。你多保重。” 我想转身。
“熙宝!”成宇翔一把拉住我,“等一下。让我再看看你。” 他焦急而渴望。
我摇头,“宇翔,再见。”
突然之间,成宇翔不顾一起的抱住我,低下头来,亲吻我的唇。
因着往事的催眠,我有很短一瞬间的迷惑。然而,我抬头,看见我公寓窗户里那一盏亮着的灯,猛然从荡漾的往事之中清醒过来。我用力推开成宇翔。而他仿佛用尽全力一般,想要把我禁锢在他的怀里。
“他妈的!你放手!”成宇翔的背后遭到重重一击。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怒不可遏的男人,涂伟,呆住了。
“妈的!小心老子废了你。”涂伟粗暴野蛮得象电影里面的古惑仔,挥拳又给成宇翔胸口重重一击。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还有涂伟陌生的粗鲁,把我吓住了。
紫色芋头卷
发表于 2006-6-26 16:49
也许有一类男生从小到大一直循规蹈矩,以彬彬有礼为准绳,字典里面从没有“打架”这个词汇。成宇翔恰好就是这一类男生。他错愕的看着涂伟,不知该如何应对。
“妈的!你这个孬种。” 眼看涂伟又一拳要打向成宇翔,我慌忙拉住他,“涂伟,够了!不要打了!” 由于冲力过大,我一个趔趄,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也跟着摔了出来,
“你们不要打架。” 我哭着求他们,拍开两双同时伸过来要拉我的手。
“我没有跟他打架!”
“这小子欠揍!”
涂伟和成宇翔面对面,怒目而视,象两座一触即发的活火山。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成宇翔转过身,定定的看着我,故意忽略涂伟,“熙宝,我很抱歉,是我情不自禁。”
“哼!情不自禁,禽兽不如。”涂伟在旁边冷冷的说。
“请你尊重我们的过去!” 成宇翔又生气又狼狈,“这社会不是靠拳头来解决问题的。”
“我尊重你们的过去,也请你尊重我们的现在。”涂伟斜眼看着成宇翔,满是不屑,“你配吗?你配我尊重你吗?这要在国内,看我怎么灭你这丫。妈的。”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涂伟,这个他是如此陌生。涂伟曾经说过,他在大学里面有过荒唐胡闹的日子,我也只是一笑置之,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但是,此刻,他在我面前,清清楚楚演绎着他的另外一面,其效果还是让我吃惊了。小时候,我是乖孩子好学生,长大后,我亦是中规中矩的生活工作。我向来和打架滋事的人群生活在平行的世界里面,曾经以为,我的世界永远不会和那一类人有交集。而成宇翔,是我这个世界里面的人。
成宇翔,惊讶的看看涂伟,又看看我。最后,他摇摇头,看着我的眼睛,“熙宝,你那么优秀,细腻,敏感。他配不上你。”
“妈的,你丫罗唆什么呢。是个男人,就有话冲我说, 别在那里叽叽歪歪的挑拨离间。”涂伟气得几乎又要打人。
成宇翔还是不理涂伟,仿佛他不存在似的,“熙宝,我走了。你多保重。” 他转身看都不看涂伟,从背后对我挥挥手,自言自语的念着,“如果你不能爱我,就请原谅我的痛苦吧。”
听到这一句最初成宇翔和我定情时念过的诗,我的心如同被重重一击,眼泪掉得更加厉害。
“什么乱七八糟的,爱啊,痛苦的……酸气冲天,不讲人话。”涂伟显然对于成宇翔的方式,很不以为然。
“这是泰戈尔的诗。”我听到自己语气冷冰冰的。
“狮子的诗又怎么样?妈的,整天不好好说话。上海男人就是这个德性。叽叽歪歪的,喜欢玩阴的。”我为成宇翔最后那一句诗歌掉的眼泪,惹怒了涂伟,他开始口不择言。
“上海男人怎么了?别忘了,我还是上海男人生的呢!”我对他的区域偏见非常反感,这是哪跟哪啊。
“那个上海男人是什么好东西了!打着爱情的旗号,偷偷摸摸亲别人的女人。”
“我知道,今晚上,他是越界了。但是能不能请你多了解一点感情,多理解我一点?”
“妈的,你说的是什么屁话。他都抱着亲你了,你还要我理解你?是不是有一天说他情不自禁,要强迫你上床,我还要理解你?”
“你、你、你怎么这么说话啊。这根本不是一回事情。”我被涂伟说的头痛欲裂。
“怎么不是一回事情!只是程度不一样,其性质根本是一样的。要我理解个屁!”
“你不要说的那么难听好吗? 你不是很宽容的吗?你不是说,不能也不可以剥离我的过去吗?你不是很能了解感情吗?” 我几乎是哀求着涂伟,希望能够结束这一场伤筋动骨的争吵。
涂伟看着我不停不停的哭,要拿他的衣服给我抹眼泪。我倔强的扭过头去。
“是,我不能也不可以剥离你的历史,但是这不等于过去可以妨碍现在。情不自禁根本是一句不负责任的屁话,一块肮脏的遮羞布。”涂伟意识到自己狂怒时的过激,开始慢慢找回一些逻辑,“有些原则是不能碰的。如果,我再看到青青,她已经是别人的女朋友,我决不会碰她一根手指头,即使我还是很喜欢很喜欢她。这是做人的原则。”
“是,是,是我不好。是我做错事情。”我虚弱的承认错误,虽然还是觉得涂伟的理论似是而非的,我只是不想再争论,觉得心力交瘁,“我们不吵了,好吗?我很怕看到你那个样子,很陌生。”
“对不起,宝宝。”涂伟紧紧紧紧的把我抱在怀里,好象要揉碎我一样,“我看到他亲你,就好象一把刀插进我的胸口。你知道吗,宝宝。”
“嗯,我知道了。但是你凶起来真的很吓人。”我在涂伟怀里哭得象个受尽委屈的小孩。
“不会了,以后不会了。我一定好好和你讲道理,一定不会那么凶了。”涂伟轻轻拍我的后背,“你以后要懂得保护自己,不要被那些卑鄙无耻的小人欺负了。”
“成宇翔不是卑鄙无耻的小人。他只是一时冲动!”我知道我的话一定会再次惹怒涂伟,但是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承认我初恋的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他怎么不卑鄙无耻!你还在帮他说话,还要我理解他?”如果,涂伟全身的毛又集体竖了起来,“你看他……”
“别说了,我累了,不想讨论了。“我打断涂伟,全身虚脱,只想逃避这个争论不清的话题。
“好,我们都不提了。”说完,涂伟一把把我象一袋大米一样,抗上他宽阔的肩膀,“走咯,宝宝!办事去了。”我使劲拍打他的背,“坏蛋,坏蛋,放我下来,我头晕啊!”他不理会我,大踏步的走上公寓的楼梯,进门,把我扔到沙发上,然后,用他的唇极温柔的覆盖我的。
透过他柔软的头发,我看到,天边的云慢慢淡去,月亮清亮如水地照射进来,一如我和涂伟最初那夜的月色。我叹息,是啊,我什么都不愿意想了,什么都不愿意争了,只想游荡在这一片月色这一片爱里。
我和涂伟的一场风暴,就此过去。然而,那无法达成共识的话题,如同玻璃窗户上的一道极细小极细小的缝隙,留在了那里,虽无法察觉,却真实存在。
暑假结束,我和涂伟,回到那座北方小城。
念书的日子,总是单纯快乐而又简单,一如美国北方这座朴实的小镇。
回到学校,我不想公开和涂伟住在一起,心里总还是觉得“同居”这个单词怪怪的。反正涂伟和我都签了一年的LEASE,不可能退了房子,我们就过着那种间或相聚,偶尔分离的生活。我们都认为,给彼此留一点空间,会使我们更加亲密。我们会各自去学校上课,在教室走廊里面碰到,象普通同学一样说,“Hi, How are you doing today?”。我们眼底的微笑,会泄露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甜蜜。
有时候,晚上写作业写到一半,我会突然很想他。于是,我会穿上外套,慢慢走到他家门口,在楼底下学猫咪叫,等他从窗口探出头。从我家到涂伟家,开车就五分钟,走路却起码要半个小时。那时候,我从不觉得路很长,想念着他,信步而去,好象只是极短的一程。他每每心疼责怪我说天气冷,路又长,还不安全,想他只要打个电话,他就会开车过来。我却总会固执的告诉他,是我想你,所以是我要来看你,不是你来看我。他说,有什么区别呢?我说,有的,有的,我想你,我来看你。他就摸我的脑袋说傻丫头,那么多古里古怪的名堂。更多的时候,涂伟会在做完功课后,半夜跑来,在楼下用手电筒三长两短照我的窗户,我就穿着睡衣蹑手蹑脚下楼去给他开门。每次U-Turn就会惊醒,跟着跑到门边,蹭涂伟的脚,喵喵的讨好他。房东老头睡得迷糊喊,“U-turn, what are you doing there. You freaking cat!” 我们偷偷摸摸的相视而笑。
拿到了OFFER的我,不再紧张我的GPA,开始胡天黑地的睡懒觉,大模大样的上课迟到,还偶尔“生病”不能出席。每个人都以为我是一个热爱学习的人,其实根本不是,学习只是我到达目的地的手段和途径,这是涂伟对我的评论,我也不否认。
上课的时候,我会经常开小差,在笔记本上面涂鸦一些诗歌。下了课,就用键盘输入电脑,用EMAIL寄给涂伟看。涂伟总是笑我是汪国真叔叔的衣钵传人,又笑我离这么近,还喜欢写EMAIL。我说,我不管,我就是喜欢在英文满天飞的教室里,用母语写诗给他,一种温暖又独特的感觉。
我常常梦想未来。告诉涂伟,以后我们有自己的家,一定要有大大的窗户和宽敞的窗台,我喜欢坐在充满阳光的窗台上,看散文念诗集。涂伟总是笑着接,嗯,对对,宝宝要一袭白衣白裙,坐在阳光里面念汪国真诗集。我恼羞成怒,因为我最最讨厌汪国真的媚俗,认为涂伟破坏我的美好形象,每每气得要拧他。涂伟就会大笑着抱住我说,宝宝,过日子不光是念诗,我更喜欢回到家,看见你穿着碎花围裙,在厨房里忙碌。我白他一眼,美的你哦!心里却涌起淡淡的温馨,仿佛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一扇门,轻轻推开,里面是我们的未来,我们的家,飘着花香和饭香。
那座小镇,并没有太多让人兴奋的事情和景物。不上课的大部分时间里,我们会开着车子,在那个小镇随意“散散步”。我们都喜欢兴致所至的开车到处乱逛。我经常是到一个路口,就手一指,“我要往这里”或者“我要去那里”。涂伟总是好脾气的答应,“好!我们就去这里”,“行!我们就去那里“。 涂伟有着惊人的记路和认路的本领,尽管我如此瞎指挥一气,我们还从来没有迷失过方向。从那以后,我就一直称涂伟是我的骆驼。我尤其喜欢,那些有很多上坡和下坡的路,每每到下坡,涂伟就会把车子挂到空挡上面,让车子自己滑下去,越来越快,越来越急,我就发出开心的惊呼。涂伟笑我是一个傻丫头。我却还是着迷于这种简单的上坡下坡的游戏。
我们还喜欢在深更半夜的时候,开车去附近的一个网球场。在空无一人的网球场,涂伟会让车子象旋转木马一样,在原地打转。于是,我就看到周围的景色不停的旋转变化,唯有他微笑的脸凝固在我的视线里。他问,“象不象电影蒙太奇?” 我点头,不肯把视线从他脸上移开。他说,“每个不同的镜头里面都有我,我在每一个不同的镜头里面凝视你。浪不浪漫?” 我笑,“浪漫浪漫。” 于是,他夸张的长长舒一口气,“哎,终于为宝宝做了一件很浪漫的事情。” 我笑而不语,默默感动。我知道,我每每抱怨他不够浪漫,他虽然总是满不在乎,说浪漫不能当饭吃,但是,他还是会为我用心去营造一个女孩子梦想的浪漫。涂伟,你知道吗?多年以后,我才明白,我曾经一心追求的浪漫只是一时的情绪,而那个肯用心为我创造浪漫的人,才是我最该珍惜的。只是,这一种领悟,总是来得太迟。
秋天的时候,我们开车沿81号公路,去山里看彩色的树叶。阳光下,树叶有一种全力绽放的美丽。涂伟说,他更加喜欢树叶,因为它们对于生命更加认真更加用心。不象春天的花,一朵两朵的开得敷衍了事。他说他喜欢作事用心的人。没有地图,我们就在没有坐标的山里,手拉手,走走停停。累了,我们就躺在铺满落叶的湖边,看蓝天白云。最后,我眼前的蓝天白云,变成涂伟深情的眼睛温柔的脸庞。我耳边的清风,变成他湿润的呼吸。我说,别!他说,上帝创造亚当和夏娃,并没有给他们一栋屋子和一张床,只给了他们有很多很多树木的伊甸园。于是,我微笑,一瞬间看到了上帝的伊甸园,我是他的夏娃,他是我的亚当。
这样的日子,如同一条潺潺的河流,我们躺在河底让时光我们身上轻柔的流淌,没有什么波澜壮阔的激情,没有什么生死契阔的冲击,只有流水般的柔情点点滴滴沁入我们的生命的每一分每一秒,充溢了每一个细胞。纽约的那一场风暴好象从没有发生过,好象我们前世来生的就该如此度过每一天。
然而,即使在这样美丽的日子,我们还是会吵架,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激烈的争执,每一次都让我觉得很痛。
紫色芋头卷
发表于 2006-6-26 16:50
行文到此处,我有些许的困惑。记忆里面,那些因和涂伟争执而有的痛感依稀还在,但是我却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去详细记载。涂伟,曾经说过,他的记忆是一个沙漏,会过滤所有不愉快的片断,只留下大段大段的欢乐。现在,我的记忆也成了这样一个沙漏,只是,我必需残忍得从头温习一遍……
情人之间的吵架,其实就和往菜里面放盐一样正常。只是,我和涂伟的吵架,往往是起因于一件极小极莫名的事情,最后演变成一场深层的大辩论,搞的我们都心力交瘁。记得,我看过一个动画片《ICE AGE》,开头是一只松鼠为了往树洞里面使劲塞一只松果,结果树洞裂开了,大地裂开了,最后地球的五大洲出现了。这倒是很像我和涂伟的吵架方式,从微小到裂变。
至今我仍觉得,涂伟,是一个性格很复杂的人,就如最初何萍把他隆重推出时的那一句评语,“让人摸不到头脑”。和他在一起整整三年,我以为我很了解他,却还是不能预测他什么时候会生气。在每一个人认为该生气的时候,他会宽容的一笑了之,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而在每一个人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时候,他却会认认真真的计较。他身上的优点和缺点一样鲜明,让我爱得心跳后又恨得牙痒。
我们最大的分歧起源于涂伟的一句话,“一个人的出身决定了他的一切”,颇有那种龙生龙,凤生凤,生个老鼠会打洞的意思。受老爸老妈多年“逆境出人才”教育的我,当然对他狂妄的理论嗤之以鼻。
从这个总纲,我们的争执演化到生活各个细节,譬如涂伟会挑剔我的整洁程度卫生习惯和对于时尚的眼光。事到如今,我承认他有些说法不无道理,然而当时听来,心里尚存上海大都市女孩淡淡自得的我,总觉他的话中充满了讽刺和轻藐。那些指责总让我有一种突然被大雨淋透的尴尬和难堪。于是,一件简简单单的事情,往往演化成一场伤筋动骨的争辩,并且彼此无法说服对方,直到精疲力尽……
我记叙至此,当年的争执,于我来说,还是一团理不清的乱麻,我仍无法明白为什么那么那么微不足道的一些事情,却伤了两颗相爱的心灵。冷然剖析当时年少气盛的我,潜意识里面,一直觉得出身官宦所以可以视金钱为“粪土”的涂伟,有着一种莫名的优越感,他会不经意的俯瞰人群。而骨子里面流淌着 “万般皆下品, 唯有读书高 ” 血液的我,却是偏偏要和莫名优越的他针锋相对。也许是我的偏激,也许是我的直觉,只是一切时过境迁,皆已无法考证。或者,是我们过于相爱,才会天真的希望,对方如自己所愿,才变得如此斤斤计较如此不可理喻。
只是,当我慢慢承认家庭的影响的确会给人烙下不能抹去的印记,而我和涂伟最终也逃不脱那些潜移默化,同时回想当年我最最痛恨的涂伟的那一句赤裸裸的“一个人的出身决定了他的一切”,不由感慨万千。其实,如果,我少一点点偏激,他多一点点婉转,也许一切都会不同。只是,人生没有假设。
只是,当朋友口中有了洁癖的我,每每一丝不苟的擦洗灶台一丝不苟的擦洗浴室,总想到当年我们最初的争执。其实,如果,我少一点点倔强,他多一点点耐心,也许一切也会不同。只是,生活尽是擦拭不完的后悔。
那个时候,尽管我们会争执到伤筋动骨,呕心沥血,精疲力尽,我们还是不可救药的相爱。我们都开始慢慢慢慢的清清楚楚的知道,我们是不一样的人。但是,我们都嘲笑,那些以“性格不合“为理由而分手的情人。涂伟,总是说,没有合不来的性格,只有愿不愿意磨合的心。
是啊,我们相爱,所以可以忽略一切。
转眼,感恩节到了。那座北方小镇,下起了那年冬天第一场大雪。
学校里面设宴招待全体国际学生。几乎全体中国学生都齐齐到场,三三两两按照平时交往的圈子坐成一桌。平时因为我和涂伟忙着两个人躲起来卿卿我我,走进热闹的会场几乎什么人也不认识。涂伟拉着我的手,对我裂嘴一笑,“嘿嘿,都是爱情惹的祸。我们怎么自个儿把自个儿从人民中孤立出来啦。” 我瞟他一眼,“是啊,平时都开车逛去了,倒是为美国石油工业作了不少贡献。”
“郑~熙~宝~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丫头!” 正在前面和一只硕大的油腻腻的火鸡合影的何萍,看到我兴奋得直向我招手,“来,来,拍照!”
“好,来了,来了。” 我一边跑还一边习惯的拉着涂伟的手。
何萍注意到我们拉着的手,恍然大悟的指着我,“哦~~~这个学期不见人影,不是因为修二十个学分了吧。啧啧,重色轻友。”
我不好意思的笑。涂伟则大大咧咧干脆站到我们中间作左拥右抱的样子,“来,来,和美女们拍照。”
不知道为什么,那时,我忽然觉得涂伟笑得有点夸张,似乎在掩饰什么…… 我骂自己神经过敏。
经过一道又一道吃火鸡前的仪式,什么校长慰问,学生答谢,教师勉励,最后说了“阿门”,终于可以将火鸡美滋滋的放进口里了。
会场上毫不奇怪的碰到了黎乐和魏无牙,他们过来凑成一桌。黎乐还是老样子,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四处张望别桌的漂亮女生。我一个火鸡腿快要啃完的时候,黎乐才发现新大陆一样看到,涂伟正专心致志的用刀在我的盘子里面,帮我把另一块火鸡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并仔细的抹上酱汁。
“你、你、你、这只大灰狼终于把小红帽独吞啦!这还有天理吗?” 黎乐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我不独吞,难到还要和你分享?” 涂伟慢条斯理的继续切火鸡,“我不欣赏摩梭族的。”
“那是。乐乐啊乐乐,你就灭了你的浪子野心吧。人家涂伟的功力,哪里是你可以比的。海水不可瓢来。” 何萍似笑非笑的调侃黎乐。
“哎,也是。兄弟出去转转,撒撒网去。” 黎乐突然夸张的定格,然后端起酒杯作势要给涂伟敬酒,“伟哥,伟哥,来来,我敬你!您老就教兄弟几招吧。”
“是啊,涂伟,你就把你的泡妞宝典拿出来传给人家乐乐吧。” 何萍对着涂伟眨眼睛,仿佛知道涂伟有很多的秘密武器似的。
我看看涂伟,看看何萍,又看看黎乐,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茬。
“不是我武功高强,是这个傻丫头甘心被我泡呢。呵呵。” 涂伟把一盘切好的火鸡推到我面前。
“哇!无形剑气伤人于无形啊!厉害!” 黎乐一脸无城府的笑。
“是啊,乐乐,我看你泡妞的起手式呢,就是先去买一部新车,而且不能是美国车日本车,那些车子你都不好意思往人家姑娘楼下停。最起码,也要是一部欧洲车。” 何萍话里有话。
“啊?我那点TA赚的银子,连个车轱辘都不够。姐姐,你有没有便宜一点的起手式?” 黎乐虚心求教。
“呵呵……莫有。” 何萍瞟了一眼涂伟。
涂伟好象什么也没有听见,正埋头啃火鸡。我发现,何萍今天说话怪怪的,好象对涂伟夹枪带棍的。不知道他们有什么过节,我心里嘀咕着。应该不会啊!我突然想起一个镜头,何萍不假思索的在餐巾纸上给我写涂伟的电话号码。不会吧……我背上开始冒凉气,不会吧。
“宝宝,你怎么回事?想什么呢?看你!在衣服上面写菜单了。” 涂伟推醒正出神的我。“啊!衣服上都弄到了。我去一下洗手间。”
在洗手间,用水擦洗半天,正心疼我新买的毛衣,抬起头,镜子里,我居然发现何萍正站在我背后,定定的看着我。
“天!你吓我一跳,何萍。怎么了?有事啊。”
“熙宝,你当我是朋友吗?” 何萍脸上是从来没有过的严肃。
“当然。你也许是我在这里,唯一的朋友。” 我认真回答,心里七上八下。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滥情小说里面的情节吧。
“好,那么。我说的话。你可听好了。我是为了你好。” 何萍一字一句的说,“ 你和涂伟不合适。他不配你。”
我哑然失笑,已经是第二个人说涂伟不配我了。看来,他做人真是失败。“何萍,我自己觉得配就好了。他挺好的。”
“你们压根不合适。你们根本不是一类人嘛!” 何萍继续劝说我。
我觉得她有点过激,很不可理喻。“我看过书上说,婚姻是一双鞋子,舒服不舒服,只有穿鞋子的人才知道。我和我以前的男朋友,每一个人都说是佳偶天成,不是一样要分开?更何况,你也许不太了解涂伟。他其实是很好的一个人。”
何萍看我固执己见,沉思一会,作出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好,熙宝。我也当你是朋友。我就实话告诉你吧。涂伟不是一个好男人。你知道他的历史吗?”
“什么历史?” 我被何萍吓住了,怎么说到“历史”这么严重的单词。
“啊呀,你都不知道。他在北京的时候,念书念个乱七八糟的也就不说了。打架滋事那是家常便饭。他们一帮人横行霸道的,整个纨绔子弟。我最看不惯了。“ 何萍又追加了一句评论。
“男孩子小时候顽皮一点,打架是常有的啊。” 我小声为涂伟辩驳。
“打架?你以为是小孩子打架?” 何萍看着我摇头,一副‘你不可救药‘的惋惜,“他以前偷了省长的车子,进了公安局你知道吗?如果不是他老爸保他,他就麻烦大了。还有,他和他的兄弟去找小姐寻欢作乐,你知道吗?还有他一大堆的女朋友,连餐馆里的小姑娘都包养……”
我蒙了!何萍滔滔不绝的话,象一架小小的直升飞机突然把我空降到一个陌生的混乱的世界,里面都是涂伟涂伟涂伟,做着我陌生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是我唯一的问句。
“我的朋友和涂伟是一个学校一个专业的。而且,涂伟自己也承认了。” 何萍斩钉截铁的回答。
“涂伟为什么要承认?他怎么会承认。” 我抓住一点何萍话里的破绽,希望这一切都只是她道听途说。
“哦,这个,这个不重要。” 何萍有点搪塞。
“为什么,为什么,涂伟自己会承认?” 我不肯放手。
“嗯,哈哈!你倒是打破砂锅问到底啊。哎呀,反正,也没有什么。好了,好了,我招了。怕了你了。“何萍有着北方女孩特有的爽快,“ 本来,我把涂伟列为潜力股的。起码他有个车子,想什么时候SHOPPING就什么时候SHOPPING。后来,我从我朋友那里打听到,他是这个样子,就怕了。一次我们一起SHOPPING,我还问他,我听某某某某说你是那个样子啊。他居然一点不否认。那看来都是真的了。没想到,你一脚踏进这个地雷阵,我可是当你朋友,才提醒你不要和他在一起的。否则,我才不管呢!” 说完,何萍拍拍我的肩膀,走了。
我一个人,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我的世界过于单纯,接受不了疯狂的故事。
紫色芋头卷
发表于 2006-6-26 16:51
回到餐桌边,我沉默的啃火鸡,好象吃火鸡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值得我做的事情一样。反而是何萍没事人一样,和黎乐他们有说有笑。涂伟担心的看着我闷闷不乐的样子,不停在桌子底下拍拍我的手。
火鸡吃完抹尽,结束。回家的路上,依旧下着大雪。
“你怎么了?” 涂伟开着车,问始终一言不发的我。
一路沉默……只有陈小春在唱“来吧,抱一抱,抱一抱”。
涂伟把车子停在我们常去的网球场。网球场已经被大雪淹没,只有我们车子开过,留下长长的两道轮胎的印记……看上去倒象是大地的两行眼泪。
涂伟伸过手来,握着住我的手,“宝宝,来!抱一抱!”
“不要!你是坏人。” 我推开他的手,心里充满了委屈。
“宝宝,如果,你听到什么,或者怀疑什么,就直接来问我。不要在心里乱猜乱想。这样子会更加不好。” 涂伟凝视我,他总是能看透我的心事。
“你、你、不是好人!”我指着涂伟开始控诉他的罪行,“你以前常打架?”
“是,我以前常打架。不过,现在,不了。你也看到了,我不打架了。除了那次在纽约,我气坏了……”
“你以前还偷车,进了公安局?” 我继续审问。
涂伟看了我一眼,好象说,这你也知道了。他沉默了半响,“不管你信不信。我是替我兄弟顶的。他家里没有什么背景,进去就完了。我好歹家里有点关系,进去蹲一晚不就出来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就跟只是进去吃顿饭那样简单。我气结。
“那么,你出去找小姐呢?!” 我十分十分在乎这一点。
“那是以前的荒唐事。你不是说,男生喜欢用下半身思考?再说,绝大部分是男生之间乱吹嘘,也当真!”
“好、好、好。你现在全部否认。那当时何萍问你,你怎么都承认了?你到底哪一次说的是真话?”我不信。
“哎~我就知道,何萍会对你仗义直言。” 涂伟皱起眉头,“我就是担心这个。”
“你担心什么?担心何萍把真相告诉我?”
“不是。担心你听到别人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的。平白丢掉了自己的判断。” 涂伟过来抱住我,叹一口气,“我的确不是你熟悉的那种好学生。但是,我有必要对每一个人解释我的过去吗?我有必要对每一个质问我的人说,是我错了吗?你的世界很单一,但是好人的标准不是这么单一的。我懒得辩驳而已。”
“我……好吧,是我不好。我该相信你的。” 在他的温暖的怀中,我开始选择忽略,我开始选择相信他。是的,我是信任他的,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我都相信。在这个充满谎言和欺骗的世界,我将这唯一的信任毫无保留的交出去,放在他的手心。
涂伟紧紧抱了我一下,仿佛要用密不透风的拥抱弥补我们之间那一点点缝隙。是的,我选择了相信。只是为什么何萍的话在我心里,却成了一张揉过的纸张,扶平了,痕迹仍在。这只是他的过去,我刻意忽略。
“宝宝,好了,下车,出来呼吸新鲜的空气,淋淋雪。”涂伟开门下车,站在那年冬天第一场大雪里面。“骆驼来了!”涂伟打开我这边的车门,伸出手,“来,我背你。”
于是,那年冬天,第一场大雪里,一个男孩子背着他喜欢的女孩,在雪地上跳着走路,横走,直走,倒着走,在雪地上面画了一颗大大的心。“这是宝宝的心,心里有什么?”
他明知故问。我不语,微笑着,用脚在雪地里面划出一个W。夜晚的雪地,空无一人,如同一卷铺开的字幅,任由我们泼洒丰盈的要漫溢出来的爱情。我把那个W大写在雪地上他画的那颗心里,也大写进了我的心里,大写进了我的生命。
现在我居住的城市是不会下雪的,但是,从那个雪夜起,我的心上有一片雪,里面有一个W,忘记了融化……
第二天清晨,阳光正好。我睡得迷迷糊糊,听到楼下有人按汽车喇叭,很短促的一声。我惊醒,知道那一定是涂伟。很奇怪,相爱的人就会有这种本能。以前看过一个日本电影《小雪》是山口百惠和三浦友和演的,说是病重的小雪,可以分辨出男孩的脚步,即使脚步在很远的地方。当时,我觉得只是电影。现在,我却练就了同样的本领,我可以从楼下路过的各种汽车喇叭声中判断出涂伟的来。
我探出头,果然,看见涂伟在楼下对我招手,示意我下楼。
“干嘛?大清早的!”我咕哝着下楼开门。
“宝宝,不得了!你昨天写字的那片雪地上面长出植物来了!”涂伟大惊小怪得象阿凡提里面的地主老爷。
我打个哈欠,转身准备上楼睡个回笼觉,忽略他的疯言疯语。
“走啦,去看看吧。”涂伟随手拿起一件厚厚的羽绒服把我裹的严严实实,塞进车里。
真的!雪地上面,那个W早就被大雪覆盖了,可是那个在我写W的位置,却有一棵植物,一棵小小的仙人掌!我捧起那棵小小的仙人掌,笑涂伟,“哪有男孩子送女孩子仙人掌的。起码该是玫瑰什么的。你浪漫是浪漫了,不过位置偏了一点。”涂伟一本正经的答,“我认真考虑过了。爱情不应该是玫瑰啊。玫瑰多娇贵多脆弱啊。我涂伟的爱情是仙人掌,不用你花太多心思,一样茁壮成长!所以别人送玫瑰,我送仙人掌。”“哈哈,哈哈……” 我开心的大笑,“咦,真是什么?盆底怎么黏着个信封?”我奇怪。涂伟高深莫测,望望天空。我狐疑的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普普通通的A4纸,上面打印着一封简短的EMAIL,“Dear Mr. Tu: Your flight tickets to China have been confirmed. ”
“你订了两张回中国的机票?!”我一定在做梦。
“是的,宝宝,我们要回家了!”涂伟肯定的点头,再点头,“我说过,一个人不能截断他的过去,一个人的过去也造就了现在的那个他。我知道,你还是会介意别人对我过去的描述。现在,我想和你一起回去,让你看看我长大的地方,看看和我一起长大的朋友,看看我的父母。然后,用你自己的思想,来判断我这个人值不值得你来信任你来托付。”
“啊~~~天哪!你真是天才!”我倒在雪地上面,幸福的孩子气的大笑……
寒假伊始,我把那棵起名叫STOP SIGN的涂伟的“爱情”仙人掌,郑重托付给房东老头,就和涂伟一起坐上了飞往中国的飞机……
三万英尺……
三万英尺……
飞机上,我不是靠在涂伟的肩上睡得昏昏沉沉,就是握着他的手,看着他,傻傻的笑。是呵,我是如此快乐。一年前,形单影只的我坐在飞往美国的机舱里,一年后,有一个人一路陪我回我魂牵梦萦的家……
纽约,东京,上海,来来往往的人群,明亮宽阔的机场。当飞机降落在浦东国际机场,我知道我终于到家了。
在行李提取处,我一眼就看到了爸爸妈妈和弟弟熙磊。天哪!一辈子不会给人送花的老爸手里居然捧着一大束鲜花,我有种要当场昏厥的幸福。“爸,妈!”我挥手,声音大得几乎整个机场都听到了。“呵!没想到你这么大嗓门!” 涂伟笑我,“快去,快去。我在这里等行李就好。”
我一溜小跑,扑进妈妈怀里。“欢迎回家!” 爸爸把鲜花交到我手里。“嗯,气色挺好的。” 妈妈拍拍我的脸。“是啊,是啊,姐,你胖了。” 熙磊在一边童言无忌。我狠狠瞪他一眼,“你还想不想要你的宝贝PLAY STATION和MP3?” “哦,要要。” 熙磊很识时务的赶紧改口,“姐,人说,鱼与熊掌不能兼得,美貌和智慧不能并存,只有姐姐你是例外!” 我白他一眼,作要昏倒的样子,“天哪!熙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腔滑调的!你们大学的那些女孩子们可要倒霉了。” “哈哈,已经有一个倒霉了。是吧?熙磊。” 妈妈揶揄的说。熙磊嘿嘿的不好意思的笑。
“宝宝,行李来了。” 涂伟推着行李车走出闸门。他的出现,他的一句“宝宝”, 顿时吸引了爸爸妈妈弟弟的六只眼睛和六只耳朵,大家屏息静气,等待我的发言。“嗯,嗯!这是涂伟。” 面对父母,我还是有点害羞。“我在美国的同学,嗯,好朋友,嗯,很好的朋友。” “叔叔阿姨好。” 涂伟倒是落落大方,还伸手和爸爸握手。“好,好!回家就好。” 爸爸用力点点头,“有空来家里坐坐。” “是啊,是啊,我听熙宝说起你很多次了。多谢你在美国对熙宝的照顾。你们年轻小孩子在国外都挺不容易的,互相有个照应,我们作父母的也放心多了。” 妈妈热情得对涂伟爱屋及乌,显然对于我口中“很好的朋友“的准确定义心知肚明。 涂伟点头,微笑不说话。“我听熙宝说,你还要转飞北京,是吧?什么时候的飞机啊?” 妈妈问。“明天的。” 涂伟答的很简短。“哦,那么今晚来家里和熙磊挤一晚?住酒店也挺贵的。明天让熙宝送你去搭乘浦东机场大巴。车站就在我们家斜对面,一部车就到机场,很方便的。” 妈妈对这个“毛脚”女婿自动自发的关心起来。“是啊,是啊,今天我可以睡地板的,姐夫。嘻嘻。”熙磊对我的男朋友一贯的慷慨亲热,好象恨不得要把我这个姐姐削价推销给某男。“不用了,阿姨。我已经订了机场这边的酒店。而且,我是明天一早的飞机,住机场这里方便一些。” 涂伟婉拒,“让熙宝明明好好睡一个懒觉,倒时差呢。” “那好吧!你一路顺风,下次来家里玩。” 妈妈也就不再勉强涂伟。
机场门口,涂伟伸手叫了一部出租车。临上车前,他趁我父母不注意,亲了我脸颊一口,小声说,“我在北京等你啊,宝宝。” 我点点头,甜蜜的笑。
涂伟走了。我回过头,看到弟弟熙磊不怀好意的冲我眨眼,而父母装作没事人一样左顾右盼。我顿时羞红了脸,原来他们根本是看到了。“走吧,我们去赶机场大巴!” 我掩饰自己的窘迫。“不用了,我们今天叫个出租车回去。” 爸爸说。“别了,从浦东机场到家里多远啊。机场大巴就一部车,很方便的。” 我摇头。我家住在上海的西边,从浦东机场回家,几乎要横穿整个上海。“不用!今天你回家,爸爸高兴。叫出租车!”爸爸兴致勃勃的伸手拦下一部车子。“就是,你爸爸今年评上了优秀高级教师,拿了不少奖金呢!”妈妈笑着把我推进出租车,“难得奢侈,难得的。今天高兴啊。”
回家的感觉真好,和家人在一起的感觉真好。看到上海的本帮出租车司机在高速公路上横冲直撞,惊心动魄。如果不是耳聪目明,手脚灵活,他们早就挂了。这也许就是为什么上海司机中老年痴呆症的发病率比较低的原因吧。我笑。
车子驶入上海西区。司机问哪里拐弯?不等爸爸妈妈回答,我就说,师傅,是这里,过了这里后又是那里…… 出租车司机说,小姑娘真是好记性,出国那么久了,还记得那么清楚。
是的,有些惊心动魄的事情也许转身就忘记了,而有些小事确是任凭年月的冲刷都不会淡漠的。如同一针一针精心刺绣的工笔画,即使布料的颜色褪了,那密密麻麻的针脚依然均匀整洁。这条路上的每一处都有我的笑和泪,都有我的痴和狂,都有我的岁月如歌,又怎么能够忘记。
那条熟悉的路上。有路灯的地方,树叶一如既往的在地上倒影出印象派的图画;没有路灯的地方,一样有远方朦朦胧胧的房屋立在淡淡的月色里。好像是多了一些房子,好像是多了一些路边的花草,其他一切如我走的时候。妈妈握着我的手,我把头轻轻靠在她的肩膀上。我的视线停在窗外某个不知名的远方,我的思绪在一年前的同样的冬夜。那是我离开上海的前一个晚上,我和我的三个好朋友,席燕喃、方冬萤和叶北灵,在这条街上难舍难分。很想再牵她们的手,在我们走了无数遍的路上徜徉……我知道我会哭泣,会微笑,因为生命中这最美丽的镜头终于重现……
紫色芋头卷
发表于 2006-6-27 05:20
今天下班后继续努力!
紫色芋头卷
发表于 2006-6-27 11:27
涂伟说,一个人不能截断他的历史。虽说在美国的留学生活,于我们的历史而言,是相对独立和单纯的,但是,“历史”仍然在我们身上留下了痕迹,如同阳光里的树木,一定会有摇曳的树影。所以,我来说说她们,我的朋友。
席燕喃、方冬萤和叶北灵是我一个弄堂长大的好朋友,从初中到高中,我们一起经历所谓人生观世界观形成期的种种困惑,一起做一些些疯狂但不出格的恶作剧。然后,一起变成婷婷少女,一起考入复旦大学。再是,每个周末一起从上海西面我们的弄堂,一路转个N道公共汽车,说说笑笑闹到大学宿舍。女孩子们总是愿意去寻求一些无迹可寻,又似乎证据确凿的前生来世的因果。有一天,我们突然发现,我们的名字中间,居然隐含着,东南西北。这个发现,让我们更加相信,我们命中注定就该是一生一世的朋友。我们开玩笑说,以后长大一定要成立一个公司,名叫“四方“。当然,我们已经长大,上海似乎也有了一个”四方集团“,但是和我们一点也没有关系。
南南,席燕喃,浪漫多情,自然是念了复旦中文系。她总说,要经历人生就要多爱几次。所以,经常有不明真相的男生,被她细腻婉约的诗歌和酷似“赤名莉香”的笑容,射中落马,却不知道,“莉香”还喜欢鲁迅的杂文“痛打落水狗”。她喜欢那些言辞犀利的杂文和喜欢舒婷的“致橡树”一样多。不幸出局的男生,每每带着受伤的表情,在女生楼下,掩面而走。心软的我,在楼上摇头,为之扼腕痛惜。她却一撇嘴,“损尽天下恶男,匹女有责。”
北北,叶北灵,和南南一样伶牙俐齿,然而独立、果断、冷静。她是复旦法律系的高材生,辩论队的主力队员。侃侃而谈的她,颇有当年姜丰舌战狮城的风采。我觉得,她生来就是作律师的。只是,这样果断冷静的北北,居然爱上了优柔寡断的“大路”,让我们都大跌眼镜。大路,全名是路程,一个斯文秀气,说话慢条斯理的眼睛王子。他的父母,从承包各种建筑工程发家,成了那个南方小镇的首富。路父在签订合同的过程中栽了几个跟头后,决定逼迫儿子成为家族专用律师,不管大路自己喜欢不喜欢适合不适合念法律。大学毕业,北北放弃了上海知名律师事务所的OFFER,毅然和大路回到他那个南方小镇。在家宴上,北北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路父路母,果然是珠光宝气穿金戴银,颇有“首富”的风范。路父上下打量秀气却并不明艳的北北,对大路说,“程程啊,象我们这种家庭,媳妇是一定要带得出去大场面的,其它都不重要。呵呵,现在不是说郎财女貌,那个财是财富的嘛……” 言下之意就是,任你智商再高学问再好,没有一副漂亮皮囊,还是免谈。北北安静从容的微笑,”哦,是吗?的确是我孤陋寡闻了。我还以为郎才女貌指的的还是才华的才。想着,那样的话,我倒还是匹配你们家。“ 说完,北北连夜坐火车回到上海,重投那家律师事务所,从此专注于各种经济纠纷,心无旁鹭。
东东,方冬萤,是我们四个女孩子里面,话最少的,但是句句洞察人生,一针见血。也难怪她是复旦心理系的才女。总是冷然剖析人生和自我的东东,却搞不清楚自己的感情。大学三年级的时候,她爱上了“小道”。小道,是我们给她男朋友李道均起的绰号。小道,在复旦大学周围的居民区里面小有名气。他整天不务正业,呼朋唤友,打架滋事。东东,在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了小道,然后就一声不响的搬出宿舍和小道同居。我们三个百思不得其解,问东东,她却只是笑笑。不明白她和小道之间究竟有怎么样不可割舍的感情,我们只看到那时候,东东兼职几分家教,还零星发表一些心理学方面的文章赚稿费,所有的钱不是赔了被小道打伤的人的医药费就是付了小道被打受伤的医药费。大学快要毕业的那个夏天,东东一声不响的搬回了宿舍。我们三个在宿舍看到东东,一脸的憔悴,并发现东东手臂上面有被烟头烫伤的疤痕。南南气得跳脚,嚷着“这个混蛋,看我怎么修理他”,就要冲去去打电话找人铲平小道。北北则琢磨着怎么进入正常的诉讼程序。没用的我一个劲的掉眼泪。东东却又只是笑笑,反过来还给我抹眼泪,“你们别了。看你这个爱哭的包子。是我自己弄的,不关小道的事。” 最后,东东以一句话总结并且分析了她自己的那段感情,“这是无知少女在性问题上的迷失。清醒了就过去了。”
那个时候,看起来,只有我和成宇翔无风无雨,顺利成章,最后却还是波澜不惊的分手。原来,爱情的道路,不在于崎岖或者平坦,不在于暴雨或者晴空,只要顺利到达彼岸,就算是是被上天祝福的了。
想着我的朋友们,会心的笑……
出租车终于停在家门口。看看手表,才九点多钟。上海这个普普通通的弄堂里面,家家户户的灯都还亮着。不时从某个窗户里面传出,正在播放的电视连续剧主题曲,或者母亲催促孩子早点睡觉不要打电脑游戏的嚷嚷,或者还有一两声夫妻拌嘴的争吵。呵,这每一字每一句,哪怕再模糊,我都能够听懂,这是我的语言,这是我的家。我走下出租车,在这上海的冬夜,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舒展开来,要拥抱空气里面的熟悉。
家门口,有几个人裹着厚厚的棉袄,在那里跺着脚,好让自己暖和一点。车灯照在她们脸上,燕喃,北灵,冬萤!我的朋友们……
我跑过去和她们抱成一团,又哭又笑。“呵,看你,这个爱哭的包子!” 东东依然叫着我中学时代的绰号,却惹出我更多的眼泪。
“阿姨,包子今天要倒时差,我们过来陪她倒时差。明天保证还给你,不霸占她,好不好?” 南南嬉皮笑脸的向妈妈请求。
“行!行!怎么不行。看你们几个小姑娘好的死去活来的。” 妈妈笑着答应,一边指挥弟弟往楼上搬我的行李,“就是别搞的太晚了,明天你们还要上班的。”
“放心,阿姨。我老板回美国过圣诞去了。我是没有老虎的猴子。” 南南现在是一家美国大公司总裁的秘书。“是。阿姨,你放心。到年底,只有携款潜逃,没有经济纠纷。我空的很。” 北北还是习惯性的去推她的眼镜,却忘记了她的眼镜早就变成了“博士伦”。“阿姨,明天我休假。” 还是东东最实在。妈妈又好笑又好气,“你们这些小姑娘,真是好到恨不得穿一条裤子。“
我们几个嘻嘻哈哈的上楼,一如当年,仿佛这一年的光阴从未流逝。
我的房间还是一年前我走时候的样子,哪怕再细心的人也不能觉察出有什么不同。就好象我只是白天去上班,到了晚上就回家那样。甚至床头,我看了一半的那本张晓风的散文集,还是摊开在我离开时的那一页。我那些乱七八糟的CD还是凌乱的放在CD架上面。“我没有给你整理,想着你什么时候就要回家,又要大呼小叫说我越给你整理越乱,害你什么都找不到了。” 妈妈轻轻的解释。“妈……我以前那么不讲道理啊?” 我对妈妈撒娇,眼睛里面湿湿的。“哈,那是!蛮横的很!” 妈妈宠爱的揉揉我的头,“你们好好聊天,就是别吵着邻居了。” 她走出去,帮我们仔细的掩上房门。
“你妈妈真是好。” 北北羡慕的说。她的父母不知什么原因最近吵架到要离婚的地步。
“那是。我妈妈全世界最~好~了。” 我得意的仰卧在床上。被褥好象刚刚才晒过,一股阳光的味道。
“哎!西西,你现在可以交待了吧!” 南南双手叉腰,作咖啡壶状。
“交待什么啊……人家才踏入国门一步。” 我支支吾吾,采取迂回战术。
北北把我翻过来,往屁股上就是一掌,“说!那件每次你在EMAIL里面写‘务必见面详谈’的事情。我们现在见面了,你还不赶快详谈?”
“好,好,人家本来是想,不能马上告诉你们,否则你们印象不深嘛!看你,还律师呢!这么沉不住气,怎么应付敌人啊?” 我说着,一骨碌爬起来,拉开随身的背包,里面是一叠我和涂伟的照片,“看吧,这是TWO WAY。我亲爱的……” 听着我肉麻,她们三人往门边“抱头鼠窜”。
“这部车子不错啊。FREE LANDER。是这个家伙的?” 南南问。
照片上面,涂伟搂着我的肩膀,站在他的车子前面,笑得阳光灿烂,这是我们从纽约回来路上拍的。
“哦,是啊。这是他的宝贝。” 我答。
“嚯,好家伙。是不是又一条直奔小康的大路啊?” 南南的嘴巴还是那么刻薄。她曾经说北北的男朋友,路程,唯一的好处就是一条能够直奔小康的“大路”。
“呵呵,不知道啊。我只晓得他老爸是个京官,其它就没有问了。好象他家是有点钱的样子,否则怎么全自费留学呢!” 我如实回答。
北北上上下下打量我,“嗯,西西,你好象也不是当代美少女。小心人家说你不够郎财女貌。哈哈。” 这家伙也是一副损人不利己的德性。
“你们别吓西西,小心这个包子又要哭了。” 还是东东宅心仁厚,“再说了,如果当初不是大路自己优柔寡断,怕被家里掐住经济命脉什么的。北北你也不至于红拂夜奔。”
北北点头赞同,“是!是我遇人不淑啊。西西,关键不是在于他的父母,而是在于他自己……”
“好啦,好啦,你们两个怎么跟我姆妈一样说话?还没有老呢。以后你们女儿肯定耳朵生老茧。” 南南不耐烦得打断北北即将而来的长篇大论,指着一张照片问我,“哎,西西,这张照片是在哪里拍的?你举着根手指头,笑成一朵花干嘛?”
我伸头看一眼,“哦,那是我们在纽约第五大道拍的。呵呵,那时候,我们吵架。他就编了一个花戒指给我。我手指上面带的就是那个花戒指。”
“哇!这么浪漫!” 她们三个异口同声,并且开始争夺我写字台上唯一一个放大镜,准备作进一步研究。
“哦,我听说,成宇翔也去了纽约。你在纽约有没有碰到他?” 东东突然想起这件事。“有啊,怎么没有!还短兵相接呢!” 我说。
我是一个喜欢对朋友倾诉的人,无论欢喜或者悲伤,都会是我倾诉的话题。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缺乏成熟的标志。反正,就心理学考证,不容易得心理忧郁就是了。在这个上海的冬夜,我对我最好的朋友们,娓娓道来,我的爱情,我的涂伟。他的热情,他的直率,他的浪漫,他的固执,他的细腻,他的莽撞,他的坏脾气,他的一切一切,包括他在纽约和成宇翔的冲突,以及我道听途说而来的他的过去。
听完,她们都沉默……
“希望,他只是象小道,而不是小道。” 东东伸手不经意间抚摸她手臂上面的烟疤,仿佛那些伤痕还会痛,“否则,你会很辛苦的。他们的世界太疯狂了。”
北北和南南互相看一眼,然后北北说,“应该不会。那些事情对于小道是现在进行式,对于TWO WAY来说是过去完成式。”
南南接下去,“不过,你的涂哥哥,性格倒是风云难测啊。好!这样的男人有挑战性!好个无间道!”
“挑战你个头啊!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是爱情黑带?” 我摊开四肢,平躺在床上,“有的时候,其实我真挺不知所措的。他的优点和缺点一样多,我真的不知道我怎么会喜欢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他什么。” 我叹气。
“你喜欢梵高?” 东东突然问我。
“是啊,尤其是那幅星空。” 我回答。
“为什么?” 东东追问。
“不清楚。也许因为很有感觉。第一眼就喜欢了。”
“对,这就是你对涂伟的感觉,印象派的。”东东果然是心理系毕业的。
“爱情有两种,理智型的爱情和感情型的爱情。” 东东开始进行心理分析,“你和成宇翔的爱情是理智型的。你们彼此知道自己是对方想要的那一类人。就象是看了MENU后点菜,不会惊喜不会意外却不会出错,也一样ENJOY。但是,你们或许根本喜欢的是那整个一类人,其实是不是他也不要紧。就象你点了牛排,并不一定非要某个厨师做,只要是牛排就可以。而你和涂伟,以前北北和大路,都属于感情型的爱情,彼此根本没有准备好就已经相爱。你们喜欢的就是这个人本身,哪怕这个人和你多么不同。这种感情极度美丽得象彩虹,却也脆弱短暂得象彩虹,一定要花很多的心情和精力来维护。看来后一种爱情更具有爱情的本质,更加符合女孩子追求浪漫的特性,可是最后成就天长地久的却往往是前者。”
“这也不失是人生的一种悲哀吧。” 北北沉吟,“如果拥有后一种感情,就一定要好好把握,否则一定后悔。” 不知道她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她自己的往事听。
夜已深,人未静……
爱情的谜题,让年轻的我们,都陷入沉思……其实,到后来,一切发生的还是悄然发生,没有发生的仍然安安静静。这说和不说,对于这生命的来来往往,这爱情的起起落落,又有什么区别。只是,年轻的我们,还是如过河前的小马,要去问一问,爱情的河流又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