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敏 发表于 2006-8-3 15:02

“嗯……这些兵器当年都是久经沙场,刀下亡魂众多,虽已事隔多年,仍然对人血异常渴望,一旦找到宿主,邪兵肯定会去拼命控制宿主的意志,为自己能够再次饮血而策动宿主去杀人。现在回想起来,所幸易南行持剑的时间不长,还没有完全被控制,若我们多耽搁几天才找到他,只怕张月晨已经是第一个牺牲品了……”宇文说话的语调平常,却听得丁岚唐考都有些心惊肉跳。
  
  “那我们怎样才能找出这把邪兵在谁的手上?”唐考最关心的还是这个问题。
  
  宇文看了看唐考在桌下握紧的拳头,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已经听丁岚说了,王老师与你关系不错,他的死对你打击很大,我知道你报仇心切,但目前的情况是……我们只能继续等待!”
  
  “还要继续等待?”唐考猛然间爆发了,他呼地一下站起身来,对着空气重重地挥舞着拳头,“难道我们要等到第二个,甚至第三个人被杀害吗?”
  
  宇文冷冷地看着唐考,语调依然平静得可怕,“没错,目前我们确实只能这样,仅仅依靠我们三人的力量,很难在短时间内从学校里近五万人中找出一个心理情绪出现变化的人。而最多再过一周,邪兵就会按捺不住,再次现身杀人饮血。我们能做的,恐怕只有等待下一个受害者的出现,从不同的凶案中找出凶手的共性,然后缩小对人群的搜索范围……”
  
  唐考和丁岚惊愕地对视了一眼,终于明白宇文并非是在开玩笑。
  
  “我们就不能在邪兵行凶之前先一步察觉吗?你拥有特殊的能力,应该可以做得到啊?”丁岚还不死心,拉着宇文的手臂说道。
  
  “对不起,我不是先知先觉的神,我的力量也非常有限……”宇文的目光有些黯淡。
  
  “可是……为什么宿主一定要听从邪兵的摆布呢?把这破刀扔掉就是了,居然会为它去杀人……莫非就象鬼上身一样,宿主已经完全没有自我意识了?但易南行的所作所为,也还是基本代表了他自己的意志啊?”丁岚对凶手的心理表示无法理解。
  
  宇文的目光有些游离,说道:“我这段时间一直在研究那把克力士剑的能量波动,也尝试着减轻对它的封印力量,只要我的封印稍有松懈,它就会向我传递一种强烈期望与我融合而达到人剑合一的欲望。并且,我会感受到一种很强烈的心理暗示,似乎只要我与邪兵合为一体,那我就可以无所不能,无所不为……在强大的封印力量下,我要摆脱这种心理暗示都已经非常困难,如果是一个普通人,恐怕就无法抵抗这样的诱惑力了。至于邪兵附体成功之后,宿主的心态会有什么样的变化,我不敢以身试法,自然也无法向你解释……”
  
  “那我们能不能通过网络或者张贴宣传告示,告诉那位宿主只需要用他自己的鲜血饲喂邪兵,就可以避免杀人呢?毕竟从主观意愿上来说,那位宿主不会很喜欢杀人吧?”唐考退而求其次,不求找出凶手,只希望能避免凶案的发生。
  
  “用自己的鲜血?你别看我只割腕放了300毫升鲜血,这是在我已经封印了克力士剑的前提下消耗的鲜血,日子拖长了,我都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另外那把邪兵一气就狂饮了4000毫升人血,哪个普通人能供养得起?”宇文摇着头摆了摆手。
  
  “不用人血行吗?我听说猪的生理结构和人是很相似的,可不可以试试用猪血?”丁岚的鬼主意比较多。
  
  宇文苦笑道:“别说猪血,狗血我也试过了,这邪兵挑食得厉害,不是人血就直接排斥,真不知道它是怎么区分非人血的。唉……说到底,也是剑灵在作梗,只是查不出这剑灵的来路,不知该如何对付它。”
  
  唐考一下泄了气,跌坐在石凳上,又开始闷头抽起了烟。
  
  丁岚也郁闷地说道:“我怎么觉得我们是在和几个不怕阳光大蒜和十字架的吸血鬼搏斗……”
  
  宇文抬手看了看表,说道:“我得先走了,两点半我还有课要上,我得回去准备一下,你们两个嘛……来不来随便你们。”
  
  “别的课可以逃,宇文老师的课我要上!”唐考突然将抽到半截的香烟掐灭后往身后一扔。
  
  “你发什么神经?点名的课你不上,不点名的课你倒要去了。”丁岚不知道唐考怎么突然要倒行逆施了。
  
  “我要去会会那位日本同学,他不是很好奇吗?我倒想听听他对这起断头凶案有什么想法。”唐考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自从上次在小树林交过手,唐考便一直将柏叶记在心中,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日本同学不是普通人。
  
  宇文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只说了一句:“别扯出什么国际纠纷就行。”
  

赵敏 发表于 2006-8-3 15:03

下午的课程虽然已经上了一半,下课铃却还没有敲响,宇文望着窗外随风飘流的白云,突然觉得心中有些倦怠,也没了说故事的兴致,他索性便叫了课间休息。
  
  学生们对宇文提前下课有些诧异,但很快就各自说闹起来。
  
  宇文靠在窗台边,本想给自己点上一只烟,但看见第一排坐着的是两个女生,又知趣地把烟盒收了回去。
  
  什么时候,才可以抛开一切,象天上的白云一样,自由自在……宇文感受着窗外的阳光,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闭上了眼睛。
  
  “老师,您好!”一个腔调有些奇怪的声音在宇文身前响起。宇文一惊,睁开了眼睛。
  
  站在宇文身前的,竟然是那位棕发的外国学生。宇文已经从方欣处得知,这位外国同学有个长长的名字,叫奥斯丁.艾伯克龙比。
  
  “不好意思,打扰您休息了。”奥斯丁的中国话不是很流利,他想尽量发音准确一点,便有意放慢了语速,但这么做却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苍老。
  
  “哦,没什么,有什么问题吗?”宇文环抱双臂靠着窗户,显得有些随意。这还是他第一次和这位外国学生说话。
  
  “我没能来上宇文老师的第一节课,只能向同学借阅笔记,读了笔记之后,知道老师曾在第一节课上说,《广陵散》一曲在嵇康死后已成绝响,可我记得在古籍《幽明录》中有记载,会稽有个叫贺思令的人,弹琴弹得不错,曾经有一次在月下临风抚奏。忽然有一个器量高雅之人出现在他的院子里,拍手称好。贺思令便与这人交谈,这个怪人竟然自称是嵇康,还说贺思令扶琴的手法极快,但和古时相传的不太一样。然后,这个怪人就把《广陵散》传授给贺思令,从此《广陵散》就流传了下来。宇文老师不觉得这个记载与你的说法有冲突吗?”
  
  宇文还真没想到这位蓝绿色眼睛的外国帅哥会去阅读中国的偏门古籍。他微微沉吟,笑着说道:“古籍所载时真时假,嵇康颇受后世之人怀念,加上后人又对《广陵散》向往不己,难免会有人效仿聂政传曲,假托嵇康鬼魂传授之名,放出《广陵散》的伪本。”
  
  奥斯丁听宇文这么说,便呵呵地笑了起来,这一笑极是温润,第一排的两个女生看得快流出口水来了。
  
  “宇文老师上课时总喜欢说一些与神鬼有关的灵异故事,我很想知道老师对中国传统里的鬼怪有什么看法。”
  
  这个奥斯丁,说话虽然彬彬有礼,但话语的内容却颇有些锋芒。宇文不知这洋学生究竟是什么来路,应答间也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
  
  “古时有一个叫阮德如的人,曾经在夜里起来上厕所,突然撞见一个高大的恶鬼。那恶鬼面色漆黑,却又身穿白衣,瞪着一对铜铃般大的眼睛,一直盯着阮德如。谁知道阮德如心安气定,笑着说道:“人们都说鬼长得难看,今天一见,还真是这样!”那恶鬼羞愤难当,转身就消失了。”宇文说完这个故事,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宇文老师对鬼神之事,就是抱着与阮德如一样的态度吧,呵呵……我明白了,谢谢老师的指点。”奥斯丁微微弯腰,行了一个礼。
  
  “哎呀,谈不上什么指点,如果还有什么问题,可以在下课以后再来找我。”宇文微笑着说道。刚才他所说的小故事,也是《幽明录》中所记载的,想来奥斯丁也应该读过,此刻信手拈来用于回答,倒也方便。
  
  奥斯丁点了点头,便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行走之间,他后腰上吊挂的小金铃左右摇动着,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就在宇文和奥斯丁在言谈间大打机锋时,唐考也坐到了柏叶伸宏的身边。柏叶有些惊讶地看着唐考,不知道这个被自己狠狠摔了一跤的家伙是不是怀恨在心,又想来找麻烦。
  
  “哎,你看今天的报纸没有,我们学校里发生了很恐怖的凶杀案哦!”唐考没头没脑的冒出这么一句话,就像和柏叶已经是多年的旧交。

赵敏 发表于 2006-8-3 15:06

柏叶上下打量着唐考,应道:“是啊,这两天的报纸一直在刊登这件事,发生这样的事情,真的很不幸。”
  
  “你如果也喜欢晚上出来玩,那可要小心了,凶手恐怕还潜伏在我们学校里的。”唐考东一句西一句地瞎扯,却一直在留心观察柏叶的神情变化。
  
  “谢谢你的关心,我很少在晚上出去的。”柏叶的耐心倒是挺好。
  
  唐考见柏叶神情自如,也看不出有什么破绽,他眼珠一转,突然向柏叶伸出了右手,“呐,那天在小树林,我是有点不礼貌,今天特地向你道歉。”
  
  柏叶一愣,随即也伸出自己的手与唐考握在了一起,“没关系,我出手太重,应该是我向你道歉才对。”两人相视一笑,颇有些一笑泯恩仇的风范。
  
  等唐考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丁岚用力推了他一下,说道:“这个日本人看起来总觉得有点诡异,你怎么和他握手言欢了?”
  
  唐考把笑脸一收,又说了一句电影中的名言:“如果要对付敌人,我们需要站得比朋友更接近。”
  
  一架纸飞机慢悠悠地在教室里滑翔,学生们仍在嘻嘻哈哈地谈笑着,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课间休息的时间是不是太长了一点……
  
  闭目养神的宇文感到洒在脸上的阳光已经被云层遮挡时,他突然惊觉起来,抬起手腕一看,距上一次打铃已经过去二十五分钟了,为什么电铃还没有响?
  
  宇文走到门边一看,其他的教室也是乱哄哄的,难道电铃坏了?
  
  突然,广播喇叭拉开嗓门叫了起来!但不是电铃声,却是一个男生声嘶力竭的喊叫!
  
  “若文,你听见了吗?若文!我爱你!我比任何人都要爱你,可你为什么不明白我的心呢?”
  
  教室里的学生们沉寂了片刻,随即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这样的求爱方式,倒也少见。
  
  “若文,我……我今天是最后一次对你说我爱你了,以后你就再也听不见了……”慢慢地,那男生开始啜泣起来。
  
  宇文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广播室是有专人值守的,怎么会随便让人进去抒发感情?而且正常的上课铃也被取消了。他连忙招手把唐考叫到身边问道:“广播室在什么地方?”
  
  “这……我也不太清楚啊……”唐考挠挠头。
  
  “广播室就在我们这栋楼的最顶层。”突然插话的却是方欣,“我以前做过播音员的。”
  
  宇文一拉唐考,叫道:“走,我们上去看看。”
  
  这栋教学楼有八层,顶楼主要是用作教具仓库,并没有教室。在宇文他们跑到顶楼之前,那个男生的声音已经消失了,他在广播里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会向你证明我的爱。
  
  “广播室就在那里!”唐考眼尖,先看到了一个喇叭的标记。
  
  两人冲过去一看,顿时惊呆了,哭泣的男生已经不见了踪影,广播室里的两个老师却都躺在一片血泊之中!那个男生竟是杀伤了他们后强占的广播室。
  
  “快叫救护车!”宇文急忙推了一下唐考。
  
  “哦哦!”唐考这才恍然大悟地开始摸手机。
  
  还没等唐考把手机拿出来,楼底下又传来一片女生的惊叫。
  
  “有人要跳楼了!”
  
  宇文从窗户探头向下望了一眼,楼底已经密密麻麻站了一群人,全都仰首望着顶楼。宇文再翻身向楼顶望去,一个瘦瘦的男生已经站在了楼顶平台的边缘,正摇摇晃晃地低头看着楼下。
  
  “这是哪儿来的神经病?”唐考低低地骂了一声。
  
  “你们看吧,都出来看吧!若文!你在哪里啊?”那男生的精神已经有些不正常,手中举起一个电喇叭,开始对着楼下的人群大呼小叫。
  
  所有教室的窗口都探出了无数个人头,全都在看热闹,似乎就没有人想到要上到楼顶来救人。
  
  那男生突然蹲在平台边缘,大叫了一声:“若文,你躲在楼里不肯出来是吧?我已经在楼里装了炸弹,如果你不出来看我证明我对你的爱,那就在楼里等死吧!”
  
  虽然只是一个神经病所说的话,却也真的吓坏了楼里的学生们,宁信其有,不信其无,楼里有炸弹的传言一下传遍了所有的教室,一时间,楼里的学生全都惊叫着向楼下跑去,人群有如潮水般涌出了教学楼的大门。
  
  宇文和唐考想找出上到楼顶的通道,却无奈地发现,那个男生用一架折叠梯穿过风口上到楼顶后,把梯子也拉了上去。他们都没法看见,楼顶的那个男生望着脚下正对的大门里逃窜的人群时,脸上浮起一个诡异的笑容。
  
  就在学生们拼命往楼外挤时,宇文看见窗外有个黑影一晃。那个男生跳楼了……
  
  宇文惊叫一声,连忙探头下望。只见这男生直直地向楼底的人群落去,楼下从大门里出来的学生们正挤成一团,还来不及分散开来,眼看着从天而降的一个人即将砸入人群之中,处于人群中心的学生们除了尖叫之外,已经完全躲闪不开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宇文清楚地看见那个男生垂直下落的势头猛地一停,随即,整个人陡然间四分五裂,就像掉进了绞肉机,瞬间变成了几十块碎肉……在两层楼高的空中,突然爆出一团鲜红的血雾!鲜血和着肉块,淅淅沥沥地洒落在人群之中……

赵敏 发表于 2006-8-3 15:07

十二、
  丁岚的耳朵还是第一次经受如此撕心裂肺的惨叫,尖叫与哭喊混杂在一起,猛烈地冲击着丁岚的耳膜,他想把两只手都抬起来堵住耳朵,但四周的人群正拼命地向后退,双臂总是被别人的身体用力撞开,怎么也抬不到耳边。他勉力保持着平衡,才没被慌乱的学生们撞倒在地上。
  
  外围的人群渐渐散开,丁岚面前出现噩梦般的一幕――十几个男女学生浑身浴血,正一边恐惧地尖叫,一边无助地在脸上胡乱涂抹着,想擦去脸上的班班血迹。地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尸体的碎块……突然,一个血淋淋的人头被某个逃散的人一脚踢到离丁岚脚边不远的地方,丁岚低头一看,那人头鼻梁以上的部分都不见了!
  
  丁岚胸中一阵剧烈的恶心,他终于忍不住转过身去,哇地一下呕吐起来。
  
  “嘟嘟……”丁岚裤兜里的手机竟然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丁岚正拼命地想压住腹内的翻江倒海,根本没心思去接听这通电话,但铃声一直顽强地响着,并且楼顶开始有人大声地呼喊丁岚的名字。
  
  丁岚一抬头,楼顶窗边探出的却是唐考,唐考正对他用力挥着手,并做出了接听电话的手势。
  
  丁岚用力往身边吐了一口唾沫,掏出了手机。刚一接通,宇文焦急的声音就窜了出来,“是邪兵!邪兵又现身了!我们挤不下来,你赶紧看看你的周围,注意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邪兵的宿主很可能就在你的附近!”
  
  丁岚一惊,连忙环顾四周,但周围只有上百个惊惶失措的学生。
  
  “老天……附近的人都和我一样怕得要死,我怎么知道谁是可疑的人啊?”丁岚刚开口说话,呕吐之后口中冒出的异味又呛了他一下。“我今天晚上肯定要做噩梦了……”
  
  “就是因为正常的人现在应该都很害怕,所以你一定要看看有没有谁面对这样的场景还是镇定自若的!”宇文急切地打断了丁岚的自言自语。
  
  丁岚就这么在耳边举着手机,又一次将视线投向全场所有的旁观者。
  
  “不是这个……不是这个……不是这个……”丁岚在心里不停地默念着,目光依次在围观人群的脸上扫过。
  
  当他看见那位日本学生柏叶伸宏时,丁岚微微怔了一下,靠墙站立的柏叶藏身于人群之中,脸上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显现出惊恐的神色,只是有些诧异,而且那诧异的神情也转瞬即逝,柏叶竟也开始和丁岚一样,用搜寻的目光察看着四周。
  
  “难道他也在寻找邪兵的宿主?”丁岚满腹狐疑,但他并没有持续观察柏叶,而是继续扫视下一位围观者,不过周围实在是太混乱了,不断有人从丁岚身边跑过,阻挡着他的视线。学生们在感到不会再有危险的事情发生后,也渐渐从惊恐中反应过来了,开始把注意力放在那些被鲜血染红全身的同学身上,几个瘫软在血泊中哭喊的女生也被朋友们从地上拖了起来。
  
  “人群开始分散了,我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了啊……”丁岚对着手机有些焦急地叫了起来。
  
  “别急,你再看看二楼有没有什么异常!”宇文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一些。
  
  丁岚猛地一抬头,发觉二楼的窗户边也站满了正在指指点点的学生。就在那些学生之中,常与唐考作对的隋凌正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
  
  丁岚与隋凌的目光一触,只觉得那双黑色瞳仁的深处正散发着阴冷的寒气,他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浮起一阵不安,不由自主地想往后退。隋凌冷冷地与丁岚对视片刻,突然一个转身,从窗边消失了……
  
  ******
  
  “S大近日流年不利,血光之灾频频爆发。”唐考举着一张报纸,轻声读着头条新闻的标题。
  
  “……跳楼死者身份已经确定,为S大化学系研究生,经过调查,自杀原因很可能是为情所困,警方表示,不排除死者使用化学物品引发爆炸的可能……”丁岚也在看着与唐考相同的一份报纸,不过他看的却是八卦娱乐版。“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什么化学物品引发的爆炸能把人炸成一条一条的,碎块还平整得像用刀切的?”丁岚不满地抖了抖手中的报纸。
  
  “少在这说风凉话了,你敢仔细去看那些碎尸块?还不是听宇文老师说的……”唐考把报纸卷成一根纸棍,使劲敲了丁岚一下。
  
  宇文就坐在两个家伙的中间,正埋头猛吸一罐可乐。
  
  “我昨天晚上真的发恶梦了……梦里面什么东西看上去都是血红色的,他妈的……”丁岚用拇指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你以为我就好过吗?我到现在都还觉得空气里有血腥味,明明知道是幻觉,却总是闻得到……”唐考抽了抽鼻子。“对了,宇文老师,昨天出现的这个绞肉机,就是杀害王老师的那把邪兵吗?”
  
  宇文摇了摇头,说道:“杀人的风格不太一样,恐怕和那个还不是同一把武器……”

赵敏 发表于 2006-8-3 15:08

“啊?那么这就是出现的第三件邪兵了?”
  
  “嗯……看来这些武器都已经各自落入不同的人手中了。”宇文吸干了可乐,又用力把可乐罐捏扁。“不过严格说来,这第三件邪兵的出现,倒也不是恶意。”
  
  “是啊……如果不是邪兵出手,那个跳楼自杀的家伙自己小命不保也就算了,反正他是存心寻死,可被他砸中的学生就会非死即伤啊!”唐考说道。
  
  “只是邪兵这样解决问题,实在太恐怖了……那些被血染全身,看见满地碎尸的同学,受到的心理伤害也很严重啊,恐怕会留下心理阴影……”丁岚叹息着。
  
  “总比被天上掉下来的人砸死好吧?那才叫无妄之灾呢。”唐考开口反驳道。
  
  “你们两个可不可以说点有用的东西,现在的问题是,邪兵宿主就在我们身边,但我们却无法确定究竟是谁!”宇文有些烦恼地将可乐罐扔进石桌附近的垃圾桶,“从当时所处的位置上看,能够出手的人应该就在教学楼大门的附近,唐考,你去查一下那天下午在第二教学楼上课的都有哪些班级。丁岚,你去网上问问,有没有谁在事发现场看见什么怪事的,邪兵宿主出手再快,现场那么多人,总该有人看见点动静才对啊。”
  
  丁岚说道:“这个……恐怕查不出什么吧?当时那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跳楼那家伙的身上了,谁还会去注意到周围的情况?还有,我们是不是应该重点查查隋凌?那天看见这家伙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站在那里,实在很可疑啊。”
  
  “听你所形容,隋凌确实有些可疑,但我后来仔细察看了死者在空中分裂开来的位置,似乎距离隋凌出现的二楼窗户太远了一点,邪兵再怎么奇怪,攻击威力和距离也还是成正比关系的,那么大的破坏力,应该还是在地面上出击的吧……”
  
  “那我们就不再管隋凌这家伙了?”丁岚很是失望,本来他还以为自己发现了一个邪兵宿主。
  
  “倒也不是……面对那样血腥的场面他仍能无动于衷,已经说明他不普通了。就算他不是当时出手的人,他也很有可能是邪兵宿主中的一位。”宇文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正因为他可疑,所以我要你们和他保持距离!如果他真的是邪兵宿主,又发现你们在调查他,你们就很危险了……”
  
  “那我们怎么办啊?不能明查,就只有暗访咯?”唐考一摊手说道。
  
  “暗访恐怕也不行,你们要做的,就是保持隋凌在你们的视线范围之内,如果突然发生什么事情,至少你们要知道他那时候在哪里。”
  
  “宇文老师,这可不太容易啊……隋凌和我们不是一个班的,加上他还是学生会的人,如果他去学生会做事,我们两个平民百姓可没法监视到他。”唐考还是觉得这事困难了一点。
  
  “这倒也是……”宇文的眉头又皱成了一个川字。
  
  “啪!”丁岚突然打了一个响指,叫道:“我倒有个主意!”但当他看了唐考一眼之后,又有些顾虑起来。
  
  “什么主意?先说来听听。”宇文一下来了兴趣。
  
  “呃……方欣不也是学生会的吗?而且隋凌好像一直在追方欣……”丁岚还没说完,唐考“呼”地一下站了起来。
  
  “我就知道这家伙不会同意!”丁岚耸了耸肩。
  
  唐考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使劲拉扯了几下,又无力地坐了下来,低声说道:“我没说我不同意……”
  
  宇文表示理解地拍了拍唐考的肩膀,说道:“别告诉方欣为什么要监视隋凌,这样她的危险会小很多。”
  
  唐考点了点头,但又为难地说道:“我前段时间才得罪了她,我怎么开这个口啊?”
  
  宇文微微一笑,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朗声说道:“东边日头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啊……”
  
  ******
  
  “监视隋凌?你脑袋是不是被门夹到了?”方欣脸上的神情就像刚看见一个UFO从面前飞过。
  
  “嘘……嘘……小声点!”丁岚连忙打着手势。
  
  “我知道你们和隋凌有旧怨,但想抓他的小辫子也别拿我来做炮灰啊,我又不是狗仔队。”方欣有些生气,转身就想走。

赵敏 发表于 2006-8-3 15:08

丁岚赶紧跳过去拦住她,“我求你了班长……又不是让你和隋凌形影不离,你只要趁职务之便,在学生会工作的时候多注意他一下就可以了。”
  
  “这是你的主意还是唐考的主意?如果是他的主意就叫他来找我!还有,不说清楚为什么,我是不会帮忙的。”方欣对着丁岚摇了摇手指头。
  
  “靠!我就知道……唐考!我可不想再替你说话了,你自己解决吧!”丁岚突然转身对着墙角拐弯的地方喊了一嗓子,随即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方欣有些纳闷地看着那个墙角,过了一会儿,唐考带着尴尬的神情从拐角里走了出来。
  
  方欣又好笑又好气,就站在原地等着唐考走过来。
  
  唐考慢慢走到方欣面前,硬撑着对方欣笑了一下,却比哭还难看。方欣噗哧一下笑出了声,但又立即正色说道:“副班长,有什么工作上的事情要说吗?”
  
  “王老师的事……其实也不能怪你……”唐考低声说道。
  
  就这么简单一句话,方欣的眼圈一下红了,她连忙抬手捂住了嘴,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声来。
  
  唐考的眼神里带着哀伤,接着说道:“我很想为王老师的死,做点什么……但这需要你的帮助……可以吗?”
  
  方欣扭头看着窗外,远处大片的绿色树林让她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方欣才说道:“为什么要监视隋凌呢?如果你们真的发现了什么,报警不是更好一点吗?”
  
  “其实……我们的发现实在很微弱,甚至谈不上是什么证据……隋凌是否与这事有关系,我们也完全不能肯定。”
  
  “那你……”
  
  “我不是说了吗?我只想为王老师的死做点事,这样能让我心里稍微好过一点。”
  
  两人间出现漫长的沉默。
  
  “好吧……”方欣忽然长叹一声,答应了。“我也不想问你究竟是为什么了,就当我也是为王老师做点事吧。”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唐考一下喜形于色。
  
  “不过下次你有什么事,就别再拿丁岚做传话筒了。”方欣微微一笑。
  
  “嘿嘿……”唐考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
  
  “10月14日,阴,监视隋凌的第一天,他似乎和以往一样处事干练果断,没有看出他有任何特别之处……天哪,我怎么会相信唐考那个笨蛋的话……”
  
  “10月16日,晴,隋凌与执行委员会的副主席发生了争执,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我看见他的眼神里透出一股可怕的杀气……难道我也受了唐考的影响,先入为主,对隋凌有了不良的印象?”
  
  “10月18日,雨,今天隋凌邀请我与他共进晚餐,我打电话问唐考该怎么办,他居然叫我答应隋凌,这个白痴……这样偷偷摸摸监视人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突然。
  
  进入十月中旬之后,学生会的换届竞选就如火如荼地全面展开,方欣是换届工作组的成员,此刻更是忙得七窍生烟,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她甚至都忘记了要去注意隋凌的动向。
  
  “方欣,这次换届竞选的笔试成绩出来了,你想看看吗?”学生会主席付纶抱着一个文件袋,走进学生会的办公室。
  
  “这么快就出成绩了?”方欣有些惊讶。
  
  “是啊,这次学校的意思是竞选进度要尽量加快,所以大家都手脚麻利起来。毕竟……我这个已经是研究生的老家伙还占着学生会主席的位置,也太不象样了嘛。”付纶温文尔雅地笑着说道。
  
  “这次笔试成绩第一名又是谁呢?”方欣本想打开文件袋自己看看,但掂了掂那袋试卷的重量,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你猜呢?”
  
  “不会又是隋凌吧……”
  
  “呵呵……你倒是猜得挺准。”

赵敏 发表于 2006-8-3 15:11

“上次换届他就是第一了,但是评委会觉得他的工作经验还不够,就让你继续连任了。”
  
  “是啊,这次竞选,隋凌的呼声也是最高的,真是舍我其谁啊……今天晚上就进入竞选演说阶段,你们工作组的准备工作做得怎么样了?”
  
  “还好,虽然以为是下周一才开始竞选演说,但我们已经提前把大礼堂布置好了。”
  
  “嗯,我就是喜欢你这未雨绸缪的工作态度,只可惜……”付纶取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学生会一直以来都有些重男轻女,不然我一定推举你做我这个位置的继任者。唉……那些老家伙的观念很难扭转啊。”
  
  “呵呵……没关系,其实我也并不想去争这个位置,虽说成为学生会主席会对以后找工作有很大的帮助,但我也不至于因为不是学生会主席就找不到工作吧?所以也无所谓啦。”方欣将长发往身后自然地一甩。
  
  “嗯,你能这样想当然很好。”付纶用赞许的目光望着方欣。
  
  S大的学生们向来就很有政治热情,每次学生会换届竞选都会有许多人去旁观,并声援支持自己认为最合适的人选。工作组自然也不敢怠慢,今天晚上的大礼堂,是对所有学生都敞开大门的。
  
  这样的场合,唐考和丁岚这样闲云野鹤惯了的人本来是没有什么兴趣的,但听方欣说隋凌很可能会当选新一任学生会主席,他们也开始考虑要腾出晚上的时间来参加这次活动了。
  
  晚上七点三十分,当二人慢吞吞地走进学校大礼堂时,里面已经是一片人声鼎沸。
  
  “都叫嚷什么啊……傻子都知道学生会主席是内定了的。”唐考冷哼一声。
  
  “如果让一个邪兵宿主当选了学生会主席,你说会发生什么事情?”丁岚嚼着口香糖,和唐考站在距离演讲台最远的地方。
  
  “我怎么知道……难道当了学生会主席,他杀人吸血会更方便一点?”唐考摇了摇头。
  
  “看来邪兵宿主不但追逐鲜血,还会追逐权利,呵呵……”丁岚笑道,这两个家伙,还真是已经默认隋凌就是一位邪兵宿主了。
  
  “你看见宇文了吗?”唐考四处张望着。他曾与宇文约定在礼堂里见面。
  
  “没有,我进门的时候就开始找他了,不会是躲在后台的吧……”
  
  “这家伙整天神出鬼没的,到底什么时候才肯教我们天眼神功啊……”唐考居然还一直记着这一茬。
  
  “就是啊,如果我们现在就会天眼,看舞台就不费力了。”
  
  两个家伙还在嘟嘟囔囔的时候,竞选演讲已经正式开始了。作为活动的主持人,方欣最先走上了讲台,开场白之后,又宣布了竞选演说的规程。今天她穿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看起来甚是清爽。
  
  演讲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似乎一切都很正常,但隋凌出场的时候,礼堂里顿时掀起一个小小的高潮,看来他的支持者确实不少。
  
  隋凌的条件不错,既是校田径队的主力,又是学生会里的能人,加上成绩也名列前茅,确实有担任学生会主席的资格。如果不是因为他偶尔会盛气凌人,露出颇具野心的真面目,说不定方欣也会仔细考虑一下隋凌的追求了。
  
  身形健硕的隋凌今天身着一件红色条纹的衬衫,配了一条浅灰色的休闲长裤,倒也显得英气勃勃。他的演说不仅十分流畅,而且有很强的煽动性,在他充满磁性的声音下,台下不少学生渐渐进入了兴奋状态。
  
  “这……这是不是夸张了一点?”唐考听见前排开始有人高呼隋凌的姓名,不禁有些不安起来。
  
  “又不是搞超级女声,怎么会有这么狂热的FANS?”丁岚也开始觉得奇怪起来。
  
  其实不要说是唐考丁岚,在台上的方欣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了,隋凌的演讲虽然还算不错,但说什么要改变学校的陈旧制度,建立新秩序什么的,这样的过场话听听也就算了,这些学生们还不至于真的会认为他是救世主吧?
  
  可最前排的一群学生,在隋凌的声音下,眼里慢慢放出了狂热的光芒,好几个女生甚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边呼喊着隋凌,一边挥舞着双手走到演讲台下方。
  
  难道隋凌真的被邪兵附体了?不但要杀人吸血,甚至拥有了精神控制力?唐考心念电转,想到这一层时,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唐考迅速跳上最后一排的桌子,开始拼命对着方欣挥手!
  
  虽然相隔甚远,已经有些坐立不安的方欣还是看见了唐考,只是不明白唐考挥手究竟是什么意思。唐考见方欣已经看见了他,连忙用手指着隋凌,在连指了好几下之后,唐考高举右掌,对准自己摊开的左手,重重地做了一个猛切下去的动作。

赵敏 发表于 2006-8-3 15:11

方欣一下明白了,唐考是要自己赶紧截断隋凌的演讲!她立刻看了一眼礼堂里高悬的大钟,按规定,每个候选人有十五分钟的演讲时间,而隋凌的演讲才刚过了十分钟。
  
  方欣正在为难是否该立即阻止隋凌说下去,但当她又看了一眼台下的情形时,她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因为方欣看见一个在座位上高呼隋凌万岁的男生,眼球开始明显地向外凸出,脸上的肌肉也剧烈地抽搐起来!
  
  “隋凌同学请注意,你的演讲时间只剩下一分钟了,请尽快总结陈词!”方欣举起了麦克风。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嘘声,评委会的老师们也有些奇怪,有几位开始看自己的手表。
  
  隋凌猛地回头看了方欣一眼,那一刹那,隋凌的眼神竟变得杀气腾腾!方欣啊地轻叫了一声,连着后退了两步,险些从演讲台上掉了下去。
  
  不过隋凌很快又把头转了回去,换了一种平和的声调,在最后一分钟里做了一个不失不过的平庸总结。
  
  方欣直到看着隋凌退场后慢慢走进后台,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在方欣的眼中有那么一刻,舞台灯光的照耀下,隋凌的影子投射在他身后,简直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巨兽。
  
  就在隋凌的演讲结束之后,活动进入了中场休息的时间。评委会的老师们正交头接耳,似乎都在讨论刚才的那一幕。
  
  方欣已顾不上继续活跃场上的气氛,紧张的她现在只觉得嗓子渴得厉害。付纶见她往舞台边缘走来,立刻拿起自己手边的矿泉水递了上去,方欣感激地对付纶点了点头,拧开瓶盖就灌了两大口。
  
  就在此时,付纶身上的手机响了,他接听之后,神情竟一下严肃起来。付纶看了方欣一眼,似乎不想让她听见对话,转身走进了阴影之中。方欣有些奇怪,便一直注视着付纶。
  
  只见付纶在接听完电话之后,看了看四周,竟然快步向评委席走去。付纶对每一位评委会的老师都咬了一阵耳朵,而每个老师在听完付纶所说的话之后,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与老师们交谈结束之后,付纶居然小跑着进了后台,这个任期即将结束的学生会主席,究竟在做些什么呢?
  
  方欣的好奇心一下被勾起来了,她也跟着大步向后台走去,却没有看到唐考正在台下拼命地往自己的方向挤来。
  
  其余几位候选人都在前台与同学们在一起交谈,后台的休息室竟然连一个人都没有,÷。方欣轻手轻脚地向后台深处走去,直到听见一个隔间里有人声,她没敢直接露面,先躲在门外偷偷听了一会儿。
  
  “刚才学校方面发来一个消息,我想了一下,决定还是先通知你一声,让你有个心理准备。”里面传来的正是付纶的声音。
  
  “有话就快说吧。”隋凌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不耐烦。
  
  付纶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词,很快又接着说道:“学校方面认为你的演讲煽动性太强了,并且你平日的表现也过于强势,学校不希望学生会主席的形象过于咄咄逼人,所以……他们决定让李芒担任新一届学生会的主席。一会儿评委会的老师们在打分的时候,李芒的分会比你略高一点……”
  
  在隔间外偷听的方欣大吃一惊,没想到学校对学生会的暗中控制竟然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
  
  付纶口中的李芒,正是执行委员会的副主席,前几日还刚与隋凌发生了一次口角。
  
  隔着房门,方欣看不见隋凌脸上的表情,但想来也多少有些恼羞成怒吧,像他那样志在必得的人,要接受这样的现实恐怕很困难。
  
  “我知道这很难让人接受,不过你也要以大局为重……”付纶的声音听起来让人感到有些喋喋不休。
  
  “嘎达……嘎达……”方欣的耳边,突然响起了马蹄声。
  
  这是怎么回事?这里只是大礼堂的后台啊,怎么会有马蹄声?方欣环顾四周,惊讶地后退了几步。
  
  “嗷……”隔间里突然爆出隋凌痛苦的嘶喊。
  
  “隋凌!你……你这是怎么了?”不知付纶看见了什么,也惊慌地叫了起来。
  
  方欣感觉不对,猛地冲上前去推开了隔间的房门,谁知房门刚一打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就朝着方欣迎面飞来,方欣一惊,顺手就接住了那突然飞来的东西。
  
  当方欣看清自己接住的究竟是什么时,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惊叫连连。
  
  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居然是付纶的人头!

赵敏 发表于 2006-8-20 10:14

“啪嗒……”粘稠的鲜血正从人头下方汩汩涌出,长长的血线一直垂到了地面,有几滴更溅到方欣光滑的小腿上,有些发烫……
  
  付纶人头面上的表情已经凝固了,因为惊惧而瞪大的双眼失去了往日温睿的光芒。
  
  方欣一口气尖叫了四五声,心中只想将手中的人头胡乱抛出去,但她的双手因为极度恐惧而变得僵硬异常,扣着人头的十指居然怎么也张不开。
  
  突然方欣身后探出两只手掌,一只捂住了方欣正在尖叫的嘴,另一只重重地一挥,将那人头从方欣手中打飞了出去。方欣惊恐地一扭头,当看清身后站着的是唐考时,她一下克制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
  
  “别哭,快走!”看着滚落到屋角的付纶人头,唐考又何尝不是冷汗直冒,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已经没有兴趣再去追究,现在的唐考只想拖着方欣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
  
  二人刚向前台的方向走了两步,一声极粗重的喘息从隔间里传了出来。唐考回头看了一眼,却看见隋凌正低着头痛苦地跪在付纶的尸身旁。他一只手捂着脸,浑身不住地颤抖,另一只手中竟然倒提着一把细长的弯刀!猛然间,隋凌象是想起了什么,一下抬起了头,瞪着唐考的双眼竟是一片赤红色!
  
  唐考一惊,不敢再多看,揽着方欣的腰,又推又拉地将双脚发软的她带出了后台。
  
  大概方欣刚才的连番尖叫已经传到了前台,唐考搀扶着方欣从后台出来时,发现全场人员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二人的身上。
  
  有眼尖的学生会工作人员已经看见了方欣手上沾染的鲜血,误以为方欣受了伤,连忙快步跑上前去帮唐考扶住方欣。
  
  “出什么事了?”唐考看见丁岚在台下对着自己高声喊叫,但他现在已经顾不上说话,因为他能敏锐地感觉到,隋凌就站在他身后那面巨大的红色幕布的后面。
  
  唐考只觉得脊背一阵阵发凉,颤声对那位工作人员说道:“快……快离开舞台……”但那学生却仿佛没听见唐考的话,只是面带诧异的神情,将他的双手抬起来看了又看,就好像手上粘了什么脏东西。
  
  “唐考,天上怎么会有沙子洒落下来了?”站在唐考身旁的方欣也奇怪地抬头望着上空。
  
  沙子……真的有看不见的细沙在空中飞舞!只一会儿,台下所有的观众都在四处张望,不少人平摊了手掌,似乎想接住什么,但他们的手中却什么也没有……
  
  那位学生会的工作人员突然觉得自己找到了无形细沙流出的源头,他竟然伸直了手臂,探索着细沙流动的方向,一步步向幕布遮掩的后台入口处走去。
  
  当唐考发现那个工作人员的怪异举动时,他开始大声地喊叫起来:“别去!别靠近后台!”
  
  已经晚了!
  
  红色的幕布陡然间抖动了一下,那个走到后台入口前的学生停住了脚步,他甚至还来不及叫出声,一道斜斜划下的锐芒就从他的右肩直拉到了左腰。
  
  带着头部和一只手的半个躯体就这么缓缓滑落在地上,剩下的一半晃动了两下,也啪地一声向前倒了下去。
  
  舞台下的人群沉寂了片刻,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惊叫声。
  
  唐考呆呆地望着地上被一分为二的无辜学生,不断扩大的鲜红血泊已经渐渐接近唐考的脚边。被划破的红色幕布后面,赫然露出了隋凌的身影。

赵敏 发表于 2006-8-20 10:15

唐考突然醒悟过来,对着所有人高叫道:“快逃!隋凌疯了!”
  
  但他只叫出了一声,就觉得脖颈上一凉,隋凌的身影有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唐考的身后,一柄细长的弯刀架在了唐考的脖子上,淡银色的十字架形状的剑柄护手也用力顶住了唐考的脸,让他的头不能再随意地转动。
  
  “我没疯,我只是杀了几个人而已!”隋凌凑到唐考的耳边说道,声音和刀锋一样冰凉。
  
  “放开他!隋凌,快放开他啊!”方欣软倒在舞台上,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十来个胆大的男生正慢慢地从四面包围上来,但赤手空拳的他们谁也不敢真的接近面前这手持利刃的家伙。毕竟这里的每个人都曾亲眼看见,隋凌杀死一个无辜的学生,就连眉头也没有动一下。
  
  刀锋下的唐考努力调整着自己急促的呼吸,索性豁出去了,他尽力让自己不要去想那柄长刀,低声对隋凌说道:“隋凌,你现在想的应该是怎么从这里逃出去吧?下面肯定已经有人报警了,警察随时会赶来的!如果我做你的人质,你押着我慢慢出去,不要再伤害其他人,还是有机会可以逃走的……”
  
  还没等唐考说完,他就觉得脖颈上的刀刃离肌肤又接近了一点,锋刃上的寒芒已经刺痛了他。
  
  “谁说我要逃走的?学校不是说我做人太强势吗?我这就让他们瞧瞧,我究竟有多强!”隋凌的声音变得暗哑低沉起来,仿佛在那健壮的身体里,隋凌的灵魂已经换成了另一个潜藏多时的恶魔。
  
  “隋凌,千万别干傻事,你是被这把怪刀干扰了正常的思维啊!”唐考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弯刀,那刀刃上密布的花纹有如国画里群峦叠嶂的水墨山川,在舞台灯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一滴鲜红的血珠正缓缓地从刀刃的中部向尖端滑去,顺着刀刃的流畅曲线,那滴血珠渐渐加速滚动,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后,血珠从刀尖上飞了出去,刀刃上却没留下半点红色!整个滑动的过程美得让人窒息!若不是嗅到刃上还有一点轻微的血腥味,几乎就让唐考忘记了这是一把刚刚连杀了二人的凶器。
  
  “刀?刀有什么关系?一把刀又怎么能干扰得了我?”隋凌喃喃自语着,突然,他大叫一声,松开了唐考,随即又痛苦地抱住了头,跪倒在舞台上。
  
  唐考惊讶地看着隋凌,还以为自己说的几句话起了作用。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真正让隋凌痛苦挣扎的原因,因为不知在什么时候,宇文那瘦长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后台的入口处。只见宇文双手合十,双唇翻动,口中不停地念着什么。
  
  “……是故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生清净心,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唐考并不知道,宇文所念的正是佛门《金刚经》,相传六祖慧能大师闻《金刚经》开悟,就是听到了这句“应无所往而生其心”。不过宇文此时念来,也只是取其梵音静心之用,勉强压住了隋凌的心魔,让他的良知本性与邪兵的控制力发生了冲突。宇文一边念咒,一边望着地上血淋淋的两段尸身,再想到后台里身首异处的付纶,自己不过来晚了一刻,就连丢了两条人命……他的心中不由一痛,口中的金刚经念得更加紧密起来。
  
  方欣一看唐考脱离了隋凌长刀的控制,赶紧拉着唐考往台下走,谁知唐考跟着方欣跑了两步,却又挣脱了方欣的手,重新回到隋凌的身边。
  
  “D大的王老师,是不是你杀的?”唐考心中最重要的一个问题,终于找到了问寻的对象!
  
  “不是……不是我杀的,我只是提着刀冲过去,只是轻轻地一划……物理楼……血……我需要血……”隋凌虽然已经语无伦次,但唐考也基本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宇文缓步走到唐考身边,看那隋凌虽然痛苦万分,右手却始终牢牢地握着那柄长刀,这长刀前端弯曲得厉害,有如一张弯弓,刃体却比常见的刀剑窄了许多,显得又细又长,扁平的十字形护手似乎也与那把克力士剑一般为象牙所制,刀柄尾部嵌了一颗硕大的蓝宝石,却是晶莹剔透难得一见的上品!宇文不由得一叹,低声对唐考说道:“原来这把邪兵是一柄古波斯的赛施尔长刀(Shamshir),那古波斯铁骑杀人不喜砍劈,最爱平持赛施尔长刀,策马急驰冲向敌人,利用马的速度瞬间削下敌人的头颅……难怪这么多人掉了脑袋……”
  
  唐考听得毛骨悚然,只觉得面前这柄邪兵是一把不折不扣的妖刀。
  
  丁岚一直在台下拼命往前挤,直到现在才挤到了舞台边上,他焦急地对着唐考喊道:“快下来,我已经报警了,让警察来处理他吧。”
  
  评委会里唯一的一个男老师刚才也目睹了隋凌杀人的残酷,一直在胆战心惊,但现在看见隋凌这般痛苦,又听见丁岚说已经报了警,他不禁想在其余几个女老师面前显示一下自己的胆量。只见他从评委席上跳了出来,开始指挥已经包围了舞台四周的十几个男生,“上!我们一起上去按住他!”

赵敏 发表于 2006-8-20 10:15

看起来隋凌似乎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力量,男生们也乐得在台下这么多同学的面前显示一下自己的男子气概,一瞬间全都冲了上去。宇文本在闭目专心念咒,此刻突然听到动静不对,他猛地一睁眼,那边已经七手八脚地按住了隋凌的四肢。
  
  宇文心中一惊,大叫了一声:“不要!”
  
  但那位男老师已经冲了上去,口中高叫着“你这个变态杀人狂”,重重地一脚踢在隋凌的脸上。
  
  被这么一踢,隋凌的脸上顿时鼻血横流,他伸出舌头舔了舔流到嘴边的鲜血,脸上的神情忽然变得狰狞起来。
  
  “快放开他!离他远一点!”宇文的高叫已经来不及阻止事态的发展了。
  
  隋凌猛地扭头张口向按住他右肩的一只手咬去,那只手的主人顿时惨叫连连,抱着手掌在地上打起了滚!隋凌冷哼了一声,从口中吐出半截血肉模糊的拇指。刚才那一咬的力量,竟然噬断了这学生的手指!
  
  其余学生都被这惊人的情形吓住了,按住隋凌身躯的手都不由得松了一松。隋凌借着这松劲的一瞬间,猛地挣脱了所有人的手。
  
  唐考和宇文只觉得眼前突然现出一个银色的光环,套住了包围隋凌的所有学生。那光环转瞬即逝,出现与消失的速度快得就像相机闪光灯的一闪。
  
  “噗……”舞台上就像陡然盛开了一朵巨大的红色玫瑰,只是这朵鲜艳玫瑰的殷红,是用鲜血来造就的!八个学生被一刀斩成了十六段,全都整齐地以隋凌为圆心向外倒去,刚才被一口咬断手指的学生,此刻却因为趴在地上而成了唯一的幸存者,隋凌慢慢地从成堆的尸体间站起身来,他已经被喷溅的鲜血染成了血人,全身上下没有沾染血迹的,竟然就只有他手中那把散发着黑色气焰的长刀。
  
  踢了隋凌一脚的那位老师刚才多退开了两步,有幸躲过了隋凌划出的那道死亡光环,但眼前横七竖八的尸体,还是击溃了他本就不够坚强的神经。他哆嗦着身体,张大了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但那声惨嚎的尾音却突然被掐断了,男老师的眼前出现了让他无法置信的一幕,一截闪着怪异光芒的刀尖竟从他张大的口中伸了出来!
  
  原来隋凌在适才的那一刹那猛地向前冲了两步,矮身将手中的长刀一下刺入了这位老师的腹部,那刀插入体内又斜斜地向上挑起,弯曲弧度颇大的刀尖自然从那老师的口中冲出。那位老师伸手去抓住刺入腹部的长刀,徒劳地想将长刀拔出来,他只试了一试,力气就耗尽了。伤口处涌出的鲜血正顺着刀刃向下流淌,但还没等流到地上,便嗤啦一声,被这古怪的邪兵吸入刀锋之中。随着大量鲜血的吸入,手握长刀的隋凌也戾气大盛,嘿嘿地狞笑起来。
  
  宇文一声长叹,手中刷地一下亮出了虚灵金枪,快步向隋凌奔去。
  
  凡人在与心魔搏斗时,最忌讳外界的暴力干涉,隋凌的本性并不坏,刚才只是因为无法接受学校的安排,心中动了杀机,才被邪兵趁机控制,后来宇文用金刚经压制邪兵,本还有希望渐渐恢复常人的心态,谁知竟会被这个自作聪明的老师打断了金刚经的梵音,也就此断送了十条无辜的性命。此刻看着邪兵狂饮鲜血,黑色气焰已经遍布隋凌的全身,隋凌的心智也完全被邪兵控制了,宇文纵有天大的本领,也已经无能为力,他只能奋起自己手中的金枪,与邪兵宿主隋凌来一场正面交锋了。
  
  金枪急刺,长刀翻飞,宇文与隋凌手中长刀的第一次相架,就感受到一股疯狂的力量。同是与邪兵交手,易南行手中的克力士长剑宇文挡起来并不特别费力,可眼前这细长弯刀的一斩之下,刀锋居然能嵌入宇文手中虚灵金枪的枪刃之中,宇文的金枪只是五行之术幻化而成,并非有实体的真枪,与灵体相格,就全看双方的虚灵力量比拼。不过隋凌是校田径队的主力,一副标准的运动员身材,手上的力气又岂是那身体虚弱的易南行能比较的,现在邪兵的力量半实半虚,竟能破开宇文至阴至纯的虚灵力量,威力之大,也很是出乎宇文的预料了。宇文眉头紧锁,只怕手中长枪挡不了几下隋凌的猛砍,他奋力将隋凌推开两步,一咬牙,又从手中现出一柄虚灵枪。接着,宇文将两柄长枪并在了一起,同时舞动起来,一枪易折,双枪齐行就要好上许多,只是宇文灵力的耗费,又被迫增加了一倍。所幸隋凌并没有象易南行那样随着邪兵的附体而继承了高强的武艺,与克力士剑相比,这把邪兵长刀更象是战场上下来的猛将,勇猛有余,机巧却又有不足了,宇文只要能抗得住隋凌势大力沉的斩削,倒也勉强能与隋凌斗了个旗鼓相当。

赵敏 发表于 2006-8-20 10:16

此刻的唐考已经带着方欣退到了舞台边缘,有宇文在场,他倒不会象其他学生那样慌乱,不过在他的眼中,并不能看见宇文手中的虚灵长枪,看两人斗得正酣,他还以为宇文是赤手空拳缠住了隋凌。正惊讶之余,唐考突然感觉有人在拼命拉扯自己的裤脚,他一低头,拉他的人原来是舞台下的丁岚。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逃啊!难道你还想趁乱倒打隋凌一钉耙?”丁岚胡乱说着话,倒好像唐考和猪八戒一样。
  
  唐考神情凝重,突然用力将身旁的方欣推到了台下,方欣啊地叫了一声,还以为自己会摔倒在地上,不过丁岚的动作也很敏捷,一伸手就稳稳地接住了方欣。
  
  “你先带方欣逃出去吧,我还不能就这么走了!”唐考极严肃地说道。
  
  丁岚一看唐考的眼神,就知道他的心意已决,唐考若是犯了倔脾气,那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丁岚叹了一口气,也不顾方欣频频的回头,拉着她就融入了向外逃离的人群之中。
  
  舞台上一下死了这么多人,台下自然也就瞬间炸了锅,所有的学生都开始疯狂地尖叫着向大门逃去,生怕发了狂的隋凌杀了宇文再跳下台来继续追杀他们。但当他们冲到门前,却发生了更让人心悸的事情,学生们惊恐地发现,不知是什么人所为,竟用拇指粗细的铁链将大门从外面反锁了起来。人们有如湖中被惊吓的鱼群,慌乱不堪地又四散开来,向礼堂的四个侧门涌去,可他们很快就绝望地发现,所有的门都被人从外面锁住了……
  
  混在人群中的丁岚也一下子害怕起来,锁门的人绝不可能是隋凌,他没这个时间,也没这个必要,但究竟是谁要把这么多人都留在礼堂里呢?
  
  不过现在还容不得丁岚去细想,因为现场已经失控了,当学生们明白自己恐怕要继续和台上那个杀人狂魔同处一室时,他们除了哭喊之外,便开始发狂地打砸礼堂的窗户,但礼堂窗户都安装了防盗铁窗,就算砸碎了玻璃,没有工具的帮助,他们也拉不开那一根根竖立的铁条。礼堂外有许多过路的学生被哭喊声惊动,也跑来帮忙,但他们除了报警之外,似乎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有机灵一点的家伙跑去找工具,不过校工办离大礼堂甚远,一时半会的也回不来……
  
  唐考站在高处,也很快发现了学生们从大门出不去的情况,他不敢接近隋凌,只能远远地对宇文喊道:“宇文老师,好像有人把门全部锁起来了,我们全都出不去!”
  
  宇文听得真切,心中不由得一凛,但就这么微微分了一下心,隋凌的长刀就快如闪电地划伤了他的腹部。宇文咬牙忍痛,把两柄长枪舞得如车轮一般,才将隋凌隔在了两步之外。宇文这才留有闲暇喊道:“一定是有人想借机观察邪兵伤人的力量,或者是想趁人多混乱之际抢夺邪兵,我们要对付的可不仅隋凌一个人!”
  
  唐考一惊,又扭头看着台下,不过台下如此混乱,又怎么看得出究竟是谁在捣鬼?
  
  人群中的丁岚并没有去参与寻找出口,他只是用身体护着方欣,怕四处乱窜的人流撞倒方欣,发生可怕的践踏。方欣突然伸手指着二楼的看台,大声对丁岚说道:“快看!”
  
  丁岚抬头一望,那出现在二楼看台的身影分明就是唐考,只见唐考用力扯下厚厚的窗帘,又将窗帘布裹在自己的手上,一拳打碎了二楼的窗玻璃。丁岚一下明白了,二楼的窗户是没有安装防盗铁窗的,不过大礼堂的高度远非其它建筑可比,虽然只是二楼,但从那窗户到地面的距离也差不多有七八米了,唐考若是直接跳出去,非摔死不可。
  
  但唐考既然选择了这条路,自然是胸有成竹。他又一口气扯下五六条窗帘,把这些窗帘首尾相连,打上死结,从破开的窗户那里垂了下去,最后将长长的窗帘一头绑在二楼的暖气管道上。做完这一切,唐考便迅速地消失在窗户前。
  
  方欣心中一凉,喃喃地说道:“他……他怎么一个人先逃了……”
  
  谁知丁岚脸上并没有半点不悦的神情,反而咧嘴一笑,对方欣说道:“你放心,我保证他会回来的,他又怎么会放过替王老师报仇的机会?他只是去取一点东西而已。”
  
  “那我们也从那里爬出去吧!”方欣指了指唐考消失的地方,但她很快就失望地发现,看见唐考逃走的人并非只有她和丁岚二人,已经有几十个人出现在二楼看台上了。


谁知丁岚所做的事也颇为出人意料,他跳上一张桌子,对还在一楼四处乱窜的人群高喊道:“二楼已经有人逃出去了,你们也赶紧上去啊!”惊慌失措的学生们仿佛见到了救星,一下全都离开了一楼的窗户,向楼梯挤去。
  
  方欣不解地问道:“那扇窗户这么小,每次只能有一个人爬下去,你让他们都走那条路,还不如让他们继续在下面寻找出口呢。”
  
  丁岚低声对方欣说道:“我只是想让他们全都上二楼去,因为我怀疑把门反锁起来的人就躲在这些人之中!不管怎样,让这人离宇文老师越远越好!”
  
  “可如果真照你所说,这人是从外面锁的门,如果他还要继续留着礼堂里,那他至少还留了一个出口没有锁啊,否则他又怎么进得来呢?”方欣也是聪明的人,一下就想到了关键。
  
  丁岚一下想起来了,宇文老师出现的时候,可不是从大门那边挤进来的。他猛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头,叫道:“我怎么这么笨?后台也有出口的啊!”
  
  转瞬间,宇文和隋凌已经斗了近百招,宇文的双臂渐渐变得酥麻,灵力和耐力都下降得很厉害,可那隋凌却是越战越勇,挥刀之势竟比初始更加凌厉。宇文自忖事有蹊跷,便留心隋凌的攻势有何奇怪之处。他很快就发现了问题的所在,刚才舞台上所铺的地毯已经被大量鲜血所浸润,踩上去马上会冒出许多的血泡,自己还曾小心注意不要在挥枪时滑倒,可现在地上的鲜血明显已经少了许多,特别是隋凌所站的位置,血迹已经开始干涸。宇文终于明白了,原来隋凌每次进攻的间隙,都会将长刀垂到地上,让邪兵持续饮血,以此来不断增强力量,这邪兵还真是拥有吸血鬼般的力量……
  
  想到这一关节,宇文自然不会让隋凌再如此轻松得逞,他腾不出双手施法,索性用力甩掉了脚上的皮鞋。隋凌见宇文突然脱下鞋子,不由得愣了一下,宇文就借这短短的空当,一跃而起,双足在空中连续虚划了几下,又猛地蹬踏在舞台上!只听见一阵细微的嗤啦声,一层薄冰竟然从宇文的足下蔓延开来,迅速覆盖了整个舞台!台上所有被血迹沾染的部分也全都处于冰层掩盖之下。这一招,却是宇文五行奇术中虚灵之水的进化形态,也叫虚灵冰!
  
  隋凌见那冰盖只是薄薄的一层,不由得冷笑了一声,使出一个重重的地裂斩击,但那地上的薄冰硬承了他那雷霆万钧的一击,竟然丝毫没有破损的迹象。宇文微微一笑,这虚灵冰异常坚固,他常常是作强盾使用的。
  
  不能再从地上取血补充力量,隋凌也不禁开始有点慌张,虽说宇文一时也伤不了他,但如果就这么拖下去,让警察赶来的话那就难以脱身了。正在此时,远处还真的响起了警笛的声音,看来要不了几分钟,警车就会赶到大礼堂外了。
  
  隋凌的身躯猛烈地震动了一下,赤红的双眼竟然开始扫视台下的人群。宇文心中灵台清明,顿时明白隋凌不能从舞台上吸血,又想另寻机会杀人取血了。
  
  这时会场中几百个学生已有大半上到了二楼,正一个接一个地顺着唐考留下的窗帘绳梯滑出礼堂外,排在一楼楼梯附近学生也只有寥寥不到百人。可隋凌那令人恐惧的目光,就落在这行队伍的尾端。
  
  宇文不想给隋凌喘息的机会,正要作势向隋凌扑去,但他身旁的后台入口处,居然在这时走出两个人。
  
  那两人正是丁岚与方欣,刚才他们趁大家都没注意,溜进后台去寻找出口,可除了又被付纶的尸体惊吓了一次外,他们一无所获。后台确实有一个小门,但也被人从外面锁住了。他们仍是不明白,这个锁门的神秘人,究竟是怎样回到礼堂里的呢?
  
  隋凌瞟见丁岚与方欣,嘿嘿地狞笑了两声,高抬手中长刀,吻了一下刀柄上的蓝宝石,脚下陡然发力,平举长刀向二人冲去。方欣刚从后台出来,就看见隋凌如狼似虎地向自己扑来,眼看避无可避,不由得两腿直发软。
  
  宇文低喝了一声:“孽障!”快步急奔,挺枪护在两个年轻人的身前。
  
  谁知隋凌这一招只是声东击西,他的脚下突然就改变了方向,折身往台下跑去。宇文惊叫了一声糟糕,急忙起步,却已经掉在了隋凌身后。
  
  隋凌几步就跑到舞台边缘,并未减速,而是直接起跳,这一跳足足有五米多远,居然落在了第一排观众席的桌子上。他就这么大步踩过每一排桌子,如一阵疾风般向楼梯跑去。宇文没有他那么好的弹跳力,只能绕过桌椅从通道追赶,又比隋凌多走了几步远路,眼看已经追不上隋凌了。
  
  那群学生望见这浑身是血的凶魔突然提刀冲来,全都吓傻了,竟没有一个人想到要赶紧躲开。隋凌在奔跑中就已经弓身拉开架势,目光锁定了队伍最后一个留着短发刘海的清秀女生,只待冲到那女生跟前,就可一刀劈下,重新尝到鲜血的甘甜……
  
  “不……不要啊!”宇文在疾驰中已经先后将手中两柄长枪投出,却都被隋凌回身打落,现在已是回天乏术,眼看着那无辜女生就要葬身于邪兵之下,宇文也只能发出不甘的吼叫声。
  
  隋凌毕竟先到了一步。
  
  弓身长舒,手起刀落!
  
  宇文眼睁睁地看着弯刀嵌进了女生的头颅之中。
  
  并非像所有人想象的那样,刀下如喷泉般涌出鲜血,隋凌的长刀一斩到底,竟插进了地面。
  
  那个清秀女生就如一个虚影一般,面容被穿体而过的长刀拉得怪异扭曲起来,接着众人听见“啵”的一声,女生的身躯一扁,化成一缕清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宇文呆了一呆,口中喃喃地说道:“式神……居然是一个式神……”

赵敏 发表于 2006-8-20 10:17

十四、
  
  突然消失的怪异女生让凶暴的隋凌呆愣了片刻,插入地面的弯刀也没有立刻拔出来。当他反应过来应该另寻一个目标时,那些学生们早已尖叫着四处散开。
  
  “干嘛要躲开我啊……我的刀这么快,你们不会觉得痛的……”隋凌有如野兽一般的目光扫视着靠在墙边瑟瑟发抖的学生们,说话的声音也越发地阴森了。
  
  “他们确实不会痛,但我保证你会很痛!”一个凝重的声音突然在隋凌身后响起,隋凌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是宇文快步杀到了,他冷笑一声,手臂上的肌肉猛地一下绷紧,欲图拔刀回击身后的突袭者。
  
  谁知这一拔之下,赛施尔长刀居然纹丝未动,隋凌一惊,连忙低头望去,只见自己脚边五步范围之内就如舞台上一样覆盖了一层薄冰,刚才插入地面的长刀此刻也被冰层冻结,牢牢地焊在了地上。
  
  隋凌慌张地将另一只手也握住了刀柄,正欲奋力一拔,身后扑来的黑影已经笼罩了他的全身。
  
  “堕三恶道者,我誓不成正觉!”宇文左手虚捏了个法决,右手含着一团青色的虚灵火,猛地一掌拍在隋凌的天灵盖上!
  
  “呜啊!”隋凌发出一声痛彻心肺的叫喊,这一掌又准又狠,打得隋凌双膝一软,“啪”地一下跪倒在地上。
  
  礼堂外突然一阵喧哗,呜呜叫唤的警笛混合着嘈杂的喊叫声很快接近了大门。看来警察们已经赶到了,宇文微微有些紧张,在警察进门之前,他必须将赛施尔长刀取走,宇文可不想将隋凌连人带刀都交给警察……但这礼堂里似乎还有第三者潜伏,如果贸然行动,说不定就搞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宇文的注意力开始转移到刚才突然消失的女生所站立的位置上。
  
  “这个式神似乎灵力低微,连隋凌的一刀也躲不开,应该只是一个单纯的观察者,也不知控制式神的正主在不在礼堂里……不过幸好有这式神挡了一刀,不然又要多一个屈死的冤魂了……”宇文一边在心中暗暗揣度,一边机警地扫视着楼上探出头来观望的学生们。
  
  那边厢的丁岚和方欣正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窗外突然有人叫喊丁岚的名字。丁岚一回头,唐考正站在窗外对他们拼命地招手。
  
  方欣惊喜地跟着丁岚跑到窗前,对唐考说道:“我还以为你脚底抹油先溜了呢!”
  
  唐考只是简单地一笑,并没有说什么。
  
  “靠!你回去一趟居然还有闲心加了件衣服?”丁岚突然不满地叫了起来。
  
  听丁岚这么一说,方欣才注意到唐考身上比刚才多穿了一件黑色夹克。
  
  “少废话,快搭手帮忙,我要进去!”唐考举起右手挥了挥,他的手中居然还拿着两根半米长的钢筋。
  
  “你还瞎折腾什么啊,宇文老师都已经把隋凌制伏了,警察也到了,估计这会儿正在撬门吧。”丁岚没动。
  
  “别指望那几个傻警察了,他们手上什么工具都没有,刚才隔得远远的对着铁链锁打了两枪,居然没打中!”唐考一边说话,一边把身上的夹克脱了下来,“快帮忙,我要把衣服缠在防盗窗上!”
  
  丁岚将信将疑地伸手接过唐考递进窗内的衣服,触手之处竟是一片湿滑冰凉,这件夹克居然刚浸过水!
  
  唐考迅速地将夹克在防盗窗的两根铁条上缠了几圈,又将两只衣袖紧紧地绑在手中的钢筋中点上,然后,他就像在转动一个大阀门,开始用力地绞动两根钢筋。
  
  丁岚一下明白了,唐考制造了一个简单的力矩工具。
  
  随着钢筋的转动,湿透的衣服越绞越紧,渐渐地缩成了一团,唐考咬牙继续用力,丁岚也伸手出来帮忙。那两根平行的铁条其实并不是实心的,在力矩的作用下慢慢地弯曲了,渐渐向紧缩的衣服中心靠拢。方欣惊讶地看见,两根铁条最后几乎并在了一起。
  
  “好!再拉弯两根我就可以钻进去了!”唐考高兴地点了点头。
  
  两人如法炮制另外两根铁条,很快,防盗窗上开了一个大洞,一旁观看的方欣突然觉得唐考这家伙似乎很有做贼的潜力。唐考眼见通道已经打开,便急不可耐地钻过防盗窗,正要跳下窗台,他却“啊呀”地叫了一声。丁岚一看,这家伙身后还斜背着一个长长的背包,进来的时候却忘记了,就这么卡在了防盗窗上。方欣不禁摇了摇头,在心里收回刚才的想法,唐考就算去做贼,也就是个卡在人家窗台上的笨贼……

 唐考红着脸先把包从身上解下来递给了丁岚,自己才真正钻进了礼堂。方欣看着丁岚接过的黑色长包,好像有些重量,唐考逃出去又跑回来,似乎就是为了拿这个包,这包里面究竟是什么呢?
  
  虽然还无法确认控制式神的术者究竟身在何处,但门外的警察折腾了老半天也没能破门而入,宇文也不由微微松了一口气,这便给自己留出了取刀的时间。
  
  看隋凌垂头跪在地上大口喘气,双手仍紧握着刀柄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宇文不禁摇头一叹,开口说道:“隋凌,还是不愿松手吗?这邪兵本就不是属于你的东西,还是放手吧……”刚才隋凌所硬承的这一掌,其实并不难躲过,只是宇文料定他不愿放开邪兵,这用足力量的一掌才会那么势在必得。
  
  谁知宇文所说的话竟象一句魔咒,突然激活了隋凌的凶性,只见他猛地一抬头,用沙哑的嗓音嘶喊道:“谁说这不是我的东西?这他妈的就是我的刀!是我的东西,我就一定要拿走!”隋凌眼中黑色的瞳仁陡然收缩成一个小点,圆瞪的双眼几乎只剩下布满血丝的眼白,异状顿生,惊得宇文也倒退了一步。
  
  隋凌桀桀怪笑着,双手一下放开刀柄,直接握在了刀锋上,他再用力上下一勒,手心涌出的鲜血顿时顺着刀锋向下流淌,滚烫的热血在刀刃上滑过,竟渐渐由殷红变得漆黑,最后落在冻结长刀的冰层上,居然嗤啦一声冒出阵阵黑烟,坚固无比的虚灵冰也开始融化了。
  
  宇文心知不妙,邪兵已经挣脱了自己五行奇术的束缚,他正要再补上一掌,那隋凌已经大叫一声,将赛施尔长刀从地上拔了出来!眼见隋凌连续两次逃离自己的控制,宇文不禁大为头痛,后悔自己刚才不该谨慎过头,错失夺刀的良机。
  
  虽然邪兵重回手中,但隋凌也明白面前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宇文老师并非一个好惹的角色。不过在隋凌的本性中向来就是极为争强好胜,即使在宇文手中吃了两次亏,他也不会因此而有所忌惮,反倒是越来越兴奋了。看宇文还在有些错愕之际,隋凌长啸一声,礼堂里顿时一片清脆的马蹄回响,仿佛有无形的千军万马在整装待命,而天空中,也淅淅沥沥地洒下细沙。隋凌再面向宇文发出一声怒吼,宇文顿时觉得有狂风卷起细沙扑打在自己的脸上,阵阵刺痛使宇文几乎睁不开眼睛,他只觉得自己仿佛站在一片沙漠之中,被突然兴起的沙暴所吞没。
  
  在场的所有学生们惊愕地发现空中又洒下了无形的细沙,其实如果他们能象宇文那样看得见虚灵细沙的颜色,也许会觉得非常浪漫吧,因为那些沙是淡蓝色的……不过他们眼前出现的另一幕,却更加令人骇然。只见隋凌单臂长舒,将手中长刀平举,稳稳站立的双脚竟慢慢地离开了地面,整个人渐渐地飘浮在半空之中,所有人都又惊又怕地看着面前的奇观,难道隋凌还会飞不成?
  
  只有宇文的眼中能真正看见隋凌悬空的原因,那是因为天空中洒下的淡蓝色细沙落地之后正在隋凌的脚下聚集,渐渐升高的沙堆把隋凌举起的同时,也发生了变化。只是短短的瞬间,凝聚的细沙幻化成一匹高大威猛的沙马,而隋凌就端正地骑在这沙马的背上。
  
  宇文虽然也被这邪兵的神秘力量所震慑,手中却早已化出虚灵金枪,随时准备迎击隋凌的进攻。他的心中十分明白,这柄邪兵当年一定是被一位久经沙场的古波斯骑士所用,千百年之后,邪兵仍在怀念那沙漠战场上的奋勇冲杀,眼前的这一切,大概是在模仿千年前的一场死斗吧……
  
  隋凌面上神情肃穆,左手轻轻一牵无形的缰绳,蓝色沙马猛地睁开双目,喷出两股淡蓝色的鼻息,在隋凌的指引下,沙马转身快步向舞台的方向跑去。
  
  宇文没有动,因为他知道,隋凌不是在逃跑。
  
  隋凌拉开足够长的距离之后,再一次掉转马头。面向通道尽头的宇文,隋凌轻吻了一下赛施尔长刀的十字形护手,双腿猛地一夹,那匹肌肉虬结的沙马便如一道蓝色的闪电般向宇文冲去。
  
  宇文怒喝一声,手中虚灵金枪又暴长了三尺,他放低自己的重心,紧握的金枪对准了疾驰而来的马头,而隋凌垂手平挺的长刀,寒光闪闪的锋刃却是对准了宇文的脖颈。
  
  二人不过间隔八十步左右,沙马仅用不到五秒的时间就飞奔到宇文跟前!
  
  “砰!”
  
  宇文的虚灵长枪从沙马的胸前插入,手上却没感觉到任何冲撞的力量,他奋力将手中长枪一绞,那匹高头大马瞬间又变成一簇散沙,漫天飞舞的细沙挡住了宇文的视线,宇文连忙快步后退,但在面前雾状的沙尘中,却陡然探出赛施尔长刀,弯月一般的刀锋仍然带着沙马疾驰的速度向宇文袭来。
  
  宇文骇然,赶紧竖立长枪抵挡,长刀一下横斩嵌入虚灵枪的枪柄之中,并且前冲之力不减,继续将宇文向后猛推。

赵敏 发表于 2006-8-20 10:17

宇文面前弥漫的沙雾渐渐散开,现出隋凌狰狞的面容,隋凌看了一眼宇文的身后,嘴上顿时浮起一个狞笑。宇文头上冷汗直冒,心知身后不远就是墙壁了,若就这么撞上去,只怕长刀的锐芒会立刻割开青色枪柄,这股巨大的力量竟是要将宇文连人带枪切成两段!
  
  千钧一发之际,宇文耳边突然传来“嗖”的一声轻响,隋凌脸上的肌肉一下痛苦地扭曲起来。宇文顿时觉得腕上承受的力量轻了许多,他立刻抓住时机,用尽全力将隋凌的长刀向侧面推开,又就势用右肘猛撞隋凌的面门。隋凌痛哼一声,被宇文从半空中击落,在地上连滚了好几圈,直到撞上大门附近的一根立柱上,才停住了前冲的势头。
  
  侥幸躲过这一劫,宇文仍是惊魂未定,隋凌这一刀的力量实在太过强悍,自己与隋凌摆开决斗的姿态从正面硬接这一刀,可不是什么理智的行为,只是不知是谁在这关键时刻帮了自己。
  
  隋凌被这么一撞,浑身骨头都好像散了架,但他仍是挣扎着从地上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宇文看了隋凌一眼,这才明白为何隋凌手上的力量会突然减弱。
  
  一支黑色的长箭正插在隋凌的右肩上,箭尾余力未尽,还在微微地颤动。隋凌低头看了看,抓住箭杆咬牙一拔,将长箭从肩头拔出,这支箭是一支碳素质地的练习箭,箭头只是一个细小的尖锥,没有带上倒钩,所以隋凌所受的伤并不重,只是隋凌受这一箭的影响,倾尽全力的一击没能击倒宇文,现在已经无力再象刚才那样进攻了。
  
  宇文放眼望去,想知道是谁射出这关键的一箭,可这一望之下,宇文更是惊讶万分,只见唐考笔直地站在礼堂侧门旁,离自己不过二十米的距离,手中拿着一副黑色金属弓把的长弓,正弯弓搭箭,再次瞄准了隋凌。
  
  那一箭,居然是唐考射的!
  
  其实除了丁岚与唐考相交甚久知道他有这个比较特别的爱好之外,惊讶的又何止宇文一人,当方欣看到唐考从背包里拿出一副长弓时,也是让她大跌眼镜,再见唐考熟练地调整弓弦增加磅数,方欣张开的嘴就没再闭拢了。
  
  唐考生性好静,平日里喜好的运动实在不多,射箭却是从高中就一直保持训练的项目,现在虽说练得还谈不上百步穿杨,十八米标准箭道上瞄准红心也几乎能十发九中,要在二十米范围内射中一个人,却也不算很难。在确定隋凌就是杀害王老师的凶手之后,他便一心要为王老师报仇,这才专程回工作室取出自己练习用的弓箭。刚才那一箭,唐考不象宇文那样能看见满天细沙,反倒没有受到视线影响,他本是瞄准隋凌头部的,现在隋凌四处举刀杀人,杀死他也完全可以不负任何责任,可唐考从未真正将弓箭对准一个活生生的人,无论他再怎么报仇心切,犹豫再三,他始终下不了手,才转而瞄准了隋凌的右肩。隋凌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宇文的身上,根本不曾防备身旁会有暗箭飞来,若不是唐考心软,此刻他恐怕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隋凌没想到唐考还有这样深藏不露的本领,气急败坏地将手中长箭折成了两段。宇文有唐考相助,心中一下放心不少,手中长枪一挺,就要将隋凌逼入绝路。
  
  可就在这时,大门被“嘭”地一声踢开了,门外的警察们总算搞定了那条铁链锁。隋凌一见大门洞开,便提刀后退了好几步,躲藏在大门一旁。
  
  宇文一看不妙,连忙对门口的两个警察高呼道:“别进来,凶手就躲在门边。”

那两个警察看起来还很年轻,似乎从来没有处理过这样的突发情况,听到宇文的高喊,他们不但没有后退,反倒平举手枪向前走了一步。隋凌一见门前探出四只拿着手枪的手,不禁狞笑了一下,唐考所站的位置能清清楚楚地看见隋凌脸上的笑容,他不由得恐惧地大声喊叫起来,同时手指一松,一支飞箭直向隋凌胸部射去。可这次隋凌有了防备,他微微侧身,便躲过了那一箭,然后突然前冲一斩!只见寒芒闪过,隋凌这一刀将面前探出的四只手尽数斩落,断手喷溅着鲜血落在地上,还一直紧紧握着那两把手枪。
  
  “天哪……”宇文痛苦地呻吟着,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宇文也完全不能控制事态的发展。当他反应过来提枪前扑时,隋凌已经将两个惨叫连连的警察踢倒在地上,从大门直冲了出去。
  
  “砰砰……”屋外又接连传来两声枪响,还有两个警察守候在礼堂门外,不过他们都没料到凶手会如此残忍地袭击警察,并且速度极快地直接从大门突围,那两枪没有瞄准就胡乱开了,根本没有伤到隋凌。
  
  宇文和唐考一先一后地追出门来,也只看见隋凌动作极为敏捷地跳过横在礼堂门前的两辆警车,转瞬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
  
  S大的这一夜,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请所有同学注意!请所有同学注意!因有杀人凶犯在校园内躲藏,为配合警方的逮捕行动,现已封锁校园所有出口,所有学生不得在室外逗留,如果有人看见身上沾染血迹的男性,请立即拨打校警办公室电话……”学校里几乎所有的广播喇叭都在持续不断地扯着嗓子喊叫,让没有见识到礼堂血案的学生们都感到有些莫名的惊慌,还在自习的学生们都不约而同地从窗户探出了脑袋,想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接到增援求助后赶来的十多辆警车也开始在校园里四处搜寻,一时间校园内几条主干道上随处可见闪动的红色警灯。
  
  隋凌与宇文搏斗了这么久,体力已经消耗了许多,肩上又中了唐考一箭,终究跑不了多快,才跑到东边的图书馆附近,就看到身后有警车追来,他连忙躲藏在路边的树林之中。隋凌心中很明白,自己手中邪兵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与警察的手枪对抗,只是如果今天不能趁夜色逃出这偌大的校园,等到明天天亮之后,警察肯定会在所有出口设置关卡,那就更不容易逃走了……
  
  隋凌在树林的草丛中足足趴了半个小时,看着路上不断有警车来回驶过,他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在警车搜捕的间隙冒险突围,但当他刚一直起身体,就明显感到身后有人。
  
  隋凌一转身,距离自己不过七八步的地方,竟然有一个阴森的人影站在树丛之间,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隋凌浑身冷汗直冒,难道自己在这里趴了半个小时,那人就站在那里看了半个小时吗?
  
  “你究竟是人还是鬼?”隋凌说话不敢太大声,这一声质问便没什么力量。他想了一想,又威慑性地将手中长刀挥舞了一下。
  
  人影晃动了一下,缓缓地走近了隋凌,可这人走动时身躯是不动的,在这夜色中看来,就仿佛是飘过来的一个鬼影。隋凌虽然刚才一气杀了十多人,可现在看见这样诡异的情形,心中仍会有些害怕。他用力握紧了手中长刀,心想不管那东西是人是鬼,只等它靠近了,便一刀了结了它!
  
  黑色人影离隋凌只有不到四步了,隋凌已经可以看出这人身形瘦小,似乎是个女生,他不禁有些愕然,在学校的大喇叭喊叫下,还有哪个女生敢在室外行走?黑影又向前移了一步,隋凌借着远处的灯光,依稀看清了那女生的面容,可这一窥之下,隋凌不禁浑身剧烈一震。这女生短发素面,面容清秀,不正是刚才在隋凌刀下陡然消失的女孩吗?
  
  “你……你……”隋凌喉间格格作响,仿佛看见了不可理喻的一幕。
  
  “你在这里躲藏了这么久,真是辛苦了……”那女孩居然用好听的嗓音问候他。
  
  “你究竟是什么人?”隋凌将长刀一挺,刀尖对准了女孩的头部,阻止她继续向前行走。

赵敏 发表于 2006-8-20 10:18

“你看你,什么事情都用刀来解决,难道你不知道有句老话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女孩全然不惧,继续说道:“其实只要你把这把刀交给我,我就可以帮你从这里逃出去。”
  
  “放屁!”隋凌粗野地叫道:“这把刀已经和我融为一体了,谁也别想从我这里拿走!”
  
  “愚昧的人啊……你不过为了一己私欲而滥用这把刀的力量,你其实是没有资格拿这把长刀的。”女孩摇了摇头。
  
  “我让你看看究竟是谁有资格!”隋凌怒吼着一刀向那女孩斩去。他本以为这女孩又会和上次一样在刀下消失,可这一次那女孩却轻轻巧巧地躲过了扑面而来的刀锋。隋凌愣了一下,第二刀又迅猛无匹地追斩上去。
  
  怪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个女孩完全没有躲闪隋凌的第二刀,一下就被隋凌拦腰斩成两段,可那倒在地上分开的的两半截身子又各自抖动着化成一个完整的女孩。现在,隋凌面前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孩了。
  
  隋凌终于明白了,自己看见的只是一个灵体,控制这个灵体的人,此刻一定就躲在这附近。
  
  “你究竟是谁?快他妈给我滚出来!”隋凌提着刀后退了两步,开始环顾四周的树林。
  
  “嘘……小声点!你就不怕把警察招惹过来?”那两个女孩同时调皮地对隋凌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你只要把刀扔在地上,我就会出现了。”
  
  “混蛋……”隋凌知道,这个对手的目标就是自己手中的邪兵,可他始终不肯现出真身,隋凌有力也无处使。隋凌一怒之下,从身上血迹班班的衬衫上用力扯下一只衣袖,把赛施尔长刀的刀柄和自己的右手牢牢地缠在了一起。
  
  “看清楚了,今天除非你把我这只手砍下来,我是不会让你把刀拿走的!”隋凌对着树林大声叫道,似乎已经全然不顾被警察听见的可能了。
  
  树林里一片寂静,那两个女孩也垂手低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对手放弃了对她们的控制。
  
  隋凌静静地等待着,这个看不见的对手比那位宇文老师危险太多了……
  
  “唉……”林中突然传来一声长叹,却是一个男子的声音。“隋凌,你就是太过于刚硬了,这对你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猝然间,本已不动的一个女孩猛地向隋凌扑了过来,隋凌早有防备,一刀便刺穿了那个女孩的脑袋,可那女孩本就不是人,完全不顾贯脑而出的长刀,一把抱住了隋凌的身体。隋凌大惊失色,想把这女孩从身上甩下去,但那女孩紧紧地抱着隋凌,就像一对久别重逢而热情拥抱的情人,根本就甩不掉。
  
  而且更让人感到恐怖的是,这个女孩的身躯渐渐地渗入了隋凌的体内。隋凌惊叫着,眼睁睁地看着女孩的头慢慢地与自己的胸膛重合在一起。又一会儿,那女孩就完全钻进了隋凌的体内,隋凌惊恐地抬手摸着全身,却没感到有任何的异样之处。
  
  这时,另一个女孩也动了,只见她低头看着四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然后惊喜地“哦”了一声,从地上拾起一根长长的细树枝。
  
  “呵呵……你用那根树枝就想来和我的长刀比试吗?”隋凌强作镇静地笑了起来。
  
  女孩不说话,只是开始舞动手中的那根树枝,姿态却极为优雅,仿佛是在舞台上作一场精彩的舞蹈演出。隋凌冷冷地看着面前手舞足蹈的女孩,手里暗暗用劲,不知她下一步还会有什么怪异的举动。
  
  可隋凌手上刚一用力,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自己的右手不知什么时候高高地抬了起来!隋凌大骇,想将手臂重新放下来,手臂却完全不听自己的使唤。这时,他才注意到,站在对面的女孩也正将她的手臂高高抬起,两人的姿势,竟然是一样的!
  
  女孩对着隋凌娇柔地一笑,隋凌的脸却惊惧地扭曲起来,难道刚才那个钻入自己体内的灵体,就是为了控制自己的行动吗?他开始尝试使用邪兵的力量来对抗对手的控制,可自己的手臂却软绵绵的,仿佛那只右手已经不是自己的了,邪兵的力量也完全感受不到。
  
  女孩并没有给隋凌太多的时间,她温柔地将手中树枝搁在自己的肩上,就好像那是情人赠送的一把定情伞,而隋凌也照着女孩的姿势做出了一样的动作,不过他搁在自己肩上的,却是寒光闪闪的赛施尔长刀!
  
  隋凌看着那刀锋上精致的花纹,仿佛已经闻到了死亡的气息,他惊恐地拼命想放开手中长刀,可自己刚才已经用衣袖将刀柄和右手绑在了一起,现在又怎么放得开呢?终于,隋凌崩溃了,他开始绝望地大声叫喊,只希望能有警察听见后赶来拯救自己。
  
  女孩的神情陡然一变,阴冷地看了隋凌最后一眼,用力将树枝在自己白皙的脖子上一勒!
  
  一腔热血,尽数洒落在隋凌面前的草地上……

赵敏 发表于 2007-2-4 2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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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十五


    天刚蒙蒙亮,警察们就在阴霾湿润的树林中发现了隋凌的尸体,尸体咽喉上深深的刀痕,几乎切断了隋凌的脖子。

    经验丰富的法医在仔细勘查现场之后,却得出畏罪自杀的推论,因为那把有许多证人目睹的凶器仍然在隋凌的手中,沾染了大量隋凌的鲜血,并且现场也没有第三者的指纹和脚印。

    隋凌之死,震惊了整个城市。一个品德优良的大学生,为何突然变成了杀害十余人的杀人狂?无论是谁都会想知道这件事的全过程。而在无孔不入的记者们大力挖掘之下,某个案发现场的评委会老师也透露出本该竞选决定的学生会主席却由学校内定的内幕。

    仿佛一切都有了定论,这位有绝对实力成为新任学生会主席的优秀学生,却无意中知晓学校内定的学生会主席并不是他,年轻人的脆弱让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的精神世界崩溃了。第一个被害者正是上一任的学生会主席,似乎也证实了这件事的起因。

    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都将这起事件与十五年前在美国衣阿华大学发生的中国学生卢刚因为嫉妒而失控枪杀数名美国导师的血案相提并论,隋凌与卢刚的结局也十分相似,都是用行凶的凶器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大学生的心理亚健康状态又变成一个社会关注的热点,被人们广泛地谈论。不过这起事件中的一些细节,是不曾被公众所知的,例如那个在隋凌刀下突然消失的女孩,由于只有极少数的几个学生目睹,警察们就一直无法证实它的真伪,另外,究竟是谁把所有的门都反锁起来,也是让警察们极为头痛的一个问题,因为那些铁锁链上并没有指纹……而一个引刀自刎的人是否能自己割开那么大的伤口,警方内部也一直有争论……

    而最接近事实真相的三个人,此刻正躲在幽静的竹林中开碰头会。

    “宇文老师,你现在可变成大英雄了啊!”丁岚的眼睛盯着报纸头版的一张照片,嘴上却略带挪揄地对宇文说道。那张照片是用手机拍摄的,本就不是很清楚,又被放大了许多倍,画面上正激烈交手的两个人模模糊糊的,活象皮影戏里的两张皮影,实在看不出是宇文和隋凌。

    “那种场合都还有人不忘用手机拍照片,还真有不怕死的啊……”宇文摇头叹道,最近他成了遇到危险挺身而出保护学生的优秀教师典型,学校为了降低这起事件的负面效应,便把这起血案的结局尽量往良性的方向发展,甚至还想为宇文安排一场先进事迹报告会,若不是宇文坚决不从,只怕现在他又要回到大礼堂里,傻乎乎地坐在台上说废话了。

    唐考一直没说话,此刻他的心情十分复杂,在确认隋凌就是杀害王老师的凶手之后,他便一直希望能亲手为王老师报仇,可现在隋凌真的死了,唐考又开始为隋凌感到悲哀,并不认为他是罪有应得,也许真正的凶手,还是那把扰乱人心的邪兵吧。

    “那把长长的弯刀被警察拿走了,还会不会再出来作乱啊?”丁岚将手中报纸一合。

    宇文烦躁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低声说道:“真是被警察拿了就好了,可现在警察手里那把分明是赝品!”

    “啊?”两个年轻人都吃了一惊!

    “你们不会真的认为隋凌是自杀吧?”宇文抬起头来,锐利的目光一扫面前两个发愣的家伙。“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隋凌向来性情刚烈,两次被我击倒,又两次都顽强地站了起来,而且一旦抓住时机就逃得无影无踪,这样的家伙会自杀吗?”

    “可……可是警察都已经宣布是畏罪自杀了,而且现场的情况看来也合乎情理啊。”

    “这都是有人制造的假象……报纸上放出凶器的照片了,你们可能没有注意,隋凌所用的那柄赛施尔长刀尾端镶嵌的是一颗蓝宝石,而现在公布的这把虽然也是赛施尔长刀,但尾端却是个象牙雕刻的骷髅头,邪兵已经被人调换了!”

    “可这又是谁干的啊?”唐考也开始学着宇文的样子,使劲挠着自己的脑袋。

    “赛施尔长刀是稀有的武器收藏品,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拿出一柄很相似的长刀来玩狸猫换太子,似乎是处心积虑早有准备啊……丁岚,还记得那个被隋凌一刀砍下去却突然消失的女生吗?”宇文看着丁岚说道。

    丁岚连连点头。

    “那是一个式神,有人利用式神来观察礼堂内的情况,自己却在礼堂外把门全部锁死了!”

    “式神?这不是日本神怪传说里常有的东西吗?难道……是那个日本学生?”唐考问道,“他把门锁上,想看着我们全被隋凌杀光?这个王八蛋……”

    “估计他是想利用我们做小白鼠,试探那邪兵攻击的威力和具体方式,然后自己出手时就能用最稳妥的方法拿到邪兵,现在看来,他已经很成功的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宇文在大庭广众之下首先暴露了自己的能力,而对手却仍然躲藏在暗处,宇文也不得不承认,在这场邪兵的争夺中,他其实已经先输了一筹。

    “现在能肯定就是日本人干的吗?”丁岚对那突然消失的女生印象很深刻。

    “式神,古籍里常常记载为“识”神,和我们中国神话里的灵有些相似,是一种受人控制的灵体,它们的出现总是和日本那些法力高强的阴阳术士们联系在一起,我也有些怀疑那位日本同学与此事脱离不了干系……不过怀疑归怀疑,我们并没有确切的证据啊!”

    “那我们从现在开始就密切注意这个日本家伙的动向吧。”丁岚有些兴奋地说道。

    “注意你个头!”唐考又伸手打了丁岚一下,“外籍学生宿舍你进得去吗?这家伙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恐怕现在正打电话订回国机票准备开溜了吧?”

    丁岚摸了摸被唐考打痛的头,不服气地叫道:“马上报警去搜查这家伙的窝点,就说他偷盗中国的古董!说不定那刀就在他的宿舍房间里!”

    “哼哼……那柄赛施尔长刀可不像是中国的古董啊……而且如果这把邪兵也和那柄克力士剑一样是藏在人身体里的,那你可搜查不出来!”唐考冷笑。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也别想上飞机啦,肯定一过安检门就会呜啦呜啦的叫,嘿嘿……”丁岚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唐考没再理睬丁岚,只是盯着宇文的脸没说话。

    宇文被唐考的目光刺得有些不自在,不由说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当老师么?”

    “唉……宇文老师,我本来以为你和我们已经是无话不说的朋友了,可现在看来,你还是隐瞒了很多东西啊……”唐考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宇文一愣。

    “最近学校里出了这么多人命案,死的人也越来越多,全都和这邪兵有关系,可这东西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在中国的大学里会挖出外国兵器?而且照目前情况来看,这些兵器都很危险,会反过来控制使用它们的人,可除你之外,明显还有其他一些神秘人物都聚集在学校里,你们冒着这么大的危险,都是为了得到这些兵器,它们究竟有什么特别的用处?你们又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就一定在我们学校里出现呢?”唐考突然语气激烈地向宇文抛出许多个问题。

    宇文神情复杂地抓起丁岚搁在石桌上的一盒三五,给自己点燃了一支烟,猛吸两口之后,他缓缓说道:“其实……这些事情迟早也会告诉你们的,只是牵扯的细节太多,我总是偷懒不想说,既然你们提出来了,我还是拣关键的给你们说说吧。”

    唐考和丁岚都不由得精神一振,知道宇文又要说故事了。

    “还是上个世纪末的时候,俄罗斯有个主攻远东考古的考古学家,叫博塔沃夫.谢尔盖,他在伊朗的哈马丹古城遗址挖掘出大量帕提亚帝国时期的石板,帕提亚王朝,就是我们中国古代所说的古波斯的安息王朝。这些石板上刻有大量楔形文字,文字的内容很杂,涵盖了天文地理人文各方面的知识,这并不奇怪,古波斯文明本来就是这样丰富。可奇怪的是在那些楔形文字间竟然还夹杂了一些中国文字,具体一点说,应该是小篆!”

    “小篆?这不是秦朝时期所用的文字吗?”唐考有些惊讶地说道。

    “没错,就是秦朝统一文字时使用的简化小篆,后来小篆在秦末又进化成了隶书。可惜那些文字很少,而且也已经很不完整,只能勉强猜测出文字的内容是关于金属冶炼的。这件事,那位俄罗斯考古学家一直没有公布,直到03年之后,石板的文字拓片才以日记的形式在考古界里小范围地流传了一下。你们也应该知道,中国古史记载与西亚大规模的交往是始于公元前二世纪汉代张骞通西域,如果这位谢尔盖同志的发现是真实的,其实也只是将中国与波斯有古籍记载的交往时间提前了一百多年而已,算不上什么特别大的发现,因为在公元前四世纪,希腊人就已经称呼中国为“塞勒斯”(Seres),意即丝之国,中国通过波斯与西方早有来往,不过没有更多的实物证据而已。”

    唐考和丁岚对历史都颇感兴趣,此刻更是听的津津有味,只是还不知道这事与邪兵有什么关系。

    “这份考古日记里的记载虽然在学术界没有引起什么太大的反响,但在法术界却掀起一个小小的风波,因为我们法术界也有自己的神秘考古,在神秘学领域里,我们有许多研究是永远也不会公开的……”宇文的声音逐渐沉重起来。“就在我们自己的远东考古记录里,曾发现一份唐朝末期的文献,其中只鳞片爪地记载了一件怪事,似乎是说曾经有一个每隔五十年就会举行一次的与兵器铸造相关的聚会,远东周边范围内会有几个国家的人员参加,但这个延续了许多年的传统聚会不知为何却在唐朝被中止了,至于中止的原因,文中只是含混其词地说有妖邪之事发生……而具体参加的国家和聚会举行的地点,全都没有详细记载。由于这是一起很少见的“涉外”妖邪事件,所以我们都很重视,想来那些曾经参加聚会的国家应该在自己的历史记载中有所提及,但我们却始终没能找到相关的资料。”

    “兵器铸造……金属冶炼……难道那位俄罗斯学者发现的中国文字里记载了与这个聚会相关的内容吗?”唐考在头脑里微微整理了一下宇文所说的内容,便作出了合理的猜测。

    “嗯,没错,那段残缺的文字中,提及了中国,并用了“故土”和“五十年之约”这样的字眼。但最为关键的,是文字里有一个地名……”

    “地名?难道……”唐考和丁岚对视了一眼,神情都有些愕然。

    宇文扔掉已经燃到尽头的烟屁股,抬头看了两人一眼,说道“你们想得不错,那个地名就是我们现在所站立的这片土地在古时的称呼。”

    “你的意思是……我们这里曾经有很多国家的人来举行过兵器制造技术研讨高峰会?而这个聚会五十年一期,从秦朝一直延续到唐朝?”丁岚用了一个很现代的名词。

    宇文微微地笑了一下,说道:“这样形容,也未尝不可。不过对我们术士来说,关心的只是那份文献中所说的妖邪之事。俄罗斯学者的发现也仅仅让我们把事件发生地点的范围缩小了不少,可要在我们脚下这片广袤土地上找到当年发生怪事的具体位置,实在是太难了,在没有更多的资料被发现之前,这起神秘考古事件就这么搁置在一旁。又过了三年,我突然收到了马立老师发来的电子邮件……”

    “马立老师?”唐考和丁岚的眼珠都要掉出来了,那个普普通通的干巴老头居然也和这事有关系?

    “表情干嘛这么奇怪?马立老师只是我的一个朋友而已,据他在电子邮件里所说,S大最近在夜间能探测到奇怪的能量辐射,虽然辐射波动不大,但成像图谱显示,能量源有很强的破坏性。所以……”

    “所以你就来到了S大,和马立老师换岗继续观察神秘辐射?”唐考眉毛一挑。

    “是的,多亏马立老师推荐我代替他的岗位,不然我又如何混得进学校?但我还是晚来了一步,再后来发生的事情……你我都知道了……”宇文轻轻叹了一口气。

    “现在出现的几柄邪兵,就是在那最后一场聚会之后留下的?”丁岚说道。

    “目前看来,应该是这样……只是另外几位关注邪兵的人,似乎知道的内情比我更多!”宇文有些不甘心地说道,“虽然我现在也得到了一把克力士剑,但除了知道它喜欢吸血之外,这把剑背后究竟还暗藏了什么特别的秘密,我却完全不得而知……”

    “这么说来……其实邪兵落在和你一样的术士手中,也不是一件坏事啊,至少他们可以象你一样控制住邪兵,而不是被邪兵所反控制。”唐考学着古代谋士常用的动作,摸了摸光滑的下巴,只可惜那里并没有一络长须让他拽一下。

    “但愿如此了,其实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还能控制那邪兵多久……”宇文皱着眉头,眼前的情况越来越复杂了。

    ******

    人流如潮的食堂里,温雅端着一份炒面和一杯橙汁,正四处找寻着座位。许多男生看见温雅在找座,都不约而同地把自己身边的空当多让了一点出来,希望漂亮的温雅老师能坐到他们的身边,但温雅只是在经过他们时宛然一笑,便从他们的身边快步走开了。

    直到看见方欣身旁有一个空位,温雅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我能坐这吗?”温雅对方欣说道。

    “唔唔……”方欣嘴里塞了一大口米饭,只能口齿不清地点了点头。

    “在看什么呢?”温雅发现方欣面前除了饭盒之外,还搁着一份今天的报纸。

    “还能看什么,这两天报纸上都是礼堂血案的新闻啊,嗯?好像那天你也在礼堂的嘛?”方欣突然想起来了,温雅那天也是评委会教师成员之一,应该也经历了那场恐怖的事件。

    “别说了,想起那天的事情就恶心,饭都吃不下了……”温雅做了个厌恶的表情。

    “呵呵……温雅老师,有这么夸张吗?不过现在大家都没事了,也多亏有宇文老师挺身而出,赤手空拳拖住了持刀的隋凌……”

    “赤手空拳?宇文老师不是也拿着兵器的吗?”温雅有些惊讶。

    “你说什么啊?宇文老师不是一直都空着手的吗?你看这张照片……”方欣把桌上的报纸颠倒了方向,让温雅看清上面的头版照片。

    温雅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说道:“这照片一点都不清楚嘛。”

    “嗨,现场那么多目击者,都看到宇文老师是空着手和隋凌搏斗的。他的武艺这么好,我正准备赖他教我几招防身之术呢!”

    “可是……我真的看见宇文老师的手中拿着一把青色长枪的啊……还有那天空中洒下的奇怪细沙……”温雅用谁也听不见的声音,对自己说道。这个宇文……真的很神秘……

    晚餐之后,温雅习惯在校园里走几圈散散步再回自己的单身宿舍。在经过大操场时,运动场上传来学生们热情而喧闹的声音,让温雅不禁驻足观望了片刻,夕阳的映照下,打篮球的男生们都镀上了一圈金色的光环,看着他们充满活力地运动着,学校里的气氛似乎并未受到那天礼堂血案的影响。可那失去孩子的十个家庭呢?肯定正沉浸在悲痛之中吧。人的命运,就是这样有天差地别……

    温雅正忧伤地胡思乱想着,突然看见丁岚一路小跑地从自己身边经过,看他脸上的表情,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站在操场边。

    “喂!丁岚!”温雅将双手合在嘴边做成喇叭的形状,对着丁岚大喊了一声。

    丁岚回头一看是温雅,明显哆嗦了一下,正要转身逃跑,温雅又大喊了一声:“站住!再跑就别想及格了!”

    丁岚脚步一滑,老老实实地站住了。

    温雅走近几步,发觉丁岚背着一个硕大的旅行背包,看起来很沉重。

    “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啊?”温雅径直走到丁岚面前,说话的口气就像抓住了违章司机的交警。

    “嘿嘿……送点东西过去……”丁岚不自然地笑笑,看温雅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后的背包上,他又连忙补了一句:“那本书就快翻译完了,下个星期就可以发给你了!”

    “没问你这事,你背着的是什么?”温雅好奇地伸出了手,想去拉开背包的拉链。

    “啊呀,真的没什么东西!”丁岚一晃身子,背包从温雅的手下闪开了,可就这么一晃,温雅便清晰地听见背包里传来一阵“哗哗”声,好像有一大包液体藏在背包里。

    “温雅老师,我真的赶时间,快来不及了,拜拜……”丁岚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嘴里还在唠叨着,人一下就跑远了。

    “这家伙……难道背的是酒?”想到一群男生躲在某个角落里喝得烂醉如泥的样子,温雅不禁摇头苦笑了一下。

    突然,她想起了宇文树学,最近似乎总看到丁岚唐考和他混在一起,莫非现在丁岚就是要赶过去和宇文会面么?

    出于对丁岚背包的好奇,也出于对宇文老师的好奇,温雅突发奇想,决定跟踪丁岚!

    她知道自己穿的高跟鞋走路动静比较大,便没敢跟得太紧,远远地望着丁岚绕过教学区,却直奔教师宿舍的方向去了。

    教师宿舍共有八栋楼,修建得比较早,现在已略显陈旧,温雅就住在一号楼里,眼看丁岚正向七号楼走去,宿舍区建筑密集,温雅怕把丁岚跟丢了,想跟紧几步,又怕脚下的高根鞋声音泄漏了行踪。她索性将鞋脱了提在手上,就这么光着一双白玉般的纤足,蹑步追了上去。

    刚一转弯,温雅就看见宇文站在宿舍楼下,正和丁岚说着什么,温雅连忙缩回脑袋,只露出一只眼睛偷看着他们,难道他们还真是打算在教师宿舍里聚众饮酒?

    不过温雅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想法错了,丁岚打开自己硕大的背包,正将一袋又一袋的液体从包里拿出来,放进宇文手中所提的一个黑色塑料袋中。

    那些袋装的液体,竟是暗红色的!

    温雅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两个家伙究竟在干什么啊?是在做什么交易吗?温雅又仔细看了看丁岚手中的红色液体,液体的外包装是严实密封的塑胶软袋,上面还贴着白色的标签。她忍不住从墙后走了出来,向两人走去,但还没等她走近宇文,她便已看清他们手上的东西,那白色标签上印有一个清晰的红色十字,这不是医院里用于急救的冷藏人血吗?温雅不禁惊叫了一声。

    叫声虽然不大,却也惊动了宇文和丁岚,温雅正要转身逃开,宇文已经快步追上来了,温雅光着脚跑不快,心里一下慌张起来,她正要接着大声叫喊,身后之人一下扑上来捂住了她的嘴,温雅吓得闭紧了双眼。

    “别叫!”捂住温雅嘴巴的人声音里同样有些慌张,“你看见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看见……”温雅赶紧表明自己的立场,但她说出的话只是一阵呜呜声。

    “宇文老师……你把她的嘴捂着,她又怎么回答你的问题啊……”温雅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却是丁岚在说话。

    “哦……哦……”那只有力的手渐渐松开了,温雅在宇文的手指间闻到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我们又没干什么坏事,她突然这么一跑一叫的倒把我吓了一跳,我干嘛要去追她啊?”宇文好像这时才反应过来,有些后悔地对丁岚说道。

    温雅战战兢兢地转过身来,看见宇文和丁岚都面带微笑地望着自己,再看自己手里提着高跟鞋,一双脏兮兮的光脚,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倒好像理亏的是自己了。

    “温老师,宇文老师,没事的话,我先走了……”丁岚颇有礼貌地向温雅行了个礼,径直离开了二人。

    宇文见温雅仍在有些害怕地看着他手中所提的黑色塑料袋,便把口袋往身后一藏,温和地说道:“温老师还不回宿舍休息吗?”

    “你……那天在礼堂,多谢你救了大家。”温雅顿了好一会,总算想出了一句托词。

    宇文笑了起来,“这点小事,不用专程登门拜访了吧?无论是谁看见那种场面,都会站出来的。如果温老师没事的话,那我就先上去了。”

    “哎!宇文老师!”温雅一看宇文转身要上楼,不由得有些着急,一下叫出了声。

    “还有什么事吗?”宇文并没有停住上楼的脚步。

    “他们都说你是赤手空拳缠住了隋凌,可我当时怎么看见你手里拿着一柄长枪呢?”

    宇文浑身一震,站住了脚步,“温老师,你恐怕是看错了,那天我确实是赤手空拳的。”说完,宇文头也没回地上了楼,将温雅一人扔在了楼下。

赵敏 发表于 2007-2-4 22:51

正文 十六
    工作室里,两个可怜的家伙正在熬夜翻译最后一章小说。

    “弗雷德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对村民们来说,完全没有任何价值,他所追求的道德与理想,在这个贫困的地方还不如半袋燕麦……我说老唐,这个可怜的弗雷德干嘛不奋起反抗?”丁岚一边看着液晶屏上的译文,一边嘀咕着。

    “这我哪知道?要说奋起反抗,咱们怎么不奋起反抗温大美女啊?”唐考坐在另一台电脑前,正将手写的一段译文输入到电脑中。

    “我们是被要挟的,这没办法……你说弗雷德家里老婆孩子啥都不剩了,还留恋什么啊?”

    “弗雷德还在等上帝搭救他呢,等他明白上帝早就放弃他了,自然会拿起那把老枪跳起来的。”

    “唉……不想这么多了,赶紧把活做完吧。”

    “对了,今天下午你去哪了?”唐考扭头望着丁岚说道。

    “我去了一趟中心血站,找一个朋友买了十包袋装血,嘿嘿……”

    “啊?这东西能这样卖的吗?还一次买了十袋……又不是买牛奶!”

    “有钱什么买不到?这又不是什么违禁物品……血站那边还说了,如果下次还要,他们可以送货上门。”丁岚有些得意地哼了一声。

    “靠,为富不仁的地主老财,有钱了不起啊?”唐考忍不住骂了一句,不过丁岚都能有渠道弄到人血,那些神通广大夺走邪兵的家伙岂不是也可以搞点血来饲喂邪兵?至少……不需要再杀人了吧?

    “呃……今天把血交给宇文老师的时候,被温大美女看见了……”丁岚有些犹豫地说道。

    “嗯?她不会以为咱们是一群吸血鬼吧?”

    “不理她,随便她怎么想,总不至于会去报警吧?”

    “应该不至于……哎,明天我们干脆去宇文的宿舍吧,你搞来这么多血,我们正好可以看看邪兵是怎么吸血的。”

    “好主意!”丁岚也一下兴奋起来了,“宇文这家伙总是神神秘秘的,从来不邀请我们去他宿舍玩,每次见面都在竹林里,今天我去给他送血上门他都不让我上楼,明天我们直接去敲他家的门!”

    “嗯,就这么定了!”

    工作室的灯光,一直亮到了凌晨四点……

    ******

    第二天下午,宇文有课,最近他似乎有点心不在焉,讲课时居然在年代时间上犯了两个小错误,被得理不饶人的方欣当场指出,让宇文尴尬了好一阵。

    下课之后,宇文有些匆忙地离开教学楼,唐考和丁岚对视了一眼,便偷偷摸摸地跟了上去。他们本以为宇文会直接回宿舍,就打算在他开门的时候突然跳出来,让他没法拒绝。可宇文并没有回宿舍,而是径直出了学校的东门,走进校外的一个农贸市场。

    “真没想到……宇文老师居然出来买菜?”丁岚咂巴了一下嘴。

    “废话!他不买菜吃啥?跟紧一点!”唐考推了丁岚一把。

    “他可以和我们一起吃食堂啊,买菜自己做更便宜一点?”丁岚有些不解。

    宇文买了一点番茄和土豆,然后走到肉铺面前。

    “老板,给我称五斤大排。”

    距宇文不远的唐考和丁岚一听就炸了,“这小子!和我们在一起就拼命装穷,自个一人吃饭居然买五斤大排?”

    两人蹑手蹑脚地走到宇文身后,就等肉铺老板把大排斩好装袋递给宇文时,突然出手抓住了宇文的肩膀。

    “哈,宇文老师!被我抓住了吧?买什么好吃的啊?”唐考奸笑道。

    “这就叫人赃俱获!哈哈,宇文老师是不是准备请我们吃大排啊?”丁岚伸手去掂了掂宇文手中提着的塑料袋。

    宇文被突然伸来的两只手吓了一跳,一看是这两个捣蛋鬼,真是哭笑不得,“我……这大排……”他一时还不知该怎么解释了。

    “你可别说这大排不是买给你自己吃的!不过话说回来……你买这么多,吃独食吃得下吗?”唐考嘿嘿笑着把宇文从肉铺前拖开。

    “好了好了。”宇文挣脱两个家伙的手,“今天晚上我请你们去我家吃饭,行了吧?”

    “哦耶!”两个家伙终于得逞了。

    “老板,再给我称五斤仔排。”宇文居然又回到肉铺前。

    “啊?还买啊?就我们三人哪吃得了这么多?”这下该轮到唐考和丁岚吃惊了。

    “走吧!跟我走,有肉吃,但得帮我提回去!”付了帐,宇文将手中两个大口袋递到两人的面前。

    唐考和丁岚乖乖地接过口袋,跟在宇文身后往学校走去。

    单身教师宿舍还是简单的一梯两户的格局,在校多年的老教师们都已经分到了属于自己的房子,这里留下的就全是三十岁以下的年轻老师了,由于宿舍进出的人都很年轻,所以在唐考的眼中,除了格局不太一样,陈旧的教师宿舍和自己居住的学生宿舍看起来也没什么区别。

    宇文在打开屋门之前,对两个学生说道:“无论看见什么,请不要大呼小叫。”

    那一瞬间,唐考脑海里浮现出的,是一间挂满了各种符咒八卦桃木剑的屋子,而屋子正中,就镇着那柄蛇型怪剑。

    不过在丁岚的想象里,却又是另一番景象――只待宇文把屋门一开,就会有一个身材火爆穿着清凉的美女站在门后,嗲声喊道:“太好啦!老师回来了!”

    两个想象力丰富的家伙在走进宇文的宿舍后,顿时感到一阵失望,窗帘是闭着的,屋里有些昏暗,收拾得颇干净的客厅里摆放了几件老式的手工木制家具,而常见的电器却一概欠奉,就连电视机也没有。这样普通的房间,实在没有大呼小叫的理由,若要惊呼,也只会惊呼宇文房间的简陋吧。

    唐考失望之余,正要出言讥讽一下宇文,丁岚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臂,颤声说道:“你看窗户边上……”

    唐考一愣,将目光投向窗边,那窗户边的椅子上,竟然坐着一个毛茸茸的黑色庞然大物。只因它一直没有动弹,唐考起初便没有注意到它的存在。

    “啊……啊……这是什么东西?”唐考不由得倒退一步,撞在了宇文的身上。

    “不是说了要你们别大惊小怪嘛,这是我家的狼犬。”宇文平静地说道。接着,宇文走到窗户边,将窗帘刷地一下拉开。

    明亮的光线下,那黑色怪物扭动了一下脑袋,唐考和丁岚这才看清了它长长的口吻和竖立的两只尖耳朵。果然是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狼犬,只是它的身型如此巨大,蹲立在椅子上就活象一个身着黑衣的彪形大汉。

    唐考壮着胆子走近狼犬,后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又把头扭向了窗外。

    “呵呵……它很酷的,别把它当成普通的狗了。”宇文笑着摸了大犬的脖子,对它说道:“玄罡,这是我的两个学生,这是唐考,那个是丁岚……我们关系很不错的,你别总时摆着一副臭脸。”宇文很正式地向大狗介绍两个学生。

    “玄罡?这条狗叫玄罡?好酷的名字啊!”丁岚也凑了上来,想学宇文的样子摸摸它的脖子,可玄罡居然象人一样微微侧身,避开了丁岚的手。

    “它这段时间天天被我关在家里,心情不太好,你别见怪。”宇文揉了揉鼻子。

    “不能把它带出去溜达溜达?”唐考还没见过这么神气的大狗,一下就喜欢上了。

    “学校有明文规定不许在校园内养狗的,我怎么敢带出去?它这么大,万一吓坏了哪个女同学,恐怕就把打狗队招惹来了。”宇文摇头叹了口气。

    丁岚想讨好一下玄罡,便在书包里摸了摸,摸出一根早上吃剩的火腿肠,他剥开塑料外皮凑到玄罡的嘴边,本以为玄罡会一口吃下去。谁知玄罡看了一眼,立刻现出厌恶的神情。

    “别喂它这个,它不吃这种……呃……垃圾食品的……”宇文说完大笑起来。

    “靠,还真挑嘴,我就爱吃这种垃圾食品!”丁岚恶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中的火腿肠。

    “你们先随便玩着,我去做饭。”宇文搓了搓手,转身向厨房走去。

    唐考又看了看四周,发现一面白墙上贴了许多照片,他好奇地走近那些照片,仔细地看了半响。

    这些照片似乎都是在清晨拍摄的,色彩全都呈现一种清冷阴暗的基调,照片里没有一个人,全是学校里有点年头的老房子,每栋老楼都从不同的角度拍摄了许多张照片,又分类贴在一起。

    宇文拍摄这些老房子干什么呢?

    唐考大声对厨房喊道:“宇文老师,我借给你的数码相机还在用吗?”

    “哦,我还要用一段时间,你不介意吧?”

    “随便用,不过你拍这些老建筑有什么用啊?准备参加摄影比赛?”

    宇文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想了一下,说道:“我觉得我们的S大有点古怪。”

    “古怪?”唐考和丁岚面面相觑,一同走进厨房里,想听宇文说个究竟。

    “最近几年学校里拆除过什么废弃的老楼吗?”宇文一边问,一边提着菜刀娴熟地将仔排斩成小块。

    唐考摇了摇头,说道:“反正我们读书这几年没见拆过房子。”

    “我觉得学校里有几栋老楼似乎布成了某种法阵,但现在还不太能确定。”

    “法阵?你是说……象八卦阵那样的东西?”丁岚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差不多吧,有点那个意思,就是我照片里拍下的那些老房子,它们所处的方位好像是经过特别选择的。”

    “以前修建房子前都要先看看风水的,讲究挺多,如果几栋房子连在一起有特殊的方位感,那也没什么奇怪啊。”唐考并不认为这有什么特别。

    “风水我也稍懂一点,这些老房子,其实已经谈不上什么风水了,就算作为法阵,也早已失效,顶多……也就是个被废弃的法阵。”说话间,宇文已经斩好了仔排,开始给土豆削皮。

    “废弃的法阵?”唐考有些不明白了。

    “我的意思是,在历史上某个时期,这里曾经有一个法阵,也许是镇邪,也许是其他用途,但隔了这么多年,组成法阵的建筑被拆了建,建了拆,早就失效了,只是一直沿用了当年的地基,还可以勉强看出一点以前的法阵影子。”

    “那你的意思是……这法阵是建来镇压邪兵的?”丁岚问道。

    “不象!”宇文摇了摇头,“邪兵出世似乎和这法阵没什么关系,如果这法阵是用来镇住邪兵的,那它已经失效了那么多年,邪兵怎么会现在才出来?”

    “我们学校里还藏着什么危险的东西吗?”唐考突然有些害怕起来。

    “不知道……”宇文的神情有些忧郁,“如果有整个学校的平面图看看就好了。”

    “学校里不是有卖校园地图的吗?”丁岚一下想起来了。

    “那种不行,太简单了,只有基本的街道图,建筑物都没画全,我自己用照片来对照着手绘的又总是不太准确……”宇文叹了口气。

    “嘿嘿……要看学校里的平面图吗?这好办,我给你弄来!”唐考信心十足地说道。

    “你能弄来详细的平面图?”宇文又惊又喜。

    “没问题,你这里有上网的电脑吗?”

    “卧室里有,你是想查询学校图书馆的数据库吗?我已经查过了,没有……”

    “哪有这么复杂?你等着看就是了。”唐考走进了宇文的卧室。

    卧室里的布置更加简单,就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个写字台。写字台上放着一台不知宇文从哪里淘来的旧电脑,用的还是已经很少见的15寸CRT显示器。

    唐考打开电脑,开始下载一个软件,宇文凑过来一看,唐考下载的软件叫“GoogleEarth”

    “这……是GOOGLE推出的新服务吗?”宇文惊讶地问道。

    “宇文老师,你落后了,这个软件现在很多人玩的,用它可以看到全世界的卫星地图,当然,也包括我们的学校。”丁岚在唐考身后抱着双臂笑了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玄罡也跑进了卧室,端正地坐在唐考身旁,关注地看着电脑屏幕。

    校园网与电信网络间的带宽不大,下载软件耗费了很长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宇文又趁机把两个大番茄用开水烫了烫,去皮斩成番茄酱。

    就在宇文开始炖排骨时,唐考在卧室里叫了起来,“可以看了!”

    宇文提起围裙的边角擦了擦湿漉漉的手,快步走到电脑前。

    显示器上出现了一幅卫星地图照片,地图上可以看到整个完整的校园,所有的建筑物都历历在目,清晰无比,甚至连小路上停放的一辆板车也可看得一清二楚。

    “今年六月GOOGLE进行过一次比较大的更新,我们的城市终于有清晰的卫星地图了,不过这些照片恐怕还是04年甚至03年的时候拍摄的,不知道会不会老了一点?”唐考熟练地放大照片,学校的大型室内体育馆轮廓分明地出现在屏幕上。

    “老?真要有几百年前的卫星地图就更好了,那样还可以看得更明白一些,现在这样,恐怕还不能保证可以看出这究竟是个什么法阵!”宇文从唐考手中接过鼠标。

    卫星地图在宇文手下快速地滚动着,宇文不但眼睛盯着屏幕,还扯过一张白纸顺手涂涂画画起来,只是唐考和丁岚都看不明白他画的是什么。

    过了一会儿,宇文神情凝重地放开了鼠标,低声说道:“难道是一个中元无常阵?奇怪……真奇怪……”

    “什么东西奇怪啊?”两个年轻人被宇文弄懵了。

    “从这十三栋老建筑所布下的方位来看,应该画的是一个道家的中元无常符,但这玩意向来是用朱砂勾在初入道门的道士身上,辅助他修身养气的,稍有修为的道家都不会再使用这入门的功夫,怎么现在会布在了地上?而且还如此巨大?”

    唐考和丁岚都是第一次听说这样奇异的说法,一时间只觉得自己踩在了云端里,茫茫然不知所措。

    “算了,最近邪兵闹得凶,也许是我多心了吧。”宇文百思不得其解,便摇了摇头,关掉了电脑。

    唐考愣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今天来的一个重要任务,他连忙问道:“宇文老师,那把克力士剑呢?你放在哪里了?”

    “哦,我搁在卫生间里的浴缸里了,你们可以看,但最好别去碰。”

    威力无比的邪兵竟然被宇文随便地放在卫生间里,想到自己还曾经想象过宇文会布下一个十分气派的符阵镇住那邪兵,唐考不禁哑然失笑。

    唐考和丁岚走到外屋,打开他们随身带来的一个大包,宇文吃惊地看见唐考从包里拿出一台硕大的SONY摄像机。

    “你……你带这玩意来干什么?”宇文见唐考将摄像机扛在肩上,镜头对准了自己,连忙躲进了厨房,似乎并不想出现在摄影画面上。

    “我想把邪兵吸血的场面拍下来啊?这可是灵异电影的珍贵素材啊!”唐考笑道,“丁岚昨天给你拿来的血呢?不会已经用完了吧?”

    “哪敢一次用这么多?昨天拿来的还没拆封呢。”宇文从壁橱里拿出一包袋装血液放在丁岚的手中。

    唐考就这么扛着摄像机进了卫生间,镜头先把狭小的卫生间晃了一圈,然后慢慢接近了浴缸。从上往下看去,那把克力士剑的剑锋朝下,斜靠在浴缸的一角,灰扑扑的没有半点光彩,剑锋也不见有何锐利,看上去一点都不像能引起血雨腥风的邪兵。如果是不知情的人看到,恐怕会以为这是一条破铜烂铁。

    如果不是因为张月晨的失踪把自己卷进了这件事,这把克力士剑也会象那把赛施尔长刀一样,在易南行手中狂饮鲜血吗?唐考思忖着往事,心中不由得一叹。

    镜头里的画面在唐考的控制下又放大了两倍,慢慢地从剑尖向上摄到了剑柄。唐考这时才发现,剑柄上挂着一串奇怪的珠子,珠串是黑色的,看上去并不光滑,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难道这是宇文用的法器?唐考给了那串法珠一个特写。

    “哎……哎……让我也进来看看啊!”丁岚在卫生间外面等到有些不耐烦了,也挤了进去,偏偏这卫生间实在太小,只容得下一个人在里面,丁岚这么一挤,唐考连转身都困难了。

    “老丁你瞎挤什么啊?”唐考对着从自己腋下钻出来的脑袋不满地嘀咕着,“把血袋拆开递进来!”

    “少倒一点血进去啊!”宇文在厨房里大声叮嘱。

    “少倒一点?你以为是炒菜放盐呢?哈哈……”丁岚笑着用小刀在密封的血袋上一戳。暗红色的人血立刻咕嘟咕嘟地从破口处涌出,淋在克力士长剑上。可这些血液还没接触到长剑就向下滑开了,仿佛在血液和长剑之间还有一层无形的屏障。

    “哎?怎么剑碰不到血啊?”丁岚咋咋呼呼地叫了起来,抬头撞痛了唐考的手臂。

    “你这个笨蛋,你看你搞的……嗯?”唐考正要开骂,突然发觉镜头中的画面变了,原来丁岚刚才这么一撞,唐考把摄像机的红外夜摄模式给打开了。

    “啊!这克力士剑的周围还包着一层冰块的吗?”唐考一阵惊呼。由于是夜摄模式,整个画面都变成了绿色,但仍可清楚地看见,克力士剑似乎是冻结在一块半透明的大冰里,而刚才洒下的人血,只是在冰块上流动,并没有接触到长剑。

    宇文呼地一下冲到卫生间门前,惊讶地叫道:“你看见了我的虚灵冰?”

    唐考从摄视孔前抬起头,用肉眼看了看浴缸里,又低头看了看液晶预览屏,一脸惊愕地回头说道:“我用红外模式拍到看不见的东西啦……”

    “出来吧,你俩都给我出来。”宇文朝两人招了招手。

    唐考和丁岚纳闷地钻出卫生间,想听听宇文有什么解释。

    “喏,你们把摄像机对准我的右手,打开红外夜摄模式拍个特写,别把我的脸拍进去了。”宇文吩咐道。

    “哦!”唐考听话地架起了摄影机。

    “啪!”宇文打了一个响指。

    “啊……啊……宇文老师你的手燃了!”两个看着预览屏幕的家伙同时惊叫起来。

    “嗯?还真的看得见啊?”宇文收了虚灵火,摸了摸脑袋,接着,他又刷地一下亮出了虚灵金枪。

    “哇!好漂亮的长枪!就是绿油油的,颜色不太好!”丁岚惊呼。

    “那是你用夜摄的关系,这是青色的!”宇文好气又好笑。

    “唉……你说你曾经用长枪和隋凌搏斗,我们还一直不太相信……”唐考和丁岚同时沮丧地叹了口气,“原来只能用红外摄影的方式才看得见,看来我们是没缘分看见你这些法器的真正颜色了……”

    宇文似乎没注意听他们的话,而是歪着脖子自言自语地说道:“居然发现用红外摄影能看到虚灵……”

    “宇文老师,虚灵是什么啊?”丁岚好奇地问道。

    “你们学文科的,和你们说不清楚,你们只要知道是一种看不见的能量就行了!”

    “靠,一听就是在敷衍我们,而且还歧视我们文科生!”唐考极度不满地抗议。

    “哎,刚才你们都看到了,无论火球还是金枪,都是虚灵,只是形态不同,还有卫生间里的那块冰也是虚灵,我用它减缓了克力士剑的能量波动,现在克力士剑对鲜血的渴求没有以前那么迫切了。既然你们想记录邪兵吸血的过程,我就把虚灵冰收了吧。”

    “好!”唐考又扛着巨大的摄像机回到卫生间里。

    宇文刚将封锁邪兵的虚灵冰消除掉,那把克力士剑立刻变得有了光泽,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引力,残留在浴缸底部的血液渐渐集中到剑尖的周围,接着,灰色的剑刃开始汲取血液,刃体由下至上逐步变成了不祥的暗红色,剑刃上密布的纹路也慢慢变得清晰可见。

    浴缸里残存不多的一点血液似乎满足不了克力士剑的胃口,血液干涸之后,克力士剑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起初,唐考只是觉得腰间悬挂的钥匙在跟着抖动,渐渐地,他手中的摄像机也稳不住了,再过得一会儿,金铁交加的声音有如风雷般滚滚而来,小小的卫生间仿佛正处于风暴的中心位置,那把克力士剑在浴缸里跃跃欲试,铿锵作响,似乎随时会跳将起来,割开唐考和丁岚的喉咙……

    “啊……”丁岚突然惊叫一声,宇文放在洗漱台上的一张刀片,竟然跳起来在丁岚面颊上划出一条细细的伤口。

    “快封住它!”唐考心中大骇,不由得高呼起来。

    “铮……”随着一声颤音,宇文的手从两个年轻人之间探入浴缸,一块巨大的虚灵冰又一次将克力士剑包裹起来。

    所有的声音都在一瞬间消失了,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今天的这一节课外实验,就到此为止吧,开饭啦……”宇文温和的声音响起,才把两个失魂落魄的年轻人拉回到现实之中。

    晚餐是宇文做的罗宋汤,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在短短的一个小时里就把排骨炖得恰到好处,加上煮得稀烂的土豆和番茄浓汁,这道著名的俄罗斯名菜真是做得浓香扑鼻,不稠不稀。唐考和丁岚吃得口滑,就着这道汤连扒了三碗饭,宇文自己却吃得很少。

    至于两个年轻人一直耿耿于怀的五斤大排,其实是大狗玄罡的晚餐,在唐考他们吃饭的时候,它就趴在宇文的餐桌下静静地享受完自己的晚餐,又一声不吭地回到客厅里,蹲坐在椅子上仰望窗外的夜空,一举一动,倒象是家中不苟言笑的尊长。

    “再来一碗?”宇文举着汤勺问丁岚。

    “不吃了……饱了……”丁岚打了个饱嗝,“宇文老师手艺不错啊。”

    “嘿嘿……我也就会做这种大锅炖菜。”宇文微笑道。

    这时,唐考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似乎对有人打扰他享用美食十分不满,很不耐烦地接通了手机。

    “喂?哦……对,宇文老师是和我们在一起……”唐考的目光在宇文脸上一扫。

    “谁啊?”丁岚问道。

    唐考突然神色诡异地捂住手机话筒,低声说道:“是方欣打来的,她说我们班上那两个外国同学想找宇文老师问点学习上的问题,正向她打听宇文老师住在哪里。”

    “不理他们,就说宇文老师今天晚上没空!”丁岚一挥手。

    “不!”宇文想了一下,“让他们来吧,今天做的汤有点多,正好可以请他们帮忙吃完……”

    “你胡说什么啊?那个日本学生……”唐考觉得宇文思考问题的方式有点不对劲。

    “我说了,就让他们来吧,迟早都得面对面的……”宇文的神情肃穆,似乎不是在开玩笑。

    唐考将信将疑地对电话那端说道:“你带他们过来吧,教师宿舍七栋……嗯,八楼!”

    不一会儿,门铃就响了。

    “来了来了。”宇文扯下腰间的围裙,上前去开了门。

    最先进来的是方欣,她一进门就猛吸了两下鼻子,“哼哼……原来你们两个家伙躲在宇文老师这里做好东西吃啊?”

    柏叶伸宏和奥斯丁都没有立即进来,而是在门外对宇文行了个礼,说了一声打扰之后,才进了门。

    “吃饭没有?没吃的话我这里正好有罗宋汤。”宇文热情地招呼两个外国学生,小小的宿舍里一下热闹起来。

    似乎不习惯家中一下来了这么多人,玄罡跳下椅子,快步跑到了门边,想躲进厨房里去。

    “啊呀,好英武的狗啊!”方欣被突然出现的黑影吓了一跳,但看清是一条大狗之后,爱犬之心一下激发了起来。她弯下腰拦住了玄罡,伸手去摸了摸玄罡背上光滑的皮毛。

    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柏叶看见玄罡之后,平素稳重的他,竟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啊?你怎么了?”奥斯丁有些着急地问道,若不是他出手扶住柏叶,连连后退的柏叶几乎要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切……”丁岚有些不屑地哼了一声,“怕狗居然怕成这样,太夸张了吧?”

    柏叶被奥斯丁扶住之后,呼吸开始异常的沉重,脸色也变得病态地苍白,他连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失态了……”

    可在柏叶又看了玄罡一眼之后,他的手也开始颤抖起来,似乎有些无法自控了。

    “不行了……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得先走了……”柏叶有些惊慌地对在场的人连连鞠躬,转身退到了门外。

    “那……我送你回去吧!”奥斯丁一看柏叶想走,便也跟着走出了门。

    “哎……你们还没……”宇文有些不明白,这两人急匆匆地来,还没说上两句话又急匆匆要走了。

    “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了!”奥斯丁用怪腔调的中文打了个招呼,便扶着柏叶下了楼。屋内剩下的四个人,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自始至终,玄罡一直没看过日本学生一眼,也没对他吠过一声,谁也不知道,柏叶为什么会在见到它后如此的害怕……

赵敏 发表于 2007-2-4 22:52

正文 十七
    暗红色的篝火横在宇文的面前,浓黑的夜幕笼罩了他四周的一切,与那遮天盖地的黑暗相比,火光显得是那样的微弱无力。宇文抱腿坐在地上,只觉得浑身冰凉,身后的黑暗正一点点地浸入自己的身躯。寒冷驱使宇文想给面前的篝火再加一把柴,手边能摸到的却只有几根残余的细小树枝。

    隔着黯淡的火光,十余个影影绰绰的白色人影站在宇文的面前。他们的面目全都模糊不清,宇文只觉得有些人恍惚是认识的,但多看两眼,又觉得有些陌生。虽然看不清那些人脸,宇文却能很清晰地感觉到,那些人影在用鄙夷的目光看着自己。

    面对这样的目光,宇文只能将头埋得更低了。

    过了一会儿,白色人影开始诡异地晃动起来,宇文不安地看着它们一步步接近了自己。白影们在距火堆仅一步的地方站住了脚,开始对宇文缓缓地招手。宇文心中一颤,不由自主地想往后退。

    不过白影们要的并不是宇文,而是不知何时出现在宇文身旁的另一个人。当宇文发觉那人就站在自己身边时,他呆愣地张大了嘴。白影们动作一致地对那人作出招揽的手势,就像在召唤一个熟识的同伴。

    宇文抬头望着那人,他的脸同样是模糊不清的,不过身形却有些熟悉,他毫不犹豫地从宇文身边走开了,行走的脚步竟与白影们招手的节奏一致,在踩过宇文面前的火堆时,那人痛苦地扭曲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穿越了火堆,与白影们并排站在一起。

    就在那人慢慢地转过身面对宇文时,他的身躯也渐渐变成了白色,宇文在那人变成一个白影之前,终于看清那人身上穿的是一套笔挺的警服……

    毫无先兆地,宇文身后的黑暗突然蔓延开来,迅速覆盖了他的全身,宇文挣扎着向前方伸出双手,而那团篝火也在刹那间熄灭了!

    “啊……”宇文惊叫一声,猛地坐起身来!

    原来,是一场噩梦……

    宇文掀开已被汗水打湿的薄被,赤裸着上身坐在床沿,给自己点燃了一支香烟。昏暗的房间里,一点火星忽明忽暗。

    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宇文看见玄罡趴在自己的脚边,睡得正香。

    “你是不是觉得我刚才做的梦,不在你的职责范围之内?”宇文苦笑了一下,抬手摸了摸玄罡毛茸茸的脑袋。宇文的手刚接触到玄罡,它的两只耳朵立刻机警地动了一下,不过玄罡对宇文半夜突然醒来的情况已经有些司空见惯了,它抬头看了宇文一眼,又低头接着睡起来。

    床头的闹钟显示,现在才凌晨五点三十分。可宇文实在没什么信心能继续躺在床上再一次睡着,索性起身走进了卫生间。

    擦洗一番之后,宇文换了一身短打的运动装束。

    “起来吧,放风的时间到了。”宇文拍了拍玄罡,后者有些不情愿地站了起来,使劲甩了甩脑袋。

    天边现出一缕微光,校园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只能听见树叶在清风中沙沙作响。宇文沿着小路慢跑到大操场,玄罡不紧不慢地跟在他的身后。

    一圈,两圈……宇文绕着操场不停地奔跑着,头上也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

    大片的血污……滚动的人头……残缺不全的碎块……不断在宇文脑海中闪现的场景,让他坚毅的面孔有些扭曲起来。在未来的日子里,究竟还有多少无辜的人会被卷入这个漩涡?

    “嚓……嚓……”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有节奏的脚步声,宇文不由一愣,还有人也这么早就来锻炼身体吗?跑完第二十圈,宇文微微喘着气,缓步走到跑道外围,想看看是谁来了。

    一个人影出现在操场的另一端,用比散步快不了多少的速度慢慢绕场跑来。宇文和玄罡都默默地站在看台下,望着那人。

    原来只是一个秃顶老头。

    老头穿着一件已经有好几个破洞的白色背心,下身套了一条松垮垮的条纹大裤衩,脚上还汲拉着一双脏得看不见白边的布鞋。只见他将双手抬到胸前,胡乱上下甩动着,嘴里一张一合哼唱着什么,摇头晃脑地从宇文前方跑来。

    宇文看着那头上只剩寥寥几根白发的老头渐渐跑近了,便转身准备走开,可等他走出两步之后,才发现玄罡蹲坐在原地没动,目光一直望着那老头。

    “嗯?”宇文又折转回来,“这位老人家很有趣么?”

    玄罡仍是默默的坐在那里。

    宇文有些奇怪,索性走进跑道中,想接近那老头瞧个究竟。这一次,宇文总算听清老头嘴里哼唱的是什么了。

    “辣妹子辣,辣妹子辣,辣妹子,辣妹子,辣辣辣……”

    宇文忍俊不禁,噗哧一下笑出了声,没想到这么一个糟老头子,居然嘴里哼唱着这样的歌。

    老头分明听见了宇文的笑声,却神情自若地与宇文擦肩而过。

    “呵呵……难怪你刚才不想走,这老头是有点意思。走吧……我们换个地方。”宇文拍了拍玄罡的头,这一次,玄罡老老实实地跟着宇文走了。

    一人一犬走入操场外的一片稀疏的矮树林,踩在柔软的野芹草上,宇文能闻到一股湿润的草木气息,他心底的那团阴影暂时地消散了。宇文稍稍巡视了一下四周,确认林中没有第二个人之后,他的手中陡然现出了青色的长枪。

    抬手起了一个撩枪式,宇文开始在林中演练枪法,长枪在宇文手下点、戳、刺、挑,枪势颇为凌厉,只是这一招一式间,总是有些生涩,玄罡观看片刻,便兴味索然地打了个呵欠,趴在草丛中继续做起了美梦。

    “好臭的枪法!”林中突然有人朗声叫了一声。宇文一惊,手中的青色长枪便再也舞不下去了。

    喝倒彩的人并未隐藏自己的行踪,大步从矮树间走了出来。宇文定睛一看,这不正是刚才在操场上遇见的老头吗?他竟能看见自己舞动的虚灵枪?

    “我这辈子也不知道看过多少次别人耍这套三十六路天鹏枪法,还没见过像你这样难看的。”老人一脸的不屑。

    一听老人开口便指出自己所使的枪法,宇文知道自己是遇到高人了。他收了金枪,对老人抱拳行了一礼,说道:“我天性驽钝,不是练武的材料,让前辈见笑了。”

    “哼哼……天性驽钝,唯勤学以补之。十多岁的少年人说这样的泄气话也就罢了,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不见长进?”老人揉了揉通红的酒糟鼻,动作颇为滑稽,但说出的话却自有一番威严。

    宇文不禁苦笑起来,他自幼就不喜欢练武,当年师傅传授的三十六路天鹏枪法只勉强学了一半,不过要对面前这位老人解释,似乎又不知从何说起。

    玄罡被二人说话的声音惊醒,快步跑到宇文面前,站了一个可攻可守的位置。

    老人仔细看了看玄罡,脸上居然现出惊讶的神情,急切地开口问道:“萧别离是你什么人?”

    宇文大吃一惊,暗自揣度了半天,才承认道:“别离先生正是家师!”

    “哈哈哈……”老人仰天长笑起来,“快三十年了,没想到还能见到别离先生的徒弟。”

    宇文脸上虽然也在附和地笑着,心里却有些七上八下,面前这位老人似乎与师傅有渊源,只是还不知是敌是友……

    “前辈,不知你怎么会认出我是别离先生的徒弟?”宇文开口试探道。

    “呵呵……我可不认识你,我只是认出了玄罡而已。玄罡,还记得我吗?我是无为子啊。”老人最后一句话,却是对大狗玄罡说的。

    宇文想起玄罡刚才在操场上似乎就已经注意到这位老人,只见玄罡愣了一下,走近两步嗅了嗅老人身上的气味,接着,它居然兴奋地绕着老人跑了两圈,又友好地对老人叫了两声,就像是遇到了多年未见的老友。

    看来老人真是师傅的朋友,宇文不再有所怀疑,重新必恭必敬地行了一礼。“晚辈宇文树学,拜见无为子老前辈!”

    “宇文树学?”老人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走到宇文跟前仔细看了一看。“你就是宇文树学?”

    “嗯?没错,我就是宇文树学。”宇文有些诧异地看着老人。

    “黄尘古道……宇文树学……别离先生为了你,可算是耗费了不少心机啊……怎么?你也成了黄泉引路人?”

    宇文讪讪一笑,说道:“前辈觉得我还不够资格做一个黄泉引路人吧?”

    “呵呵,别离先生门下三杰,确实没有你的名字。不过我一直有点奇怪,看你资质平平,无甚过人之处,为什么别离先生对你这般特别?”

    “这……晚辈不知老前辈所说的特别,究竟为何意?”宇文并不觉得师傅对自己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老家伙……估计他没有给你说过你的身世吧?”无为子摸了摸光溜溜的头顶。

    “我只知道是师傅收养了我,至于我从何而来,师傅从未说起过。”

    无为子眯着眼睛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似乎陷入追忆之中。

    “三十多年前,你师傅为世情所迫,感慨世间枉死之人太多,就有些心灰意冷,藏身于敦煌研习佛经。我则云游四海,遍赏名山大川,人乱,河山可没乱。过了几年,当这混乱的世界即将云开雾散时,我也恰好游历到敦煌,于是,我便劝你师傅从那几个阴暗的洞窟里走出来。你师傅在离开敦煌的前一天,不知为何突然来了兴致,约我去看一看位于敦煌西南的古迹阳关。西出阳关无故人啊……现在的阳关就只剩下一座烽火台了,说是烽火台,其实也不过是荒落的土墩一座。不过,你就是在那土墩里被发现的……”

    “啊?我就是在那座烽火台里找到的?”宇文还是第一次听说与自己身世相关的事情,惊愕的神情溢之于表。

    “嗯,确切的说,我们并没有走上烽火台,是玄罡把你找到的。”

    “玄罡……”宇文疑惑地看了看站在脚边的大狗,后者正气定神闲地看着远处。

    “是啊……那时正是夕阳西下,我和你师傅站在黄尘古道上大发感慨,突然见到玄罡衔着一个蓝布碎花襁褓,把你从烽火台上拖了下来。你那时还不满周岁,却不哭不闹,起初我们还以为是个死婴,玄罡对你一声猛吼,你才大声哭了起来。你师傅觉得奇怪,就用虚灵火球在你面前晃动,看你眼睛跟着火球乱转,便知道你能看得见虚灵,可他再发出高频龙吟,你就全无反应了。你师傅摇了摇头,又把你抱回烽火台搁置在土砖上。我骂他心狠,哪里像个信佛的人?他却说你与他无缘,还是各安天命为妙。”

    宇文虽然明白最后师傅必然还是带走了自己,但听无为子说到师傅又将自己放回烽火台,心中还是大为紧张。

    “谁知我们还没走出几步,玄罡又跑回土墩,把你再次拖了下来,我那时还拍手大笑,笑你师傅还不如玄罡有菩萨心肠。你师傅狠着心把你从玄罡嘴边抢下,三次将你放回烽火台,玄罡都不离不弃地将你拖回来,你师傅与玄罡对视良久,才长叹一声,把你抱走了。”

    宇文顿时感慨万千,自打记事起,玄罡就在自己身边,他早已习惯了与玄罡同吃同寝,却从没想到,就连自己的命,也是玄罡捡回来的。

    “敦煌一别,一年半载都没听到关于你师傅的消息,突然有一天,我接到你师傅的一封密信,说事情紧急,让我火速赶往日本大阪接应他一下,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朋友帮忙,从上海出发,偷渡至大阪港,当我接到你师傅和玄罡时,他们俩已经连续躲避追杀八天了,看他们浑身是血的样子,就像刚从血池里捞出来的,我还来不及问个究竟,追杀他们的日本术士就赶到了,那可真是一场恶战……日本关西地区的术法好手差不多都来了,也不知港口留下了多少具尸首,我才把你师傅和玄罡从大阪带走,不过经此一战,别离先生这个名号,又响亮了许多啊……”回想起当年那场血战,无为子不禁喟然长叹。

    虽然无为子并没有描述那场血战的细节,但宇文还是难免神思万里,在脑海中想象师傅的雄姿英发。

    “海上归途,我追问再三,你师傅终于供认了他带着玄罡东渡日本的真正目的,原来这一战,却是我们理亏了……你师傅此行是存心去猎杀日本独有的梦貘兽!”无为子凌厉的眼神突然扫过宇文的脸庞。

    “啊?这……这……”宇文顿时出了一身冷汗,难道兽灵谱上所载,竟是师傅编造的?

    “哼哼……萧别离啊萧别离,他居然为了一个孩子,一人一犬在日本的和歌山潜伏了一个月,虽然他终于抓住机会,一举击杀貘兽,可这么大的事情,真言宗的和尚们又岂会放过他,他能一路逃到大阪,也是极不容易了……至于兽灵谱上玄罡误伤貘兽一说,那只是你师傅抵死不承认,耍赖皮罢了……”无为子摇了摇脑袋。

    无为子口中所说的孩子,自然是指宇文树学,宇文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唉……年轻人,都是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了,不必为此挂怀。你只要明白你师傅的一番苦心就是了。”无为子看宇文神情尴尬,又有些于心不忍。

    由此说来,别离先生确实对宇文有些特别,不过别离先生为什么会这么做,宇文却仍然不清楚。但眼前却有更多难题需要解决,关于自己身世的问题,宇文也只能先抛在一边了。

    “前辈,你怎么会在大学里出现?我跟师傅这么多年,都没听他提起过你。”

    无为子爽朗一笑,说道:“呵呵,我虽然和你师傅是多年老友,但我信奉的是道家正一教,与你那信佛的师傅也算是政见不同吧,两人在一起就经常吵架,还是各自占山为王的好。现在大家都过的都是平安日子,学校里空气好,我是在这里安心养老啊。倒是你这个黄泉引路人,出现的地方总是没什么好事,难道我躲在这里过的舒心日子要到头了?”

    宇文本想将邪兵的事情和盘托出,但转念一想,无为子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又早已退出了法术界,让老前辈卷入这种事情,实在没什么必要。他略略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只是来这里替一个朋友代课,并非是来处理事件的。”

    “胡说!你欺负我老人家不看报纸啊?我既然就住在学校里,学校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我会不知道吗?”无为子瞪了宇文一眼。

    但宇文是铁了心不让老人再涉及此事了,无为子瞪他,他也只当没看见。

    无为子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既然不愿意让我知道,我也没那么不识趣,在这里见到我的事情,你也不必对你师傅说。不过……你这样的武功,实在有些不堪入目,如果你愿意,明天凌晨,你来操场上找我吧。”说完,无为子转身便走。

    天亮了,温暖的阳光洒入矮树林,一团团升腾的雾气模糊了宇文的视线,来操场跑步锻炼的学生们也渐渐多了起来,已能依稀听见操场上人声不断。宇文和玄罡一起目送无为子消失在雾气之中,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静……

赵敏 发表于 2007-2-4 22:53

正文 十八

    出乎预料地,S大度过了平静的两个星期,既没有死人,也没有发生什么怪事。邪兵们就象钻进了地缝,再也没露过面。教学楼前和礼堂里的血,早已被洗刷得干干净净,连续经历了几起不平常事件的学生们,也渐渐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不过学生们的注意力分散,也是有原因的,因为一年一度的S大秋季运动会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之后,即将举行。且不说是否要参加比赛,能够名正言顺地停课三天,也足够学生们兴奋一阵了。与往年相比,这次举行秋季运动会的时间有些提前,大概学校方面也希望热闹的活动能够冲淡血案带来的阴影吧。可校学生会的工作,也因此变得繁忙起来。在隋凌事件中,学生会有好几名干部都在那天倒在了舞台上,学生会现在正严重缺乏人手,临时组建的筹备组难免有些能力不足,而方欣这样能干的学生干部,自然就承担了更多的工作。

    “唐考,帮我把这份嘉宾名牌打印出来好不好?”方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柔一点。

    “不干!我晚上还要去拍一段素材。”正在折腾摄像机的唐考回答得十分干脆。

    “晚上我请你喝奶茶,帮帮忙吧……”

    “我才不上当,这一干起来就没完没了的,等回去的时候都熄灯了,哪里还有奶茶喝啊?”

    “今天绝对不会象昨天那么多事情了,你就帮帮我吧……”方欣使劲对唐考眨了眨眼睛。

    “你还是先去找其他女生学学怎么递秋波吧。”唐考冷静地说道。

    “不帮就算了!反正没人帮我的话,我今天就要一直做到半夜,要是我一个人回宿舍出了什么事情,我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方欣生气地一噘嘴。

    “你放心吧,我保证我们学校没有哪个男生会打你这个四眼工作狂的主意!”唐考把收拾停当的摄影包往肩上一背,嘿嘿冷笑着溜出了学生会办公室。

    “这个混蛋,一点情面都不讲,说话还这么恶毒……”方欣扶了一下眼镜,在心里把唐考拳打脚踢了一顿,又看了看手边的一堆事情,她不由得叹了口气。

    唐考离开后不久,门边突然出现一个人影。

    “打扰了!”来人居然是日本学生柏叶伸宏。

    “嗯?你有什么事吗?”方欣停下手上的活。自从上次去宇文老师家后莫名其妙地离开,她就没再见过柏叶。

    “我不需要用奶茶贿赂,可以让我帮你做点事情吗?”柏叶微笑着说道。

    方欣脸上微微一红,刚才对唐考说的话都被柏叶听见了吗?

    “我知道你们快要开运动会了,我很想感受一下中国的学生运动会,可惜没有留学生组……不过如果能让我参加一下运动会的筹备工作,我也会很高兴的。”柏叶的笑容十分真诚。

    “不用了……这怎么好意思呢?”方欣嘴上这么说,可手边堆积如山的筹备工作,确实需要一个帮手,又让她难以拒绝柏叶的好意。

    “没关系,我会用电脑做名牌的,请把嘉宾名单给我吧。”看来柏叶还真是在屋外偷听了一阵。

    方欣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中的名单递给了柏叶。

    二十分钟之后,方欣悄悄地站在柏叶的身后,想看看他的工作情况,未曾想到的是,柏叶的中文水平确实很不错,他用五笔字型打字的输入速度让只会用拼音输入法的方欣十分羡慕。

    “哎,你挺厉害的啊,我还没见过外国人打五笔这么流利的。”

    柏叶没有回头,但方欣能听见他轻声笑了一下,“我对中国的悠久文化仰慕已久,才存心来中国学习,汉字的一笔一划,都有其独特的形与意,渗透了纯粹的中国魂,怎么能不好好学习一下呢?”

    方欣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自己从小就司空见惯的方块字有什么纯粹的中国魂,她不由得耸了耸肩,有些不以为然。

    有柏叶帮忙,方欣无疑轻松了许多,等柏叶将所有嘉宾名牌都打印完毕,方欣又挺自然地把报名参赛人员名册的整理工作交给了柏叶。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两人闷头各自工作,不再搭话,不知不觉间,夜幕已低垂,一阵微风卷过,窗外竟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方欣惊觉空气的微凉,便走到窗边关上了半扇窗户。窗外的树丛中,正传来阵阵蟋蟀萧索的叫声,听见秋虫低鸣,方欣一下觉得怅然若失,寂寞的感觉顿时从心底涌了上来。

    “嗯?下雨了吗?可别下大了,你和我都没带伞的……”不知何时,柏叶站在了方欣的身后。

    “呃?你已经做完了吗?”方欣一惊,站开一步,与柏叶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已经做完了!”柏叶活动了一下脖子,又甩了甩手腕。

    “啊,我的活路也差不多快完了,很快就可以回去了!”方欣有些高兴地说道。

    “在中国,也能听见这么熟悉的声音啊……”柏叶将身子微微探出了窗外,似乎有些陶醉地闭上了眼睛。

    “嗯?你是说蟋蟀的鸣叫吗?”

    “没错,我还在家乡的时候,一到秋天,我就喜欢晚上一个人出来听蟋蟀的鸣叫。”

    “柏叶同学的家……是在什么地方呢?”方欣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的家……是在一个公园里……”柏叶微微沉吟后,轻声说道。

    “在公园里?呵呵……你家里的人是公园管理人员吗?”

    “算是吧……那里一年四季都清幽宁静,密密麻麻的参天古树遮挡了大多数的阳光,让行走在林间的人能够保持心境的清凉,不过偶尔有一缕阳光透过重重叶障照到你的身上,就会有一种异常温暖的感觉……”

    “听起来似乎很有感觉呀,真想去你的家乡瞧瞧。”方欣坐在一张办公桌前,双手托着腮帮,若有所思地说道。

    “你真的愿意去看一看我的家吗?”柏叶突然有些紧张地问道。

    “啊?随便说说而已啦,呵呵……去一趟日本要花好多钱,我都还没有工作呢。”方欣笑着摆了摆手。

    柏叶眼睛里的光微微黯淡了一下,但他很快又轻松地说道:“不过你如果真的去到我家那里,白天还好,晚上恐怕你会觉得有点阴森哦。”

    “为什么啊?”

    “因为我们那里有很多坟墓……虽说大多数都是衣冠冢,可一到晚上,四处可见摇弋闪烁的烛光火苗,说不定你会害怕的。”

    “不会吧……既然是在公园里,又怎么会有许多坟墓?”方欣摇了摇头,不太相信。

    “如果有机会,你去看看就会知道了……”

    “老叫我去看看,你们那里有什么好玩好吃的吗?”方欣歪着脑袋一笑,看上去十分可爱。

    柏叶想了一下,说道:“仔细想想,也就是一片林海,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好玩的,如果你喜欢小动物,倒是可以看到许多松鼠。至于好吃的嘛……我们那里也就鲸鱼肉罐头还算小有名气吧。”

    “啊,你们还在捕捉鲸鱼吗?鲸鱼可是受保护的动物啊?”方欣有些惊讶。

    “每年都有捕捉配额限制,不是滥捕滥杀的……”柏叶有些尴尬地解释道。不过再怎么解释,为了口腹之欲捕杀鲸鱼,总是有些说不过去,柏叶又赶紧岔开话题说道:“你的工作还有多少没做啊?要不要我再帮你处理一部分?”

    “不用了,谢谢,剩下的我自己可以搞定。”经柏叶提醒,方欣这才把注意力又放回手边的工作上。

    就在方欣处理最后一批文档时,柏叶就一直站在窗边,抱着双臂看着方欣,眼神里竟渐渐透出一缕温柔。

    方欣能感觉到那双视线的温度,不由得有些不自在,开口说道:“对了,那天在宇文老师家里,为什么你突然就要离开呢?”

    柏叶一怔,神情有些异样,过了好一阵才答道:“我小时候被狗咬伤过,所以特别怕狗……宇文老师家的那条狗实在太大了,我一看见它就害怕……”

    “其实那条狗一点都不凶,我在它面前站了老半天,它就没冲我叫过一声,不过倒是挺酷的,无论我怎么讨好它,它都不怎么搭理我。”

    两人说话间,雨点声逐渐小了,方欣瞅了一眼窗外,说道:“算了,留一点尾巴明天再做,趁现在雨停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嗯?既然雨停了,应该就不会再下了吧?”柏叶似乎还不想这么早回去。

    “你还不了解这里的天气,这种小雨,随时会再下起来的。”方欣却不愿再继续留在这里了。

    “那……我们走吧。”

    走出办公楼时,一楼门厅的吊灯似乎出了点故障,方欣也就因此而没有注意到站在阴影之中的唐考。她并不知道,手中拿着一把雨伞的唐考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与柏叶二人并肩走出了大门……

    ******

    两天之后,校运会如期举行了。

    当大学生们在田径场上尽情挥洒他们的青春与汗水时,一股暗流正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急促涌动。

    方欣做了一上午的开幕式解说员,嗓子开始有点不太舒服,吃了一盒有些夹生的盒饭之后,咽喉便更加疼痛起来。想到下午还要接着做解说员,方欣不禁有些头痛,不巧的是,相好的几个女伴都为各自的男友加油鼓劲去了,想找个人诉苦都没机会。

    方欣拿出自己的手机,在通讯录中找到了唐考的名字,但犹豫了片刻,还是将手机合上了。唐考现在肯定又在田径场上的某个地方咔嚓咔嚓地拍照片,如果打电话过去,说不定会被他嘲笑没有坚持到底的体育精神吧……

    从广播席上下来,方欣找到在运动场一旁待命的校医,希望能要到一点润喉的药。

    “啊呀,真不凑巧,只顾着准备跌打损伤的药,没带润喉的药品来。医务室里倒是有,可我现在走不开啊……”校医抱歉地说道。

    “那怎么办呢?”方欣一着急,嗓子也沙哑起来。

    “别急,这样吧,我把医务室的钥匙给你,你自己去拿两盒喉宝,好吗?”医生倒是挺信得过方欣的。

    “嗯,好的,我拿了药就马上回来!”

    与热火朝天的运动场相比,平日人流如潮的教学楼此刻格外的清净,就算是那些每天都要占自习座位的学习狂人们,现在也都看热闹去了。虽然现在是阳光明媚的白天,但静悄悄的楼道还是让方欣很有些不习惯

    医务室在第三教学楼的二楼,是楼道尽头的一个小杂物间改造出来的。两年前曾经有一位学生在上课时突发癫痫,而校医院距离教学区又有些偏远,延误了这位学生的救治,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学校便在教学楼里腾出这么一片地方做了个小型医务室。

    方欣打开医务室的门,在药架上找了好一会儿,才在角落里找出两盒已经积上薄薄一层灰的金嗓子喉宝。看看生产日期,居然还有一个星期就要过期了,方欣不禁皱了皱眉,不过现在也顾不了这么多,她打开包装盒,迅速含了两片。

    融化的药片有些清凉,方欣的嗓子稍微感觉好了一点,看见医务室里有张躺椅,方欣立刻坐了上去。“要是能在这里睡上一觉就好了……”方欣在心里默念着,闭着眼睛的她真不愿再回到那喧闹的运动场上。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还伴着一串女生的格格娇笑。“嘻嘻……来追我啊,你这个笨蛋……”

    看来是一对情人趁教学楼里没人,跑进来幽会了,方欣也没多想,继续闭目养神。

    可医务室的门却“砰”的轻响了一声,似乎门外的人就靠在了这扇门上,接着,一阵吸吮的声音隔着门传了进来,听起来是那么的粘稠湿润……看来屋外的情侣正靠在门上忘我的接吻。

    听见这样的声音,方欣脸上不由得有些发烫,觉得自己不小心窥探了别人的隐私。可现在她的处境又十分尴尬,不但出不了门,甚至不便有任何动作,如果弄出了什么响动,让屋外的人听见就不太合适了。

    方欣就这么僵在那里,方才还舒服无比的躺椅现在却变得十分不自在,她开始后悔刚才为什么不拿了药就走。偏偏门外那个长吻缠绵得地久天长,足足两三分钟之后,门外的女生才发出一声陶醉的叹息。

    “呵……为什么你这么可爱?”女生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已经完成沉入情欲之中,可不知为何,那男生却一直没有出声。

    两人又纠缠了好一会儿,才拉拉扯扯地从医务室门前走开。听到脚步声远去,方欣长舒了一口气,赶紧蹑手蹑脚地打开屋门,确定那对情侣已经走远之后,她小心地反锁了医务室。

    猝然间,某处传来半声女孩的惊叫!仿佛被人用手紧紧地扼住了咽喉,本该拉长嗓音的叫声一下就给掐断了,后半截声音留在了嘴里,伴随而来的,是一阵剧烈的挣扎踢打的声音。

    难道是刚才那对情侣在争吵?方欣一惊,迈出一半的脚步又收了回来,可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是楼道的尽头,不往前走,是出不了教学楼的。方欣用细密的牙齿咬着嘴唇,给自己鼓了鼓劲,轻轻地走到了前面的丁字通道前,她探头出去看了看左右两边,楼道两边都没有人,但踢打的声音仍在从右边传来,似乎那对情侣是在右边不远的下一个拐角处发生了纠纷。

    突然,方欣听见“嗤啦”的一声,那声音就像用长长的西瓜刀切开一个熟透了的西瓜。与此同时,剧烈挣扎的声音也一下消失了。

    接着,方欣眼前出现了极端恐怖的一幕,一条从肩部断开的白皙手臂从传来声音的拐角处飞了出来,落在地上翻滚了几圈之后,平滑如玉的断口处才开始渗出鲜红的血液,那掌上修长的五指仍然保持着张开的姿势,却因为过于用力而有些扭曲,似乎还在想要抓住什么东西,精心保养留得很长的手指甲上涂着亮蓝色的指甲油,在阳光下反射出艳丽的微光。而拐角处的地面竟然涌出一片红色的血泊,灰色的大理石地砖上,血泊的面积不断地扩大,慢慢地与断臂渗出的鲜血混合在一起……

    方欣抬手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只怕自己的手稍微松开一点,便会克制不住地尖叫起来。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会看见这样恐怖的事情发生?

    但更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还在后面,那片血泊在扩大到一定的面积之后,竟然又渐渐地缩小了,确切地说,是地上的鲜血开始倒流了。方欣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鲜血重新流回拐角处,地面又变得干干净净,如果不是那条断裂的手臂还静静地躺在地上,方欣恐怕会认为这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刚才那个在门后激吻的女孩,已经死了吗?方欣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脚步声又响了,一个男人的身影陡然从拐角处出现,方欣赶紧恐惧地将脑袋缩了回来,杀人的究竟是谁?方欣非常想看清那人的相貌,但她实在不敢再探头出去观看,一想到那片血泊和那条断臂,方欣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在剧烈地收缩。可那杀人凶犯就在离自己不过十余步的地方,就这样轻易地放过他了吗?

    方欣不甘心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突然看见牛仔裤荷包里露出的手机天线,她心中一亮,立刻将手机掏出来打开翻盖,将手机的摄像头从拐角处探了出去,然后打开了照相的功能。

    手机液晶屏上赫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只可惜处于逆光的环境下,并不能看清那人的面目。让方欣感到恐怖的是,那人竟然蹲下身子,将地上的断臂拾了起来,放在面前仔细地观看了半响。

    由于心里非常紧张,方欣拿着手机的那只手一直在颤抖,她想把另一只手也用上,握着不断颤抖的手腕,不知怎的,慌乱间却按到了拍摄的按钮,只听见“咔嚓”一声快门轻响,那杀人凶手的身影凝固在手机屏幕上。

    手机模拟出来的快门响声虽然很轻细,但在这掉根针也听得见的寂静教学楼里,也足于惊动那杀人凶手了。只见那黑影猛一抬头,竟提着手中的断臂慢慢向方欣这边走来。方欣一看,顿时慌了手脚,背后是死路一条,只有面前这条丁字通道的左边通往教学楼的出口。可一旦出去,自己无疑就会完全暴露在凶手的眼前。

    但听着逐渐接近的脚步声,方欣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她一咬牙,拿出体育课上考百米短跑时的速度,猛地冲了出去。

    从岔道里突然跳出来的女孩似乎把那黑影也吓了一跳,等那凶手反应过来时,他只看见一个窈窕的背影飞快地跑远了。

    方欣一口气冲出第三教学楼,拼命地向田径场跑去,直到一头扎进人山人海的看台,她才停下脚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还不时地回头看一眼,害怕那凶手会一直跟着自己。

    “啊!方欣,你怎么在这里?李主任都找你好半天了,好几条竞赛新闻稿还等着你去广播呢!”与方欣同寝室的好友纪薇突然出现在方欣面前。

    终于看见了熟悉的朋友,方欣克制了许久的情绪一下失控了。她一把抱住纪薇,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纪薇被吓了一跳,却又一头雾水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好轻拍方欣的后背,细声安慰着方欣。

    方欣抽泣了好一会儿,才把搂着纪薇脖子的手臂松开,她正要将自己看见的可怕情景告诉纪薇,忽然,她清晰地看见一道细小的白光在纪薇脑后划过,那条白光划出的轨迹就像耐克商标那轻巧的一勾,只闪烁了短短的一刹那。紧接着,纪薇脑后长发扎出的马尾辫竟被齐根削了下来,无声无息地掉在了地上。这一切来得是那样的突然,纪薇甚至没有察觉自己已经变成了短发!

    看着纪薇柔顺的头发从脑后轻轻地散开,方欣心中电光火石般一闪,想到了那条切口异常平滑的断臂,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凶手追来了!方欣立刻惊恐地环顾四周,但这里是运动场的出入口,周围或站或立全是人,还不时有大批的学生来回走动,根本就看不见哪里有可疑的人。方欣一把拉住纪薇的手,不由分说地拽着纪薇钻进一堆正高叫着为场上加油的女孩子啦啦队之中。

    “又怎么啦?你这是干嘛呀?”纪薇被周围的女孩撞了两下,不满地嘀咕起来。

    方欣没有答话,危急的情况反而让泪痕未干的她冷静下来了,此刻方欣的大脑正高速地运转着,凶手是来杀人灭口吗?可他为什么要削掉纪薇的头发?自己无意间看见了他杀人的情况,他是在向自己示威吗?难道他完全可以不用暴露真实身份就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杀死自己?

    突然,周围不知是谁的手机铃声响了,叮叮咚咚的甚是好听,方欣心中一亮,一下明白了!原来那凶手的目标不是纪薇的长发,也不是想要杀死自己,而是自己一直紧紧握在手中的手机啊!

    在教学楼里,凶手肯定已经听见手机发出的快门声音,并且知道方欣用手机拍下了他杀人的情景,但他出于某种原因或者是某种顾虑,并不想直接杀人灭口,在凶手看来,毁掉照片证据就可以了,大概凶手也自信在那逆光的环境下,方欣不可能看清他的脸。

    而刚才方欣搂着纪薇脖子的时候,拿着手机的那只手就在纪薇脑后,凶手瞄准手机发出那精巧的一击,方欣却恰在那时放开了手,所以纪薇留了好久的长发就遭了殃。可方欣拍下的那张照片其实也是一张逆光照,并不能肯定就能看清凶手的长相啊,只是……这又如何能向凶手解释呢?方欣无可奈何地想道。

    想通这一关节,再拖着纪薇跟着自己逃跑就完全没必要了。方欣一指纪薇的脑袋说道:“你摸摸你的头发。”纪薇一摸之下,啊地惊叫起来,周围的学生们都停下了动作,全转过头来望着纪薇,而方欣却趁着这个机会,瞅准空当一下穿过人群,跑进了观众席。

    由于不知道凶手距离自己究竟有多远,方欣完全不敢放慢自己的脚步,可也因此在慌乱中踩了无数人的脚,在无数同学的骂声中,她成功地从看台的最高一层逃到了距离跑道最近的第一排座席前。可当她回头向高处望去时,晃眼的阳光下,已看不清观众席上的异动,凶手还跟着自己吗?方欣不禁有些怀疑。

    “小方!快快快!我找你好久了!”学校办公室的李主任却在这时出现在方欣的面前,有些虚胖的李主任一边打着手机,一边拼命对方欣招手。

    方欣灵机一动,快步跑到李主任跟前说道:“李主任,借你的手机给我用一下,我有急事。”

    “哦?”李主任刚好打完了电话,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便把手机递给了方欣,可方欣的手还没有接触到那个手机,一道白光又一次在二人之间划过。这一次,李主任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那新款的摩托罗拉手机就在自己的手中变成了两截,整个翻盖一下掉在了地上。

    方欣一惊,原来自己一直在凶手的视线范围之内,她想借个手机来玩鱼目混珠的把戏也被凶手识破了。二话不说,方欣又开始奔跑起来,只留下李主任在那里肉痛万分地从地上拾起他的半个手机。

    怎么办?难道今天真的保不住这个手机了吗?那里面有凶手杀人的证据啊……方欣焦急地思考着。等等……方欣脑海里突然一闪,自己也不需要这个手机啊,如果能把手机照片拿出来,手机是否被毁掉也就无所谓了。于是,如何保住手机的问题又变成了如何保住手机里的照片。可惜方欣的手机不是可以外插存储卡扩充容量的类型,照片只能存储在手机上。

    如果能把照片发给别人就好了,方欣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开通彩信的服务,那时候觉得彩信又贵又不实用,谁知道关键时刻会有这样特殊的用途?

    唐考,你在哪儿啊?方欣的腿开始有些酸痛了,如果那个鬼主意特多的家伙在身边,说不定他会想出办法来的,可自己又不敢把手机拿出来与唐考通话……

    “无论什么时候,请完整地思考目标物体的特性。”方欣想起唐考的同时,也想起了唐考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这是唐考摄影摄像的时候都喜欢说的一句话。“我的手机还有什么特性能利用吗?”方欣的头脑一片混乱,“有MP3功能?没用……能放小电影?也没用……”

    “对了,我的手机有蓝牙功能!可以无线传输数据!”方欣突然灵光一现。她立刻把手机从怀里拿出来放在腰间,跑动时尽量弓着身子不让凶手看清手机的位置,她开始不时低头去看一眼手机的屏幕,尝试搜索周围的所有拥有蓝牙功能的手机。

    虽然现在许多新款手机都已经有了蓝牙功能,但平时没事的时候就把蓝牙接收打开的人却少之又少。方欣的第一轮搜索,周围十米范围之内的人群中,只有一台诺基亚手机是开着蓝牙的,可那微弱的连接却一闪就断了,大概离得太远了。

    方欣又一口气向前跑了几十步,开始搜索第二次,这一次运气不错,有三台手机的型号显示在屏幕上。方欣开始按照手机型号排列的顺序尝试向对方发送照片,第一个连接上了,方欣欣喜地停止了奔跑,可等待了大约半分钟,对方都没有选择接受。蓝牙接受到信号后是不会响铃提示的,那台手机的主人大概并没有将手机拿在手中看着吧。

    方欣不敢在原地站得太久,她再次向前跑了几步,第二个搜索到的手机型号也从屏幕上消失了。可能自己已经跑出了那台手机的蓝牙信号范围。看着屏幕上仅剩下一个手机型号,方欣开始有点绝望了,虽然四周全是人,但要找出一个已经打开了蓝牙接受而且凑巧现在眼睛又正好看着手机的人,实在是太不容易……

    忽然,运动场上的跨栏比赛开始了,随着运动员向终点的冲刺,方欣四周的人几乎全都高呼着站了起来。方欣愣了一下,站稳脚步,开始对第三台手机发送照片。

    屏幕闪动了几下,提示对方开始接收照片!方欣心中一阵狂喜,终于把照片发出去了!

    蓝牙的传送速度是很快的,短短几秒之后,这张拍下杀人凶手的照片就被完整地发送到另一台手机之中。看着手机屏幕上发送成功的提示,方欣有一种快要虚脱的感觉。“那位不知名的同学,千万别把照片给删了,我会去找你的……”方欣在心中默默地祈祷着。

    冲线了!110米跨栏的冠军诞生了!运动场上一片沸腾,方欣透过身边一片欢呼雀跃的学生间的缝隙,恍然看见唐考就蹲在场下跑道的终点前,正抓拍着冠军冲过终点的那一瞬间。

    “唐考!”方欣对着唐考一声高喊,在这样喧闹的运动场上,唐考竟然听见了方欣的喊声,他有些茫然地回过头来,看清是方欣之后,他微微地笑了一下。

    “快接着!”方欣又发出一声喊叫,旋即,方欣使出全身力气,将手中的手机向唐考抛去。

    手机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抛物线,当它飞到抛物线的最高点时,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击中了它!刹那间,手机化成了一堆碎片,从半空中跌落下来,细碎的零件洒落在运动场上,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赵敏 发表于 2007-2-4 22:54

正文 十九
    “你确定就是在这里?”唐考与丁岚同时疑惑地看着方欣。他们所站立的位置,此刻干净得连一片纸屑都看不见。

    “我骗你们干什么啊?我真的看见一个女孩在这里被杀死了!”方欣急了,“那变态还把砍下来的断手拿在手里看了老半天!”

    “我相信方欣!”从走进第三教学楼起就一直没说话的宇文,突然冒出了一句,“你们不觉得你们脚下太干净了一点吗?”

    “嗯?太干净了?”唐考一愣,随即蹲下身去用食指使劲擦了擦地面,当他翻转手指时,指尖上一点灰尘都没有。

    “我刚才摸了一下拐角那边的地面。”宇文也把自己的两个手指伸了出来,却是灰扑扑的蒙了一层黑灰。

    “嗬!这小子,动作够快啊,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还把地拖了。”丁岚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

    “动作是挺快的,”宇文看了看表,“现在才两点,距离方欣到医务室拿药的时间才不过两个小时,中途那凶手还腾出时间追上方欣毁掉了手机……”

    “既然这里被清理过,说不定用的还是这栋教学楼水房里的拖布哦!”丁岚象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是啊,说不定拿拖布去检测,还能找到一点血迹和指纹。”宇文苦笑道,“可现在既没有尸体,也没有人报案失踪,警察是不会管这闲事的,谁给你做检测啊?”

    丁岚垂头丧气地闭上了嘴。

    “可以确定这又是一个邪兵宿主吗?”唐考忧虑地问道。

    “邪兵……宿主?”方欣慢慢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是什么东西啊?”

    唐考这才想起来,关于邪兵的事情,方欣还是一无所知的。他用征询意见的眼神看了看宇文,宇文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便点了点头。于是,唐考就简略地把邪兵现身害人的事情给方欣说了一遍。

    方欣听着这些匪夷所思的怪事,眼睛越睁越大了,当知道易南行和隋凌都曾经是邪兵宿主时,她惊恐地捂住了嘴。

    “嗯,方欣看见鲜血倒流,基本可以确定又是邪兵在吸血。学校最近居然清静了两个星期,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原来邪兵宿主学聪明了,怕动静太大,不便拿学生开刀,就把校外的人带进学校里杀害……”宇文咬牙说道。

    “啊?你怎么知道方欣看见的那个女生不是学生呢?”唐考有些惊讶。

    “刚才方欣不是说了吗?那只断手的指甲留得很长,还涂了蓝色的指甲油。如果是校内的女学生,可是经常要做作业的,留这么长的指甲写字肯定很不方便,反正我就没看见学校里有哪个女生会把五个手指都留上很长的指甲!”宇文说出他的理由,方欣也不由得点了点头。

    “想不到我们的宇文老师也经常观察学校里的女生啊!”丁岚嘿嘿一笑。

    唐考瞪了丁岚一眼,斥道:“别胡说。”

    宇文随和地笑了笑,接着说道:“由此推断,这个死者应该是校外人员,而且有可能是常常出没于娱乐场所的女性。”

    “哦?那你的意思是……她可能是一个妓女?”丁岚神情一下变得严肃起来。

    “还不能完全断定,但可能性不小,如果我们换位思考的话,凶手要找一个很轻易就愿意跟着他走的人,妓女恐怕是最合适的人选了,而且这些妓女常常不是本地人,她们的失踪很难引起社会的注意。”

    “那女孩……原来是个小姐啊……”方欣露出有些厌恶的神情。

    宇文神情复杂地看了看方欣,摇头说道:“就算是小姐,也都是些可怜的女孩子,一样不能随便让邪兵杀害她们来满足血欲啊!”

    一时间,四个人都没有说话,最近死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好在方欣机灵,在手机被毁之前就把照片传出去了,我们还不至于一点线索都没有。”宇文看气氛有些压抑,便开口安慰大家。

    “对啊,方欣,你还记得接收照片的那款手机是什么型号的吗?”唐考问道。

    “我记得当时屏幕上只显示了一个GZ200,没有显示手机的品牌,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手机的型号,而且……”方欣有些犹豫地说,“你们还是别对那张照片的清晰度抱太大的希望……”

    “就算看不清凶手的脸,照片上也应该有一些其他的线索可以追查吧。”说完,唐考又扭头问丁岚:“GZ200是什么手机啊?你经常玩各种手机,应该知道吧?”

    丁岚想了一下,说道:“嗯……GZ200应该是夏普的一款手机,这款手机有点年头了,不过用这手机的人并不多,因为夏普一直没有在中国内陆销售行货手机,要想买的话,就只能买水货,用户自然就很少见了。”

    “这么说,要找到这款手机的主人并不是很难咯?”宇文问道。

    “应该不是很难,这事交给我了,我晚上就去校园网上发消息找一找收到照片的人。”丁岚自告奋勇地揽下了活路。

    “哎呀,下午的接力赛跑快开始了,我还得回去做解说员啊!”方欣看了一眼手表,一下惊呼起来。

    “是吗?接力赛跑要开始了?我也要上场的啊!”丁岚也叫了起来。

    “那你赶紧送方欣回去吧,注意安全!”宇文叮嘱道。

    眼看丁岚带着方欣走远了,唐考走到宇文身旁低声问道:“宇文老师,虽然目前那个凶手只是毁掉了手机,但他说不定只是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人,一旦方欣落了单,我怕她会有危险啊。

    宇文微微一笑,说道:“那我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方欣,你觉得合适吗?”

    唐考一愣,想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嘿嘿……既然是你觉得不放心,那就由你来保护她吧。”宇文不负责任地给唐考摊派了任务。

    唐考也不是省油的灯,嬉笑道:“我又没你那样的本领,凶手跳出来我怎么抵挡啊?”

    “你不是会射箭吗?把你的弓箭背上嘛。”

    “哪有整天背着一副弓箭到处跑的?别人会当我是神经病的!”

    “哈哈……那你说怎么办吧?反正我是分身乏术,没法随时随地保护你的相好。”

    “什么相好?我和方欣是同学!”唐考不满地在“同学”这个词上加重了语气。

    “原来是同学啊,呵呵……”宇文也不想继续调笑唐考了,便将戏谑的神情收了起来,说道:“其实白天方欣尽量别在人少的地方出没,应该问题不大,不过晚上嘛……恐怕就得由你来贴身保护了,至于你怎么去贴身,我管不着,我能做的,就是请玄罡跟着你。”

    “玄罡?你家那条大狼狗?”唐考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没错,你可别小看玄罡,它可不是普通的狗,保护两个方欣也绰绰有余了。”

    “我和狗……都是不能进女生寝室的。”唐考为难地说道。

    “哈哈哈……女生寝室门口贴着唐考与狗不得入内吗?”宇文忍不住大笑起来,“谁叫你把玄罡带进女生寝室了?你就不会把方欣带到你们的工作室去过夜吗?”

    “把方欣带到工作室去过夜?”唐考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腾地一下红了。

    “嘿嘿……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了啊?你这样的心态,方欣可不敢跟你走。”宇文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唐考脸色的变化。

    “别开玩笑了老师,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

    “谁和你开玩笑了?”宇文正色说道:“方欣目前确实有危险,现在追逐邪兵的人已经不是隋凌和易南行那样的毛头小伙,他们应该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而且他们在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之前,似乎是不会离开学校的,为了继续隐藏自己的身份,他们完全可能会追杀目击者!”

    宇文突然变得口气严肃,唐考也被吓得心头一跳。

    “所以这几天晚上你一定要把方欣带到工作室去。今天夜里十点之后,我会带玄罡去工作室等你。”

    ******

    随着今日最后一个项目的结束哨声响起,校运会的第一天总算圆满完成,眼看天色昏暗,运动场上的学生们也渐渐各自散去。学校领导放话出来,要请学生会的主要成员们聚餐,可忙碌了一天的方欣实在有些疲倦,加上中午的那场生死追逐,她哪里还有心情去酒桌上庆祝?婉言推辞之后,方欣独自一人向宿舍走去。

    她刚离开喧闹的人群,唐考就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去哪儿呢?不吃晚饭了?”

    “不想吃了,太累。”

    “要回宿舍吗?”

    “嗯。”

    “别回去了,跟我走吧。”

    方欣一愣,停下了脚步。在她的印象里,唐考似乎从来没有主动邀请她去过什么地方。

    “西门出去有家足浴店,服务员手法不错的,我们去洗个脚,再按摩一下,可以很好地解乏……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人家那是正经地方!做个足底按摩比你回去在空气污浊的宿舍里蒙头大睡好多了!”

    “呵呵……”方欣突然掩嘴笑了起来。

    “笑什么啊?”唐考有些不知所措。

    “别介意,我只是有点惊讶你会想到请我去做按摩,这可不象平时的你……我真的不是误会你去了奇怪的地方。”方欣忍着笑,轻轻拍了一下唐考的肩膀。

    唐考轻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声“走吧。”便自顾自地走在了前面。

    方欣也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面对唐考总是气焰嚣张的她,此刻却乖乖地跟在了唐考的身后,两人慢慢地向学校西门的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在食堂独自一人吃饭的宇文却被温雅老师盯上了。

    “宇文老师,一个人吃饭啊?”温雅端着饭盒坐在了宇文的对面。

    “嗯嗯……”知道来者不善的宇文头也不敢抬,闷声在那里用力往嘴里扒米饭。

    “前段时间,我一直有点奇怪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学生喜欢上你的课,所以,我也去旁听了一次你的课……”温雅轻描淡写地说道。

    “嗯?你什么时候去的?”宇文停止了嘴里的咀嚼。“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上周,我在最后一排,估计你没注意到。我读大学那时候,总觉得中国古代史很枯燥,为了应付考试,要去死记硬背许多互不关联的年代数字,唉……真是个苦差。”

    “温老师是主攻语言的,语言的灵活性自然与历史的刻板不太相容,温老师也不必太在意。”宇文有些敷衍地顺口说道。

    “可我在听了你的课之后,我突然就对历史感兴趣了,原来历史课还可以这么上,就好像说书先生讲故事一样,你完全没有拘泥于课本,天南海北的奇闻趣事都可以溶入教程之中,我听着听着就入迷了,下课铃响的时候,我还颇为遗憾呢。唉……我原以为我上课的时候喜欢用课外教材,就算是新式教育了,可与你相比,还是太做作了……”温雅说完,不禁轻声一叹。

    “温老师过奖了,我倒是觉得自己上课太容易偏题,题外话多到有点喧宾夺主了,下次一定改正!”

    “改正什么啊?如果你象以前的老马一样照本宣科,那还有什么意思?”

    “别这么说老马。”宇文似乎有点不高兴了,“马立老师是个好老师!”

    看宇文神情有异,温雅赶紧调转话题:“对了,宇文老师,你原来是在何方高就啊?怎么想着调到S大来了?”

    一听温雅打探自己的过往,宇文不禁有些头疼起来,毕竟要面对一个漂亮的女性面不改色地扯谎,实在不是件舒服的事。

    “我……不是正规师范专业出身的……”宇文含混地说道。

    “哦……难怪……”温雅仿佛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其实不用担心,S大的学究气息还不算严重,只要你的专业课口碑上去了,还是有机会升迁的。”

    “嗯……多谢温老师吉言。”宇文嘴上谦恭,心中却暗地苦笑,升迁?自己不会真的象老马一样在S大一直住下去了吧?

    看宇文饭盒里早已空了,温雅便将身子微微向前一探,将双手撑在自己尖尖的下巴上,柔声问道:“不知道宇文老师晚上有空没有,愿不愿意陪我在学校里走走?”

    “啊?这……”宇文没料到温雅会这么主动地接近自己,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话来拒绝她。“让学生们看见了,不太好吧?”情急之下,宇文说出了一个拙劣的理由。

    “呵呵……宇文老师真有意思,一起散散步而已,我又不是你的女学生,同学们看见了难道还会说你搞师生恋吗?”温雅一阵格格娇笑,顿时显得柔媚万分,引来食堂里众多男性的目光。

    宇文现在最怕的就是引来普通人的关注,正当他头疼如何才能甩开温雅时,丁岚非常及时地出现了。

    “哎呀,宇文老师,你怎么就不买个手机啊?找你还真是不容易!”丁岚气喘吁吁地跑到宇文身边,一看是温雅坐在宇文对面,他不由得一愣。

    “什么事情这么急?”

    “这……恐怕你得和我出去一趟了。”丁岚对宇文说道。

    “哦,好吧,那……温老师,真不好意思,今天不能继续陪你了,改日我们再聊吧。”宇文表面上似乎很惋惜,心里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没关系,有的是机会。”温雅意味深长地看了宇文一眼,看得宇文心里有些发毛。

    走出食堂时,丁岚表情暧昧地笑道:“我打扰了你和温老师的谈话,不会怪我吧?”

    “怪你?谢天谢地啊,多亏你来得及时,不然我就要被她拖走了!”宇文夸张地做了个鬼脸。

    “切……”丁岚哼了一声,“谁知道你是不是言不由衷啊?温大美女可是我们S大的一枝花,拜倒在她裙下的年轻男老师起码也有一个班了。”

    “少废话了,快说你发现了什么事情!”

    “我找到接收到方欣发出的那张照片的家伙了!”

    “这么快?他在哪里?”宇文一惊。

    “应该是住在四舍五楼的某个家伙,大概就是在501到506这几个寝室间的某一间。不过我还没找上门去!”

    “你怎么找到他的?”

    “下午四点左右,我抽空在BBS的手机版上发了一个求助贴,问了一堆关于夏普的GZ200手机的问题,很快就有一个家伙回复了,回答得很正确,一看就是GZ200的用户,你也知道,这款手机的用户很少见。我立即通过BBS的短信联系上了他,问他是否在中午用手机收到了什么照片。谁知他不但承认用蓝牙收到了照片,甚至还说他已经把那张照片发到了BBS的GHOST版!”

    “啊?万一凶手也上校园网,岂不是就被凶手发现了!”宇文一声惊呼。

    “是啊!我之所以通过询问手机问题的方式来找那位同学,就是害怕凶手也会上网,直接查问是否有人收到照片会暴露了我们,哪里知道那家伙会直接把照片贴出来了。我立即转到GHOST版找到那位同学发的帖子,刚要点击打开,居然就在这么短短一瞬间,那个帖子的内容就被删除了!我再给那家伙发消息,竟就此没有了回音……”

    “被删除了?什么人可以删除已经发布的帖子?”宇文皱起了眉头。

    “中心机房的网管可以删除,但这不太可能啊……他们一般只会去几个大版管理过激言论,鬼故事版怎么也会插上一手?”丁岚也觉得有些奇怪。

    “糟糕!”宇文突然猛地一击掌,“发言人是可以自己删除自己发布的帖子的!恐怕凶手已经先我们一步找到那位同学了!我们快走!”

    为了便于管理学生上网,校园网内的网络IP地址使用的都是固定IP,每个在线用户都会显示出自己的IP地址,一般人就算看见了IP恐怕也不会想得太多,但只要稍微深入了解一下这些IP地址分配的规则,却是很容易把这些用户们和具体的宿舍房间对应起来的。丁岚就经常在网上和某个学生MM聊天之后,顺藤摸瓜找到那女生所在的宿舍房间号,再进一步打探出人家的相貌如何,一旦发觉是恐龙MM,丁岚便会立即将她从好友名单里删除掉!

    既然丁岚能够通过那位同学的IP地址分析出他所处的大概位置,那位凶手似乎也同样可以做到……

    宇文和丁岚风风火火地冲上四舍,此时正是晚餐后大家准备去自习的时间,宿舍楼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丁岚挨家挨户地去敲五楼头几间寝室的门,如果有人应声,他就问道:“请问这里有位网上昵称叫苍蝇宝宝的同学吗?”

    “居然还有叫苍蝇宝宝的……”宇文跟在丁岚身后一路摇头。

    “你说的是吴维吧?他在BBS上就叫苍蝇宝宝,怎么?他装MM骗了你?”终于,505号寝室有个膀大腰圆的男生回应了丁岚的问题。

    “装MM?没有没有……”丁岚连忙否认,“找他是有一点其他的事情。”

    “别是来打架的吧?”寝室里的男生有些警惕地看了丁岚几眼。学生们在网上说话常常火气很大,惹上什么人上门来寻事打架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你看我这样的,能打谁啊?呵呵……”丁岚把自己的胳膊伸到面前这男生粗壮的胳膊一旁,并在一起比了一比,丁岚的手臂细了好大一圈,那男生不禁笑了起来。

    “下午老吴好像一直都是一个人留在寝室里,我回来的时候他就不知道去哪里了。”那男生指着一台开着的电脑说道:“他的电脑倒是开着的,但手机没放在床上,可能是出去了吧。”

    丁岚和宇文走近电脑一看,屏幕上正是BBS的界面,而且苍蝇宝宝这个用户也还没有从系统里登出。

    “不介意我看看他的电脑吧?”丁岚问那位男生。

    “没事,随便看。”那男生倒是不讨厌丁岚。

    宇文快速地检查了一下硬盘上的数据,然后失望地对丁岚摇了摇头。那张照片已经不在电脑里了,而且可疑的是,整个D盘都被格式化了一遍。

    “你知道他的手机号吗?可不可以帮我给他打个电话?”丁岚又对那位男生说道。

    “你们刚才还在隔壁寝室问话的时候,我就已经打过电话了,他手机关机。”男生干脆地答道,“你们找他究竟有什么急事啊?”

    “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宇文不想让那男生知道的太多,说话间,他突然抽了抽鼻子,低声问丁岚:“你闻到什么味儿没有?”

    “我感冒鼻塞,什么都闻不到!”丁岚老老实实地回答。

    宇文在这间小小的四人寝室里转了两圈,目光便投向了阳台上的卫生间。他快步走进了卫生间,只一会儿功夫又窜了出来,神情极其严肃地看着丁岚,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啦?”丁岚也钻进那间狭小的卫生间,却没看出有什么异样。

    宇文开口向丁岚问道:“你什么时候和吴维失去联系的?”

    “大概快五点了吧。”

    “同学,你什么时候回寝室来的?”宇文又扭头去问那位正收拾床铺的同学。

    “我六点过才回来的。”

    “一个多小时啊……”宇文摇头叹道。

    “你究竟什么意思啊?”丁岚被宇文弄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出去再给你说。”宇文开始自顾自地在吴维的床上翻找。

    “哎!你别乱翻别人东西啊!”一直在旁边观看的那位男生终于忍不住干涉了。

    但宇文已经找到了让他眼前一亮的东西,那是放在枕头下的一个U盘!

    “快插到电脑上看看!”宇文赶紧将U盘递给丁岚。

    宇文的运气真的很不错,吴维居然在U盘上做了备份,孤零零的一张数码照片就放在U盘的根目录下面。丁岚一点击,一个黑色的人影顿时出现在屏幕上!宇文和丁岚都有些激动,但仔细看了看那张照片,却大失所望,这人影黑糊糊的一片,根本没法看清他的长相,他手上提着的那条断臂倒是轮廓清晰,但你要说那是一只塑胶模型的假手也说得过去。

    看着这张费尽心机才得到的照片,两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无言以对。

    “不管这么多了,还是先把这张照片拷贝回去吧。”丁岚拿出了自己随身带的U盘。

    宇文点了点头,长叹了一声。

    走出四舍的大门,丁岚忍不住问道:“你刚才去看卫生间是什么意思啊?现在你总可以说了吧?”

    “你真的想听?”宇文的神情有些沉重,“我怕你接受不了。”

    “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就为了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那位吴维同学,已经永远回不去了!”宇文抬头看了看夜空,咬牙说道。

    “难道他已经被那凶手……”丁岚一惊。

    “我刚才在卫生间里的刷卡用水控制器上刷了一下老吴的IC卡。”宇文突然从衣兜里掏出一张IC卡,上面有个“吴维”的签名。“这是我在吴维的桌子上拾到的。”

    S大一年前就开始在寝室里装上了使用IC卡刷卡记费用水的控制器,学生们用水都必须将统一发放的IC卡插进控制器,水龙头里才能放出水来。

    “你知道吴维今天用了多少水吗?一吨!整整一吨水!”宇文在丁岚面前挥舞着那片小小的IC卡。

    “他用这么多水干什么?我看他们寝室里没有晾衣服啊!”丁岚还没有意识到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洗衣服?在街上的洗车行里,一吨水已经可以洗十辆车了!”宇文突然变得异常愤怒起来。

    “那……那……”丁岚有些说不出话来。

    宇文忽然一屁股坐在了路边的草地上,将脸深深地埋在双手之间,有些无力地说道:“505寝室里,有一股极淡的血腥味……我在卫生间的便池边缘,看见一些细小的布料纤维……那个杀人凶手,用了一吨水,把绞碎了的吴维……冲进了下水道……”

    丁岚听完宇文的话,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突然猛地跑到路边,哇地一声吐了起来!

赵敏 发表于 2007-2-4 22:55

正文 二十
    从足浴店里出来,方欣美美地伸了个懒腰,她还真没想到,用热水泡泡脚,再请按摩师好好按摩一下足底,沉积一天的疲惫竟然一扫而空,中午那场无端的惊恐,此刻也感觉淡化了不少。她已经开始在心中盘算,何时把纪薇也请来做一次足浴,人家今天因为自己,一头秀发被削去大半,估计现在还躲在什么地方抹眼泪呢。如果纪薇愿意来,也算是自己对她的补偿吧……

    唐考在店里付账之后,掀开门帘追上了方欣,看方欣气色不错,他暗暗松了口气,这第一步似乎走得还行,可接下来又该怎样做,才好把方欣带到自己的工作室过夜呢?

    “这里的按摩师傅手法不错啊,你经常来么?”方欣背着手转过身来,一边慢慢地倒退着行走,一边看着唐考。

    “嗯……啊?没有没有,是丁岚经常来,他给我介绍的……”唐考肚里还在打他的小算盘,便有些心不在焉。

    “说漏嘴了吧?还想赖在丁岚身上啊?呵呵……”方欣嫣然一笑。

    唐考正要辩解,方欣却又转过身去,蹦蹦跳跳地走远了,似乎就没打算听唐考解释。

    不知不觉间,两人保持一前一后的阵形,已从校园西边的大门走进了学校。华灯初上的林荫大道间,一对对牵着手的学生情侣不时从两人身边经过,顺着风飘来断断续续的甜蜜耳语,钻进了方欣的耳朵中,让她的心不禁跳了一跳,只觉得情侣们那被灯光拉长的影子也显得格外亲密。

    又走了一会儿,两人步入经管学院的楼群之间,只见身边渐渐人影稀落,方欣忍不住放慢了脚步,选择与唐考并肩而行,可当她悄悄向唐考望去时,却看到唐考眉头紧锁一脸的肃穆,眼见唐考那严肃的样子实在与现在的气氛不合,方欣不禁笑了起来。

    “怎么了?你笑什么啊?”唐考有些莫名其妙。

    “你为什么满脸都绷得紧紧的?一副开大会坐主席台的模样,是不是刚才请我做足疗搞到生活预算都超支了?”方欣微笑着说道。

    唐考一愣,随即也笑了起来,“是啊!那可是我整整一个星期的伙食费啊!看来下周只能跟着你混了,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吧。”

    唐考话音未落,方欣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猝不及防间,路边草丛中竟快如闪电般冲出一个黑影,张牙舞爪地向方欣扑去!

    变故发生得太快,唐考完全来不及做出反应,当方欣发出一声尖叫时,她已经被那黑影按倒在地上。

    “难道是凶手来杀人灭口?”这念头在唐考心头一闪,他只觉得一阵剧烈地气血上涌,手无寸铁的唐考猛地一捏拳头,飞身向那黑影冲了上去。

    谁知那黑影扑倒方欣后立刻轻盈地跳开了,落地时却是四肢着地的。

    “玄罡?”方欣惊讶地叫道,与黑影甫一接触,她便摸到满手极浓密的长毛,立刻就察觉那黑影不是人。

    那黑影果然是玄罡!唐考愕然地看着闪跳到路灯下的巨大黑犬,玄罡身形高大,扑向方欣时又是人立的姿势,黑暗中两人竟都没发觉那是一只狗。可玄罡为什么要扑倒方欣呢?而且更让唐考吃惊的是,玄罡背上背着一个黑色的帆布包,这不是唐考的弓箭袋吗?怎会被玄罡背在身上?

    玄罡冷冷地看了唐考一眼,飞奔到方欣跟前,俯首弓身护住仍坐在地上的方欣,目露凶光,死死地盯着前方,口中狺狺有声,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唐考顺着玄罡目光的方向望去,只见前方一片昏暗,最近的一盏路灯离自己也差不多有二十米,灯光不能涉及之处仅有一排楼房的影子,小路上既没有人经过,也没有任何声音……唐考一下想起宇文老师曾经说过的话,玄罡就算保护两个方欣也绰绰有余,难道刚才玄罡推倒方欣是为了救她,而前方的黑暗中,正隐藏着看不见的危险吗?

    方欣莫名其妙地被玄罡扑倒,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正要站起身来,却被脸色苍白的唐考猛瞪了一眼,伸手制止了。方欣一惊,又蹲下身子藏在了玄罡身后,屏住了呼吸。唐考迅速拉开玄罡背上的黑包,将自己那张长弓取出展开,他也来不及细调弓弦,立刻半跪在地上,弯弓搭箭瞄准了玄罡紧盯着的那片黑暗。

    两人一犬,犹如雕塑般静止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前方的黑暗中却没有任何动静,但玄罡丝毫没有放松,它浑身的肌肉块块突起,长长的口吻间露出森然利齿,还不时喷出沉重的鼻息,若有任何异动,它便会在瞬间爆发。而唐考也同样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右臂全力拉弓引箭自不用说,吸气后的腹部也绷得如岩石般坚硬。可他手上这张反曲长弓的弓弦力量大约是45磅,已经属于专业运动员所使用的范围,长时间拉满弓弦却又引而不射,右臂的力量便一点一滴地耗去了。

    “如果他一直不现身,我们就这样一直僵持下去吗?”唐考的右臂渐渐酸麻,额头上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可若要略略松开拉满的弓弦,他又怕眼前会突然跳出什么,心中不禁开始焦急起来。

    方欣弯腰藏于玄罡的身后,双手搭在它的两条后腿上,此刻只感觉玄罡腿上的肌肉因为紧张而一直在微微颤动。她抬头望着前方一片静止的黑暗,难道白天见到的那个凶手,就潜藏在那里吗?明白玄罡扑倒自己是为了救自己时,她一下回想起凶手杀害那无辜女孩的残忍,方欣心中只感到一种从未感受过的巨大恐惧正从那黑暗中无边无际地蔓延过来。

    突然,玄罡发出一声低吼,身体上方浮现出一条巨大的蓝色狼影。唐考被这声低沉的吼叫震得两耳发麻,再加上身边陡然出现巨狼虚影使他大吃一惊,他早已有些拿捏不稳的手不禁一松,只听见嗖地一声轻响,长箭便如风一般离弦而去。与此同时,玄罡上方的狼影也猛地跃出,与那支飞箭一先一后,一头扎进了那片黑暗之中!

    恍然间,方欣和唐考都觉得阴影中有白光一闪即逝。“砰”地一声巨响之后,蓝色的巨狼虚影竟被一击即溃,碎散开来,迅速消失在空气之中,玄罡也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冲击,猛然倒退了两步,它身后的方欣赶紧抬手,想扶住后退的玄罡,谁知那股后退的力量颇大,玄罡倒是站稳了脚步,方欣却又一次狼狈地被撞翻在地上,触及玄罡的双手也被震得隐隐生痛。

    唐考一看形势似乎对己方不利,也顾不得没有目标给自己瞄准了,又接连向刚才发箭的方位射出两箭,但这两支箭也如第一箭一样泥牛入海,毫无反应……

    黑暗中忽然窜出一声冷笑,听上去象是蒙着口鼻的人发出的,沙哑低沉,只听得唐考与方欣浑身一凉。可笑声一过,玄罡高昂的头颅却放松了下来,不再保持刚才剑拔弩张的攻击姿态。

    身后突然有人高叫唐考的名字。方欣一回头,居然宇文和丁岚也赶到了!

    “好险好险!总算找到你们俩了!”丁岚满头大汗,似乎刚才一直在奔跑,“我说唐考你没事干嘛关手机?你又不是不知道方欣的手机刚被弄坏……”

    唐考完全没将丁岚的怪责听入耳中,他依然半跪在地,将第四支箭又搭在了弓弦之上。

    宇文摇了摇头,走到唐考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必紧张,那人已经走了……”

    “走了?”唐考眉毛一跳,轻声重复了一遍,才缓缓地站起身。丁岚也伸手将连摔两跤浑身是灰的方欣从地上拉了起来。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个……蓝色的大狗又是什么?”向来口齿伶俐的方欣此刻也有些结巴起来。

    宇文蹲下身去抚弄了一下玄罡颈后的长毛,对方欣说道:“暂时没事了,你中午看见的那位凶手,刚才就潜伏在前方,不过现在他已经走了。”

    中午时分被看不见的杀人凶手追逐时那种彷徨惊慌的感觉又笼罩了自己,不禁浑身冰凉,打了一个冷颤。

    丁岚见唐考的神情还在有些呆滞,就自己动手将唐考腰间挂着的手机拿下来一看,原来是没电了,难怪一直关机,差点出了大事。

    玄罡抖了抖身上的毛,慢慢地向前方走去,其余四人互相看了一眼,也跟了上去。

    大约走了二三十米,玄罡在一颗灯光无法企及的路旁小树前停下了脚步,埋头四处闻嗅起来。

    唐考用挂在钥匙链上的微型电筒在树下照了照,一片小草已经被踩平了,可惜并没有留下成形的脚印。丁岚突然弯腰趴在了地上,学着玄罡的样子四处爬了两步,又使劲抽了抽鼻子。

    “你以为你也是狗狗啊?”方欣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过丁岚绕树一圈,还真发现了一点东西,他啪地打了个响指,向其余的人示意他的发现。宇文他们定睛一看,原来草丛中有三支碳纤维的练习箭,被人整整齐齐地并排放在一起,箭头正指向宇文他们走过来的方向。

    “这不就是你刚才射出的三支箭吗?”方欣吃惊地问道,那凶手竟将三箭都接住了!

    唐考苦笑了一下,将三支箭从地上拾了起来,摇头说道:“真是疾风吹缓箭,弱手驭强弓啊……我有够丢脸的。”

    宇文开口宽慰道:“别这么容易泄气,刚才玄罡的探影问路不也被挡住了吗?那人的确不简单,若不是你拉弓引箭牵制,他说不定早已经出手发动攻击了!真要动起手来,玄罡也不一定能保得住你们两个啊……”

    “那凶手就是冲着我来的吗?可我已经没有他的照片了啊!”方欣很是不解。

    “问题是……收到你照片的那位同学把你所拍下的那张照片发到了网上,被他看见了,大概他怀疑你与那位同学有言在先,又重新取回了照片吧……”丁岚叹了一口气。

    “那我该怎么办啊?是不是应该报警了!”方欣有点急了。

    宇文摆了摆手,说道:“别急,报警是没有用的,警察保护不了你,你暂时不要在寝室里过夜了,先去唐考他们的工作室躲一阵吧,玄罡会保护你的。”

    “玄罡?”方欣低头看了看玄罡,后者居然颇有威严地点了点头。

    “你刚才大概也看见玄罡的表现了,虽然凶手不是普通人,可它也不是一只普通的狗,你要相信它的力量!”宇文严肃地对方欣说道。

    宇文替唐考把他最难以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唐考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我们拿到照片之后,就感觉凶手很可能会再次找上门来,偏偏这时候你的手机会打不通,实在无法,我只好请玄罡帮忙,把你的箭袋挂在它的身上,让它循着你的气味先一步来找你,还好玄罡及时赶到,不然你们两个啊……”宇文对着唐考,抬手作势在自己的脖子上一划。

    至于关于照片如何失而复得,以及因为此事无辜枉死的那位吴维同学,宇文都早与丁岚说好了,绝不在方欣面前提起半个字。若让方欣知道她无意间害死了一位无辜的同学,只怕生性善良的她会自责到发狂吧……

    ******

    工作室里,四个人正围在电脑前观看那张费尽心机才找回的杀人现场照片。玄罡则趴在电脑桌下休息,似乎对他们的讨论并不感兴趣。

    “你拍照的时候是不是手一直在抖啊?这照片也太模糊了……”

    “怎么能怪我啊?手机照相的效果不就是这样的吗?”

    “可这也太……”

    “你可别拿你自己拍照时的标准来要求我啊!我又不是摄影爱好者……再说了,如果有人在你面前杀人,难道你还有心思去想照片怎么构图什么的吗?”

    唐考与方欣还没说上两句,就又开始争了起来,丁岚在二人身后打趣着说道:“你们可真是只能共患难,不能同富贵啊……”

    “行了,唐考,我知道你不甘心,可方欣也已经够尽力的了,照片模糊不是她的错。”宇文只好出面打圆场。

    “奇怪……既然凶手已经看见这张照片照得也就这副德行了,为什么还那么执著地杀回来找方欣呢?难道仅仅是觉得受了方欣的愚弄,咽不下这口气?”唐考提出一个问题,他觉得这张照片实在已经没有继续追究的价值了。

    宇文猛吸了一口烟,低声说道:“不会这么简单,凶手既然这么看重这张照片,那么照片里很可能有某种能暴露他身份的信息,只是我们还没有发现而已。”

    唐考和丁岚听宇文这么一说,又凑近电脑屏幕仔细看了看,照片上的人只有一个侧影,正蹲在地上观看手中捏着的一只断臂。可惜那照片上的人脸有如剪影一般黑成一团,光看轮廓的话,实在是没什么特点。

    “你们为什么一定要看那人的脸呢?说不定凶手顾虑之处并不是他的相貌呢?”受宇文的启发,方欣开始观察照片的背景中是否有什么可疑之处。

    唐考又将照片放大了几倍,凶手的身躯几乎占满了整个屏幕,但除了满屏粗大的马赛克颗粒,并没有发现什么有参考价值的信息。

    突然,宇文按住了唐考操控鼠标的那只手,“等等!向左移动一点!”

    画面平行移动到凶手的腰际,凶手蹲在地上,后臀微微翘起,那腰间似乎有某件异物鼓了起来,边缘轮廓呈S形曲线,衬在凶手笔直的后背线条上,还颇有些明显。

    “这是什么东西啊?”丁岚指着那团黑乎乎的东西。

    唐考眯着眼睛看了半天,说:“可能是钥匙串吧,你和我不都是喜欢把钥匙挂在后腰那里吗?”

    宇文望着那异物的轮廓沉思良久,心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人影,但他还不敢完全确定,于是缓缓说道:“你们不觉得这东西象一个铃铛吗?”

    “铃铛?”三个年轻人都惊叫了一声。

    “是有点象!你们看,这东西的边缘曲线上小下大,不就是半个铃铛的线条吗?”唐考最先反应过来,立刻点击绘图工具窗口,将那异物的边缘用红线描了出来。

    “谁没事在腰上挂个铃铛啊?”丁岚有些纳闷。

    “中国人自然是没有这个习惯……”宇文将手中的香烟掐灭了。

    “老师的意思是……这是一个外国人?”方欣问道。

    “嘿嘿……还是一位外国帅哥呢。”宇文冷笑起来,“我曾在奥斯丁的后腰上看到一个金色的铃铛。”

    “奥斯丁?不会吧!”方欣脸上溢出惊惧之色。她怎么也无法将那个沉默寡言的意大利帅哥和中午看见的杀人狂魔联系在一起。

    “就是整天和小日本裹在一起的那个老外?靠!果然和日本人一起鬼混的都不是好人!”丁岚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别这么激动。”唐考伸手又把丁岚拉回到座位上,“你拿着这张照片去告他是告不倒的。”

    “没错,这仅是一个疑点,但还不是确凿的证据,你们下次在正常的场合见到奥斯丁时,千万别露出一副看见杀人狂的表情!”宇文将手中烟头一扔,“行了,今天晚上的事情,大家都把嘴封严实一点,传出去没什么好处!”

    “明白!”丁岚学美国大兵的姿势给宇文敬了一个礼。

    “我好饿啊……丁岚,你们这有什么吃的没有?”宇文突然愁眉苦脸地揉了揉肚子。

    “你晚上不是和温老师一起共进晚餐了吗?怎么还会饿啊?”丁岚诧异地说道。

    “嗯?和温雅老师一起晚餐?”唐考和方欣也一脸坏笑地凑了过来。

    “唉……就是因为你们的温雅老师来打岔,害得我都不敢去添饭,饿死了……”

    “哈哈哈……我这就去给你泡方便面。”丁岚立刻钻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端出四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唐考和方欣这才想起来,他们也还没有吃晚餐的。

    四人就围坐在玄罡的周围,有说有笑地吃了起来,丁岚还恶作剧地将面碗放到玄罡的鼻边,看玄罡闻到强烈的味精香味而露出厌恶的神情,丁岚和唐考都哈哈大笑起来。有这么多男生陪着,方欣终于将内心深处的恐惧暂时抛在了九霄云外。

    “对了,方欣,前天晚上……柏叶是不是去找过你?”唐考假装很随意地问起一个在他心里憋屈了很久的问题。

    “啊?这……是呀……他是来帮我做事的。”方欣一愣,没想到唐考会突然问起这个。

    “嗯?柏叶又去找过你吗?他都和你说了些什么?”宇文有些警觉地问道。

    “嗯……也没说什么啦,大部分时间我们都在处理学生会的事情,偶尔谈话,柏叶也只是说起他的老家那边的事情。”

    “就说这些吗?”唐考的神情有些置疑,“他会那么好心,无缘无故去帮你做事?”

    “柏叶很有礼貌的,哪象你?说跑就跑了!没他帮忙,我做到半夜都做不完!”方欣的声音里已经带了三分怨气。

    唐考不再说话了,闷声把自己碗里的面汤喝干。

    “对了,他说他的家是在一个公园里,那里有大片的森林,但是还有很多的坟墓!还说晚上在坟墓间穿行,会看到许多点燃的蜡烛……日本人真奇怪,怎么在公园里还会有许多坟墓呢?”

    方欣刚说完,一直趴在地上闭目养神的玄罡突然就抬起了头,两只笔直的耳朵也晃了一晃。

    宇文的神情也陡然变得有些严肃,他站起身来,背着手在小小的工作室里来回走了两圈。唐考和丁岚都不知他又想起了什么,也不约而同地放下了碗筷。

    “难道真有这样的公园?”方欣有些迟疑地问道。

    “有!高野龙神国定公园!”宇文一字一句地说道。

    高野龙神国定公园,地处日本和歌山县,公园内最为出名的,自然是被日本人尊为佛教圣地的高野山,自从弘法大师在此创立密教真言宗,至今已有一千二百余年,由于佛门香火旺盛,千百年来无数名人皈依高野山,时至今日,已发展为伽蓝与奥之院两大圣地,奥之院前十八町长的参道上林立着超过二十万的大小五轮塔墓碑,日本战国时代许多名人也都在此建墓立碑,就连曾经下令血洗高野山的织田信长,也被丰臣秀吉在这里立下纪念墓碑。柏叶所说的大量坟墓,应该指的就是这里了。

    唐考与丁岚都曾经在电脑上玩过日本的战国游戏,对战国时期的名人还是比较熟悉,一听宇文说什么上杉谦信、武田信玄、织田信长、丰臣秀吉等等人都在高野山有墓葬,不禁有些咋舌。方欣不太听得懂这些,她有些发楞地问道:“柏叶说他老家在高野山,为什么宇文老师会这么担心呢?”

    宇文顿了一顿,眉宇间颇有忧色,说道:“我只怕他是真言宗密教的传人,来我们这里的目的居心叵测啊……”

    ******

    凌晨的树林中,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声,由于光线不足的缘故,树林间呈现出一片黯淡的墨蓝色彩,随着脚步声的一停一起,片片细叶也被从枝头震落,旋转着飘落在草丛中。

    “腰间发力,前冲疾刺!”随着无为子的一声怒喝,宇文奋力向前一扑,只见虚灵金枪气势如虹,猛地贯穿了两棵相隔甚近的小树。

    “错!错!错!”无为子突然大发雷霆,头上所余不多的几缕白发都随着他急剧抖动的身躯飘了起来,“我让你前冲疾刺,没叫你双脚离地!你扑什么?饿狗扑食吗?”

    一直趴在无为子身边的玄罡忽然打了个喷嚏,似乎对无为子拿狗来骂人有些不满。

    宇文气喘吁吁地半蹲在地上,不时抬手擦拭额角的汗珠,持续的高强度训练让他的体力开始有些透支了。“前辈,虚灵金枪是没有重量的,我一旦用上腰力,就很难掌握平衡啊……”

    “难怪别离先生那老家伙也没能教好你,你对武学的悟性实在太差了!”无为子摇了摇头,“用上腰力,只是增加你右臂刺出的速度,不是让你把身体重心前移,拳击中有一种双拳虚握练习出拳速度的训练方式,他们手中空空,不就与你手握虚灵枪一样吗?为什么人家就能用上腰力呢?”

    宇文茫然地点了点头,却仍是似懂非懂。

    无为子仰首东望,天边已隐约现出一抹粉色,启明星的光芒也渐渐隐去。他长叹了一声,说道:“宇文,你跟我学武,有多久了?”

    “还不到三周吧……”宇文小心地回答道。

    “可我没什么能教你的了,因为你什么也学不会……”无为子苦笑了一下。

    宇文也讪讪地点了点头,说道:“师傅原来也是这么说我的,让我不必再耗费精力在习武上。”

    “天鹏枪法,走的是飘逸流畅的路子,看你身形瘦削,居然也能被你用得十分沉重,一招一式都大开大合,一副不要命的打法。也罢,你也不必改了,临阵变枪,说不定还能吓人家一跳。”无为子也算是厚道的了,还没有把宇文的枪法说得一无是处。

    “晚辈驽钝,让前辈费心了……”宇文只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代,那时候面对别离先生,说得最多的大概就是这句话了。

    “罢了罢了,我年轻时争强好胜,事事都想与别离先生比个高下,却总是很难如愿,前几天还在想,如果我能把你教出点名堂来,也算胜过别离先生了吧,可你还真够让人失望的,呵呵……”无为子看了看身边的玄罡,“也难为玄罡尽心尽力地守护你,你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让它对你死心塌地啊?”

    “这……晚辈确实不知……”宇文确实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嗯,明天起,你就不必这么早来找我了。”说完,无为子开始往林外走去,看来他真是放弃了继续教授宇文武功。

    “可我还有许多事情要请教啊!”宇文有些着急,连忙快步跟了上去,生怕以后就见不到无为子了。

    无为子见宇文急匆匆地追来,不禁爽朗一笑,说道:“我又不是不要你来,我只是说既然不用练武,你就可以多睡一会儿了,看你眼窝深陷,神情憔悴,最近是不是有很棘手的事情困扰啊?”

    宇文斟酌了半天,才开口问道:“前辈,你在这里隐居,究竟是真的退隐了,还是另有原因?”

    无为子神情一凛,说道:“我不愿对你说谎,某些事,你不必问得这么详细。”

    看无为子态度坚决,宇文也知道多说无益,他想了想,换了一个问题,“前辈在这里隐居多年,有没有感受到异常的灵力波动呢?”

    “两个月前,学校里好像有过一次异震,不过与我无关,我便没多去留心。”

    “前辈知道异震源头的具体位置吗?”宇文追问道,似乎无为子所说的异震,正是邪兵现世的时候。

    无为子停下脚步,抬手虚指了一下综合楼工地的方向,说道:“大概就是那边吧,其实我那天晚上多喝了两盅,并没有直接感受到,是第二天早上出来锻炼的时候才发现的。”

    “第二天才发现的?”宇文有些疑惑。

    “喏,你看见这四周建筑上的神兽鸱吻了吗?”无为子问道。

    宇文连连点头。

    “它们可不是随便雕刻在屋脊上的,那是当年正一教的师祖们留下的灵动仪!”

    “灵动仪?”宇文一声惊呼,他早就察觉这些鸱吻非同寻常,却没想到竟是道家的法器。

    “《后汉书.张衡传》中曾有记载,东汉阳嘉元年,张衡用精铜铸成候风地动仪,“如有地动,尊则振龙,机发吐丸,而蟾蜍衔之。振声激扬,侍者因此觉知。”这大概是世界上最早的地震探测器了,虽然现在地动仪已经失传,不过师祖们却受其启发,制造了灵动仪!专司监测异常的灵力波动!”无为子漫步走到一栋老楼的屋檐下,抬头与悬垂空中的鸱吻对望。

    “难道这鸱吻也象地动仪上的飞龙一样,一旦何方出现振幅巨大的灵力波动,它就会吐珠提醒我们?”宇文惊讶万分。

    “没错!这些鸱吻口中都装有机关,若有邪灵异动,它就会吐出一个拳头般大小的铜珠!两月前,我就是在早锻炼巡查的时候,拾到铜珠一个,才知道工地的方向有异动!”

    “拳头般大小的铜珠啊?”宇文一声惊叹后,忍不住在心中暗想,若现在这玩意突然动了,掉个铜珠下来砸到无为子的脑袋,那可就不是好玩的事情了……

    “前辈,学校里为何遍布灵动仪?难道你留守在这里的使命,就是要看管某个异常危险的东西吗?”看老人慢慢地从老楼前走开,宇文又追上去提问。

    无为子突然转过头极严肃地盯着宇文的眼睛,对他晃了晃右手的食指,说道:“我不是说过了吗?不、要、问!”

赵敏 发表于 2007-2-4 22:55

正文 二十一
    当方欣从睡梦中醒来时,窗外已经是一片晨光,她盯着陌生的天花板看了好一阵,才回想起,自己昨夜是在唐考的工作室里留宿的。

    方欣起身站在窗边,使劲揉了揉双眼,然后把自己的眼镜戴上。透过窗户向外望去,楼下路边的一株夹竹桃正盛放着纯白色的小花。方欣使劲吸入一口清新的空气,不禁心情大好,若自己还是在女生宿舍那边,早上起来的空气可没这么新鲜。

    不知何处的的广播喇叭忽然开始播放起音乐,音乐若有若无地传到方欣的耳中,她微微一怔,那不是《运动员进行曲》吗?

    “啊呀!糟了糟了!”方欣突然发出的高声尖叫将正在外屋酣睡的唐考猛地惊醒了。难道凶手又来偷袭?睡得迷迷糊糊的唐考骨碌一声翻下床,猛地撞开里屋的木门。

    “方欣!你没事吧?”唐考急切地问道。

    “现在都已经九点了!运动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我还要去播音的!都怪你!把我留在这边,我忘记这边没有闹钟了!”方欣一边梳理她的长发,一边扭头恨了唐考一眼。可当她看清唐考赤裸的身上仅有一条小短裤时,不由得又发出一声惊叫。

    “呃!”唐考这才醒悟过来,红着脸赶紧关上了门。

    “我昨天晚上不是把门反锁了吗?为什么你还能把门打开?”方欣有些气恼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

    “我忘记告诉你了,这扇门的锁是坏的,一撞就开了……”唐考躲在被子里应声答道。

    过了一会儿,方欣从屋内急匆匆地跑出来,看她一脸凶相,唐考赶紧用被子蒙住了脑袋,一只手隔着被子使劲在唐考的脑袋上捶了两下,“死流氓!臭流氓!以后没我的许可不准进里屋!”

    “大姐啊……这可是我花钱租的房子……”唐考小声地嘀咕着。

    砰地一声,大门被打开后又重重地关上了。看来方欣已经走了,唐考慢慢地将脑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可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威武狗头又吓了他一跳。原来是玄罡正站在床头,似笑非笑地望着唐考。

    “死玄罡!臭玄罡!以后没我的许可不准站在这里吓我!”唐考学着方欣的语调对玄罡说道。

    ******

    “喂……”丁岚躺在学生宿舍的床上懒洋洋地接听了电话,对刚才打搅了他的美梦的那通铃声极度不满。

    “丁岚,起床了!去帮我办件事!”

    “宇文老师……什么事情这么急啊?现在才……七点钟。”

    “胡说!都快十点了!别故意把表歪着拿!”

    “哦……”

    “你开车去机场帮我接个人,他乘坐的那班飞机是从北京过来的,十一点进港。”

    “开车?接人?我哪有车啊?”

    “又瞎扯!你们工作室楼下长年累月停着一辆丰田MR2跑车……就是永远都用防水篷布搭着的那辆,不是你的吗?那栋破楼里住的都是一些清贫老教师,谁家有钱买得起几十万一辆的跑车?除了你还能有谁啊?”

    丁岚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那辆MR2是自己考上大学后父亲送的礼物,但他觉得太过张扬了,就一直停在工作室的楼下,近两年来几乎没有动过,就连唐考也不知道自己有一辆跑车,没想到居然会被宇文猜中了。

    “快去吧,把我的那位朋友接过来,他叫莫飞,年龄和你差不多。”

    “哎……他……”丁岚还想问清楚一点,宇文那边却已经挂断了。

    “这个家伙怎么什么都知道啊?”丁岚无奈地摇了摇头。

    机场距离学校不过三十分钟的车程,丁岚早早地赶到机场,却不幸地看见本该十一点抵达的航班因故晚点一个小时。

    在机场那些价格无理得吓人的商店里闲逛了半天,又足足喝了三大杯机场免费提供的矿泉水,无所事事的丁岚才等到那架姗姗来迟的飞机。

    眼看开始有乘客从出口走出来了,丁岚赶紧展开早已经写好来客姓名的一大张白纸,高高举过自己的头顶。谁知他左等右等,这一班航班的最后一个乘客都已经出来了,还是不见有人上来与丁岚打招呼。

    “别是那家伙走得太急没看见我吧?”丁岚开始有些着急了,机场里这么多人,他又不知道那个莫飞长得什么样,怎么找啊?

    突然,丁岚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丁岚一回头,一个比自己矮半个脑袋的女孩子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

    “你写错了,不是飞机的飞,是芳草菲菲的菲……”女孩指了指丁岚高举过头的那张白纸。

    “啊?你就是宇文老师的朋友莫菲?”丁岚万万没想到宇文老师要他来接的朋友竟然是个年轻的女孩,他看了一眼自己写在白纸上的名字,不禁尴尬地笑了一下,赶紧将白纸折叠起来。

    莫菲点了点头,额上的一缕长发便轻飘飘地垂了下来。

    丁岚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孩,只见她穿了一件贴身休闲灯芯绒夹克和一条略显宽大的牛仔裤,夹克领口处露出淡青色的衬衫,手中提着一个不大的旅行包,肩上却斜背着一个特大号的红圈画筒。女孩长得还算好看,就是太瘦弱了一些,脸色过于苍白,嘴唇的颜色也是淡淡的,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

    “是宇文让你来接我的吗?”莫菲的京腔也是软软的。

    “啊!对!他好像有事来不了。”丁岚伸手想帮莫菲把旅行包提过来,莫菲却有些紧张地避开了他的手。

    “呃……那我们出去吧?”丁岚有些尴尬地在裤子上搓了搓手,在他的印象里,似乎还没有哪个女孩会对自己有这样的戒心。

    走出机场后,丁岚将莫菲径直带到停车场,他本以为莫菲在看见他的跑车后多少会有一点吃惊,毕竟象他这样的年轻人,能开丰田MR2的还是极少,谁知莫菲极自然地将车门拉开,表情平静地坐在副驾驶座上,丝毫不觉得奇怪。

    丁岚苦笑了一下,宇文老师已经是个怪人了,他的朋友也都是这么酷的吗?

    银色的敞篷跑车在机场高速路上飞驰而过,调皮的风将莫菲光洁额头前的那缕长发吹得向后左右摇摆,她的右肘撑在车门上,手托腮帮,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这一路上,丁岚总共不咸不淡地问了五句诸如北京天气好不好这样的废话,她全用“嗯”来回答了。于是,丁岚知趣地闭上了嘴。

    即将接近S大的校区,丁岚想了一下,决定从来往的人最少的西门进入学校,毕竟自己这辆车太打眼了,让同学们看见了可不太好。

    谁知他正准备绕行时,一直没说话的莫菲突然拉了一下他的手,“请从这边走好吗?宇文就在这边。”

    丁岚狐疑地看了莫菲一眼,她手指的方向是学校的北门,进去就是学生的生活区,宿舍和食堂都在那边,现在正是午餐时间,路上肯定是人来人往的,这样开车进去也太招摇了吧?他摇了摇头,说道:“骗人的吧?你怎么知道宇文老师在那边!”

    可莫菲十分固执地拉住了汽车的方向盘,一副只要丁岚不从北门进去就决不善罢甘休的样子。

    “唉……真是个怪人……”丁岚嘀咕着叹了口气,从手套箱里取出一副硕大的墨镜架在了鼻梁上。“但愿不会让同学们认出来吧……”他一打方向盘,MR2跑车极平滑地转进了S大的北门。

    进入校区之后,同学们的目光都被突然闯入的漂亮跑车吸引住了,那银光闪闪的车身和极致流畅的金属曲线让他们眼前一亮,待到他们反应过来想看清是哪个大款在开车时,丁岚已经加速冲了过去,直到跑车穿越生活区之后,他才把速度慢慢降了下来。

    “停车!”经过留学生管理处时,莫菲突然叫了起来。丁岚一惊,猛地一踩刹车,没系安全带的莫菲收势不住,头不轻不重地撞在了挡风玻璃上。

    “哎哟!你怎么开的车?”莫菲揉着脑门瞪了丁岚一眼。

    “这不是你叫停车的吗?”丁岚心中浮起一阵报复的快感,这丫头从见面起就没给他好脸色看过,无意间撞了她一下,自己心里多少平衡一点了。

    正说话间,宇文居然埋着头从留学生管理处出来了,一边走,一边还在翻弄手中的几页资料。

    “宇文哥哥!”莫菲不再理睬丁岚,推开车门站起身来高叫了一声。

    “哟!小师妹!飞机晚点了吗?怎么这个时候才到啊?”宇文一抬头,脸上立刻浮现出一片温和的笑容,不过他对莫菲的突然出现似乎一点也不惊奇。

    真正吃惊的人此刻还呆坐在车上,“小师妹?这丫头居然是宇文老师的师妹?”丁岚满脸惊讶地看着莫菲与宇文亲密地拥抱了一下。“而且这一路过来也没见她打过什么电话,她怎么会知道宇文老师就在留学生管理处呢?难道她也有一身法术?”

    “好久不见,你真的长成大姑娘了啊!”宇文仔细端详了莫菲一阵,开口说道。

    “别拿这种老人家的口气说话啊!你又不比我大多少!”莫菲嘴上虽然不服输,苍白的脸上却因为激动而泛起了两团红晕。

    “大你十岁还不够啊?”宇文呵呵一笑。

    “等你大我五十岁的时候再说吧。”莫菲的脸上难得地现出一丝笑容。

    “原来你也会笑的啊?我还以为你面瘫呢!”靠在车身一旁的丁岚有些恶毒地在心里说道。

    “你这次过来,你外公不知道吧?”宇文突然有些不安地问道。

    莫菲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是偷偷溜出来的,只要下周六以前赶回学校,外公是不会知道的。”

    “那就好!那就好!我不会耽搁你很久的。”宇文的神情似乎抱有一丝歉意。

    “宇文老师,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得先去停车了,这个……”丁岚指了指身后的跑车,“停在这里不太好。”

    “哦!干脆你顺路把莫菲送到学校的招待所去吧,晚上你安排一个地方吃饭,我请客!”说完,宇文又扭头对莫菲说道:“你先住下来休息一下,晚上给你接个风,好吗?”

    莫菲淡淡的点了点头。

    “宇文老师……”丁岚把唐考拉到一边低声说道,“晚上要不要把唐考他们也叫上,当然……如果你想省钱,我就不叫了。”

    “叫啊,为什么不叫?人多热闹一点,大家也见见面嘛!不过……”宇文突然俯身在丁岚耳边说道:“也别安排在太贵的地方啊!”

    “呵呵……明白!”

    莫菲与宇文告别之后,丁岚又继续作莫菲的专职司机,将她送到了S大的招待所。

    就在莫菲拿出身份证准备在前台登记时,丁岚蹑手蹑脚悄悄走到莫菲的旁边,探头探脑地想看清莫菲的身份证。莫菲察觉身旁有人,立即十分警觉地将身份证压在了手掌下,然后回头瞪了丁岚一眼。

    丁岚厚着脸皮嘿嘿一笑,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登记之后,服务员将莫菲引到她的房间,丁岚站在房间门外,拿出自己最迷人的微笑,眼神专注地望着莫菲说道:“我好像还没有自我介绍吧?我叫丁岚,山风岚,最近宇文老师都很忙,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就是了。”

    莫菲一声不吭地在房间里看了看,似乎对房间还算满意,然后快步走到门前,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一种从未感受过的巨大挫败感笼罩了丁岚的全身,他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无情的闭门羹,而且居然还是一个同龄女孩子给予的,一贯在情场上纵横无敌颇为自负的丁岚,从此牢牢地记住了莫菲!。

    ******

    红砖阁,一个很奇怪的名字,却是S大校内颇有名气的一家饭店。丁岚遵照宇文的吩咐,在这里订下一桌接风宴。

    还没到六点,唐考与方欣就都早早地赶来赴宴,他们一听丁岚说宇文老师的师妹来了,难免都好奇心爆棚,想看看这位小师妹究竟是什么样子。

    可两人赶来一看,包房里就丁岚孤零零的一个人,正百无聊赖地玩手机游戏。

    “怎么?宇文老师和他的师妹呢?”方欣在运动场做了一整天解说员,现在只觉得口干舌燥,甫一进门就端起了桌上的茶水连喝两杯。

    “我哪知道啊?这两个都是散仙级别的人物,神出鬼没的。”丁岚头也没抬地继续玩游戏。

    唐考一听丁岚闷闷不乐的声音,就知道他一定是吃了什么亏,便嘻笑着坐到丁岚身旁,低声问道:“莫非那宇文老师的小师妹长得貌若天仙,让我们的丁帅哥动了凡心?”

    “去去去!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一会来了你就知道,那丫头浑身是刺,跟刺猬似的。”

    “哈哈哈……我就说嘛,你肯定是碰钉子了。”

    丁岚岂会让唐考单方面得意?他立刻反唇相讥道:“昨天晚上在工作室睡得可好?没半夜梦游什么的吧?”

    “梦游?唐考你可要小心啊,吾梦中好杀人,吾睡时,汝等切勿近吾身!”方欣在一旁冷冷一笑。她所说的这句文言文,是三国时曹操怕被人夜里暗算,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唐考讪讪一笑,说道:“我这就去买点绳子,晚上睡觉先把自己捆起来。”

    “真没志气!你应该先把这个自称梦中好杀人的神经病绑起来啊!”丁岚邪邪地笑了起来。

    “造反了你啊?”方欣假装生气地一拍桌子。

    两个男生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左等右等,眼看快七点了,还是不见宇文他们露面,服务员也进来问了好几次是否上菜。

    “别是被放鸽子了吧?”方欣一噘嘴。

    “不要着急,就算宇文老师不请你吃饭,丁岚也会请的,你怕他付不起账么?”唐考接嘴道。

    “你们当我是冤大头啊?”丁岚一鼓眼睛。

    这时,丁岚的手机响了,他接通一听,原来是宇文借招待所前台的电话打来的。

    “不好意思,莫菲一直在睡觉,刚刚才醒,你们再等一会儿,我们就来了。”

    “这丫头……耍大牌啊?居然一直睡觉睡到现在,还要宇文老师在宾馆等着!”丁岚挂掉手机,冷哼了一声。

    “哎,你们说……宇文老师和他的师妹……是不是有点那个那个?”方欣体内的八卦精神又开始燃烧了。

    唐考与丁岚对视了一眼,立刻心领神会,丁岚装出一副娇滴滴的样子,靠在唐考肩头叫道:“大师兄!”

    唐考便豪迈地将丁岚一搂,叫道:“小师妹!”

    “恶心死了!你以为你们是令狐冲和岳灵珊啊?”方欣掩嘴一笑。

    “你不就这意思嘛?”丁岚叫了起来。

    又等了大约一刻钟,宇文才与莫菲出现了,莫菲不但衣服装束没换,就连那个特大号画筒也依然斜背在身后。唐考和方欣都是第一次见到莫菲,立刻热情地站起身来打招呼。丁岚却原地坐着没动,他只是在心中暗地奇怪,怎么这莫菲睡了一下午,脸色却比中午见面时更加苍白了?

    宇文把几个学生挨个介绍给莫菲认识,莫菲却清一色只是淡淡地点一点头,脸上是半点笑容也没有的。唐考和方欣这才领教到莫菲的冷漠,不免开始明白丁岚为何会那副模样。

    服务员迅速将早已准备停当的各色菜肴端上桌子,丁岚见莫菲那么瘦弱,想来也不是爱吃大鱼大肉的人,所以点的菜肴都是以清淡素菜为主。红砖阁能在S大拼出名声,做的菜自然有它独到之处,莫菲虽然不爱说话,倒也看得出她对丁岚的安排还算满意,照宇文老师后来的说法,莫菲如果能对哪盘菜连夹两筷,做这菜的师傅就算厉害的了。

    方欣是女孩子,平时也吃得清淡,只苦了爱吃肉的唐考,衔着筷子看了半天,桌上尽是素鸡香菇豆腐时蔬之类的,他终于忍不住了,悄悄把服务员叫来点了一个鱼香肉丝,然后暗地里狠踢了丁岚一脚,作为他只顾讨好莫菲而不顾兄弟的惩罚。

    “宇文老师,你今天去留学生管理处查出什么了吗?”丁岚漫不经心地夹了几筷素菜,看莫菲没什么说话的欲望,便挑起了话题。

    “唉……其实猜也猜得到,这两个外国学生的个人资料都是无懈可击的,去查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漏洞。他们唯一的区别就是,两人虽然是同一年开始在S大留学的,但奥斯丁之前还在北京进修了两年的基础汉语。”宇文的神情微微有些沮丧。

    “柏叶的中文说得这么顺溜,原来还不是在中国学的啊?”方欣有点惊讶。

    “日本也有许多可以学习中文的学校,在日本就能学到地道的中文也不算奇怪,不过也可以感觉得到,柏叶对这次来中国留学似乎是早有准备的!”宇文答道。

    唐考看莫菲那副无论听见什么都事不关己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问道:“宇文老师,莫菲小姐这次来学校,不仅仅是为了来旅游的吧?”

    宇文扭头看了莫菲一眼,脸上突然流露出怜惜的神色,低声说道:“小莫就是为了这件事才来帮我们的,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我全都告诉她了。”

    唐考看莫菲这弱不禁风的身体,实在有些想象不出她会怎样帮助宇文。

    “其实……我与小师妹也有五年没见面了。”宇文有些感慨地对几个学生说道。

    “是六年了!”一直没说话的莫菲突然开腔纠正宇文。

    “哦……是的是的,有六年了!”宇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呵呵……宇文老师对古代史了如指掌,近代史却一直不是强项啊。”方欣开着玩笑为宇文解围。

    “你很了解他吗?”莫菲突然冷冷地看了方欣一眼,语气中颇有些不屑。

    方欣被莫菲猛然间这么一问,只哽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她心里不由一阵委曲,想这女孩怎么会这般无礼?

    唐考一见方欣眼圈泛红的模样,立刻开口反击道:“莫小姐这么多年没见到宇文老师,觉得他与当年相比的变化大吗?”

    莫菲也不拿正眼看唐考,却神情古怪地看着宇文说道:“他呀?如果他能够比当年想得开一些,现在也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都瞎扯什么呢?来来来,快吃菜,不够吃就再加两个菜!”宇文也没料到这顿饭会慢慢吃出了火药味,赶紧开口打圆场。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好的饭菜也变得索然无味起来。唐考他们都觉得奇怪,为什么温文尔雅的宇文老师会有这样一个师妹,难道还不是一个师傅教的不成?

    从红砖阁出来,宇文正要送莫菲回宾馆,莫菲却摇了摇头说道:“还是先去你的宿舍吧。”

    “你今天能行吗?”宇文露出担忧的神情。

    “你这件事挺严重的,早一天开始也会好一点吧。”莫菲微微一笑,似乎她只有在与宇文在一起时,才不会那么不近人情。

    唐考与丁岚不知道宇文和莫菲究竟打算做什么,便开口想先行告辞。

    “别急着走,和我们一起回宿舍吧,你们最好也去看看。”宇文突然正色对三个学生说道。

    看看?究竟是要看什么呢?唐考他们有些纳闷地跟在了宇文身后。

    回到宇文那小小的单身宿舍,唐考惊讶地发现玄罡不知何时已经从自己的工作室里跑了出来,在宇文宿舍里等待多时了。

    “玄罡!”莫菲一见到玄罡,立刻兴奋地扑上去搂住了玄罡的脖子。

    “这丫头对人还不如对狗热情呢……”丁岚撇了撇嘴。

    “少在这阴阳怪气的!”宇文在丁岚身后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和女孩子较什么劲啊?”

    看唐考和方欣都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宇文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莫菲天生拥有一种异能,能通过接触古物来了解与这古物关系密切之人的信息,是我们术士博古通今不可多得的好帮手,除此之外,她还是与你们一样,都是普通的年轻人啊。”

    普通人哪有这么乖张的?唐考苦笑了一下。

    “莫菲!差不多了,我们开始吧。”不知何时,宇文竟已将那柄雪藏已久的克力士剑提在了手中。唐考和丁岚一看见这柄暗红色的凶器,都不由自主地避开两步。

    莫菲一见这柄克力士剑,脸上顿时严酷得如大片冰霜掠过。只见她极快地将身后斜背的画筒打开,取出一张4k的素描纸铺在写字台上,又拿出一大把铅笔放在手边待用。

    “她这是想干什么?画画还是写字?写字台那里这么黑,不用开灯的吗?”方欣好奇地问唐考。

    宇文听见了方欣的问题,小声地答道:“莫菲是用心来作画,开不开灯都一样。”说完,他快步走到莫菲身旁,平伸右手将克力士剑放在莫菲的身前,左手合十,闭上双眼开始默念法咒。

    莫菲目不转睛地盯着宇文手中的那把克力士剑,注意力似乎完全集中在长剑的身上。

    突然,宇文大喝一声:“破!”左手食中二指猛地将锁在克力士剑剑柄上的定灵珠扯了下来。

    那柄邪兵陡然间挣脱了定灵珠的束缚,立刻焰光四射,暗红色的气流顿时在剑刃周边游走,空气里充斥着一股难闻的刺激性气味,唐考他们忍不住都捂住了鼻子。

    莫菲的左手慢慢移动到邪兵的剑刃上方,稍稍犹豫了片刻,那只手便果断地抓住了刃身。

    “嗷!”莫菲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猛地一仰脖子,双眼完全翻白,黑色的瞳仁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眼前的怪异景象让一旁观看的三个年轻人都骇然后退了一步。

    与此同时,莫菲右手掌下横握一支削好的2B铅笔,开始以一种令人目不暇接的速度在粗糙的素描纸上涂画起来。

    宇文眉头紧锁,似乎正将巨大的力量贯注于把持邪兵的那只手臂,而克力士剑身上所冒出的暗红气焰也忽明忽暗,仿佛在与某种压制它的神秘力量处于此起彼伏的拉锯状态。

    猝然间,莫菲手上的铅笔承受不了这种高速的运动,啪擦一声断成了两截。莫菲的右手却浑然不觉,仍在不断地划动。

    宇文似乎无法从与邪兵的对抗中腾出手来,不由得高声叫道:“快给小莫换支铅笔!”

    丁岚反应最快,两步就跨到莫菲身边,将另一支削好的铅笔塞进莫菲的手中,换下已经没有笔芯的半截铅笔。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幅笔触与线条都十分质朴的素描开始现身于纸上。当丁岚将第五支铅笔塞进莫菲手里时,莫菲突然在纸上划下重重的一笔,这一笔的力量竟然大到素描纸也被划破了!紧接着,莫菲仿佛耗尽了全身气力,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量,那瘦弱的身子一软,竟仰天倒了下去!

    “快扶住她!”宇文焦急地叫了起来。

    不过宇文的话音未落,丁岚已经极快地蹲下身去伸出双手,稳稳地接住了莫菲倒下的身躯。接住莫菲之后,丁岚的心居然猛地跳了两下,这女孩的身子真是太轻了……而双手接触到的地方简直柔若无骨!

    宇文虽担心莫菲,此刻也只能先强行集中精神,用定灵珠再次将邪兵镇压了下来。等那邪兵不再蠢蠢欲动之后,他才发觉自己已是汗透重衫。

    “莫菲怎么会这样啊?要不要送她去医院?”方欣着急地扯了扯宇文的衣袖。

    宇文缓缓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用了,她每次施法之后都会这样的。”

    唐考与丁岚携手将处于半昏迷状态的莫菲抬到沙发上,感觉她的呼吸还算平稳,两人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宇文将莫菲耗尽精力画出的素描从写字台上拿了起来,放在明亮的灯光下,唐考他们也赶紧围了上来。

    只见画上现出一条古色古香的长廊,廊顶舒展平远,斗拱飞翘,看上去颇为气派大方,廊前水塘中还有几尾游鱼,将画面点缀得生气勃勃,画面的中心,是廊下三个姿态栩栩如生,或坐或立的男人,奇怪的是,每个男人的衣着都截然不同,似乎都不是中国古代的传统装扮,站在这典型的中式长廊中,颇有些不协调的感觉!

赵敏 发表于 2007-2-4 22:56

正文 二十二
    “这……这张素描,画的究竟是什么啊?”唐考所问的问题,也丁岚与方欣心中的一大疑问。

    “莫菲有借物通灵的异能,刚才她手握克力士剑,便可以感触到与这柄邪兵关系最为密切之人――大概就是这柄剑的主人,生前记忆最深刻的某个场景。”宇文目不转睛地看着手中这张素描。

    “这三个人,看起来都不像中国人啊……那个穿马靴的,一看就是胡人打扮。”丁岚探手指着画上一个环抱双臂坐在廊栏上的男人说道。

    “嗯,看他的装扮,似乎是个波斯胡人,虽然他是坐着的,但已经和身旁靠柱而立的白衣人差不多高了,如果站起来,还真够高大的。”宇文也同意丁岚的说法。

    “那穿白衣的男人,衣服款式怎么这么奇怪啊?宽袍大袖的,有点象现在网上那帮爱国人士大力倡导的汉服,可仔细看又有许多地方不太一样……”方欣是女孩子,对服装的款式设计倒是很敏感。

    “这一位白衣男人……大概是日本人吧……他的服装看起来是经过改制的唐装,日本奈良时期,曾经颁布“衣服令”,模仿唐朝的制度,规定了礼服、朝服和制服的款式,制服是无官制的公务人员服装,并按照行业进行分类。这个男人,似乎穿的就是制服。”看到画上有日本人,宇文不禁皱了皱眉头。

    “这个弯腰看鱼的家伙穿得更奇怪,外面披着一件长袍,也不系扣子,里面就穿着一件布褂,下身露出两条光腿,他不冷么?哈哈……”看着第三人的衣着,丁岚觉得有些好笑。

    宇文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有些沮丧地说道:“我也不知道这人是哪个国家的,恐怕还得另外找个对亚洲各国文化有研究的老师问一问。”

    唐考不解地问道:“这三个老外,跑到中国来干什么来了?难道他们都和邪兵有关系?”

    “不是三个!是四个!”宇文略微放大了一些声音,“这幅素描是以这把克力士剑的主人的视角绘制的,你还得把在一旁观看的第四人算进去。”

    “四个老外?这把克力士剑的主人应该是马来西亚这边的土著吧?四个老外还都不是一个国家的!奇怪……”丁岚低声嘀咕着。

    “等莫菲醒过来以后,我们不就可以问问她,她看见的这些人究竟在干什么吗?”方欣有些兴奋地问道。

    还没等宇文答话,宇文身后就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没有用的,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知何时,刚才还躺在沙发上的莫菲竟站在了宇文的身后,她的突然出现,把唐考他们都吓了一跳。

    “小莫,你不再休息一下吗?”宇文关切地说道。

    “我没事,就是想看看我这次又画了些什么。”莫菲仰首看着宇文,想努力做出轻松的样子,可她现在分明就连站起身来都有些吃力,刚才作画的右手,此刻也在微微地颤抖着。

    宇文轻轻叹了一口气,又转身对方欣他们说道:“是的,莫菲只能在通灵的时候用绘画的方式来表现她所看到的场景,一旦清醒过来,她就什么都回想不起来了。”

    莫菲看了看自己的作品,似乎微微松了一口气,说道:“这次接触的是兵器,我还怕会画出比较可怕的场面,现在看来倒还算正常。”

    宇文苦笑了一下,说道:“莫菲我先给你提个醒,邪兵毕竟是凶器,只怕过两天你就会画出让人难以接受的场面,那时候你可别急急忙忙地凑过来看了。”

    莫菲神色平静地答道:“帮你们画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画没见过啊?宇文哥哥难得请我画一次,大师兄他们却是三天两头送东西到我画室来的。”

    宇文神情复杂地看着莫菲,既有些怜惜,又有些无可奈何。

    宇文和莫菲的对话中,似乎藏有许多往事,可唐考他们再怎么好奇,现在也不便多问,只好都将注意力放在了那张素描上。但不管怎么细看,这张单一的作品上蕴涵的信息也十分有限,听宇文的口气,似乎还要继续请莫菲作画,如果还想知道更多关于邪兵的来由,恐怕只能再等莫菲拿出更多的作品来了。

    宇文小心地将那幅素描收藏起来之后,便要丁岚开车送莫菲回招待所。当唐考与方欣在教师宿舍楼下看见丁岚还私藏了一辆跑车时,丁岚的骨头都差点被他们捶断了。

    “好哇!居然敢背着我买车?你都有车了,每次出门还硬要我用自行车带你?”唐考一瞪眼睛。

    “真不厚道!难怪你的花名远扬,快交待你用这辆车欺骗了多少个女孩子的感情?”方欣也在一旁落井下石。

    丁岚哭丧着脸说道:“我从来不开车泡妞的,那样岂不是显得我很俗气?都不知道女生是爱我还是爱车了……”

    “还敢嘴硬!”唐考作势又举起了拳头,丁岚头一缩,躲到了宇文的身后。

    莫菲见丁岚这副窘样,嘴角边难得地浮起一个浅浅的微笑,丁岚赶紧将她拉上了车,一溜烟地跑了。

    宇文目送莫菲远去,神色有些凝重,唐考见宇文这副模样,忍不住问道:“宇文老师,莫菲每次这样施法通灵都会那样晕倒吗?”

    “是啊……通灵术的施展非常消耗精力,这对她的身体很不好,你看她总是面色苍白病恹恹的,就是因为长期使用通灵术的缘故,可没有她的帮助,我们几乎就无法知道与这邪兵相关的信息了……”宇文看起来十分矛盾。

    “这以后几天,她每天都要作画吗?”方欣现在只觉得莫菲很可怜,早已忘了她在吃饭时让自己难堪的不愉快。

    “每次施法之后,她至少要休息一天才能再次作画,而她也只能留在我们这里一周的时间……也就是说,莫菲最多能给我们画四幅作品,至于通过这四幅作品能得到多少有用的信息,那就难说了……”宇文有些烦恼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又接着说道:“其实现在已经可以猜测到许多事情了,那幅画上显示出,曾经有四个与邪兵相关的外国人聚集在一起,而据易南行所说,邪兵总共也是四件,这就可以大概推出,那四个外国人应该就是四把邪兵各自的主人。”

    “这样看来……在隋凌手中大开杀戒,后来又被人夺走的赛施尔长刀,应该就是画上那位波斯胡人的兵器咯?”唐考摸着下巴说道。

    “没错,只是不知这四人聚集在一起,究竟是为了什么?”

    “画上还有个日本人,那岂不就是说,有一把邪兵是日本刀?这刀现在会是在什么人的手里啊?”方欣也开始大胆地猜测起来。

    “日本兵器中,以武士刀最为出名,有一把日本武士刀是邪兵,这倒是很有可能,不过奇怪的是,画上那位日本人并没有像常规的日本武士那样在腰间佩刀,他真的是邪兵的主人吗?”宇文心中的疑问甚多。

    “追杀方欣的奥斯丁,手里得到的又会是哪一把邪兵呢?看这杀人的风格,似乎与赛施尔长刀不太一样,它能无声无息地削掉纪薇的头发,这隔空斩物的本领倒有点像我们已经拿到的克力士剑,可克力士剑一直在我们的手里,而且也不像它那样能超远程攻击啊……”唐考又提出一个问题。

    宇文轻轻地一击掌,说道:“还记得二教跳楼事件吗?那跳楼的男生在二楼的空中就被斩成了碎块,虽然丁岚在事发现场看见了神情异常的隋凌,不过事后隋凌挥舞的赛施尔长刀已经证明了那件事不是他做的,他的攻击范围没有那么远。反推过来,这件事,应该就是奥斯丁所为。”

    血腥的二教跳楼事件,方欣也在楼上看得真切,现在回想起来,她心里还是会有些恶心,可事后分析起来,若不是当时奥斯丁出手,说不定还有几个无辜的学生会被那跳楼的男生砸死砸伤。

    宇文看了看随他们一同下楼来的玄罡,低声说道:“奥斯丁起初曾为了救人而杀人,现在又为了让邪兵吸血而杀人,在他的心中,人命究竟占多少份量?”

    唐考与方欣突然同时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只觉得眼前这位宇文老师的内心世界,就像现在的夜空一般,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黑夜里,宇文瘦长的身影显得有些形单影只,他与玄罡目光的交流,更让人觉得孤寂异常。

    ******

    校运会进入了最后一天,竞技场地从田径场转移到了室内游泳馆,在这里将会决出本次校运会最后几个项目的金牌。方欣终于不用坐在广播席上了,因为她也报名参加了女子一百米蛙泳的比赛。

    室内游泳馆的观众席十分有限,便不能再让所有的学生都随意进出,就连身为教师的宇文也被划到了与比赛无关的闲杂人员范围之内。宇文向看守入口的老师列举了五花八门的理由来表露自己想进入馆内的强烈意愿,就差没说自己是方欣的专职营养师了,可那位铁面无私的中年男老师就只会冷漠地摇头。

    正当宇文开始绝望时,身后突然有人拍了他一下,宇文一扭头,拍他的人竟然是温雅!

    “宇文老师,你也要进去吗?”温雅指了指游泳馆的入口。

    宇文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说道:“是啊,我有个学生参加了比赛,想进去看看,可他不让我进去……”他也指了指看守入口的老师。

    “呵呵……没关系,跟我来吧,我带你进去。”温雅说完,便径直向那位老师走去。

    “哟,温雅老师来这么早?”刚才还把脸板得跟浆糊刷过一般的男老师,现在看见温雅却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不早了,比赛快开始了,要赶紧进去做点准备工作。”温雅给那位老师一个迷人的微笑,宇文便看见那个老师的脸一下红了。

    “这位是我办公室的同事,他有学生在里面比赛,想进去给学生加油,可以吗?”温雅突然将宇文拉到了自己的身前。

    “办公室同事?”那位老师用嫉妒的目光看了宇文一眼,小幅度地摆了摆手掌,“进去吧进去吧。”

    “谢谢了啊!”温雅拉着宇文快步走进了入口。

    “你为什么就可以自由出入游泳馆呢?”宇文有些奇怪。

    “你不知道我是校游泳队的教练吗?今天的比赛我是裁判啊。”温雅微微一笑。

    “游泳队教练?那你游泳岂不是很厉害?”宇文瞪大了双眼。

    “谈不上有多好啦,混点外快而已。”温雅掩嘴一笑,随即大方地挽住了宇文的胳膊。宇文没料到温雅会突然挽住自己,立即像触电一般将自己的手臂抽了出来。

    温雅没想到宇文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不禁有些尴尬,但她很快便恢复了常态,继续与宇文保持一个比较亲密的距离。

    看来温雅确实是经常出入游泳馆的熟人,许多参加比赛的学生和场地附近的老师们都很热情地与她打招呼。不过宇文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其它地方去了,刚一走进馆内,他便远远地看见奥斯丁和柏叶分别出现在南看台和北看台上,虽然宇文也是知晓二人在这里之后才跟过来的,但他还是不禁有些忿忿不平,自己若不是温雅帮忙就进不来了,难道老外就是要特殊一点吗?

    宇文绕着泳池走了一圈,居然发现唐考也在场内。

    “你……你怎么进来的?”

    “我有通行证的!”唐考得意地晃了晃手中巨大的相机,“冒充校报记者不就可以进来了?”

    宇文突然觉得自己是个笨蛋,昨天怎么会把相机还给唐考了?

    “丁岚呢?”宇文看了看唐考四周。

    “他没来,大概是去医院看望张月晨了吧,每个星期他都会抽空去一次医院的。”唐考答道,接着,他又对着看台上努了努嘴,说道:“两个老外都在场,却不坐在一起,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

    宇文略略点了点头,再次将目光投向两个危险人物。

    柏叶正与身旁的一个男生交谈甚欢,不知讨论的是什么话题,只说得那个男生连连点头。另一边,奥斯丁在看台上正襟危坐,神情肃穆,就像是来观看一场高雅的音乐会。大概他的样子太过严肃,加上又是外国人,普通的观众们都不知不觉地与他保持距离,他周围的几个座位上都没有人。

    宇文思忖片刻,便快步走上了南看台。温雅见他一言不发地抛下自己,心中顿时有些失落,但比赛即将开始,身为裁判的她也没时间去理会了。

    宇文来到奥斯丁的身边,十分自然地坐在他的身旁,奥斯丁抬头看了宇文一眼,却很友好地笑了一下,似乎并不觉得意外。

    “怎么?你也有兴趣来看游泳比赛?”宇文掏出兜里的香烟,正要点燃,却看见空中悬垂着一个巨大的禁烟标志,只好又把烟塞了回去。

    “反正没什么事,过来看看穿泳装的女孩子。”一贯老成持重的奥斯丁难得地开了个玩笑。

    “呵呵……是吗?顺便再挑个身材好的下手?”宇文的语气中却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奥斯丁神情自若地笑道:“我不会这么随便的,西式的浪漫情怀并不适合在中国随意表露。”

    “奥斯丁,你的中文又有进步了!”宇文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谢谢老师夸奖!”奥斯丁的脸上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种自信的气质。

    宇文将身子向后靠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奥斯丁的身后,那个精巧的金色铃铛依然挂在他的腰后。宇文悄悄地探出右手,想拨弄一下那个铃铛,谁知奥斯丁就像脑后长了眼睛,宇文的手还没接触到目标,奥斯丁的手就已经先一步捂住了铃铛。

    “你这金铃挺有意思,是在哪里买的?”宇文讪讪地收回手说道。

    “这是我父亲的遗物。”奥斯丁的语气陡然变得有些冰凉。

    “对不起,请原谅我的好奇。”

    “不知者不为罪。”奥斯丁用了个文绉绉的词。

    这时,已经换上泳衣的方欣披着一块大毛巾与其他几位预备参赛的选手一同从更衣室里走了出来。宇文远远地对她挥了挥手,可惜方欣没看见。

    突然,对面看台上的柏叶猛地展开一条巨大的白色横幅,上面用毛笔写了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方欣加油!”紧接着,柏叶旁若无人地对方欣高声喊道:“方欣!加油啊!你一定能得第一!”

    游泳馆内顿时一片哗然,大多数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柏叶的身上,小部分认识方欣的人,却在一旁偷看方欣的反应。唐考举着手中的相机,惊愕片刻之后,脸上不由浮起一团黑气。

    方欣被柏叶大胆的支持吓得有些手足无措,一张俏脸也涨得通红。温雅微笑着走上去和方欣说了些什么,方欣这才稍稍平静了一些,不再去注意看台上的柏叶。

    宇文嘿嘿一笑,对奥斯丁说道:“你这位朋友还是挺浪漫的,他一个人打横幅这么辛苦,你怎么不过去帮他一下?”

    奥斯丁有些不屑地说道:“柏叶大概已经忘记他到中国来是干什么的了。”

    宇文突然神色一凛,正色说道:“那你可否告诉我,你们来中国是为了什么呢?”

    奥斯丁的身躯微微一震,缓缓说道:“不要再兜圈子了,宇文老师……不……黄泉引路人!我们的目标难道不是一样的吗?”

    奥斯丁竟然知道自己是黄泉引路人?宇文顿时有一种被人在暗中窥探多时而不自知的感觉。他警觉地看了看四周,周围的人们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二人的对话。

    “你究竟是什么人?”宇文猛地抓住奥斯丁的手腕,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的脸。

    “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我倒觉得你应该防备对面的那个人!”奥斯丁淡淡地一笑,“他可是有足够多的理由对你不利。”

    “你是说柏叶?”宇文一惊,不知奥斯丁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

    奥斯丁笑而不答。

    宇文怔了一怔,突然低声说道:“别以为你做的事情没人知道,你若是敢动方欣一个手指头,我就把你切成碎片!再冲到阴沟里去!”

    奥斯丁冷静地抬起自己的左手说道:“宇文老师,你捏痛我了!”

    宇文这才发觉,自己刚才由于想起枉死的吴维而过于激动,手上不知不觉地用上了十分力气,将奥斯丁的手腕捏得有些红肿起来,他愣怔片刻,还是放开了奥斯丁。

    奥斯丁起身说道:“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

    宇文呆呆地望着奥斯丁从看台上离开,他腰间的金铃随着步伐左右摇动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走出不远,奥斯丁忽然转身看着宇文大声说道:“宇文老师,我决定做的事情,是一定要做到的!”

    宇文一惊,正要起身追上前去,耳边却传来一声清脆的发令枪响,女子一百米蛙泳的决赛开始了,八个身材姣好的女生纵身一跃,在泳池里激起一片水花,游泳馆里顿时响起喧闹的加油声。

    当宇文回过神来,将目光再次转回奥斯丁这边时,他吃惊地发现,就这么短短的一瞬间,奥斯丁的身影竟然消失了!

    宇文细细回味了一下奥斯丁刚才所说的话,听他说话的口气,似乎竟是不顾宇文的威慑,无论如何也要对方欣不利了。可他又能怎样做呢?自从二教跳楼事件引起巨大的骚动后,奥斯丁之后的杀戮全都是在暗中进行的,他似乎并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人!

    与此同时,泳池边的唐考正爬到救生员专用的高台坐席上,希望能从高处用镜头捕捉到女孩们破浪前行的矫健身姿,当然,处于第三道的方欣,自然又是他的重点摄影对象。只是身后看台上柏叶那一连串声嘶力竭的加油声,此刻听起来十分刺耳,唐考额角的青筋也开始随着“方欣加油”的叫声突突直跳。

    很快,运动员们已经游完了前五十米,触摸到池壁之后开始折返。现在方欣暂时处于第二名,不过与第一名的差距也仅仅是一臂之遥。唐考也不禁紧张起来,开始小声地为方欣打气加油。他身后的柏叶更是疯狂,竟站在座位上拼命挥舞那巨大的横幅。

    所有的人都没有注意到,在游泳馆楼顶中心悬挂的一盏直径足有八十公分的吊灯,不知何时已经脱离了钢架结构的束缚,从四层楼高的半空中掉了下来!而它下方垂直正对的位置,就是泳池的第三赛道!

    方欣眼看终点就在眼前,开始拿出自己的全部力量加速,逐渐赶上了第一名,而吊灯在下落的过程中也在逐渐加速,有如一颗陨石般向方欣砸去!

    最先发现危险的,还是对比赛心不在焉的宇文,奥斯丁的突然消失,让他无法放心地观看比赛,而吊灯悬柱断裂的一刹那,那盏灯的突然熄灭就让对光线十分敏感的宇文心中一动。当他发现空中有异物落下时,吊灯已经下落了近十米的高度。

    宇文猛地从看台上跳将起来,大喊了一声:“危险!”可他的声音很快被四周嘈杂的呼喊声淹没了,唯独站在他正下方泳池边的温雅听见了宇文的叫声,吃惊地回头看了一眼宇文。

    宇文已无暇再多说,呼地一下从手中抽出虚灵金枪,在短短瞬间估计了一下吊灯下落的速度和距离之后,宇文手中的长枪脱手而出,如一支利箭般向吊灯飞去!就在虚灵枪即将与吊灯相撞时,空中却陡然划出一道白光,极快地在宇文的虚灵枪上斩了一下!

    宇文眼睁睁地看着虚灵枪被那道白光斩得倒飞下来,插向对面看台一旁的地面,瞬间消失不见了。而那盏巨大的吊灯仍然没有偏离垂直向下的轨迹,继续朝方欣落去!

    “奥斯丁!”宇文发出一声极不甘心的怒吼,现在再投出虚灵枪也已经追不上下落得越来越快的吊灯了,他终于明白了奥斯丁言语中的含意。奥斯丁确实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用邪兵攻击方欣,但他可以制造出一起事故!一起让人猝不及防的突发事故!

    吊灯落下的阴影,已经笼罩了水中的方欣,终于有更多的人看见了空中掉下的吊灯!呐喊加油的声音,也一下变成了一片尖叫,只是在水中的方欣,始终没有听见岸上的叫喊,依然在向终点冲去。

    当唐考看见那片巨大的阴影时,他完全地呆住了!此时此刻,人力已经无法挽回方欣的命运!唐考的耳边,正充斥着恐慌的尖叫,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方欣歪着脑袋微笑的可爱面容。

    真的来不及了吗?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就在唐考的身后,刚才还让他极端讨厌的那个声音,此刻突然念起了九字真言!

    泳池中,方欣身边陡然现出一个小型的漩涡,一股无形的力量竟将方欣一下扯进了水底,与此同时,一条透明的龙形水柱猛地从漩涡中冲将出来,龙头与吊灯剧烈地一撞!吊灯下落的力量顿时减弱了,而龙形水柱也在这一撞中变成片片碎玉四散开来。

    吊灯落进水中,仍溅起巨大的水花,将其余的参赛队员都吓得呆立在水中,唐考从高台座椅上跳下来,高声叫唤着方欣的名字,可水面上只有还未消散的粼粼水波,却不见了方欣的踪影。

    “扑通”一声,池边的温雅用一个优美的入水姿势跳进了泳池中,片刻之后,温雅就将似乎已经昏迷的方欣拖出了水面,人群一下全拥了上去。

    唐考用力挤开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一下扑倒在方欣的身边,本还紧闭双眼的方欣被唐考这么一撞,猛然间剧烈咳嗽起来,并接连吐出好几口水,见方欣已经清醒,温雅面带笑容地对唐考说道:“没事了,她没被吊灯撞伤,只是突然受到惊吓,呛到水了。”

    “谢天谢地……”唐考只觉得全身无力,一下瘫软在地上。

    当人们都在关注方欣的情况时,谁也没注意到,两条人影正一先一后地朝泳馆后门飞奔而去!

赵敏 发表于 2007-2-4 22:57

正文 二十三
    游泳馆的后门出去,是一片丢弃破损运动器材的空地。宇文咣当一声撞开后门冲将出来,却惊讶地看见奥斯丁正坐在一个只剩下三条腿的鞍马上,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这个王八蛋!”宇文眼中燃起一团怒火,猛地挺枪向奥斯丁的面门刺去!

    眼看那长枪就要贯脑而出,奥斯丁却依然微笑着不躲不闪,宇文心中微微一怔,手上长枪的速度便略微缓了一缓,但枪尖仍是笔直地朝奥斯丁的双眼之间扎去!

    突然“嗡”地一声轻响,宇文的耳边响起刀剑出鞘时的铮鸣之声,紧接着,一把细长的弯刀从下往上荡起,大力斩在枪柄上,竟将宇文的长枪硬生生架高了一截!虚灵枪去势凶猛,虽然被弯刀挡开,枪刃仍是将奥斯丁额头顶端的一拽头发削了下来。

    当宇文看清是谁解救了奥斯丁时,他脸上的神情变得甚是愕然。手持弯刀之人,居然是紧随宇文身后追赶而来的柏叶!而看他手中这柄散发着一股血腥气息的弯刀,刀柄尾部赫然镶嵌着一颗硕大的蓝宝石,这分明就是在隋凌手中杀人无数,随后不知去向的那把赛施尔长刀!

    棕色的断发落在奥斯丁高挺的鼻梁上,只见他不慌不忙地抬起手来,极随意地将碎发从脸上拂去,然后开口说道“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只是想知道传说之中的黄泉引路人,是否真是那么厉害?”

    站在奥斯丁身前的柏叶开始感觉到压在手中长刀上的力量正渐渐地消退,宇文缓缓地将虚灵枪收了回去,凌厉的眼神却仍在柏叶身上扫视。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隋凌就是你们二人杀害的吧?”宇文尽量让自己处于愤怒状态的情绪平静下来,说话的口气也不再带有感情色彩。

    “不是我们两人,只是他一个人!”奥斯丁轻巧地从鞍马上跳了下来,用手指头点了点柏叶的脸。

    脸色铁青的柏叶似乎也在尽量克制自己,他用力咬了咬嘴唇,突然扭头大声对奥斯丁吼叫了起来:“我不是说过不许你碰方欣的吗?”

    奥斯丁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忽然神色一凛,一字一句地说道:“柏叶伸宏,别忘了我们的攻守同盟!”

    二人的对话只让宇文的心中增加了更多的疑问,这两个人之间,究竟又是怎样的关系?

    “你们不断杀人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这些邪兵吗?”宇文紧盯着仍然紧握赛施尔长刀的柏叶。

    柏叶抬眼看着宇文,神情颇为复杂,他顿了一顿,才对宇文说道:“宇文老师,我本是不希望你卷入这件事的,如果我们之间还只是单纯的师生关系,我还可以向您讨教许多我感兴趣的问题……”

    “够了!我可不希望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成为我的学生!”宇文斩钉截铁地打断了柏叶的声音,但他沉吟片刻,又换用平和的声音劝诫道:“持有邪兵,只会让你们的心态变得越来越古怪,它会引诱你们不断地杀人来满足它对鲜血的渴望,你们又何苦一定要得到这邪兵?真不知道是你们控制了邪兵,还是邪兵控制了你们?不如交给我,由我来封印保存,以免危害无辜之人!”

    柏叶与奥斯丁听了宇文的一席话,神情都变得有些古怪,二人对视了一眼,又略微点了点头,似乎在用目光交流之后,他们便确定了什么事情。宇文一直警觉地观察着二人,当然没有放过这些小动作,但二人心中所想,还是很难琢磨。

    “宇文老师,既然方欣现在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我们是否可以不再追究这件事?”柏叶居然开口为奥斯丁求情。

    “不再追究?那这家伙杀死的校外女生和一个无辜的男学生,都可以不再追究了?还有你!你为了用血饲喂赛施尔长刀,恐怕在暗地里也没少杀人吧?”宇文开始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怒气了。

    “那你又能如何呢?就在这里把我们两个都干掉?”奥斯丁有些轻蔑地看着宇文。

    宇文不由一愣,他也不得不承认,一个拿着赛施尔长刀的柏叶就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再加一个深不可测的奥斯丁,真要动起手来,自己确实没有几分胜算。

    柏叶长叹一声,说道:“隋凌确是我杀,但他那天做出那么多事,也是罪有应得。之后我就一直是用在医院血库中得来的鲜血来饲喂长刀,没有再继续杀人。至于奥斯丁……他不愿用血库鲜血,我也是无法。不过听宇文老师所说,似乎对邪兵吸血的情况十分清楚,莫非……你也拥有一柄邪兵?”

    宇文一惊,刚才说话仓促,居然不知不觉间泄漏出自己也得到了一柄邪兵的事情。

    “不过宇文老师请放心,我们这次前来,只是想要拿回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所以,还要麻烦老师为我们做个中介!”柏叶所说的话,竟是越来越怪异。

    “中介?你们两个究竟要做些什么?”宇文发觉谈话正朝自己无法控制的方向滑去。

    “你也看到了,我与奥斯丁不是同一国人,到学校之后才成了朋友,可现在他手中有我想要的东西,而我手中又有他想要的东西,若是直接交换,却又甚是不便,这偌大一个学校,有能力做我们的中间人的,还有比黄泉引路人更适合的吗?其实上次登门夜访,就是为了这件事!”

    “你们想交换的……难道是邪兵?”宇文浑身一震。

    “没错!”奥斯丁突然右臂一展,竟将整个手掌直接插入自己的胸口之中,极快地一扯,居然从心脏的位置拉扯出一个无柄的巨大十字形刀刃!

    宇文虽然早已知道邪兵与宿主是血肉相连,藏与身体之中,但第一次看见邪兵如何从体内取出,即使并无鲜血四溅的场面,仍然觉得很是触目惊心!

    旋即,奥斯丁再次将左手探到脑后,竟又从脊椎骨的位置拔出一根漆黑的长棍!这似铁非铁的长棍上遍布许多凹凸不平的伤痕,似乎曾被刀斩剑砺,已是身经百战。

    难道奥斯丁一人就拥有了两件邪兵?宇文正在奇怪,奥斯丁却将那条长棍的一端与十字刀刃的尾部拼接在一起,再猛力一旋,棍刃相接,一柄巨大的十字长枪出现在众人眼前。只见那修长的枪刃,不是传统的尖刺,更象是日本长刀的刃锋式样,而十字分支的两刃却较为短小,整把长枪看来颇为怪异。奥斯丁随意地挥舞了一下十字枪,空气中竟然隐隐有风雷之声!

    “新月十字枪?”宇文不由发出一声惊呼。自从看到莫菲所绘出的那幅素描上有一个日本人,宇文一直以来都以为会有一把邪兵是日本刀,没想到竟然是一把古战场上才大量使用的十字枪,难怪奥斯丁可以远程攻击,原来他使用的本来就是长兵器!

    柏叶摇了摇头,说道:“这并不是新月十字枪。相传在十四世纪,日本奈亮宝藏院觉禅房法印胤荣曾在猿泽池边看见新月的倒影,从而顿悟,打造了新月十字枪,又称镰枪。后来胤荣又将自创枪术发扬光大,创立了宝藏院流枪术而名扬天下,一直流传至今。可这一把十字枪,我曾经取样送还日本进行同位素定年法鉴定,锻造时间竟然要比传说中的新月十字枪更早了大约八百年……”

    “早八百年?岂不是在中国唐朝时期铸造的?”宇文惊问。

    柏叶微微一叹,说道:“我本以为十字枪为日本独有瑰宝,却在比史料记载更早时候的中国就已经出现了,虽然从枪上铭文来看,此枪仍是在日本铸造,可看这柄十字枪的造型,与日本传统十字枪又有不同,隐隐约约是从中国古代长双戈变形而来,日本当年受中国的影响,实在深远异常。

    “你的意思是……奥斯丁所用的长枪,是你们日本的古兵器,而你所用的赛施尔弯刀,却又是奥斯丁他们国家的古兵,所以你们需要交换邪兵?可这赛施尔弯刀分明是古波斯……”说到这里,宇文突然浑身剧烈一震,目光慢慢转到奥斯丁的脸上。

    “原来……你不是希腊人……”宇文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你是伊朗人!在意大利长大的伊朗人!”

    奥斯丁十分严肃地望着宇文,默认了宇文的话。

    “唉……你的欧洲人相貌欺骗了我,我自己也忘记了阿拉伯人并不是古波斯最初的统治者,我真是个笨蛋,几次看见你的金铃,却一直没能猜出你的身份……”

    奥斯丁微微低了一下头,说道:“卑贱的身份,不为人道。”

    “古波斯琐罗亚斯德教的“不净人”,是受人尊敬的职业,何来卑贱之说?”宇文神情肃然地望着面前的两个外国年轻人。

    奥斯丁听宇文这么一说,也有些震惊,自己成为不为人知的不净人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外人说不净人是受人尊敬的职业,他不由得对宇文又恢复了几分敬佩。

    琐罗亚斯德教,以古波斯先知的名字为名,在中国古籍中也有所记载,但却另有一个名字,那就是“拜火教”。在琐罗亚斯德教的丧葬习俗中,都遵循“弃尸于山”的天葬,而负责将尸体抬上山顶,专司葬仪的人,就被称为“不净人”。教义中所称,不净人因为接触了被尸魔所污染的尸体,也同样受到了严重的污染,所以他们都不能住在城中,只能在城外搭建小屋居住,如果确实有要事需要入城,则一定要携带金铃,进城后摇铃自别,提醒普通人躲避自己。

    虽然在中国古籍记载中提到不净人时总是用不屑一顾的口气,还曾提到,举行公众仪式时,不净人往往不在被邀请之列,而教徒收割庄稼时,也不会请他们帮忙,因为他们的手触摸过的农作物都会枯萎,似乎把他们当成了专门从事肮脏活路的下等人。可宇文所在的法术界却对此有更深一层次的认识,在琐罗亚斯德教的教义中,不净是具有宗教意义的词语,他们因为工作的性质而受到了污染,又持续地与邪恶尸魔作战,是受人尊敬,具有崇高荣誉感的职业。从这一角度来说,不净人倒是与黄泉引路人有些相似。

    宇文见到奥斯丁身携金铃,就曾经多有怀疑,但奥斯丁生就一副欧洲白种人的面孔,怎么也没法和阿拉伯人联系在一起,而宇文也始终受到伊朗人多数是阿拉伯人,伊朗人就是波斯人这样的错误认识的干扰,未曾想到奥斯丁是古波斯人的后裔。

    “原来奥斯丁竟是波斯传说中的不净人……柏叶伸宏,你的来历恐怕也不简单吧?”既然三人已经见面摊牌,宇文索性就要把这两个老外的底细完全摸清了。

    柏叶仍然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样,说道:“宇文老师心如明镜,柏叶的来历想来也瞒不过老师。”

    “我与隋凌争斗之时,你曾用式神旁观,似乎是阴阳师一脉,可你又在刚才救方欣时念出密教真言宗的九字真言,加上你曾经对方欣说过你老家在高野山,说来又该是高野山金刚峰寺里年轻一代的杰出人物,我还真不知道你是什么来头呢。”宇文不禁冷哼了一声。

    “老师明察,我确是从高野山来,师承真言宗,阴阳道只是我一时兴起,修炼来玩的。”柏叶倒也没想到宇文会对他的来历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修炼来玩的?哼!式神变化中,变木变石变兽都容易,最难的是变人,你的式神变化出来的女孩和真人无异,一般的阴阳师好象还没有你这样的修为吧?”

    柏叶讪讪一笑,并不再答话,宇文知道柏叶不会老实交代,也就懒得深究了。

    “你们两个来到S大的目的,就是为了带走你们各国的古兵器?”宇文的口气中颇有些怀疑。

    柏叶和奥斯丁又做了一次眼神交流,然后不约而同地说道:“是的!”宇文心知此事绝不会如此简单,但目前这个局面,他好像也没有更多的选择。“好吧,说起来,这些邪物确实是你们国家的东西,我也无权强行逼迫你们将邪兵留下,如果需要我来为你们做个中间人交换邪兵,那就由你们定个时间地点吧,只希望你们拿到各自需要的东西后能赶紧离开中国!”

    宇文话音未落,又有人推开了游泳馆的后门,柏叶和奥斯丁立刻警觉地将邪兵藏进了体内,他们的动作十分迅速,就连宇文也没看清这么长的刀枪是如何与人体血肉融合在一起。

    来人居然是温雅,她突然看见门外站有三个人,也是吃了一惊。“宇文老师……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方欣现在情况怎么样?”宇文问话时,发觉柏叶也伸长了耳朵,十分关心温雅的回答。

    “应该没什么问题,120的救护车刚把她带走了,学校领导希望她能做个全面一点的检查。”

    “那……比赛还继续吗?”

    “怎么继续啊?游泳项目的比赛全部取消了,天上会莫名其妙掉下个吊灯,谁还敢下水啊?等工人把天顶的钢架维修检查之后再说吧,可怜我这个游泳教练,也暂时失业了呢。”温雅想开个轻松一点的玩笑,可宇文却板着脸,一点也笑不出来。

    “宇文老师,我们先走了,等下次上课时,我们再谈吧。”见有外人在场,柏叶与奥斯丁都不愿意再继续留在这里。

    宇文点了点头,却又抬起手来,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奥斯丁。奥斯丁知道宇文手势的意思是说他会监视自己是否会继续杀人,不由得冷笑了一下,转身与柏叶一同离去。

    “宇文老师,你留在这里还有事吗?”温雅见宇文脸色不佳,便站到他身前问道。

    宇文靠在鞍马上给自己点了一支烟,然后摇了摇头。

    “没事的话,我们一起出去吧?”温雅伸手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宇文的衣袖,似乎是怕宇文生气,再次挣脱她的手。

    自从宇文无法阻止奥斯丁对方欣不利的那时起,他就一直沉浸在挫败感之中,直到现在,也依然有些心神不宁,完全没注意到温雅的小动作。

    不净人和阴阳师……同时面对两位身怀绝技又手持邪兵的异人,宇文开始觉得自己缺乏与之对抗的信心,虽然下次交手可以带上玄罡,但宇文还是没有什么把握。

    “宇文老师,你已经尽力了,就别这么沮丧了好不好?当时我可看得很清楚,你是第一个发现危险的人,又投枪去阻止吊灯的下落,虽然投枪没有击中吊灯,但那也不是你的错啊,何况现在方欣也没什么事,别再自责了吧?”温雅突然柔声安慰宇文起来。

    宇文诧异地看了温雅一眼,这才突然想起,温雅是能够看见虚灵枪的人。只是她并不知道,宇文目前的烦恼究竟是什么。他不禁苦笑了一下,说道:“谢谢你的关心,我没事。”

    “上次吃饭你吃到一半就跑了,今天是我帮你进的游泳馆,你总该谢我一下,请我吃顿饭吧?”温雅开始得寸进尺。

    “我……我还要等唐考……”宇文又开始找借口。

    “唐考已经跟着救护车去医院了,他可不要你等!”温雅狡黠地一笑。

    宇文被温雅说得哑口无言,不过仔细想想,温雅确实帮了他一个大忙,便勉勉强强地答应了请温雅吃饭。

    虽然宇文答应了请客,却一点也没打算展示他的绅士风度,居然以身上没带多少钱为理由,把温雅随随便便地带进了路边一家苍蝇乱飞的小饭馆。不过温雅并不在意,随和地点了几个家常菜,似乎并不是为了吃而来的。

    宇文打定了主意不和温雅多说话,便要了几瓶二锅头,就着酒菜一杯接一杯地喝,存心是想摆出一副烂酒鬼的样子出来把温雅吓走。可温雅根本不吃这一套,而且她酒量甚好,竟然也要了一个酒杯,和宇文左一杯右一杯地喝了起来,地上很快就堆起了一堆空酒瓶……

    不知是因为心情不好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宇文一不小心弄假成真,在第十二瓶二锅头拿上桌时,他真的醉了。

    “温……雅老师……没事的话……你就先回去吧……一会儿我要是胡乱吐起来,可顾不上你的漂亮衣服……”宇文的笑容开始有些呆滞起来。

    “想吐就吐吧,没事,来这路边小摊喝酒,不就图个痛快嘛。”温雅虽然也喝了不少,却仍然很清醒,并没有受到酒精的影响。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我……”宇文含混不清地说着话,仰脖灌下最后一口酒,突然砰地一下趴在了桌子上,无论温雅如何拍打他,都不再醒来了。

    平日里学生们三五成群地来小饭馆喝酒,喝多了踢桌子打架的事情老板娘也见得多了,可今天这两个长得十分出色的年轻男女,怎么看都象白领,不去咖啡厅酒吧约会,居然也来这小饭馆里猛灌一气,老板娘不由得啧啧称奇。

    温雅见宇文怎么也打不醒,只好放弃了努力,向老板娘要了一杯热茶,看着昏睡的宇文,若有所思地喝了起来。

    小饭馆的门帘突然被人掀开,一个苍白瘦弱的女孩子走进了屋内。现在虽然已有些秋凉,但夜晚也还可只穿一件外套,那女孩子却仿佛是裹着雪花进来的,给人的感觉十分冰冷,屋里的食客们看了她一眼,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温雅抬眼看了看那进来的人,见是个不认识的女孩,便又低下了头。那女孩却径直走到她的桌旁,伸手就去推摇宇文树学。

    “你干什么啊?”温雅不禁有些生气,就算这女生认识宇文,这么做也太唐突了吧?

    “我还问你干什么呢?你是谁啊?宇文哥哥怎么会醉成了这样?”瘦弱的女孩突然爆出了高音,把堂内的食客们都吓了一跳。

    “我是谁?呵呵……”温雅冷笑了一下,“宇文可以放心醉倒在我面前,你说我是谁啊?”

    “不可能!”女孩恶狠狠地瞪了温雅一眼,想去把醉倒的宇文扛起来,可宇文一米八几的个头,虽然有些偏瘦,体重也着实不算轻了,看那女孩瘦弱的身躯,一阵风吹过可能都会晃三晃,哪里挪得动宇文?

    “别折腾他了,你放心吧,一会儿他要是还不醒,我自然会扶他回去的。”温雅沉着冷静地喝着手中的热茶,不再去看那女孩。

    那女孩正是宇文的小师妹莫菲,她见自己确实扶不动宇文,就掏出手机想把丁岚叫来,可丁岚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居然不在服务区。莫菲又气又恼,对温雅叫道:“你不要做梦了,宇文哥哥心里已经有人了,永远都不会有你的位置的!”说完,她恨恨地一跺脚,转身走出了饭馆。

    温雅细长的眉毛一跳,莫菲离去前对她说的话让她心中隐隐一痛。

    “嗯?出什么事了?谁在这里大喊大叫的?”趴在桌上的宇文居然睁开了眼睛,可很快又闭上了。

    “没事,走吧,我扶你回去。”身为泳队教练的温雅,体格自然比莫菲好多了,加上她个子高挑,扶着宇文走出饭馆倒也不是很吃力,只是这一路上走回去,凡是遇到认识温雅的老师,全都不约而同地投来惊讶的目光,若那是位男老师的话,更要用目光狠狠地刺宇文两下。

    走到教师宿舍楼下,温雅先将宇文扶到七号楼,可她抬头看了看宇文在顶楼的那间宿舍,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放弃了,有经验的人都知道,扶醉汉上楼,是最难的。

    温雅自己的宿舍是在一号楼的二层,她便把宇文给扶进了自己的家中。宇文一进屋,就扑倒在温雅柔软的大床上,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与他自己的那张硬木板床有什么不同。

    温雅站在床边直喘气,扶着一个大男人走了这么远,这可是温雅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可当她看见宇文那张英俊瘦削的脸,心中还是不由得一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看似十分坚强的男人,内心却早已是千疮百孔……

    歇息了一会儿,温雅突然又想起莫菲临走前说的那句话,那个奇怪的女孩,似乎和宇文关系比较亲密,她所说的话,是真的吗?

    温雅想了想,便伸手在宇文身上摸索了一下,最后从宇文的裤兜里摸出一个已经磨损得很厉害的皮夹。

    在打开皮夹之前,温雅不禁有些害怕,害怕真的会在皮夹中,看见另外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孩照片,可当她屏住呼吸打开皮夹之后,却又大失所望,里面除了零散的两百多块钱外,并没有什么照片。

    温雅不死心,在台灯下将皮夹里所有的钱都抖了出来,又仔细检查了所有的夹层,终于,她在夹层中找出两张电影票。

    电影票已经很旧了,打印在上面的日期也已变得模糊,不过仔细辨认一下,还是可以看出,这是两张两年前的电影票。票面上写明,这是一个叫新世纪电影城的电影院发出的票。可在温雅所处的这个城市里,并没有一个叫新世界电影城的地方。温雅又打开电脑,在网上搜索“新世纪电影城”,可得到的结果却又让她感到有些茫然,叫新世纪电影城的地方似乎在全国各地许多地方都有……

    这两张电影票,究竟是有意精心收藏在皮夹里的呢?还是仅仅无意间放进去之后一直忘记拿出来了?温雅在台灯的灯光下将电影票反复观察了半天,才把票与钱照原样放回了皮夹中,又塞回宇文的裤兜里。

    宇文依旧沉睡不醒,温雅给他盖上一床棉被之后,自己也裹着毛毯睡到了沙发上,恍惚觉得刚才喝下的酒现在才起了作用,脑袋开始有些昏沉,不一会儿,便沉入了梦乡。

    半夜里,温雅正睡得迷迷糊糊,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响动,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砸碎了。她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可当她的眼睛刚刚适应了房间里的黑暗时,一个人影猛地向她扑来,温雅尖叫一声,眼睁睁地看着一柄长枪刺来,瞬间贯穿了自己的胸膛,而那持枪之人,竟然是双眼血红的宇文!

赵敏 发表于 2007-2-4 22:59

正文 二十四
    事起突然,温雅睁大一双惊恐的眼睛,恐慌地望着面前神情狰狞的宇文。但长枪刺入身体之中,温雅并没有感到有丝毫的疼痛,也不见有鲜血溅出,她想伸手去抓住枪柄,却抓了个空,手掌竟与泛出青色光芒的枪柄重合在一起!宇文手中长枪就象一道照射在温雅身体上的光柱,并未对温雅造成任何伤害。

    忽然,温雅身后响起一阵女子的轻笑。温雅大惊之下,猛地一转身,在她的身后的沙发上,竟蹲着一个眉目清秀的女孩,眼见这女孩双手合十,正用空手入白刃之势紧紧夹住了宇文直刺她头部的枪刃,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十分怪异,温雅惊叫一声,赤脚从沙发上跳了下来,躲在了宇文的身后。

    此刻的宇文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镇静,双眼中漂浮着一片妖异的血红,脸上显现出凶神恶煞的神情,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平时温和的宇文。他手上仿佛使出了全力,咬牙切齿的模样,竟似要将面前这个女孩一举击杀。可那女孩就这么夹着长枪,不进不退地与宇文僵持,平日心计甚多的宇文,居然呆立在那里,只知道往手上用蛮力。

    “宇文树学,你真是笨得可以,又不是只有一把虚灵枪,傻捏着枪杆干什么?那是你的救命稻草吗?”不知何处猝然响起一个略显苍老但仍是雄浑有力的声音,震得温雅耳朵发麻,赶紧捂住了双耳。宇文在这雷鸣般的质问下,浑身一颤,双眼中的红潮顿时退去,脸上的狰狞神色又重新恢复为平日的冷静坚毅。

    在那声音的提醒下,宇文顿时甩开手中长枪,侧身前冲,迅猛地一拳向那女孩打去。女孩手中所夹的长枪突然失去了力量,不禁呆了一下,宇文从侧面扑来,她已来不及躲闪,只得双手交叉,架住了宇文的拳头,可宇文手上的动作毫不停滞,立刻化拳为掌,手心中猛地吐出一个虚灵枪头!那幻化而出的枪刃不过两尺长,却如短剑一般,有力地刺入了女孩的额头!

    那奇怪的女孩被宇文的金枪刺中,清秀的面容立即变得扭曲变形,很快,她的全身上下就好像水中的倒影一般,随着水波荡漾而晃动起来,很快就如一缕被突如其来的清风吹散的烟尘,迅速地消失在空气之中。此情此景,和之前隋凌无意间斩杀到那个式神时几乎完全一样。

    宇文将虚灵枪重新收入手中,却感到手心里有一点异样。他抬起手来,借着窗外的微光细看,手心里竟是一根长长的头发!似乎刚才缠在了虚灵枪尖上,宇文收枪后,才被纳入了手中。在阴阳道中,制造式神总是需要借物凭依,难道这就是那化成式神的借物?就凭一根头发就能化出可以与宇文交手的式神?宇文还在有些出神地望着手中长发,刚才那震耳欲聋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还愣着干什么?操纵式神的正主还没逃远!”

    宇文微微一怔,立刻大步冲到敞开的窗户前,左右观望了一下,竟毫不犹豫地跳出了窗外!

    温雅惊愕地追到窗边,所幸这里只是二楼,不算太高,宇文落地后并未受伤,稍稍活动一下脚踝之后,就行动自如了。奇怪的是,楼下早有一个衣着简朴的老人等着宇文,两人会合之后,立即极快地向学生活动中心的方向追去。

    夜里发生的连番怪事,使得温雅张口结舌地站在窗前,她终于有些明白了,这个她一直心仪的男人似乎生活在某种神秘而动荡的世界里,而那个世界,并非她这样的普通人所能够涉足。可宇文越是神秘,温雅的心就越好奇,宇文就像一扇连接另一个世界的门,高大而深邃,这个世上,又有多少女人能够忍住不去打开那扇门呢?

    “你怎么搞得满身酒气?难道你不知道酒精会让你的头脑变得麻木迟钝吗?”刚才用高频龙吟震醒宇文的正是无为子老人。只可怜了同样能听到龙吟的温雅,到现在仍有些耳鸣。

    宇文与无为子并肩飞奔,此刻也能闻到无为子的口中散发出一股强烈的酒精气息,只怕老人夜里喝得并不比自己少,居然还义正词严地指责自己,他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低声说道:“晚辈知错。”

    “晚上我夜行归家,突然感觉到有式神气息出现在教师宿舍附近,就慢慢跟了过来,倒没料到那式神找的居然是你……可你究竟是惹上了什么麻烦?怎么会被阴阳师缠上了?”无为子问毕,又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么多年了,居然还能看见灵力如此至阴至纯的式神……”

    情况紧急,宇文也不便细说,此刻他另有一件担心的事情。操纵式神之人无疑就是柏叶,可柏叶为何要用式神来跟踪自己?难道是想从自己身上取走克力士剑?昨天三人翻牌,自己无意中多说了几句话,暴露了自己知道邪兵会吸血的事情,恐怕柏叶和奥斯丁两人都怀疑自己私藏了一柄邪兵……

    只是两个老外都不知道,宇文没有使用克力士剑,所以那剑并不在他的身体之中。现在锁住克力士剑的定灵珠未有异动,看来他们还没有发现宇文只是将邪兵简单地藏在宿舍里。不过现在追逐的仅是柏叶,却不见奥斯丁的身影,宇文心里便有些没底,怕中了两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由此看来,两个老外的野心也绝不仅仅是拿回他们自己国家的遗物,其余几把邪兵,恐怕都是他们的目标,这邪兵……难道还隐藏着自己所不知道的秘密?短短瞬间,宇文脑海中已闪过许多念头。

    转眼之间,两人追到一个三岔路口前,无为子停下了脚步,闭眼凝神片刻,低声说道:“果然狡猾,那人一过岔路就把灵气完全收了起来,我已经感觉不到他的气息了。”

    “如果他真的收住气息,就不能象刚才那样快速飞奔了,一定还没走远,可这两条岔路……我们该从哪一边追去?”宇文也不禁有些皱眉。

    无为子冷冷地看了宇文一眼,又开口骂道:“真是个不开窍的笨蛋!五行秘术中,虚灵木是干什么用的?”

    一经无为子的提醒,宇文这才突然想起,五行之术中,御木之术正是利用身边一切有生命的植物来追踪灵力波动的奇术。但宇文一时想不起来,也是有原因的,古时地面上植被茂盛,人们的生活环境中不难看见绿色,这虚灵木的追踪术就极为有用,可到了现代,人流密集的地方都成了钢筋水泥的城市森林,高楼大厦之间,有生气的绿色植物已变得极为稀少,虚灵木也难有用武之地,宇文虽然已出道多年,却几乎要忘记这御木之术如何使用了!

    不过在大学里,绿化还是做得不错的,就象此刻宇文面前道路的两边,都种植有高大的法国梧桐。在无为子指点下,宇文立刻施法,将精气神贯注于双足之下,只见两条青色的枝蔓突然出现在宇文的脚下,分为两路直奔左右两条岔道,当两条枝蔓各自缠上一棵壮实的梧桐之后,那两棵梧桐枝繁叶茂的树冠立刻亮起一片青芒,而左边这条路旁的梧桐树上,树叶间一阵沙沙作响,叶片竟然各自摆动开来,隐隐现出一个人形的空档,看那人形,还保持着急速奔跑的姿势!

    达到一定规模的灵力波动,就会干扰到植物的呼吸,而这些看似毫无知觉的树木,也因此在无意之中记录下周遭的灵力波动情况,宇文的御木之术便是利用这一点,再现了灵力波动的投影!

    “他就是从这边逃走的!”宇文抬手一指左边的岔道。

    无为子瞟了一眼树冠上的人形,有些不屑地说道:“这么模糊啊?你师傅的力量可是能够把人脸也显示出来的!”

    宇文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我怎么能和别离先生相比?”

    “别废话了,快追!”无为子话音未落,人又已经跑远了,看他的奔跑速度,怎么也不象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

    可两人一路追至能够四通八达的篮球场,仍然没看到柏叶的踪影,便无法再继续追踪了,在这黑沉沉的夜里,柏叶只需悄无声息地躲藏在某个角落里,宇文纵然满腔怒气也无济于事。

    “不知何方高手来访?既然已经出手,为何又只顾躲躲藏藏?不如早点现身,若是故交,还可让贫道一尽地主之谊,把酒言欢如何?”无为子突然使用高频龙吟大声呼喊起来,虽然震得宇文的耳朵嗡嗡响,倒也不怕其他普通人能听得见。只是听无为子这么说话,宇文脸上的神色却变得难看起来。无为子并不认识柏叶,他仅仅是看见了柏叶幻化出的式神,并感觉到柏叶奔跑时释放的灵力,居然会误以为柏叶是修炼了几十年的阴阳师,甚至会认为柏叶可能与他同辈,柏叶的灵力竟会如此强大么?

    龙吟之声在篮球场上空回荡,余音久久不停,可柏叶仍是没有露面,继续躲藏起来装聋作哑。

    “这家伙是日本人?”无为子低声问宇文,宇文点了点头,又补充一句说道:“而且他还是密教真言宗的门下。”

    “真言宗?”无为子一愣,随即又大声喊叫起来,“日本人,你跑了和尚也跑不了庙!就算你今天晚上连夜遁逃滚回高野山,老子也可以打到你们金刚峰寺去!一把火烧了你们那鬼影乱窜的奥之院!”无为子想来也是久未动手,遇到高手难免有些技痒难耐,宇文虽然知道他是在用激将法,可刚才还在文绉绉地邀约,现在突然开始出言不逊直指人家的师门,这转变也实在是太快了。

    不过无为子的激将法确实有效,篮球场中心忽然猛烈地释放出一股强大的灵力,就连无法直接感受到灵力的宇文也分明地体会到一种巨大的压迫感!

    “哈,原来是躲在那里!”无为子一下越过半人高的矮墙,快步冲入场内,身手比宇文这样的年轻人还要敏捷许多。宇文怕老人轻敌,紧随其后的同时也开始观察四周是否还有埋伏。

    这片被矮墙包围的场地上共有八个篮球场,柏叶就垂手站在场地的中央,神态平和地看着追来的无为子和宇文。

    无为子没料到柏叶会如此年轻,看上去比宇文还小上两岁,他不禁愣了一下。

    柏叶见宇文一脸怒容,便微笑着说道:“宇文老师,醉卧香榻,果然风流倜傥啊……”

    宇文脸上微微一红,怒斥道:“不要胡说八道,为什么想用式神窥探我的梦境?”

    “我只是好奇而已,刚才我见老师满头是汗,浑身痉挛,才忍不住一探老师的梦境,可刚一触及,我就被吓得魂不附体……宇文老师如果每天晚上都做这样恐怖的噩梦,会折寿的……”柏叶的语气有些沉重,听起来倒也不似故意装好人。

    折寿二字,却是刺中了宇文的心病,他不禁沉默了半响,自从让玄罡去守护方欣之后,这几日的晚上,宇文一直在承受梦魇的折磨,昨夜贪杯醉倒在温雅家中,大概也是内心深处的一种不自然的逃避。无为子斜眼看着宇文,也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轻轻叹息了一下。

    “恐怕你的真实目的,是想来打探邪兵下落的吧?”宇文突然一抬头,眼中精光四射,逼视着柏叶。

    “邪兵?”无为子神情微微一震,但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我只是想来通知老师一声,我与奥斯丁已经决定在后天交换,老师应该有空吧?”柏叶顾左右而言它,并未直接回答宇文的质问。

    “有半夜三更偷偷摸摸地来发通知的吗?”宇文冷哼道。

    柏叶对宇文的问话不置可否,却恭敬地对无为子鞠了一躬,说道:“老人家,刚才我的式神惊动了你,真是不好意思!”

    “看你年纪轻轻,阴阳道的修为却颇为了得,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无为子诚心称赞柏叶,倒衬得经常挨骂的宇文比柏叶低了好几分。

    “雕虫小技,不值一提。”柏叶谦虚地摆了摆手。

    “可你们日本人就是德行不好,明明心里受了夸奖得意万分,表明上也还是要装出一副谦恭的模样。”无为子话音一转,居然又变成了冷冷的嘲讽,这位老人的脾气确实有些让人捉摸不定。

    柏叶眼中凶光一闪即逝,可没逃过宇文的眼睛,宇文怕他猝然出手,不禁盯住了柏叶的双手。

    “密教真言宗……为何你身为东密门人,却一心专修阴阳道?”无为子摸了摸头发稀疏的头顶。

    “修习阴阳道,以观纵横天地之理,皈依真言宗,清净一道无为之心。”柏叶神情自若对答如流。

    “哈哈……好个一道无为之心!”无为子仰首大笑,“真是清净无为,留在高野山修行便是,来中国做什么?”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柏叶微微低首。

    “依此相续生,离有为无为界,离诸造作,离眼耳鼻舌身意,自可生极无自性心。”无为子突然用右手握住左手拳头,单竖右手拇指于胸前。

    宇文一见,顿时吃了一惊,无为子手上的动作,竟是密教真经《大日经》中,金界大日如来法身所持的拳印,又叫“智拳印”。而他口中所说,则是弘法大师在《十往心论》中对真言密教的释解,具体意思,则是说修行者要抛弃一道无为心,从一道无为的寂灭再生,才能走上真言密教的入门道路。无为子这么说,用意是在贬柏叶尚未入门。可无为子身为道家一脉,怎么会懂得佛门东密的教义?

    柏叶见无为子与他打机锋,不禁微微一笑,将右手四指放于左手四指上,两手得拇指相拄,放在腹前。低声说道:“一切身业,一切语业,一切意业,一切处,一切时,于有情界宣说真言道清净句法,一切处起灭边际不可得。”

    宇文见无为子身躯一震,便知道柏叶的对答是完美的,柏叶手上的动作,却是胎界大日如来法身所持的拳印,又叫“禅定印”。在密教经义之中,源于因果不同,大日如来也分金胎两界,而柏叶所念禅经,则是指他已经领悟到“我本不生”,体会法相虚空,脱离了空幻束缚,已经进入了无垢法身的境界。

    然则,就算是你柏叶伸宏,还不是一样被清纯可爱的方欣迷住了心窍,哪里谈得上什么法相虚空?宇文想到此处,不禁苦笑起来。

    无为子悄悄探首到宇文的耳边,轻声说道:“我刚才所作所为,都是当年跟你师傅辩法时学来的,没想到这小家伙也懂得挺多。”

    原来老头也是现学现卖的,宇文有些哭笑不得。

    无为子突然转身,朗声对柏叶说道:“刚才你们说到什么邪兵,究竟为何物?可否拿出来让老人家看看?”

    柏叶本来还神态平和,一听无为子这么说,顿时脸色一凝,用猜疑的目光看着宇文说道:“宇文老师,虽然我窥探你的隐私有错在先,可你带了帮手来,难道就是想强抢吗?”

    宇文没想到柏叶会这样想,正要辩解,无为子已经抢上一步,先开口说道:“你拿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宝贝?怎么看谁都觉得是想抢你的?你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我倒偏要这么做了!”

    话音未落,无为子快步突进,竟一下冲到柏叶的面前,无为子身材高大,通红的酒糟鼻子几乎要撞在柏叶的脑门上,柏叶一惊,纵身向后一跳,人尚在空中,口中已开始念出九字真言。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随着柏叶口中的真言启动,无为子脚下球场的泥地一松,就如天然气井喷发一般,一条火柱冲天而起。

    “哼哼……好一个地、水、火、风!”无为子对脚下异动早有察觉,在火柱喷发之前就已凌空后翻躲开这一击。

    佛教认为地、水、火、风就是组成世界的基本元素,真言宗也因此而衍生出一套破魔术,究其深处,与宇文的五行之术倒颇有渊源。柏叶对此似乎已修炼得熟练至极,不假思索便可流畅用出。

    无为子待到柏叶落地之后,猛地探出双手食中二指,左右四指交叉向外一推,一声怒喝之后,口中竟然也念出了九字真言:“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双方教派不同,居然都使出了九字真言,不过细微之处却略有差别。在一旁观战的宇文心中十分明白,这九字真言本是出自东晋道家葛洪所著《抱朴子》,又称六甲秘祝,无为子所念真言才是正本,而柏叶口中真言略有差错,却是当年真言宗东传时,将“阵列前行”误录为“阵列在前行”所至。

    佛教源于印度,传至中国时,许多佛门咒言便影响到当时刚开始发展的道教,而经过道家多年沉淀之后,九字真言竟又传入了同为佛门的密教真言宗。这佛道两家千年来相互之间争论颇多,其实究其根源,却又常常是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但宇文也知道,就算柏叶的九字真言稍有错漏,那法术的威力却不会因此而减弱,说到底,九字真言的力量还是源于修行者各自的修为,至于出招前真言先行,与普通人打架时高呼“X你妈”一样,不过是鼓劲而已。

    随着无为子四指外推,漆黑的夜空中竟有闪电划过,虽然只是刹那之间,那电光却将整个球场都照亮了,紧接着一阵滚滚闷雷席卷而来,天地间居然有风云变色之势!柏叶警觉地望着天空,双手相握结下一个守护印,却不知无为子会以何种方式攻击自己。

    宇文虽与无为子有过几天师徒之缘,却也从没有见过无为子使出自己的拿手本领,可现在看见天演异象,他顿时醒悟过来,无为子的修为果然非同小可,主修的竟是上清五雷法!

    “天地神灵,三五天丁,吾今指使,所业已成,急急如雷霆律令!”无为子口吐真言,左手小指从无名指背后拗过,用中指屈下勾压住小指的末节,无名指屈下压住拇指,食指伸直,单手就结成了法印。与双手成印的柏叶相比,无为子似乎要更胜一筹。

    “天雷诀!”随着无为子的一声怒吼,空中响起一个霹雳,六道闪电如天降神兵,齐刷刷地向柏叶所站的位置落去。

    雷电威力巨大,虽然手上已结下不动明王护印,柏叶也不敢托大硬接,只见他身形极快地一闪,不知用的是何种遁术,避开了这雷霆万钧的一击!而天电轰下之后,柏叶刚才所站立之处竟留下一个六芒星形状的焦痕,观战的宇文不由得咋舌惊诧五雷大法的威力。

    柏叶巧妙躲过重击,看见天空中的雷云不能立即聚集,顿时明白天雷诀的施展需要一定的时间,他正想借机反击无为子,却不知自己的动向早在无为子的预料之中。

    柏叶刚一转身面向无为子,无为子就已经飞扑到他的跟前,这一次无为子没有让柏叶再轻易从自己面前逃开,只见他两手握成拳状,拇指藏与其余四指之中,暴喝一声:“斗雷诀。”双拳齐出,一下击中了柏叶的胸口。

    柏叶胸前顿时响起一个炸雷,随着一轮球状闪电的闪现,柏叶就像一片树叶般飘了出去,又重重地跌落在地上。

    宇文不禁发出一声惊呼,只怕柏叶会被无为子威力无比的斗雷诀给活活打死了,他正要冲上前去察看,无为子却伸手拦住了他,神情凝重地摇了摇头。

    相传这上清五雷大法源自道家神霄派,非有德之人不能修习,诚信忠厚之辈才能入室修法。所以虽然流传已久,但真能练成五雷大法的人还是寥寥无几。其实这也是一种自我禁锢,中国自古以来都以遭雷劈为极大的诅咒,若非有德之人,又怎敢轻易去试炼五雷法?虽不知自称师从正一教的无为子为何会使出神霄派的雷法,但也只有无为子这样性情豁达而又惯于率性而为的人才能成功修炼雷法吧……

    一般的道术都要借助朱砂黄符来施法,可神霄派自成一体,特别强调“一点灵光即是符”,讲究的是修行者自身的通灵修为,所以无为子不用扯符画咒,直接便可引动天雷!就凭这一手上清五雷大法,也不枉无为子能与宇文的师傅别离先生齐名了。

    “别激动,这小子有不动明王咒护体,没这么容易死。”无为子不让宇文上前,自己却也没有乘机继续攻击。毕竟柏叶年纪尚轻,论资排辈顶多与宇文是同辈人,无为子也不好太过为难。

    不出无为子所料,本已倒地不动的柏叶很快便抽搐了两下,然后摇摇晃晃地挣扎着站了起来,他身上穿着一件灰色条纹衬衫,此刻胸前却有两个手掌般大小的黑色焦痕,风一吹,那已经焦黑的布料立刻碎散开来,露出两个空心大洞,可透过空洞露出的结实胸膛,除了有些灼伤的痕迹外,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柏叶的护心咒果然起了作用!

    “老人家的雷法果然厉害,不知是不是中国古代传说中的五雷大法?”柏叶脸上的肌肉仍有些不自然地扭曲,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有点含混。看来雷电的冲击并非只是肉体上的灼伤,恐怕大脑受到电击之后,也会产生相当的伤害。

    “呵呵……五雷法原来已经变成一个传说了啊?”无为子的笑声颇有些落寞。

    “老人家,可否告知名姓?我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柏叶嘴上说得谦恭,宇文却绝不相信他会这般甘于示弱。

    “贫道法号无为子!”

    “无为子?”柏叶听到这个名字,脸上竟露出了一丝诡秘的笑容。忽然间,他双手低垂,十个指头的尖端都流出一缕红色细线,红线落在地上,竟似有生命一般开始跃动,在十根红线的牵引之下,宇文和无为子都感觉到地下有怪异的震动,不一会儿,柏叶与无为子之间的地面上出现了一片松动的浮土,泥土慢慢地拱将起来,仿佛下面藏有噬人的怪物,随时要从地下钻出来。

    宇文怕突然出现地陷,便想拉着无为子后退,可老人瞪了他一眼,仍是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

    “噗”地一声怪响,浮土中忽然跳出一个白色的东西,在空中翻滚了一周之后,竟落在了柏叶的面前。宇文定睛一看,那不过是一块白色的大石头而已。

    柏叶微微一笑,手指上垂下的红线就如小蛇一般紧紧地缠在这块白色石头上。

    “切!我以为是什么东西,原来是块石头,难道你要用石头来砸我老人家吗?”无为子嘿嘿一笑。

    “老人家不是说我阴阳道修行得还不错吗?我也不怕班门弄斧,献丑了!”柏叶的笑容一收,那块石头遍身红光一闪,竟变成了一只足有两人高的巨大白色猛虎!

    “式神幻兽!”宇文嚓地一下抽出虚灵长枪,护在了无为子的身前。

    猛虎发出一声破空长啸,露出有如长戟般锋利的利齿,柏叶站在猛虎身后笑道:“中国自古有四神兽之说,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我就用白虎来会会无为子老先生吧……”

    “好大的猫啊……办宠物饲养证了没有?没办证一样给你打了!”这关口了,无为子居然还有心开玩笑,宇文也开始佩服老人的豁达心态了。

    无为子拉开挡在身前的宇文,背着手向前走了两步,陡然间,他从身后拿出一张青色的符咒,宇文向来只见过黄色的符纸,还没见过青色的,不知老人又在玩什么花样。

    “你以为只有你家会养宠物吗?”无为子冷笑了一下,手指上夹着的青符突然自己燃烧了起来。无为子将尚未燃尽的符纸抛在地上,闷声低呼:“引!”

    半空中忽然响起一声长啸,这啸声竟让宇文产生了似曾相识的感觉!那张青符虽小,燃烧产生的烟雾却弥漫了好大一块地方。待到烟雾散尽时,地上居然现出一头怪异的猛兽!只见那猛兽也是一身斑斓花纹,形如猛虎,却长了一张凶恶狰狞的人类面孔,身形极其巨大,特别是那条有如路灯柱杆般粗细的巨尾,竟足有六七米长!

    不要说柏叶了,就连宇文也被这怪物的模样吓了一跳,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嘿嘿……让你见识见识上古魔兽――梼杌!”无为子大手一挥,那怪兽发出一声刺耳尖啸,如风一般向白虎扑去!

赵敏 发表于 2007-2-4 22:59

正文 二十五
    “西荒有兽名杌,浑身披毛,其状如虎,人面猪牙,尾长丈八,性凶逞恶,能斗不退!属性为木,破石岩,惧刚金!”眼见杌咆哮着向白虎冲去,宇文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兽灵谱》中对杌的描绘。

    式神白虎在柏叶的操纵下,面对凶猛的怪兽杌却毫不畏惧,只见白虎低吼一声,弓腰蓄力,抬起巨爪便向迎面而来的杌扇去。

    虎爪如钩,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弧形亮光,杌竟然不避不闪,硬承了白虎一击,锋利的爪子顿时在杌脸上拉出几条鲜血四溅的伤痕,让那本就狰狞的人脸变得更加可怖!可杌丝毫不在意是否受伤,飞溅的鲜血滑入它口中,更激得杌凶性大发,前冲之势并未有半点减弱!被虎掌扇得向右偏斜的头颅竟顺势探入白虎腭下,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上下两排尖利獠牙,猛地向白虎咽喉咬去!

    白虎虽是式神幻兽,自身却同样有痛楚感应,在杌猛噬之下,不禁仰天长嚎!

    站在白虎身后的柏叶,由于白虎身躯的遮挡,只能看见杌脸上露出的两只眼睛,怪兽杌咬住白虎咽喉,那张人脸上的双目却紧盯着柏叶,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柏叶不禁浑身一凛,这杌岂止是一头怪兽,分明就是一个剽悍无匹的凶魔!

    柏叶不敢怠慢,双手相交,十指颇有节奏地舞动,仿佛在用无形丝线牵引白虎的动作。白虎顿时抡起双爪猛拍杌头颅的两侧,如利刃一般的爪尖更向杌的眼睛挖去!杌负痛闭眼,咬住咽喉的巨口不由得略微松了一松。白虎立刻抓住这个机会,忍痛猛地一甩头,硬生生挣脱杌的噬咬!杌从白虎咽喉处撕下一片带毛的皮肉,却不见鲜血溅出,那片皮肉反倒在瞬间变成了满口的沙砾……

    杌大怒,只觉得自己是遭白虎戏弄,未等白虎喘息,便又人立起来,有如一座小山般向白虎压去!白虎本是巨石化成,咽喉处那点损伤也无大碍,见杌袭来,也昂然仰起虎首,前爪腾空,两头巨兽顿时抱拥在一起,近身血战。

    双兽在这一抓一咬之间,虽是用野性兽类搏击的原始手段,却也各自显出攻守得法的巧妙。宇文虽然也经常见到玄罡兽扑的攻击方式,但玄罡倚靠的是身体的灵敏反应,走的是轻灵流畅,伺机而袭的路子,象杌与白虎这样大开大合,充满力量感的对决,却又难得一见了。

    几番错身,白虎与杌竟斗了个旗鼓相当,不过从上古魔兽与式神对决的角度来看,柏叶与无为子却是高下立判。柏叶驾驭幻兽攻击,消耗的却是自己的灵力,而且幻兽本身意识有限,一举一动都要阴阳师自己分心调控,实则更象一个傀儡。无为子招来的杌却是自有灵性的凶兽,无疑凭空多了一个帮手。就算无为子自持身份不去主动攻击被杌间接缠住的柏叶,双兽就这么盘肠大战虚耗下去,柏叶也终有灵力耗尽的一刻……

    见无为子气定神闲地站在远处抱臂观战,柏叶大概也十分清楚自己不宜久战,他微微沉吟,便果断地腾出右手,竟从右腿外侧抽出细长的赛施尔长刀,飞身加入双兽战圈。

    柏叶只用单手操控白虎,白虎的动作立即迟钝了许多,杌抓住时机,利爪接连打在白虎的天灵盖上,白虎被迫连退了好几步,就连额头上的那个“王”字也被撕得一片模糊。

    杌击退白虎,不禁发出一阵得意狂笑,没料到空中猝然飞来一刀,来势之快,竟已无躲闪的余地!

    柏叶借身体下坠之势,赛施尔长刀直向杌那张狰狞的人脸刺去!杌身形巨大,只来得及扭头侧首避过刀锋,长刀一下插入了杌的左肩。杌痛嚎一声,肩部肌肉立刻全力紧缩,期望能夹住刺入体内的长刀,阻碍刀锋继续深入。可那邪兵锋利异常,哪里夹得住?柏叶低吼一声,手中力量不减,赛施尔长刀竟一直深没至柄才停住冲势。

    宇文曾与上古魔兽交手,深知利用五行相克便可让魔兽遭受重创,杌属性为木,柏叶手中的邪兵属于金器,正是杌的克星!柏叶亲自上阵格杀,只怕杌要吃大亏,宇文不禁为无为子担心起来。

    “好刀!难道这就是你们所说的邪兵?”无为子向前跨上两步,两手屈食中二指,拇指压上并掐在无名指第一二节间的纹路上。

    “地雷诀!”无为子双手各自成印,猛地砸在身前的地上。

    柏叶一击得手,握住刀柄的双手就要用力向下推切,这一刀如果真是一推到底,恐怕杌的整条前肢都要被卸下来了。可无为子哪里会让柏叶轻易得逞,他掌下陡然现出的两道电光犹如巨蟒般顺着地面蜿蜒前行,刹那间便击中了四肢着地的杌,杌身上立刻闪现出一片蓝色电弧,杌体质奇异,并不怕雷电,可柏叶就没这么轻松了,他手中长刀插在杌体内,也因此变成了导电体,恰在此刻柏叶腾不出手来使用不动明王咒护体,现在双手接触到长刀的金属护手,柏叶顿时觉得全身一麻,心脏就象被人用重锤猛击一般,呼吸一下停滞住了,手上也无法再使出更多的力气。

    一旁观战的宇文不由得叫了一声好,无为子居然利用五雷大法与上古魔兽相互配合,巧妙地弥补了杌惧怕金质利器的弱点。

    见柏叶身受电击无力继续攻击,杌的那张人脸上浮现出一个狞笑,它身后那根又粗又长的尾巴猛地一摆,就如钢鞭般向柏叶全力抽来。柏叶眼睁睁看着那六七米长的尾巴迅猛地朝自己呼啸而来,只怕一下便可将自己打得骨断筋折!他只得抬起尚未完全失去知觉的双腿,踏在杌肩头尽力一蹬,借着这股后退的力量将赛施尔长刀从杌体内抽拔出来,然后在空中一个漂亮的后翻,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杌吃了柏叶一刀,虽然受伤不轻,却不妨碍行动,只是肩头痛楚引得它暴怒异常,挥起巨爪就向柏叶抓去。刚刚脱离电击,柏叶体内仍在气血翻腾,行动尚有些困难,哪敢硬接这力大无比的一爪?迫不得已,柏叶双手一合,本是呆立一旁的白虎突然一跃而起,跳到柏叶上空用肩背替他承受了杌的一击。白虎与柏叶的气息相通,柏叶势微,白虎也变得软弱无力,只听见“砰”地一声闷响,杌这一爪竟将白虎拦腰砸成了两段!

    白虎幻象一灭,只见杌面前顿时扬起一片飞沙碎石,烟尘四起弥漫,遮挡了宇文和无为子的视线。当杌胡乱挥舞着双爪驱散烟尘后,地上却只剩下已从中破开的两块白色巨石,柏叶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家伙逃得真快!”无为子立刻闭目运神,追踪柏叶的去向。可还没等他感应到柏叶的气息,宇文右侧球场边缘的一排大树下,突然传来一声女孩子的尖叫声!

    “啊?糟糕!”宇文听见这声尖叫,立马变得有些惊慌起来。

    柏叶再次从一棵大树后现身,但这次他竟然还从树后拖出一个女孩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那女孩居然是莫菲!此刻她的双手正被柏叶牢牢地制住,而那把寒光闪闪的赛施尔长刀也架在了她那纤细的脖颈上。

    “你……半夜三更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宇文显然有些气急败坏。

    “我……”莫菲平时再怎么口齿伶俐,现在也自知理亏,说不出话来了。

    “哟?你们认识啊?那就更好办了。”柏叶微笑着,将长刀又向莫菲的脖子贴紧了一些。

    “小家伙,没必要这么做吧?你不觉得你是在给真言宗丢脸吗?居然要拿一个女孩子来做挡箭牌!”无为子大手一摊。

    “呵呵……无为子老先生,丢脸总比丢命好吧?刚才我若不是逃得快,已经被你的魔兽杌打死了!”柏叶冷笑着答道。

    “嘁!看来你还不了解我无为子的为人吧?老道士什么时候受人胁迫过?这女孩和我又不沾亲带故,我可没有什么责任要救他!”无为子左手一举,他身后的杌立刻蓄势待发,随时会向柏叶扑去。

    可宇文却十分紧张莫菲的安危,他一把拉住无为子的左手,然后对柏叶高喊道:“放开她,什么都好商量!”

    “你搞什么名堂?难道这么小的女生也是你的相好?”无为子有些生气地瞪了宇文一眼。

    宇文无奈地抓了抓脑袋,低声对无为子说道:“这女孩子叫莫菲,是我的师妹,也是别离先生的外孙女……”

    “啊?”无为子一惊,高抬的左手又渐渐放了下来。

    “无为子老先生,我的要求不多,只要你答应从今天起的一周之内不再为难我,我就立刻放了这个女生!”柏叶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如平时那么沉稳,总有点呼吸不畅的感觉,毕竟他接连承受了两次无为子的五雷大法冲击,就算表面上看着无事,终究还是受了内伤。

    无为子双手叉腰,摇头长叹了一声,他身后张牙舞爪的杌立刻化成了一团虚影,迅速地消散了。这么一来,无为子便算是答应了柏叶,柏叶心中一喜,以无为子的声望与辈分,答应过的事情必然不会反悔。

    “去吧去吧……”无为子挥了挥手,“我本来也没打算要置你于死地,只是既然要过招,自然是越认真越好,今天晚上,我也算是活动了一下这把老骨头。”

    “多谢老先生!后会有期!”柏叶便如幽灵一般,突然就消失在莫菲身后的黑暗之中。人虽然已经看不见了,柏叶的声音倒还远远地传了过来:“宇文老师,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明天见!”

    “宇文树学,记住了,这小子必然是你平生大敌!”无为子负手而立,神情极为严肃。

    宇文神情复杂地看着远处,那里只有一排隐隐约约的树木阴影,若论灵学修为,柏叶无疑比自己高出了一大截,下次见面,自己还能掌控大局吗?

    “宇文哥哥……”莫菲有些惭愧地走到宇文身边。

    “行了,没事了,下次千万别随便出来找我!”宇文本想板着脸教训莫菲两句,可话一出口,仍是变成了安慰的语气。

    “小丫头!长的挺可爱的嘛!半夜没事跑出来捣乱很好玩吗?”无为子弯下腰笑着对莫菲说道。

    莫菲一言不发地看了无为子一眼,她最讨厌别人把她当小孩,若不是见无为子是个老人家,差点又习惯性地对无为子翻了个白眼。

    “小莫!不要这么没礼貌!无为子前辈可是你外公的老朋友!”宇文不轻不重地训斥道。

    怕宇文真的会生气,莫菲才勉强地朝无为子笑了一下,叫了一声:“前辈好。”

    “嘿嘿……你这脾气和你外公年轻的时候差不多嘛,你外公现在身体可好?”无为子也不生气,继续笑呵呵地和莫菲说话,但莫菲已经扭转脸去,不再理睬他了。

    “昨天晚上,你为什么会睡在那个女人的家里去了?”莫菲突然开口问宇文,语气里颇有些气恼。

    “什么这个女人那个女人的?女孩子家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宇文神情有些尴尬地说道:“我和她只是同事关系,我昨天晚上喝多了,她才把我扶去的。”

    “哼!要不是你昨天晚上喝得醉醺醺的,我怎么会在半夜跑出来找你!我很愿意看你们斗法吗?”莫菲恨恨瞪了宇文一眼,居然转身就走了。

    宇文天不怕地不怕,拿这个性情乖张易怒的小师妹却是无法。只好学着无为子双手叉腰摇头叹气了。

    “你这个小师妹……好像对你有点意思啊。”无为子笑道。

    “前辈说笑了,我出道的时候,她才十五岁,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孩,直到前几天我们才再次见面……”宇文苦笑道:“只是我这小师妹生来就有一种异能,小时候我们师兄弟几个陪她玩捉迷藏,别人都还罢了,不管我藏在什么稀奇古怪的地方,她都可以立刻把我找出来,等她又长大一些,就更加离谱,无论我身在何处,哪怕离她十万八千里,她都能十分准确地感应出来,可对其他人,包括她的亲人在内,她又没有这种感应能力……今天晚上她肯定是感应到我在球场,才一路找了过来……”

    “还有这等怪事……不过若真是如此,也难怪她会这样了,如果一个女孩生来就只对一个男人产生心灵感应,她无疑会把这个男人当成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人了……宇文,你可要对她好一点。”无为子收起了笑容。

    宇文心情复杂,皱着眉点了点头。

    无为子将目光投向球场中心那断成两截的巨石,缓缓地说道:“之前你一直不肯说究竟遇上了什么麻烦,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宇文斟酌片刻,还是将关于邪兵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说了出来。

    “我在这所学校住了近十年,还是第一次听说这里埋藏着这么怪异的兵器……”无为子不禁啧啧称奇。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不知这些邪兵的背后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惹得这两个难缠的异人千里迢迢找上门来,如果邪兵身后的秘密无害,他们又愿意拿着邪兵走人的话,我还真想把手里那柄克力士剑拱手相让……”宇文的言语间隐隐透出一股疲惫。

    无为子沉默不语,似乎某些事情正让他感到困惑。

    宇文有些忧心忡忡地说:“邪兵这件事,已经折损了许多人命在内,而直到现在,最后一柄邪兵仍下落不明,不知待到它现世之时,会不会又要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无为子沉声说道:“既然事以至此,我也凑个热闹,助你一臂之力吧。”

    无为子答应帮忙,宇文无疑是如虎添翼,可一旦深入思考关于邪兵的事情,他便会有些心烦,宇文索性将话题岔开,说道:“前辈,你这召唤上古魔兽的符兽之术,威力着实不小啊……”

    “你是说那杌?大概你也知道,在古代传说里,杌与浑沌、饕餮、穷奇并称上古四凶吧。”

    宇文点了点头,只是听到浑沌二字,心里却另有一番滋味。

    “嘿嘿……不过这杌,其实并非真正的上古魔兽!”

    “啊?”

    “确切地说,杌与刚才那小子用石头幻化出来的白虎并无不同!”

    无为子突发怪论,让宇文不禁有些错愕。

    “春秋战国时期,鲁国的史书为《春秋》,晋国的史书为《乘》,而楚国的史书,就叫《杌》,传承至今,“春秋”二字,已几乎成为史书的代词,但你可曾想过,为何楚国会用“杌”二字作为史书之名?”

    宇文摇了摇头,饶是他饱读史书,也不可能事事明了。

    “唉……自古以来,“杌”二字,总是被人与嚣张凶恶联系在一起,其实它的本意却非常简单明了。《说文解字》有云:,断木也,杌,下基也。杌,不过是树木横着锯断之后留下的桩子……”

    “我明白了,树木锯断后留下的基桩上可看到一圈又一圈的年轮!有多少轮,便有多少年,楚国借用杌二字为编年史,实在太恰当不过了!”宇文恍然大悟,情不自禁地一击掌。

    “孺子可教!”无为子难得地称赞了宇文一句,“残杌千代木,?Z?蚬叛獭9懦畜俾防堵疲云羯搅值募栊链匆邓暝拢灿形识χ苁业幕曰停窕嵊眯锥竦拇世次氛磕切┬兹诵资薜难月郏还钦焦北狈街詈疃阅戏匠说奈勖锇樟恕!

赵敏 发表于 2007-2-4 23:01

正文 二十六
    “为什么现在医院里喜欢把医生和护士的照片全都贴出来呢?难道我可以选长得漂亮的女医生和护士给我治疗?”丁岚站在医院的公告栏前面,正饶有兴致地观看那贴在玻璃框架里的每一张照片。

    “好像不能自己选医生吧……”唐考无精打采地瘫坐在公告栏旁的椅子上。

    “没得选干嘛还贴出来?”丁岚有些忿忿不平。

    “贴出来是让你看到你有多少分之一的机会碰上一个漂亮的女医生!”唐考说话时眼皮也没抬。

    “嗯……你这么说,好象也有点道理……”丁岚皱着眉毛摸了摸下巴,“就象赌场会把你能下注的数字都写在桌子上……”

    “你们两个不说废话会死啊?”方欣突然从公告栏后面绕行而出。

    “检查结果出来了吗?”唐考刷地一下站了起来。

    “不就是游泳呛了点水嘛,我早就说过没事,还非检查不可……”方欣甩了甩手上的体检单,看上去气色确实很好。

    “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你是学生会的红人,学校怎么也得表示表示吧?换落难的是我,学校肯定拿一床草席把我一卷就扔后山了。”丁岚抱臂笑道。

    唐考忽然一脸严肃地对方欣说道:“溺水,会引起肺水肿和会厌痉挛性闭锁,或由于缺氧引起反射性抑制,使心跳、呼吸突然停止!”

    “神经病!说得这么可怕干什么?”方欣厌恶地白了唐考一眼。

    “嗯……其实我是想说……你现在没事了,我很高兴……”唐考那郑重其事的表情,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把这句话说出了口。

    “呃……”方欣的脸微微一红,抬手轻轻掩住了自己的嘴,竟不知该怎么答话。

    丁岚在一旁看着二人,不由淡淡一笑,说道:“既然有死里逃生的感觉,不如我们找地方喝两杯庆祝庆祝?”

    “好啊好啊!在医院躺了一晚上,害我一直没吃东西,饿死了!”方欣欣然同意。

    三人出了医院,就近找了一家还算清净的饭馆。方欣确实是饿坏了,一个人就几乎干掉了一整条松鼠桂鱼,唐考虽然也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吃什么东西,但他一点胃口也没有,只是不停地端起杯子,接连喝下好几杯啤酒。

    丁岚察觉唐考心情有异,便偷偷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脚,又使了个眼色,唐考却不理睬他。

    “啊……总算缓过气来了!”方欣吐出最后一根鱼刺,心满意足地擦了擦嘴。在唐考与丁岚的面前,方欣向来用不着保持什么淑女形象。

    “昨天出事那会儿,你看见天上掉下来的吊灯了吗?”唐考假装漫不经心地牵出了话题。

    “嗯……说实话,天上落吊灯都是你们说的,我其实完全没注意到,就是游着游着,觉得周围变得好吵闹,然后身边冒出一个漩涡,我哗的一下就被卷进去了,感觉就象掉进了正在运作的洗衣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还来不及闭气,呛了几大口水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方欣现在回想起来,多少还是有些后怕。

    “唉……你知道是谁救了你吗?”唐考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告诉方欣真相。

    “救了我?把我从水里拉出来的不是温雅老师吗?”方欣有些诧异地看着唐考。

    “那个漩涡是有人制造出来的,目的就是要把你从吊灯下拉开,如果不是那个人,你肯定已经被砸中了!”

    “啊?漩涡也能制造出来?”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我相信是他出手救了你,因为我听见他在我身后念咒……”

    “他?他究竟是谁啊?”方欣急了。

    “救你的人,是柏叶伸宏……”唐考实在不愿意提起这人,“也许……你该去感谢一下他。”

    “是柏叶救了我?”方欣惊讶地张大了嘴。

    唐考点头应道:“嗯,我离泳池较近,也看得比较清楚,水里不但有漩涡出现,还冒出一条龙形水柱与吊灯撞了一下,才抵消了不少吊灯下坠的势头,这肯定不是自然的力量!”

    “我总觉得吊灯的坠落不是一个偶然的事故,多半是奥斯丁这狗杂种又出手了!不然哪会这么巧?怎么看都是朝着方欣来的。”虽然丁岚并没有在现场,但他的直觉却是正确的。

    “很有可能,事故之后,本来都在游泳馆里的宇文老师,奥斯丁和柏叶三人全都不知所踪,三人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柏叶恐怕与那个奥斯丁一样,都是身怀绝技的异人,我现在很担心宇文老师了……”唐考有些烦躁地咬着自己的指甲。

    “可我们又能做什么呢?”丁岚把手一摊,“你我都是普通人,宇文老师又从来不教我们哪怕一丁点功夫。”

    “普通人就没有用吗……”唐考的脑海里浮现出射中隋凌的那一箭。

    “如果真的是你们说的那样,柏叶救了我,那他就不是一个坏人啊!”方欣好不容易才从震惊中恢复正常。

    “大小姐!你还以为是小时候看电影啊?这世上只有好人和坏人两种人吗?”丁岚忍不住笑了起来。

    “可柏叶……”方欣正要申辩,丁岚腰间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话。

    丁岚接通手机嗯嗯哦哦地应了一阵,挂掉之后,低声对席间另外二人说道:“宇文老师叫我们立刻去他的宿舍,莫菲已经画出了第二张画!”

    ******

    莫菲先后所画的两幅素描都被宇文并排贴在墙上,与第一次不同的是,这次画面上的场景从室外的长廊转移到一个宽阔的大厅之中。第二幅画上的人物共有四人,唐考他们一眼望去,就可轻易地辨出,其中三人就是第一幅画上的三个外国人,衣着都没有什么变化。而多出来的第四人处于画面正中,面容俊秀,身材修长,身着一件深色圆领长袍,头戴无翅乌纱帽,腰间挂佩一个鱼形小袋,穿的似乎是唐朝官服。

    不过最吸引几个年轻人视线的,却是那三个老外手中各自拿着的兵器。画面左方的波斯胡人手中倒提一柄细长弯刀,一看就是唐考他们最熟悉的那把赛施尔长刀。胡人面前竖立着用细绳捆绑成扎的五六枝粗壮毛竹,看他那收刀立势的样子,好像刚一刀斩过毛竹,脚边地上还四处散落了几个削断的竹头。

    而在画面右方的日本人,正将一件长兵器猛地刺入一个箭垛,那木纹箭垛足有四人重叠的厚度,却被长兵一击贯穿,后面露出一截酷似日式长刀的刀尖。

    至于那个身披长袍却露出两条毛腿的古怪男人,此刻正站在身着官服的中国人旁边,左手高举一把短剑,右手横握一把厚重的唐式大刀,看那架势,竟似要用短剑去斩切大刀!

    莫菲的画栩栩如生,就连这四人的神情也可看得分明。那三个老外虽然各自都在做不一样的事,却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沉稳模样,唯独正中这位中国官员,目光一直注视着身旁老外,神情间颇有些阴郁。

    “他们……都在做什么啊?难道是在炫耀自己的兵器?”方欣只觉得面前这幅素描十分古怪。

    “嘿嘿……我倒觉得这是一场兵器展示订货会,那个中国官员就是来搞招标采购的。”丁岚所说听起来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我可从来没听说过唐朝的时候中国会要向外国人买兵器。”唐考否定了丁岚的说法,“还是听听宇文老师的意见吧。”

    “别把希望寄托在我这里,关于这幅画,我和你们一样,也没什么头绪。”宇文抓了抓脑袋,面露难色,“我现在大概能确定的,就是这些老外手上的兵器全都留在了咱们中国。画上那个日本人用的兵器,我昨天已经见到了,是一把长柄十字枪,现在落在奥斯丁的手上,而波斯胡人所用的赛施尔长刀却是被柏叶从隋凌的手中夺去。而这副画的视角拥有者,虽然我们看不见他,但他应该就是克力士剑最初的主人!”

    唐考他们都不知道昨天所发生的事情,自然对宇文说的话惊讶万分。宇文只得又简单地将自己追逐奥斯丁的突发情况和半夜无为子与柏叶的一场大战说了一遍,不过自己醉倒在温雅老师家中的事情,宇文却是统统略过了。

    宇文本已是唐考丁岚崇拜的对象,现在又听说无为子可以轻易击退柏叶,更加让他们肃然起敬,可在学校里居然还藏有这么一位厉害人物,也实在大出两个年轻人的意料之外了。幻想了一番无为子的仙风道骨,两人不禁悠然神往。

    “如果老师连十字枪也见过了,这岂不就是一直没有露面的最后一把邪兵?”丁岚指了指画上古怪男人所持的短剑。

    “没错,不过在莫菲的画上并不能看出这把短剑的明显特征,所以还无法判断这究竟是什么国家的兵器,仅能从比例上来看,感觉这柄短剑的长度不会超过三十公分。”

    “才三十公分?没比匕首长多少啊?画上这人居然想用它去砍那么厚重的大刀,估计不折也得留个大豁口。”丁岚实在无法相信画上这柄短剑的威力。

    “说不定这真是一把削金断玉的宝剑呢?就象《鹿鼎记》里面韦小宝用的那柄匕首一样。”唐考颇认真地说道。

    “嘁!武侠小说里面的东西你也拿来说,现在他们写玄幻小说的,里面出现的刀剑估计连地球都可以剖成两半,你信不信啊?”丁岚对唐考举证的例子大为不屑。

    “唉……最近出了这么多怪事,我还有什么不信的,早就全身心沉沦到封建迷信里面去了。”唐考的一声长叹,倒把方欣逗笑了。

    从唐考他们进门时起,莫菲就一直坐在沙发上,端着一杯热咖啡没说话,似乎对宇文的分析漠不关心,大概是在休息恢复作画损耗的元气。为了吸引莫菲的注意力,丁岚便故意开始胡说八道起来:“画正中这个中国官员,也不知是什么级别的,看他一脸苦闷的样子,莫非被这几个卖刀的老外强买强卖了?”

    “自唐朝起,便以官服颜色来区分级别,可惜莫菲画的是铅笔素描,没法看出他这件官袍是什么颜色。”丁岚的胡说没有吸引到莫菲,倒引得宇文多想了一层。

    一声不吭的莫菲突然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起身走到丁岚的身旁,丁岚见她来得突兀,还在想她是不是又要开口损人。可莫菲看都没看丁岚,只是瞥了一眼墙上的画,开口说道:“我虽然记不起刚才究竟看见了什么,但这人身上的衣服我是顺手涂了几笔的,照我平时的习惯,这种程度的铅笔涂抹,应该代表的是红色。”

    “红色?”宇文象是想起了什么,“唐朝官服,三品以上为紫袍,佩金鱼袋,五品以上为绯袍,佩银鱼袋。绯色,就是红色,画上这位官员,至少也是个正五品官,少监一级的了。”

    “五品官?呵呵……差不多相当于现在地方级别的市长,官职也不算太小了。难道还真象丁岚所说,是个管理外资投入项目的?”唐考不由得一笑。

    “看这场面,其实还有一种可能,他们也许是在比试各国兵器的锋利程度,看哪一个国家铁器冶炼锻造的技术更胜一筹。唐朝时期的外交颇为开放,这种技术交流也是很有可能发生的。”宇文的思考略微深入了一些,“不过现在线索有限,我们只能等莫菲画出后面的作品,才能知道更多关于邪兵的事情了,眼下最要紧的事情,还是为明天的邪兵交换做准备!柏叶和奥斯丁两人,恐怕是各怀其心……”

    方欣从宇文的口中得到证实,知道救了自己的人确实是柏叶,心中不由五味杂陈,虽然自己并不喜欢这个日本年轻人,可如果下次见面,还是应当好好感谢一下才对,但现在又听说柏叶与奥斯丁二人要做什么邪兵交换,似乎站在了宇文老师的对立面,这番感谢的话,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说了。

    “宇文老师,他们两个搞这些花样,真实目的会不会还是想要你手中的这柄克力士剑啊?”唐考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嗯,其实,他们已经动手了。昨天晚上玄罡一夜未眠,就是留在宿舍中守护着克力士剑。”宇文一边说话,一边看着趴在窗台下打盹的玄罡,脸上不禁露出愧疚的神色。

    唐考见宇文神情有些异样,正觉得奇怪,突然发现宇文老师的家里有点变化。刚才自己一进门就把注意力放在了画上,竟没注意到四面白墙上到处都是利器划过的斩痕!而客厅里不多的几件家具,也全都变得缺角少腿。方欣和丁岚见唐考目光怪异,也跟着环顾四周,仔细一看,屋里居然四处都有搏斗过的痕迹!

    “唉……”宇文长叹一声,说道:“昨夜我贪杯误事,彻夜未归,到了下半夜,竟然有人潜入了宿舍!所幸玄罡机敏,知道方欣出事去了医院,没有回工作室,它便赶回宿舍整夜看守邪兵,见有人潜入,就与那夜行人大战了一场。我昨夜一直在与柏叶纠缠,想来那位知道我不在家就乘虚而入的梁上君子应该就是奥斯丁,防不胜防,我还是中了声东击西之计。今晨我回到家中,奥斯丁已经不见了,虽然家里打坏了不少东西,难得邪兵居然安然无恙。”

    听说玄罡曾与奥斯丁正面交锋,丁岚唐考都吃了一惊,方欣更是立刻跑到窗台下,探手去抚摸玄罡,看它是否受伤。

    “大概昨夜奥斯丁在客厅和卧室遍寻不着,便怀疑邪兵已被藏在我的身体之中。加上玄罡一直缠斗,他也无法分心细想,打伤玄罡之后,他就匆忙逃走了。”宇文接着说道。

    听宇文这么一说,唐考和丁岚都暗叫侥幸,可能奥斯丁也没料到克力士剑会被宇文大大咧咧地扔在卫生间的浴池里,邪兵才躲过了这一劫。

    “啊!”方欣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刚才她顺着玄罡的脊背抚摸,手上居然变得湿润粘连,抬起手来一看,竟然满手是血。惊魂未定的方欣透过玄罡身上的长毛,发现它背上被人用刀划出一条足有四十公分长的刀痕,伤口处深可见骨,方欣手上鲜血就是从这伤口处抹来的。

    “怎么不送玄罡去医院啊?”方欣焦急万分。

    宇文摆了摆手,说道:“不用担心,玄罡体质非凡,躺上一天就会痊愈了。”

    “是吗?”三个年轻人都半信半疑地看了宇文一眼。

    莫菲也点了点头,证明宇文所说并非虚言。

    “奥斯丁下手狠辣,手中又有邪兵相助,十字枪可刺可勾,本就十分难防,玄罡虽然神勇,在搏斗中还是浑身上下都挂了彩,特别是后背上中了一记十字枪的倒勾,几乎拖断了它的脊椎,饶是玄罡钢筋铁骨,那时也已经站不起来了,奥斯丁重创玄罡之后,以为它定是活不成了,便从容逃走。可他不知玄罡拥有超强的愈伤能力,我清晨归来,它就已经能够勉强自行站立。方欣现在所看见的伤痕,其实已经愈合许多了。”话虽这么说,但让玄罡孤身犯险,宇文现在还是十分后悔。

    “这个混蛋,以后一定要他血债血偿!”方欣心痛地抚摸着玄罡的脑袋。

    宇文冷哼一声,说道:“虽然玄罡受创,但奥斯丁也绝不会毫发无损,我看玄罡尖牙上染有血迹,想来他也没能完全躲过玄罡的利齿,如果玄罡攻击的是他的手腕,奥斯丁的战斗力恐怕就要大打折扣了。”

    唐考走到白墙边,伸手去摸墙上那道道枪痕,隐约可以想象出昨夜的一番凶险,幸好宇文的房间狭小,奥斯丁所用的长枪不能完全施展开来,若是在空旷的地方,让他发挥出远程攻击的优势,只怕玄罡会伤得更重。

    “宇文老师,你说他们请你明天去做邪兵交换的中介,可今天他们就已经忍不住先后动手了,明天那次见面,岂不是一场鸿门宴?你还是不要去了吧!”眼下形势严峻,丁岚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

    “我既然已经答应下来,就不会食言,你们放心吧,无为子老先生会陪我一同前去的。”宇文表明上平静,内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有一件事情,他始终觉得奇怪。

    在与隋凌交手时,宇文曾经充分地体会到邪兵的威力,一个普通人借用邪兵的力量,就可变成一个难以对付的超人,隋凌幻化出沙马加速的那一击,险些就要了宇文的命,实在让宇文记忆犹新。可为什么柏叶在与无为子的那场交锋中,柏叶只是将赛施尔长刀当成一把普通的锋利武器来使用呢?

    众人命运的前行,正朝一个谁也无法控制的方向而去……

赵敏 发表于 2007-2-4 23:01

正文 二十七
    柏叶与宇文约定的这一天,宇文下午正好有课。

    在讲完了预定的课程之后,离下课大约还有五分钟,宇文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朗声对台下的学生们说道:“大家都知道,我们学校是有自己的考古研究所的,在校博物馆里,陈列了许多研究所的老师们考古挖掘的成果,根据课程的需要,学校为我们安排了参观校博物馆的机会,这也算是一次难得的课外活动吧,希望同学们积极参加!”

    台下响起了一阵小小的议论声,学校里那栋有些古旧的博物馆,一向是不对外开放的,学生们平日不论何时从馆前经过,都是大门紧闭,仿佛那里早已被废弃。也不知里面放了些什么宝贝,听说只有贵宾来访,学校才会派专人陪同参观。

    “具体的时间安排在后天下午三点,同学们请准时到博物馆门前集合等待!”宇文在补充活动时间的时候,他的视线却不经意地扫过坐在最后一排的两个外国学生。

    柏叶仍象往日一样,在埋头记录着什么,而奥斯丁却抱臂靠在椅子的靠背上,神情肃穆地望着宇文。宇文注意到,今天这一整节课,奥斯丁都没有动过笔,莫非他的手真的被玄罡所伤?

    “宇文老师,你和我们一起去参观博物馆吗?”一个女学生突然举手问道。

    “请放心,我也会和你们一起去的。”宇文说话间,目光仍是注视着柏叶与奥斯丁,“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

    “嗯,宇文老师一定要给我们讲解博物馆里的藏品啊!不然我们都看不懂的!”那女生说话的口气已经近乎在撒娇了。

    宇文苦笑了一下,博物馆藏品的名录与介绍,自己也是今天才从系主任那里拿到,如果要给学生们做讲解,还得腾出时间来看看才行啊。

    “哎,同学们安静一下!”方欣也站起来拍了拍手,“我这里先说明一下,后天参观博物馆,学校要求我们穿上一次性塑胶鞋套才能入内,所以买鞋套的钱需要从班费里扣除……”

    方欣话音未落,学生们全都发出了一阵嘘声。

    “这样吧,买鞋套的钱,我来买单就是,你们只管准时到场就行,现在下课!”宇文微笑着说道。

    “好啊!宇文老师真是个好人!”学生们一下鼓起掌来。

    方欣等学生们散去大半,才走到宇文的身旁,低声嗔道:“一副鞋套才两毛钱,这是我见过的最廉价的收买人心了。原来宇文老师也和唐考那家伙一样,好人都被你们做了,尽落得我来做坏人!”

    宇文淡淡一笑,说道:“我也只有这么一点闲钱做那么有限的一次好人了,你连这么一个机会都不想给我啊。”

    “又是哪个长舌家伙在说我的坏话!”唐考突然出现在方欣的身后。

    “谁说你的坏话了?你本来就是这样的嘛,上次交论文,你把我的论文偷偷拿过你的哥们抄,结果好人你做了,老师查下来,放任抄袭的坏人却是我!”方欣一生气,便抬手在唐考胳膊上拧了一把。

    唐考抱着胳膊呲牙咧嘴地说道:“都猴年马月的事情了,你记得这么清楚干什么?”

    “不记清楚怎么行?这都是你欠我的,以后你得一件一件的还我!”看唐考一副狼狈的模样,方欣想板起脸来,眼里却掩饰不住露出了笑意。

    “好了好了,床头打架床尾和,方欣你别急,你们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唐考欠你什么,慢慢还吧。”丁岚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心怀不轨地在这里搅浑水。可惜他这一番话,却是同时换来了方欣与唐考的拳头。

    宇文每次看到这几个活泼的年轻人,总是会感到一种没来由的放松,只是偶尔内心深处也会咯噔一下,想起自己其实也不过比他们大上了十岁……

    正在此时,随着最后一个与事无关的学生走出教室,柏叶与奥斯丁也慢腾腾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这两人一起身,教室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众人全都一言不发,望着两个外国学生缓步走向讲台。

    说话之前,柏叶仍是先礼貌地向宇文鞠了一躬,无论何时,日本人总是不愿失了礼数。柏叶直起身子时,曾有意无意地望了方欣一眼,方欣的头却转向了另一边,柏叶神情微黯,眼帘便低垂了下来。

    其实方欣并非是在躲避柏叶的目光,她只是在害怕柏叶身旁的奥斯丁而已,方欣实在无法相信,这人曾经三番五次地追杀自己,在奥斯丁那张完美无瑕的英俊面孔下,仿佛隐藏着一个冷血恶魔……

    “宇文老师,今天晚上十点,我们在学校暂停施工的综合教学楼那片工地上见面,如何?”柏叶一开口,唐考和丁岚都暗暗吃了一惊,那片工地不就是易南行私下拘押张月晨的地方吗?现在回想起那天夜里的情景,仍有些心惊肉跳。

    “好的,我会准时到场,希望两位不要失约。”宇文一边说话,一边将讲台上的课本收拢在一起,神态颇为自然,就好像柏叶是准备请他去共进晚餐。

    作者:纳兰元初回复日期:2006-12-323:50:00

    “既然只是我们和宇文老师之间的事情,你们几位……就不必跟随老师到场了吧?”奥斯丁突然开了口。

    唐考没想到奥斯丁会与自己说话,愣了一下,才答道:“我们可以不去,可如果你们胆敢对宇文老师不利,我们就会随时报警!”

    “报警?呵呵……”奥斯丁冷笑了起来。

    “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心,无论以前发生了什么,至少今天晚上,我们只是诚心请宇文老师去帮我们的忙。”柏叶见气氛有些紧张,赶紧向唐考解释道。

    “帮忙?你们若是诚心要老师帮忙,为什么昨天晚上……”唐考突然想起受伤的玄罡,情绪一下激动起来,正要破口大骂,宇文却对他摇了摇头,用目光示意唐考冷静下来。

    在邪兵出土之地做邪兵的交换,宇文其实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可他似乎找不出什么反对的理由,毕竟他也希望能在人员众多的大学里找到一个完全不会有外人经过的地方,相比之下,停工的工地倒不失为一个选择。

    只是两个老外不愿有外人在场,又如何请无为子老先生压阵呢?

    ******

    入夜,天空中落下一层细微的雨雾,废弃的工地上,宇文和玄罡孤零零地站在塔吊的一旁,远处教学楼里溢出的灯光,勉强让宇文看清了眼前的一切,那些歪倒在地上的手推车,早已生锈的脚手架,横七竖八堆叠在一起的钢筋,全都带着几分金属的冰冷……倒是细雨和着秋风扑在宇文的脸上,竟有三分温润的感觉。

    现出才九点,离约定的时间尚有一个小时,宇文带着玄罡提前到场,是怕工地里被人设下了什么圈套,只是现在看来,四周似乎也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雨稍微变大了一些,宇文目所能及的区域也在雨帘中变得模糊起来。玄罡蹲坐在宇文身边,一直处于闭目养神的状态,突然,它的尖耳朵左右旋动了一下,似乎听见了什么动静。宇文抹了一把脸上集聚的雨水,眯缝着眼睛向吸引了玄罡注意力的方向望去。

    “嚓……嚓……”有人踩着泥泞的路面接近了。

    一个身披黑色长风衣的人影慢慢出现在宇文的面前,那人在行走间不时侧脸看了看两旁,虽然宇文还看不清来人的相貌,但从那人侧脸时露出高挺的鼻梁轮廓上,认出来人正是奥斯丁。

    “柏叶呢?没和你一起来?”宇文看了看奥斯丁的身后,确认了他是一个人来的。

    奥斯丁耸了耸肩,颇不以为然地说道:“日本人说是十点来,绝对不会在九点五十九分出现,这大概就是他们所谓的礼貌吧。”

    宇文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然后从裤兜里摸出一包骆驼牌的香烟,弹出一只递给奥斯丁,奥斯丁看了一眼,摆了摆手,竟从风衣兜里拿出一包本地少见的苏烟,拆封后送到宇文的面前,闷声闷气地说道:“还是抽我的吧。”

    宇文有些讶异,没想到奥斯丁会喜欢中国的香烟。但看看自己手里的骆驼,又释然了,便自然地在奥斯丁手里抽出一支苏烟,起火点上。

    宇文与奥斯丁两人都身形瘦长,在这阴雨霏霏的夜晚一同站在安静无人的工地里抽烟,若有人望见,定会觉得这场面透出三分诡异。

    奥斯丁几乎抽完了一支烟,不经意间一低头,才注意到宇文身旁的玄罡。玄罡一直目光冰冷地盯着奥斯丁,见奥斯丁终于看见了自己,它便猛地一呲牙,露出两排白森森的利齿,奥斯丁一见之下,不禁浑身一震,立刻不自然地将右手塞回了衣兜里。他怎么也没能想到,前夜被他用十字枪重创几乎只剩下半条命的大犬,今天怎会又生龙活虎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宇文见奥斯丁的神态有些失常,当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宇文不禁微微一笑,也不挑破,从口里吐出一个烟圈之后,平静地问道:“来中国几年了?”

    奥斯丁微微一怔,答道:“算上在北京进修那几年,至今差不多快五年了吧。”

    “五年了……觉得中国怎么样?”宇文就好像在与奥斯丁拉家常。

    “很好,虽然也有许多穷苦人,但至少……没有战争……”奥斯丁忽然仰起头看着天空,可那雾蒙蒙的雨夜下,天空里什么也看不见。

    宇文一愣,忽然想起,以奥斯丁的年龄来看,他的童年时期恐怕恰好经历了那场有名的两伊战争,如今他的故土又险些爆发另一场双方实力悬殊的战争,虽然近期局势变得缓和,危险的信号却还没有完全被解除……也难怪奥斯丁会发出这样的喟叹,他的四周都是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中国人,恐怕没有谁能体会到这位异乡来客的心情。

    “你们琐罗亚斯德教的教众,现在应该所余无几了吧?”宇文并非在轻视奥斯丁,他所说的倒也是实话。琐罗亚斯德教虽然曾经贵为古波斯国教,可自从亚历山大大帝征服波斯之后,琐罗亚斯德教的经典教义大多都被马其顿人焚毁,传教之路顿时元气大伤,后来阿拉伯人占领了中东,在伊斯兰教的排斥下,琐罗亚斯德教只好被迫东迁,部分通过西域传入中国,部分传入了印度,在中国的近千年里,几度复兴,又几度被禁,最终仍是湮没了,据说现在只有在印度还有少量村落信仰这种崇拜火焰的宗教。宇文自然十分好奇,面前这位琐罗亚斯德教的“不净人”,又是如何走到了现代社会之中?

    “圣域虽然已被异教徒所侵占,可我们琐罗亚斯德教的火焰,是永远不会熄灭的。”奥斯丁用锐利的目光直视着宇文。

    “莫非你还想光复圣教不成?”宇文不禁一笑,眼前的奥斯丁让他想起了金庸小说《天龙八部》里的慕容复,可他的笑容却在瞬间凝固了,一个惊人的想法突然出现在宇文的脑海中――难道奥斯丁认为邪兵所拥有的力量,会巨大到能够帮助琐罗亚斯德教重新夺回往日的荣光?可无论怎么看,那把赛施尔长刀也就是一把单纯的杀人利器而已,在高科技统治的现代社会里,还能有什么作为?

    奥斯丁将手中烟头扔在地上,又用脚碾了一下,颇严肃地说道:“宇文老师,你真的以为琐罗亚斯德教现在已经变得势微了吗?其实现在许多印度富豪,都是信奉琐罗亚斯德教的。印度的教徒一直财雄势大,在孟买占据了很大的经济势力,就连著名的“塔塔财团”,也是在本教的控制之下。”

    宇文闻言不禁心头一凛,塔塔财团至今已有百年历史,是当今印度第一大财团,拥有近百家子公司,总资产竟占印度国民生产总值的2%,如果琐罗亚斯德教真有如此有力的财团支撑,那确实不能算是势微了。

    就在宇文半信半疑之间,奥斯丁又接着说道:“就在十八世纪七十年代,身处印度的本教教众还借助了葡萄牙人的力量,以澳门为跳板,在与中国南方沿海做贸易的同时,再度将圣教传入了中国!澳门历史上著名的怡和洋行老板威廉,就是琐罗亚斯德教的信徒。香港开埠之后,本教教众又以敏锐的贸易眼光逐渐迁移至香港,另一位教徒摩地先生(Hormusjee.Mody),就是创办香港大学的最重要捐款人。不过我们现在对外都没有再用琐罗亚斯德教的名号,而是改用俗称的白头教。现今港澳地区琐罗亚斯德教的事务,都由港澳白头教联合会负责,我到中国留学,也是在他们的安排之下成行的。”

    白头教虽然没什么名气,但宇文也是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这背后的根源,竟全部指向一个世人都以为早已湮没的古代宗教,这琐罗亚斯德教如此低调行事,难道真是想掩盖其复兴的野心?

    “现在印度商界中享有声名的人,大多是帕西族人,塔塔财团的创始人贾姆谢特吉-塔塔,就是帕西族的,其实帕西(Parsi)二字,就是波斯人(Persians)的意思!他们全都与我一样,是古波斯人的后裔!”说到最后,奥斯丁突然握紧拳头振臂一呼,浑身散发出惊人的气势,他身上那件黑色的风衣,竟在雨中哗地一下飞扬开来。

    听到奥斯丁一番极具震慑力的话,宇文心下也不禁骇然,可脸上却丝毫没有露出畏惧的神情。

    奥斯丁见宇文神色凝重,半天没说话,便笑道:“宇文老师,大神阿胡拉.玛兹达创造出来的圣火,是一直燃烧在我们心中的。”说完,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嗯?奥斯丁,我怎么觉得你今天话说得挺多,和平日沉默寡言的样子大不相同。”宇文微笑着摸了摸身旁玄罡的脑袋。

    “呵呵……我不说话,只是因为我不喜欢说谎话而已。”

    “难得你今天打开了话匣子,可否实话实说,这几件邪兵的背后,究竟有什么秘密?”宇文突然逼近了奥斯丁。

    奥斯丁望着宇文的脸,沉吟片刻之后,才缓缓说道:“宇文老师,我尊敬你是黄泉引路人,不会说欺骗你的话,但关于邪兵……我只能告诉你,在七年前,伊朗考古学家在一处阿巴斯王朝时期的遗迹中,挖掘出一份记载了一次遥远的流亡的文献。”

    “遥远的流亡?”

    “对,是一个当时的下层奴隶,曾跟随一个波斯商队出行去中国,后来却独自一人从中国流亡回来,之后他写下一份回忆录。在这份回忆录中,他提到了自己的主人――一个阿巴斯王朝有名的骑士,把自己的生命和战刀一起遗落在遥远的中国……”

    “战刀?难道就是柏叶手中的那把赛施尔长刀?”

    “目前看来,无疑就是这把刀!”

    “可中国这么大,你们怎么能这么精确地找到当年那个骑士死亡的地方?”

    “记录中还有比较详细的地址记载,所幸我们脚下这片土地,近两千年来名称都没有改变过,凭借那地名的发音,我们可以轻易地找到了这里,并锁定了一个大概的范围。”说到这时,奥斯丁突然有些恼怒地捏紧了拳头,“可恨那无孔不入的日本间谍,竟然收买了伊朗考古界的两个败类,盗走了那份文献,我们只来得及复制了文字的副本,一个关键地点的图示却没有及时复制……”

    “莫非那个关键地点,就是埋藏邪兵的具体位置?”

    “嗯……确实如此。”

    “原来是这样!”宇文顿时醒悟过来,抬头看了看四周这片工地,“难怪日本人要投资与S大共同修建这所综合教学楼,原来就是因为他们已经知道了邪兵埋藏的具体位置!嘿嘿……只是他们处心积虑等到今天,学校才开始改建这栋老楼,又好不容易将地基挖到那样的深度,距离邪兵已经相当的接近,却被无心的易南行抢了先!”

    作者:纳兰元初回复日期:2006-12-323:52:00

    “也就是因为那个易南行,搞得现在阴差阳错,我拿到了日本人的十字枪,而柏叶却拿了古波斯的赛施尔长刀……”奥斯丁似乎对此很难接受。

    “奥斯丁,你说实话,你们拿到这些邪兵,究竟有什么用途?我可不相信你能仅凭一把赛施尔长刀就可以重振琐罗亚斯德教。”宇文再次追问这个关键的问题。可奥斯丁摇头说道:“我不想说谎,但也不想回答你的问题。”

    “那你告诉我,今天我帮你们两人做了邪兵交换之后,你是否会立刻离开S大,离开中国?”宇文无奈之下,只好换了一种询问的方式。

    奥斯丁思忖良久,摇了摇头。

    ******

    与此同时,在工地外围的另一端,方欣正小心翼翼地躲在一辆停放在路边的轿车背后,而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唐考和丁岚提着一台摄像机和一架折叠梯,正站在工地围墙下四处张望。

    两个男生张望了片刻,确定四周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之后,便迅速地将折叠梯架在围墙边,两人一先一后,很快翻过了围墙。

    方欣悄悄探出头来,却发现丁岚将折叠梯也收到了围墙里面,她心中一急,正要追上前去,身后突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方欣一回头,拍她的人竟然是柏叶。她啊地叫了一声,本能地向后连退了两步,可接下来的时间里,方欣竟不知该逃走还是该留下了。

    柏叶轻轻咳嗽了一下,微笑着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我……”方欣扭头看了一样围墙那边,唐考和丁岚早已不见踪影了。“我没干什么,出来闲逛一下。”

    “外面还在下雨,你又没带伞,为什么不早点回寝室休息呢?”柏叶的眼神里,却是一份情真意切的关注。

    方欣踌躇了片刻,赶紧对柏叶鞠了一躬,说道:“那天在游泳池,多谢你救了我!最近一直没有机会去给你当面道谢,很不好意思!”

    “一件小事而已,不必这样……刚才我看见唐考他们翻过了围墙,是不是他们不带你进去啊?”

    “呃……是的……他们说可能会很危险。”方欣回答之后,才蓦然想起,唐考他们要防备的,不就是面前这人吗?

    柏叶沉吟片刻,突然正色说道:“方欣,有句话,我一直想对你说。”

    “啊?这……”方欣见柏叶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只道是柏叶要向自己表白,心中顿时一片慌乱。

    柏叶顿了一顿,说道:“方欣,我希望你以后还是离那位宇文树学老师远一点!他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人!”

    “什么?你胡说什么?”方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比柏叶说出“我爱你”三个字更让人难以接受了。

    “宇文树学……他是一个黄泉引路人!”

    “黄泉引路人?”

    “嗯,法术界向来有这样的传言,黄泉引路人,行走于阴阳两界的灰色地带,自古以来,便被称为不祥之人,每当有黄泉引路人出现的地方,必会引起血光之灾!”

    “你胡说,宇文老师这么好一个人,怎么会引起什么血光之灾?”方欣连连摇头,只觉得柏叶在自己心中的形象一落千丈。

    柏叶有些痛苦地低下了头,说道:“我有必要说出这样的假话吗?象宇文这样的黄泉引路人,如果形势需要,他们就连自己的朋友也可以随时牺牲!”

    “你和宇文老师有仇吗?为什么要这样污蔑他?”方欣极为生气,若不是柏叶救过她的命,她几乎要转身顿足而去了。

    “有仇?哼哼……我和他确实有仇……而且是杀父之仇!”柏叶猛地一抬头,眼中凶光暴射。

    方欣一惊之下,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的父亲,是高野山一个级别比较低的退魔师。”柏叶负手而立,目光投向了远方,“由于资质平庸,在法术修为上一直没有什么建树,过了三十五岁,他便还俗了,与我的母亲一同住在和歌山下。就在我母亲怀上我的那一年,平静的和歌山县,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那个人是宇文树学的师傅,人称别离先生。而他随身带着的一条狼犬,就是现在跟随在宇文身旁的玄罡……在我们和歌山上,自古就生活着一条神兽――梦貘!梦貘可以吃掉人们的噩梦,一直是我们敬仰的神物,没想到那别离先生为了让玄罡也能拥有这种吃掉噩梦的能力,竟然偷偷猎杀了梦貘!高野山真言宗的大师们察觉了这件事,便发动门下所有退魔师,追捕偷猎梦貘的别离先生!”

    “可……可这与宇文老师有什么关系?”方欣颤声问道。

    柏叶并没有直接回答方欣的问题,又继续说道:“无奈那别离先生,法术非常厉害,虽然只是孤身一人,但真言宗派出大量退魔师沿路追击,却损失惨重……我的父亲那时虽已经还俗,却仍把自己当作真言宗门下的人,当时也响应召唤,加入了追击的队伍,可在大阪港口一战,他被那条凶恶的巨犬玄罡,一口咬伤了咽喉!被抬回家中,痛苦挣扎了三天,伤口无法愈合,最终仍是丢了性命……而那别离先生,居然安然无恙地逃回了中国!他这么做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宇文树学幼年时常做噩梦,需要玄罡去吞噬宇文所发的梦魇!”

    “你……怎么能确定那咬伤你父亲的……就是玄罡呢?那时候,你应该还没有出世啊?而且快三十年了吧,玄罡又怎么可能一直活到了现在?”方欣现在只想在柏叶的话中找出漏洞,才可拼命反驳柏叶。

    “我的父亲死后,遵照他的遗嘱,遗体被葬在围绕高野山四周的八叶峰上的一个山洞里。在我八岁生日那天,母亲带我去了父亲的墓地。在那里,我看见了触目惊心的一幕,虽然我的父亲已经死去多年,但曾经守护着他的式神却一直没有消散,竟然将我父亲被玄罡咬伤时的场景幻化出来,不停地反复重演当年的那一幕!所以……我就一次又一次地看着玄罡一跃而起,将我的父亲扑倒在地,然后咬住我父亲的咽喉,鲜血四处飞溅……”说话间,柏叶的脸上已布满了泪水,“这就是为什么,当我第一次在宇文家中看见玄罡的时候,会那样的失态!因为那儿时的恐怖回忆,已经深深嵌入我的脑海,玄罡这妖兽,竟如此长命,它杀人时的那凶恶模样,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方欣听完柏叶的一席话,只觉得手脚都变得冰凉起来,柏叶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吗?

    还没等方欣从愣怔中清醒过来,柏叶已经快步向工地围墙冲去,借着墙上一处凹缺的地方,两下蹬踏,便轻巧地跳入围墙之内……

赵敏 发表于 2007-2-4 23:03

正文 二十八
    跳下围墙落地的那一刻,由于地上泥泞湿滑,抱着摄像机的唐考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幸好先落地的丁岚眼明手快,一把拉住了摄像机的背带,唐考才没摔个嘴啃泥。

    “你的小脑是不是有问题啊?平衡能力这么差?”即使现在气氛紧张,丁岚还是忍不住要出言嘲讽。

    “嘘……”平日肯定会反唇相讥的唐考今天却挂出了免战牌,“别让宇文老师听见,他知道了肯定会把我们赶出去的。”

    两人蹑手蹑脚地在一排临时建筑的背后行进,几番探头探脑的观察之后,他们发现了站在塔吊下的宇文和奥斯丁,只是距离甚远,仅能看到两个隐隐绰绰的黑影,丁岚拍了拍唐考,轻声说道:“就在这里吧?再近就要被发现了!”唐考扭头看了看四周,觉得有点眼熟,这不就是易南行拘禁张月晨的那间小屋吗?

    当时曾被唐考一脚踹开的木门,此刻也只是虚掩着,两人悄无声息地钻进屋内,庆幸找到了一个绝佳的掩体。紧接着,唐考手脚麻利地取出脚架,迅速将摄像机架在了小屋的窗前,从两扇窗户间探出的摄像机镜头便对准了塔吊的方向。

    丁岚打开液晶取景器,不由叹了一口气,他无奈地发现,人眼可以分辨的微光,在液晶屏上却是一片漆黑的,唐考不死心地将画面放大了数倍,仍是无济于事。

    “没办法,以后这份纪录片就算传出去,也只能拿来当鬼片看了……”唐考摇了摇头,打开了摄像机的红外夜摄模式。模式的切换真是立竿见影,宇文瘦长的身影顿时出现在液晶屏幕上,只是画面一片泛绿,显得有些鬼气森森,宇文和奥斯丁又长时间没有什么动作,看上去还真像两个飘零流落的孤魂野鬼。

    从取景器里能看出宇文和奥斯丁二人是在交谈,只是距离太远,无法听见他们谈话的内容。等了好一会儿,柏叶一直没有出现,唐考和丁岚开始觉得偷窥有点单调了。回头看看屋内那张仅剩两块床板的木床,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与易南行最后一次见面的夜晚。

    “唉……如果老易没有挖出那几件古怪兵器,我们现在恐怕连电影都拍完了……”唐考叹息道。

    “哪有这么快?你的女主角在哪里呀?”丁岚冷哼一声。

    “张月晨如果没有受伤,还是可以继续做我们的女主角啊……对了!她现在怎么样了?”

    “嗯……她恢复得比预料的快许多,医生都有点吃惊,不到两个月,就已经可以勉强下地了,只是还不能随意走动。”

    “你应该多去陪陪她,毕竟人家现在弄成这样,你多少也有一点责任……当然,我也知道和你这种花花公子说责任什么的,纯属对牛弹琴,嘿嘿……”

    “少来!我每个星期都会去医院陪她的!”丁岚粗野地向唐考竖了一下中指。

    “可我怎么觉得你对人家宇文老师的小师妹有点意思啊?”唐考调笑道。

    “谁会稀罕那种母夜叉?”丁岚一翻白眼,“我纯属看在宇文老师的份上,忍气吞声而已。”

    “嘘!柏叶来了!”唐考突然一翻身。

    果然,柏叶伸宏的身影出现在液晶屏上,丁岚抬手看了看手表,此刻正是十点整,柏叶是踩着约定时间到场的。看柏叶一如往昔神情自若的模样,唐考怎么也不会想到方才柏叶在围墙外曾与方欣情绪激动地对过话。

    柏叶与奥斯丁和宇文分别打了招呼之后,有意无意地朝唐考所处的方向望了一眼,脸上居然露出了诡谲的一笑。唐考和丁岚都从取景器里看见了柏叶那怪异的笑容,二人心里不禁一寒,难道柏叶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行踪?

    “既然两位都已经来了,我们这就开始吧。”这边厢,宇文已经做好了准备,平平地伸出双手,“你们可以同时将邪兵交于我的手中。”

    “宇文老师,一旦邪兵进入你的手中,立刻会产生强大的控制力,甚至有干扰脑波的能量出现,你能够同时掌控两把邪兵吗?”柏叶似乎有些担心。

    “呵呵……既然你们都已经找到我了,总该对我有点信心吧?”宇文淡淡一笑。

    奥斯丁见事已至此,便不再罗嗦,将十字枪的两个组成部分分别从体内抽了出来,这一幕宇文已经见过,也不觉得奇怪,那两个开始用摄像机偷偷拍摄的家伙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十字枪现形,周身立刻现出一圈蓝芒,宇文虽然还未接触到十字枪,却也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而身旁的玄罡也同样感受到一种巨大的威胁,开始对着奥斯丁狂吠起来,似乎对这柄曾经伤害过它的长枪抱有极大的敌意。宇文口中轻声念诵着无定咒,将手掌按在玄罡的头上,玄罡这才逐渐平静下来。

    柏叶见奥斯丁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便也抽出了赛施尔长刀,长刀现身之际,金铁交击之声大作,就连躲在小屋里的丁岚唐考也可清晰耳闻。为了方便宇文同时拿取两把邪兵,柏叶和奥斯丁便走得靠近了一些,那赛施尔长刀身上散发的黑色气焰与十字枪周身的蓝色光芒甫一接触,立刻绞缠在一起,在柏叶和奥斯丁之间形成了一团暗蓝色的瘴气,似乎相互间产生了某种感应。

    宇文向前走上两步,开始近距离地观察这两柄邪兵,奥斯丁见宇文接近,手腕微微一动,那原本是平横的十字枪刃锋立刻锵地一声竖立起来!宇文知道奥斯丁此举本是好意,怕长枪的两枝小刃划伤了自己,可唐考他们看在眼中,却是替宇文捏了一把汗,生怕奥斯丁突然横枪一斩,这么近的距离,宇文可就躲不开了。

    宇文站在两把邪兵之间,缓缓地扫视着十字枪,当他看到枪刃时,脸上虽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吃了一惊。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近十字枪,宇文发现枪刃根部铸有一个圆形徽记,这徽记用的是凹陷的阴文蚀刻,图案则是一头半狮半虎的异兽!

    古代铸造兵器时,常会刻上铸兵工匠的名字,如果是有名的兵器作坊,还会打上独有的徽章印记,以示其与众不同。十字枪上有个徽记,本该是件寻常的事情,可让宇文吃惊的是,自己藏于家中的那柄克力士剑,在接近护手处的刀刃上也有一个与眼前这圆形徽记一模一样的阴文蚀刻!克力士剑与十字枪各属马来和日本,两地相隔数千里,为何会使用了相同的徽记?

    宇文压住心中的疑问,又将视线转向柏叶手中的赛施尔长刀,柏叶见宇文的目光在长刀上来回扫视,一贯沉着的他居然微微有些紧张,只是宇文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长刀上,见刀刃周身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徽记,宇文心中略略有些失望,并未注意到柏叶神情的微妙变化。

    可在远处一边偷拍一边监视的丁岚却注意到了柏叶细小的神情变化,他疑惑地问道:“老唐,你注意到没有,宇文老师在检查那把长刀的时候,这小日本好像有点紧张!”

    “嗯!我也看到了,有那么一瞬间,这家伙突然露出就像是小偷被失主抓住手一样的表情,实在有点可疑!”唐考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隋凌死后,他手里的赛施尔长刀曾被柏叶用赝品偷梁换柱,莫非……这家伙又用一把假赛施尔长刀来欺骗宇文老师?”丁岚的脑袋里冒出一个念头。

    “不会吧……”唐考皱着眉毛分析道:“上次那把刀就没能骗过宇文老师的眼睛,柏叶不会愚蠢到还用这一招吧?还有你看这刀上散发的气焰,不是邪兵恐怕没法做到这样的效果。”唐考还不知道这邪兵上散发的气焰乃是附着于兵器上的虚灵,若不是使用了红外夜摄模式,这诡异的气焰他们是看不见的。

    宇文确认两者的邪兵都没有什么问题之后,右手五指便慢慢地捏住了赛施尔长刀的刀背,左手则握住了十字枪的枪柄。在宇文的目光示意下,柏叶和奥斯丁几乎同时松开了手中的邪兵。

    刹那间!本是在邪兵周身环绕的一黑一蓝两轮气芒,竟然象两条陡然受惊的毒蛇一般,极快地沿着宇文的手臂向上攀爬,迅速朝他的头部冲去!宇文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眼前仿佛降下一层浓黑的夜幕,近在咫尺的柏叶和奥斯丁也变成了两个模糊的黑影,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充斥了全身,而那两件邪兵就像有生命一般,正拼命地想往宇文的身体里钻!宇文心中暗叫不妙,当初控制那柄克力士剑的时候,并没有受到如此力道的冲击,自己这次太过托大,恐怕要吃苦头了……现在这邪兵能量暴增,难道是因为吸取了柏叶和奥斯丁的力量?

    但此刻宇文还来不及细细思考,他只能强迫自己不去受到邪兵力量的诱惑,不断地默念静心咒,努力让自己的灵台保持一片空明。双手接触邪兵之处逐渐显现出一团白色光芒,慢慢地克制住了两团邪芒的上涌。

    失去邪兵后的柏叶与奥斯丁,神情间居然显示出不同程度的萎靡,就好像那邪兵本是他们身体的一部分,现在却是有如壮士断臂,连带着一块血肉也被邪兵拖走了。

    宇文凝神聚气良久,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两柄邪兵对鲜血的渴望,眼前的暗影遮幕也一点点地散去了,他微微松了一口气,正要双臂交叉,将两件邪兵分别交还给柏叶和奥斯丁时,宇文竟看见赛施尔长刀那精致的象牙刀柄上,同样蚀刻着一个圆形的徽记,徽记内嵌金丝勾勒出那半狮半虎的异兽形态,与十字枪上的那只完全无异!刚才只因柏叶握住了刀柄,他才没能看见这个徽记……宇文惊讶之下,不禁忘记了继续默念静心之咒。此消彼长,邪兵异芒顿时开始反噬,宇文握着十字枪的那只手就如握住了一条冰柱,从手心至肩头都感到冰寒刺骨,并且手臂也逐渐失去了知觉,变得麻木起来,而捏着长刀的这只手却又是另一番感受,宇文只觉得整条手臂都插入了一团具有强烈腐蚀性的腐烂泥沼之中,无论做多么轻微的摆动,都感觉受到了巨大的粘稠阻力,与此同时,手臂还如被无数蚂蚁噬咬一般奇痛难耐。

    所幸柏叶与奥斯丁都不再有耐心继续等待,看到宇文脸上神情痛苦,他们便立刻交换了站位,各自抓住了自己需要的那柄邪兵。

    两位邪兵宿主的血肉顿时吸引了邪兵的注意,分流了宇文承受的冲击,宇文闷哼一声,使尽全力抗住邪兵力量的一波反噬后,猛地撤开了握着邪兵的双手,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一下将他掀翻在地。事起突然,玄罡也有些慌乱起来,它连忙快步跑到宇文的身边,将额头顶在宇文的腹部,替宇文分担残留在体内正横冲直撞的邪兵能量。宇文挣扎着坐起身来,勉力压制体内的气血翻腾,口鼻之间却冒出一股无法抑止的腥味,宇文再三强压,唇边还是缓缓流出一缕鲜血。

    而此刻的柏叶和奥斯丁正象两个瘾君子一般,急不可耐地将邪兵纳入了各自的体内,完全没有去关注宇文的死活,当十字枪和长刀终于与他们融为一体之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满意的呻吟。

    宇文看着二人收纳邪兵的情景,不禁微微一叹,抬手拭去了唇边的血迹。柏叶和奥斯丁已经对邪兵的力量产生了有如毒品一般的依赖性,恐怕很难离开那邪兵的控制了。

    柏叶伸宏取得十字枪之后,不顾地上泥泞污秽,立刻就地盘腿打坐,闭眼休整。片刻之后,他便容光焕发,精神状态似乎比交换邪兵之前更胜一筹。而奥斯丁将战刀并入腿中之后,竟然展开双臂,如同一个大十字架一般在原地高速旋转起来,似乎正使用旋转产生的漩涡离心力将邪兵能量分散到体内各处。二人一动一静,各自处理邪兵能量的方式截然不同,倒是让躲在暗处偷拍的两个年轻人开了眼界。

    柏叶吐纳完毕,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来,笑吟吟地望着宇文,宇文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只觉得柏叶的笑容中另有一番深意,但他又摇了摇头,希望这只是自己的错觉。

    这时,奥斯丁也停止了旋转,可他似乎并不像柏叶那样满意,而是带着困惑的神情抬眼看了看宇文,又看了看柏叶,神情间颇有些迷茫。

    “今天多亏有宇文老师的援手,否则单凭我们两人,似乎是无法完成这邪兵的交换了。”柏叶的口气倒是颇为诚恳。

    “不必再说这些场面话,如果你愿意告诉我那份伊朗考古文献的具体内容,我就感激不尽了。”宇文冷冷地说道。

    柏叶一愣,回头看了奥斯丁一眼,后者此刻仍在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那份文献的内容虽然指引着我们来到这里,但目前邪兵已经现世,文献也就没有继续深究的价值了,宇文老师不必为此挂怀。”柏叶答道。

    宇文半信半疑地看着面前这个日本人,不知他的话究竟有几成可信。

    “如果老师没什么事的话,学生我就要先行退场了。”柏叶似乎不想在工地久留。奇怪的是,他并没有邀约奥斯丁同行。

    宇文突然拉住了柏叶的衣袖,沉声说道:“邪兵的暗影力量过于霸道,你太过沉沦,恐怕会反遭其害。”

    柏叶微微一笑,说道:“宇文老师是想劝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呵呵……老师多虑了,光明与黑暗,本就是相辅相成,没有今夜的连绵细雨,又哪里有明日的艳阳高照?”

    宇文正要开口,站在一旁的奥斯丁突然叫喊起来:“宇文老师,别急着走,我还有重要的事与你说。”

    宇文诧异地望了奥斯丁一眼,当他再回过头来时,柏叶的身影却早已消失了,这个日本学生神出鬼没,着实让人难于琢磨。

    “宇文老师,虽然我一直以来对黄泉引路人的实力保持怀疑,可老师在为人行事上,却是让我十分佩服的,因为老师所做的一切,似乎从来不是为了你自己。”奥斯丁走到宇文跟前,开口所说的却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宇文有些纳闷,不知奥斯丁究竟想表达什么,只好应付地笑了一下。

    “我们琐罗亚斯德教的教徒都坚信,死亡为恶神阿里曼所创,万物死亡之后,遗体都是不净的,而其中生前最正直善良的人,其尸体最为肮脏,因为正直的人集中了善神奥尔马兹达创造的诸多善端,恶魔们为了用死亡战胜他,就必须全力以赴,他死亡时所受到的污染,也就最为严重……”

    宇文眼神一动,微笑着说道:“说这些干什么,打算吸纳我加入你们的拜火教么?”

    奥斯丁神情严肃地摇了摇头,说道:“我的意思是,如果象宇文老师这样的人死了,尸体上沾染的尸毒是最多的。所以……我希望老师过世之后,我能够亲手为老师举行最高级别的净礼,借用神兽玄罡的力量,实施“九夜之净”……”说话间,奥斯丁从腰后取出那从不离身的金铃,轻轻一摇,铃声竟极为悦耳,可随着铃声的消失,奥斯丁身后陡然现出一个身裹白衣的巨大恶魔虚影!而就在宇文愕然地注视着那恶魔虚影时,奥斯丁眼中杀机骤现,赛施尔长刀就如奔雷一般向宇文迎面劈来!

    这一刀来到太过突然,宇文完全是条件反射地从手中现出虚灵金枪来格挡,仓促间,也只来得及拉出一截枪头,如短剑一般勉强架住了赛施尔长刀。

    “奥斯丁!你疯了吗?”宇文虽然早已觉得奥斯丁言行蹊跷,可奥斯丁突然间出手袭击,还是让他大吃一惊,不知奥斯丁为何会在这个时刻对自己起了杀心。

    “如果可以选择,我会希望我的最后一个对手才是老师,但现在形势所迫,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了,老师不要怪我!”奥斯丁口口声声说是迫不得已,手上的攻势却半点没有减弱,那一轮快刀只如暴风骤雨般接连向宇文斩去!

    宇文仓惶应战,手上金枪甚至一直来不及完全显现,硬接到第四刀,胸口间匆忙聚集的一股气劲终被耗尽,灵力后继不足,虚灵枪竟然被硬生生地击碎,宇文后退不及,胸前衣衫也被长刀罡劲划破。赛施尔长刀握在奥斯丁的手中,其威力又与在隋凌手中时不可同日而语了!

    不过还等不及宇文心中感叹,第五刀又如一勾陨落的弯月般斜斜地从空中飞来,可宇文手中已无兵器可挡。就在这危急时分,被骤变惊呆的玄罡终于反应过来,一跃而起,重重地撞在宇文的腰间,玄罡身大力沉,宇文在这一撞之下,整个身躯顿时横飞了出去,险险避过了那凌厉的刀光。

    宇文落地之后,冲劲尚未消去,他又就势向一旁翻滚了几圈,待到宇文重新站起身时,浑身上下都已裹满了黑色的泥浆,甚是狼狈不堪。虽然腰间被玄罡这么大力一撞,真是痛彻心肺,但宇文也总算因此得到了一个喘息的机会,又从容地将虚灵枪重新握在了手中。

    奥斯丁见宇文仍是使用虚灵金枪防守,微微一怔,便举刀直指宇文,高声叫道:“宇文老师,拔剑吧,不用克力士剑,你是打不败我的!”

    宇文轻轻一笑,纵然脸上布满了飞溅的泥点,也没能掩饰住他的温和俊朗。“直到现在了,你还是以为克力士剑在我的身上吗?”

    “宇文老师就算拥有邪兵也坚持不肯使用,还是在顾虑邪兵的力量不够光明吗?如果你真是这么想,那也太过迂腐了吧?”奥斯丁始终不相信克力士剑不在宇文的身上,不过他所说的倒也不错,宇文似乎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使用那柄克力士剑。

    宇文也算明白了,其实奥斯丁想要的无非就是那把克力士剑,可在确认邪兵背后的秘密之前,自己也是断然不可能交出手中邪兵的。他不禁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听你的口气,我们迟早也要有个了断的,也不必拖延了,就在今晚吧!”

    “如此,甚好!”奥斯丁发出一声长啸,身后那白衣恶魔猛地撕开裹体的白布,露出一截狰狞丑陋的黑色身躯,那躯体上竟密布着扭曲惨嚎的人脸,看上去让人不寒而栗,而奥斯丁手中赛施尔长刀的黑色气焰也随之冲天而起!

    宇文认得那白衣恶魔的名号,惊惧之余,不禁高声叫道:“古波斯不净人的一生,都是在对抗尸魔纳什,可你竟然妄图借用尸魔的力量,难道是向恶神妥协了吗?”

    “世界的进程总是由善恶二元相互推动,待到我走向裁判之桥的那一天,阿胡拉.玛兹达大神也会涤清我的罪恶……”说完,奥斯丁闭上双眼不再理睬宇文,左手轻摇金铃的同时,口中也开始念念有词。

    尸魔纳什的幻象竟随着铃声逐渐缩小,当它缩至常人大小时,纳什丑陋的脸上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伸出两条如枯枝一般的手臂,紧紧地从身后抱拥住奥斯丁,人与魔终于合为一体了!

    宇文知道自己已无法避免这一战,只好抖擞精神,将手中的虚灵长枪对准了奥斯丁!玄罡也站在宇文的右斜前方,喉间发出低沉的喘息,随时准备伺机而动!

    奥斯丁猛地睁开双眼,左眼竟与恶魔纳什血红的眼睛重合在一起,闪现出妖异的光芒,正当他举起战刀蓄劲而发的瞬间,一支飞箭撕开了细密的雨幕,迅捷地射向奥斯丁!

    奥斯丁不曾提防到身后还有人,加上风雨声掩盖了飞箭的轻响,当他察觉有危险时,箭头离他的后脑已不过半步了,不过人魔一体的奥斯丁又怎会轻易被一支普通飞箭射中?只见他极快地将长刀反背在身后,飞箭叮地一声射中了战刀护手,又被向下反弹,轻巧地插入稀烂的泥地。

    宇文一眼望去,便认出那支箭是唐考所用的练习箭,唐考和丁岚肯定又没有听自己的劝阻,偷偷跟过来了,只是这一箭让奥斯丁微微分了一下心,倒是创造了一个进攻机会,宇文一秒钟也没浪费,就在奥斯丁诧异的视线还未离开地上那支飞箭时,他与玄罡已经同时攻了上去!

    虚灵金枪宛如游龙一般向奥斯丁胸前急刺,奥斯丁长刀尚且背在身后,但他也不急于抽刀抵挡,只是微微一侧身,让过枪尖的同时,用左腋夹住了虚灵枪的枪杆,然后奥斯丁快步前冲,顺着枪杆滑向宇文的跟前,让宇文想利用长兵器优势拉开距离的算盘落了空。

    奥斯丁眼看宇文已处于长刀攻击的范围之内,右手便抽刀向宇文的脖颈斩去,可宇文也早已做好了随机应变的准备,只见他手腕一抖,虚灵枪竟自行从中间断开,断裂之处在宇文的掌控之下又化出一个枪尖,宇文顺势将手中短枪向左一荡,尖刃又直向奥斯丁持刀的手腕刺去!

    奥斯丁左眼凶光暴现,手上斜斩之势不减,恶魔纳什的魔爪却从奥斯丁手臂幻化而出,魔爪伸出两根瘦骨嶙峋的指头举重若轻地在虚灵枪尖上一弹,宇文顿时感到一股力量将虚灵枪推开了,眼看长刀就要劈中自己,宇文只好弯腰向下一蹲,看着锋刃从自己头顶擦过,只是这样躲闪太过难看,也无法再有后续的反击。

    可那只魔爪的力量并非如此简单,奥斯丁斜斩的这一刀本来刀势未尽,应该继续向宇文身旁滑去,那魔爪居然反扣住奥斯丁的手臂用力一拉,硬生生让长刀停留在宇文的头顶,奥斯丁心神电转,手中的赛施尔长刀顿时转为锋刃向下,恶魔之手再顺势向下一坠,战刀便直直地向宇文天灵盖劈来!

    宇文也没料到尸魔附体的奥斯丁会有如两个人协同攻击,这迎面而来的一刀却是万万也躲不开了!所幸玄罡机敏,从一旁猛地人立而起,两只前爪一下搭在了奥斯丁的右臂上,满口利齿的狼吻迅猛无匹地向奥斯丁的手腕咬去。

    奥斯丁似乎对玄罡颇有些忌惮,也不敢硬承玄罡的那张血盆大口,只得放弃了击杀宇文的绝好机会,被迫收住战刀下劈之势,抬起右肘将玄罡用力撞开。

    宇文惊魂未定,连忙借机向后翻滚。奥斯丁正要跨步追击,第二支飞箭又直直地向他飞来了,这一次却是瞄准了他的肩头。

    奥斯丁反手一刀,那飞箭便被削成了两段,虽然飞箭势弱无法近身,可奥斯丁还是对它的连番骚扰颇为生气,不禁发出了一声怒吼。

    这两箭确实是唐考所射。奥斯丁之前突然发难,他也在摄像机的液晶屏上看得一清二楚,丁岚还没来得及拉住他,唐考就已经举着顺身背来的弓箭冲出了小屋,只是风雨交加,干扰了他的视线,第一箭并未命中目标,还是丁岚通过摄像机才看见的。

    因为害怕误伤宇文,这第二支箭唐考也是等待了许久,直到丁岚在液晶屏上看见宇文已从奥斯丁身旁躲开,他才放开了弓弦。可这第二箭又落了空,唐考不禁有些心慌,急急忙忙地将第三支羽箭架上了弓弦,但还没等他拉弓瞄准,身旁突然有人伸手抓住了唐考的手腕!唐考一扭头,抓住他的人赫然竟是柏叶伸宏!

赵敏 发表于 2007-2-4 23:04

正文 二十九
    柏叶的突然出现,不免让唐考大吃一惊,只怕柏叶是来帮助奥斯丁清除障碍的,慌乱之间,唐考的脑海中闪现出自己第一次与柏叶见面时被摔得天旋地转的场景,可明知自己不是柏叶的对手,他还是本能地将持于手中的长箭向柏叶咽喉用力插去!

    长箭疾刺咽喉,对常人而言,定然是非常凶险的杀着,可在柏叶的眼中,只觉得唐考的动作慢得有些可笑,他右手压住唐考握弓的那只手臂,左手轻巧地一翻,快如闪电地抓住了刺向自己的那支细长羽箭。唐考出手受阻,箭头只能停留在距离柏叶咽喉不过二十公分的位置,他心有不甘,立刻聚力于手掌,猛地向那支羽箭尾部拍去,只盼望光滑的箭杆能挣脱柏叶掌中的摩擦力,继续向前突进。可那支箭就象插进了石缝之中,唐考一掌拍去,长箭未能深入半分,自己的掌心倒被箭尾戳伤了。唐考又惊又痛,脸上的肌肉顿时变得扭曲起来。

    一直躲藏在小屋里的丁岚眼睁睁地看着唐考被擒,苦于手无寸铁,不知该如何反抗,但看见唐考手上受伤而流下刺目的鲜血时,惊恐之余,他居然不顾一切地提起身边那台摄像机冲出了小屋。

    那台摄像机的下方还拖着一具金属质地的三脚架,丁岚便紧紧抱住那拢在一起的三条铁腿,就像抡起一柄巨大的铁锤,用力向柏叶的头部砸去。

    柏叶感觉到脑后有风声呼啸,却连头也没有回,握住羽箭的左手猛地向后一挥,只听见“砰”地一声闷响,横着飞来的摄像机重重地撞在了柏叶的肘关节上,厚实的玻璃镜头竟被撞成了碎片!

    撞击产生的剧烈震动顺着脚架传递到丁岚的手上,他只觉得虎口一阵发麻,抱于怀中的三脚架不禁脱手而出,连着脚架的摄像机也随之砸在了地上,眼看是没法再用了。见心爱的摄像机转眼成了废物,唐考好一阵心疼,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几乎忘了手上仍在流血,可当他正要继续挥拳向柏叶打去时,柏叶却开口说出一句让丁岚和唐考都愕然不已的话。

    “你这样射,是射不中奥斯丁的!”柏叶摊开手掌,将夺来的羽箭举到了唐考的面前。

    ******

    奥斯丁挥刀斩断飞箭之后,似乎颇为恼怒,宇文担心他追究飞箭的来路而对唐考不利,刚从战刀下逃开的他只得再次挺枪与奥斯丁缠斗在一起,不过宇文后续的进击也不敢过于深入,虚灵枪只是在奥斯丁身躯的外围游走,那枪尖虽如毒蛇吐信一般极快地点向奥斯丁的几处要害,可奥斯丁一旦撩刀格挡,便察觉宇文所使出的都是虚招,虚灵枪总是在即将接触赛施尔长刀时迅速收枪自保,始终与奥斯丁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宇文放弃了刚才的短兵相接,是怕两人身体近距离接触时,那恶魔纳什又会以什么难以防范的怪异角度出手,若稍有不慎,锋利的长刀就会破体而出。不过宇文由攻势转为守势,玄罡却没有因此而退缩,反倒放开了手脚,一张狼吻专盯往奥斯丁的四肢关节处袭击。

    面对玄罡的猛攻,奥斯丁似乎有些束手束脚,附体于奥斯丁身上的尸魔纳什居然一直没有现身攻击玄罡,长刀的挥斩也欠缺了一点气势。宇文心中暗地奇怪,突然想起了一桩关于琐罗亚斯德教的记载,此教中人对犬类总是抱有独特的敬意,在不净人举行葬礼时,为了消除尸毒,净化尸体,常要举行好几次“犬视”仪式,他们相信只有用大狗来看管尸体,才能赶走缠住死尸的恶魔纳什。看来自己让玄罡上阵,倒是误打误撞克制了奥斯丁体内的尸魔。

    奥斯丁对付玄罡感到有些棘手,便加紧了对宇文的进攻,但他每每感觉到宇文身前出现可取的空当时,投身而入换来的却常是玄罡的尖牙利爪,当他调转长刀逼退灵动的玄罡时,宇文的长枪又会突如其来地奔袭奥斯丁的空门。几番交锋后,奥斯丁心中也暗暗有些吃惊,单论宇文的武功,本该不是自己的对手,而玄罡经历前夜一战,也不过是自己的手下败将,可现在面前的一人一犬相互配合之下,却进退自如,配合默契,攻守之间刚柔相济,看宇文与玄罡进退之间站位不断交替,居然隐隐含有太极八卦中虚极生实,实极生虚的意象。

    黄泉引路人通晓阴阳,太极又与佛家轮回之道颇有共性,宇文能触类旁通领悟道家的太极八卦倒也不足为怪,那玄罡不过是一条大犬,怎也能领会如此巧妙的意象?奥斯丁心中疑惑不已,他在中国留学了好几年,专心研习了不少中国古文化,也算是半个中国通了,可太极八卦因为难以在现实之中见到实例,在他的心目中也就一直存有三分神秘,如今居然能在宇文和玄罡的身上初见端倪,奥斯丁的内心深处也微微有些激动。惊讶之余,他也不禁开始重新审视面前这位黄泉引路人。

    见奥斯丁的神情略显讶异,宇文心里却在暗叫侥幸,两年前的断龙台事件中,宇文曾见异人布下后天八卦阵困住一条孽龙,这阴阳两仪化为万千气象的威力一直让宇文印象深刻,至此之后,他便尝试将自己对太极八卦阵法的领悟揉入与玄罡的协同作战之中。玄罡本非凡物,心性通灵,又曾伴随别离先生多年而见多识广,略加练习便能明白太极奥妙,倒是宇文自己常为生计困扰,疏于演练,现在勉强使用,居然能牵制住奥斯丁,实在是难得的好运了,不过宇文自己也明白,对付奥斯丁这样的实战高手,仅凭阵法的机巧恐怕也抵挡不了多久……

    果然,奥斯丁很快识破宇文身法巧妙的根源全在脚下,动静之间,宇文与玄罡各自的站位总是暗中对应日离月坎,雷震风巽的镜位。在被宇文虚灵长枪的一轮抢攻逼开五步之后,奥斯丁的唇边居然露出一个信心十足的微笑,只见他左手探入风衣内兜,以极快的手法抽出一柄银光闪闪的蝴蝶折刀,五指随即巧妙地挑动那镂空的金属刀柄,那折刀真如一只翻飞的蝴蝶般在奥斯丁手上晃过,顿时露出一截寒光闪闪的短锋。

    作者:纳兰元初回复日期:2006-12-2418:44:00

    宇文微微一愣,不知奥斯丁为何放弃手中锋利战刀不用而拿出一柄防身的折刀,不过面对诡异的不净人,宇文也只能小心防范他的一举一动,双眼紧盯奥斯丁握着折刀的左手。奥斯丁发出一声粗重的鼻息,左眼再次放出妖异的邪芒,尸魔黑色的手臂刷地一下从奥斯丁腋下探出,怪异地扭曲着与奥斯丁的左臂纠缠在一起。刹那间,不祥的黑色覆盖了奥斯丁的整条左臂,并且那条手臂几乎膨胀了一倍有余,化为一条肌肉虬结的粗壮怪臂。

    就是这样一只怪手,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蝴蝶刀高举过头!宇文一惊之下,右手立即展开一面虚灵冰盾挡在胸前,但在眨眼间,宇文便感觉到脚上传来一阵剧痛。

    那柄蝴蝶刀已经深深地扎入了宇文的脚背,几乎将他的右脚钉在了地上!

    宇文甚至没有看见奥斯丁何时抛出的飞刀!当他再次将目光投向奥斯丁时,奥斯丁正低头轻轻地舔了一下自己左手的拇指,冷笑着回望宇文,那条怪异的手臂也不知在何时恢复了正常,借助恶魔纳什的力量,奥斯丁竟达到了肉眼无法企及的速度……

    宇文的脸色一下变得有些苍白,他忍住剧痛蹲下身子,弯腰握住了蝴蝶刀的刀柄,异常冰凉的感觉从金属质地的刀柄传入宇文的手心,微微缓和了一点脚上的疼痛。玄罡见宇文受伤,立刻纵身护在他的身前,圆睁的双眼喷出两股怒火,死死地盯住了奥斯丁。

    宇文一咬牙,猛地将蝴蝶刀从自己的脚背上拔了出来,一串血珠挂上宇文苍白的脸,和雨点混合之后又缓缓拉长,变成几条红色的细线。

    站得笔直的奥斯丁右手平平地举起赛施尔长刀,在夜色之中犹如一尊雕塑,熟悉的持刀姿势让宇文想起了隋凌,只是不知自己今夜是否还能从那柄战刀下安然退离。

    雨点变得越来越密集,宇文脚边一摊暗红色水洼的颜色也渐渐地淡去,受伤的他已无力再灵活地踏出太极步,如何才能抵挡奥斯丁的冲锋呢?

    奥斯丁仰首看了看天空,黑云之中隐隐有电光闪过,雷雨似乎正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随着一声轻微但沉闷的雷声响起,奥斯丁仿佛一头陡然发力的猎豹般向宇文冲来。几乎同时,玄罡也发出一声咆哮,狂奔向前迎向了奥斯丁,宇文站在原地未动,却奋力将还沾染着自己鲜血的蝴蝶刀猛地掷向前方!

    蝴蝶刀比玄罡先一步到达奥斯丁的眼前,就在奥斯丁挥刀击飞蝴蝶刀的同时,玄罡在离奥斯丁还有三步的位置一跃而起,张口向奥斯丁的咽喉噬去,来不及收刀的奥斯丁竟完全没有放慢自己的脚步,毫不犹豫地抬起左臂迎向玄罡的利齿,用血肉之躯堵住了玄罡的狼吻!

    尖牙插入手臂的刹那,奥斯丁的眉毛微微地跳动了一下,他忍痛将玄罡从半空中向侧面推开,脚下速度不减,竟拖着玄罡巨大的身躯继续向前突进,刃锋向上的战刀斜斜地向宇文划去。

    奥斯丁如此骠悍,宇文也始料不及,正要用力挺枪前刺,以攻代守,可手臂上使出的力量其实全是由双腿蹬踏地面而来,脚上稍一用力,痛楚便不由分说地袭击了宇文。他脚下一歪,差点失去了平衡,待到宇文勉力站稳时,已经失去了最佳的反击时机,此时再想向后退开避过这凶险的一击,似乎已经来不及了,宇文睁大的双眼中已经映出了赛施尔长刀的赤色光芒。

    毫无征兆地,一支长箭穿透了奥斯丁的右肩,某种异常力量的驱使下,箭头轻易地撕开肌肉,又钻碎了肩骨,奥斯丁挥舞着长刀的右臂突然失去了力量,划向宇文的刀锋也失去了准头,险险从宇文胸前擦过。与此同时,半空骤然响起一个炸雷,仍挂在奥斯丁左臂上的玄罡双耳一竖,一下松开了口,迅捷地跳到宇文的身后,宇文还未有所反应,便觉得眼前白光一闪,一道电光以雷霆万钧之势直落在他身前!

    “好家伙!躲闪得真快,才相隔两天,我这天雷诀已经连续两次被人躲过了,看来不服老也不行了啊……”熟悉的声音在宇文身后响起,不用看,宇文也知道是救兵到了。

    就在刚才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奥斯丁的身影已经退出了十步之外,本是细雨不息的夜晚突然有雷云聚集,奥斯丁早已有三分警觉,能躲开无为子的天雷倒也不足为奇,可射穿肩头的那支细箭却着实让奥斯丁吃了大亏,贯通伤带出的鲜血润透了黑色风衣,右臂稍有动作便是一阵钻心的疼痛。奥斯丁心中明白,以唐考的力量,这一箭绝无可能射中自己,定是另有高人从中作梗,可眼前蓦然多出一个无为子,使得他无暇去关注自己的身后。

    在奥斯丁身后的黑暗中,唐考正为自己一箭中的而兴奋地举起了拳头,可当他回头去看柏叶时,柏叶又如鬼魅一般消失在空气之中了,只有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在唐考耳边飘过――“出去吧,外面还有人在等着你!”

    唐考一下回想起柏叶摊开手心将羽箭举到自己面前时的场景,那时的自己真是大吃了一惊,因为在那支羽箭上,竟有一条青气环绕,而细看那青气前端,居然是一个面目狰狞的小鬼正动作敏捷地顺着箭杆上下爬行。唐考不知道柏叶是在自己的羽箭上凭依了式神,可柏叶那不容置疑的眼神让他半信半疑地接过了羽箭。就在他忍住手心疼痛拉弓瞄准时,柏叶又在唐考身后念起了九字真言。一旁的丁岚便惊讶地看见唐考身前出现了一个口径有常人手臂粗细的圆形通道,这通道本身是透明无形的,只是它将空中落下的雨点全都隔离开来,才让丁岚用肉眼一窥全貌。

    “请让飞箭从这条通道中过去!”柏叶低声吩咐道,唐考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调整了箭头指向的方位,让箭尖对准了通道的圆心。

    柏叶所使用的,正是真言宗地火水风四象中的风附之术,这条通道不但隔离了雨点,更隔离了声音,唐考的羽箭顺着通道直射奥斯丁,奥斯丁却丝毫没有察觉背后的危险,而那式神小鬼附着于羽箭之上,也大大增强了飞箭的力量,鬼力与风怒的双重协助,让那并不锋利的练习箭头瞬间贯穿了奥斯丁的肩膀……

    天空中开始电闪雷鸣,仿佛有种力量将方圆百里的云层都挤压成了一团,让雨水全都倾倒在这片工地上,工地中心挖出的基坑,很快便成了一个巨大的水塘。奥斯丁半跪在泥地上,用依然坚定的目光望着从宇文身后走出的老人,他用力地咬住了下嘴唇,似乎正在强忍肩头伤处的痛楚。

    “原来年轻人打架也挺精彩的,看得我都差点忘记出手了,害你挨了这一刀……”无为子看了宇文一眼,他嘴上说得自在,神色却并不轻松,宇文明白,无为子这么说的意思,是指他也没有把握挡住奥斯丁的飞刀。

    奥斯丁低头看了看穿肩而过的细箭,微微叹了一口气,将长刀贴近肩头轻轻一削,半截羽箭便连着箭头掉在了地上。他缓缓站起身来,略微活动了一下右臂,又抬手抓住箭尾,将肩后剩下的半截羽箭猛地拔了出来,然后高声对宇文二人叫道:“我们重新开始吧!”

    “嗯!古波斯人的后裔,果然有沙漠骑士的骠悍风范。”无为子颇为赞赏地看着奥斯丁,随即左手掐住雷印,面朝东南巽方深吸了一口气,入下丹田闭定。

    面对无为子,奥斯丁的神情极为严肃,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赛施尔长刀,眼神十分复杂。宇文望着奥斯丁线条坚毅的脸,非常希望知道此刻的他究竟在想什么,可那深邃的蓝眼睛里,却什么也看不清……

    突然,奥斯丁决然地抬起了头,眼神又重新变得清澈无比,似乎已在内心深处下定了决心。他再次拿出金铃轻轻摇动,随着铃声荡漾,纳什的黑色身影又离开了奥斯丁的身躯,在半空之中浮动。奥斯丁口中念念有词,赛施尔长刀上的赤色气焰竟然逆流而上,笼罩了奥斯丁的全身。

    “拜火教的招魂铃!”无为子一见奥斯丁摇铃施法,顿时面色凛然如临大敌,手中青符一展,也将上古魔兽梼杌招至身旁待命。宇文行动不便,却也将斗大一个虚灵火球握在了手中,静心等待双方动手的那一刻。

    赤色气焰裹住奥斯丁的周身,竟渐渐化为一个人形,也和尸魔纳什的灵体一样漂浮了起来,奥斯丁手上金铃摇摆得越来越快,铃声也越来越急促,人形慢慢变得清晰起来,宇文一眼望去,便认出是个一身戎装的古代武士,再看那身锁甲的样式,分明是个古波斯高阶骑士。宇文顿时想起莫菲所绘图画上的波斯胡人,难道这就是附着于赛施尔长刀上的邪灵真身?奥斯丁的招魂铃居然能将邪兵上的附灵也引出来纳为己用?

    让人紧张不已的铃声突然停顿下来,红色的骑士浮影和黑色的纳什灵体全都在瞬间落回奥斯丁的身上,奥斯丁眼中猝然精光四射,双眼同时变成纯白色的魔瞳。奥斯丁手中长刀一展,一股来源不明的风沙顿时裹挟了奥斯丁的全身,将他完全覆盖了起来,宇文他们只能看见一个巨大的沙团在凌空旋转。无为子不敢贸然冲入沙团,思忖片刻,他便一挥大手,那梼杌立即起身向那团漫天飞舞的黄沙扑去!

    宇文心中格登一下,突然想起柏叶曾经用赛施尔长刀刺伤过梼杌,而那时的柏叶,还仅仅只是将长刀作为一把利器来使用。他正要出声提醒无为子,奥斯丁已如一支离弦之箭般从黄沙的裹挟中猛地飞冲而出!

    梼杌张开一张气吞万里的血盆大口,完全没将面前这个外国人放在眼里,奥斯丁笔直地向它冲去,看上去正如羊入虎口。可让宇文和无为子没有料到的是,奥斯丁居然没有向梼杌挥刀,他眼中魔瞳一闪,真的一头撞进了梼杌的大嘴之中!

    梼杌大概没有想到这人会如此主动地投入它的口中,愣立片刻之后,它正要合拢大嘴咬断那露出嘴外的大半截身体,一截闪亮的刀锋竟刷地一下从它的后颈破体而出!梼杌痛嚎一声,口中竟喷出一股淡黄色的血液。

    “糟了!”无为子浑身一震,左手法印立刻推出,口中暴喝一声:“妖雷诀!”一条光芒璀璨的电柱从他手心喷出,“啪嚓”一声砸在梼杌的脊梁上。

    可那强大的电流似乎被梼杌巨大的身躯屏蔽掉了,钻入梼杌口中的奥斯丁丝毫未受影响,一声不吭将长刀旋转了一周,无为子眼睁睁地看着那截露出梼杌体外的半截刀锋划过,竟将梼杌偌大的一个头颅给枭了下来……

    作者:纳兰元初回复日期:2006-12-2418:46:00

    梼杌的身躯一歪,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奥斯丁从容地将身体从斩断的头颅中退了出来,他身上的风衣在钻入梼杌口中时被尖牙划破了许多地方,现在已变成一身破碎的布条。奥斯丁看了看自己身上,顺手将破烂的衣衫都扯了下来,宇文这才看清他肩头的箭伤不轻,前后都是一个肌肉外翻的血窟窿,左手小臂被玄罡噬咬的牙痕也深可见骨,而右手腕部用纱布包扎的地方,此刻也渗出一片刺眼的红色,看来玄罡前夜确实伤到了他的手腕。可就这样一个伤痕累累的男人,竟然仍能发挥出惊人的力量,将上古魔兽一刀枭首!可怜那梼杌的头颅被随意地甩在一旁,它的那副人脸上,还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无为子手下上古魔兽瞬间被斩,他的脸上却没有半点表情,宇文怕老人受到了刺激,赶紧伸手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无为子突然转身盯着宇文,极其严肃地对宇文说道:“不净人手中邪兵的力量超出了我的预料,恐怕合你我二人之力,也不一定能挡得住他了,只是现在无路可退,你我竭尽全力一击,或有一线生机。”

    就连身负五雷大法的无为子也说出这样的话来,宇文心下也不禁有些惶然,但他仍是冷静地答道:“一切都听前辈的吩咐。”

    “好!那你就站到我身前,尽你所能挡住他的一刀就是了!”无为子猛地将宇文推向了前方。宇文脚下一阵生痛,待他站稳脚跟时,宇文忽然发现奥斯丁从眼前消失了,正当他惊诧万分地扫视四周时,无为子在他身后一拍他的肩膀,说道:“在天上!”

    宇文一仰首,奥斯丁屈膝弓身,就如一颗坠落的流星般从空中落下,双手紧握的赛施尔长刀高举过头,借助下落之势直向宇文劈来。这一刀,已是生死攸关之际,宇文心中别无它念,只管将双臂往天空一推,浑身灵力催至极点,虚灵金枪青芒暴射,硬生生地架住了战刀!

    “没有用的!”奥斯丁的牙缝间冷冷地迸出几个字,身后再次浮现出尸魔纳什的黑影,在纳什的狞笑下,宇文只觉得手上承受的力量陡然倍增,刀锋已经嵌入枪杆数分,一旦金枪失守,只怕自己和身后的无为子都难逃一死了。

    无为子站在宇文身后,双手合扣在一起构成法印,一声怒吼:“云雷诀!”随即用自己的肩膀重重地顶在宇文的背部,宇文顿时感到身后涌来一股浩然正气,老人正将他的灵力渡入自己的体内,二人灵力融合在一起,宇文手上负压立刻减轻了不少。

    “你们两人一起归天,黄泉路上也不会寂寞了!”奥斯丁脸上肌肉一阵扭曲,那神秘的波斯骑士虚影忽然现形与两件交叉的兵器上,几乎和宇文的脸碰在了一起!

    一股无法想像的巨大力量尽数施于赛施尔长刀上,宇文的虚灵枪再也无力抵挡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刀锋一点一点地破开枪杆,而身后无为子老人沉重的喘息声也让宇文明白,后继的灵力也所余无几了。

    “真的要死了吗?”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宇文,“总算……解脱了吧……”宇文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突然,宇文听见一个极其细微的声音,听起来就象是一块坚冰迸开了一条细小的裂缝。宇文猛地睁开双眼,看见的却是奥斯丁一副绝望的神情。

    “当”的一声颤响,赛施尔长刀竟然断成了两截!

    长刀断裂,宇文手上忽然一轻,无为子来不及回撤的云雷诀之力便排山倒海地向奥斯丁涌去!一片炸雷响过之后,奥斯丁就象风雨中的一片落叶般飘了出去。

    突如其来的形势逆转,让宇文和无为子都愕然地张大了嘴。他们怎么也无法想像,锋利无比的赛施尔长刀竟会突然间断了?

    奥斯丁砰地一声落在地上,再也没有动弹,宇文和无为子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走上前去查看。被无为子的云雷诀击中之后,奥斯丁浑身上下都是焦黑的灼伤,无为子一声长叹,弯腰掐住奥斯丁的脉搏,片刻之后,他摇头说道:“内息絮乱,真气已散,没救了……”

    无为子话音未落,奥斯丁居然睁开了眼睛,他看了看面前的二人,竟低声笑了起来。

    “年轻人,你很厉害啊,若不是邪兵断裂,你已经赢了!”无为子由衷地赞叹道。

    “算计了这么久,我还是被柏叶算计了……”奥斯丁的声音里甚是苦涩。

    “柏叶?他又如何算计了你?难道长刀的断裂也是……”宇文一惊。

    “刀上有伤……”奥斯丁缓缓说出最后几个字,也吐出了最后一口气。这个身怀绝技的古波斯人后裔,还没有来得及展开他中兴琐罗亚斯德教的理想,就将尸骨留在了异国他乡。

    宇文细细地咀嚼着奥斯丁的遗言,心里忽然全明白了。

    柏叶与奥斯丁表面上虽然结成了同盟,但实际上依然是竞争对手,因为他们二人的目标都是要拿到所有的邪兵,各持一柄邪兵的二人,总有一天要正面交锋,只是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两个聪明人都在等待时机。

    而当宇文答应替二人做邪兵交换中介时,柏叶便在长刀上做了手脚,使邪兵受到了隐性的损伤,这就是柏叶为什么在与无为子交手时仅仅只是将长刀作为普通的利器使用的原因,因为柏叶知道,如果使用了邪兵自身的力量,受损的长刀恐怕会承受不住灵力的压迫而断裂。邪兵交换之后,奥斯丁同样察觉了这一点,可手中长刀受损,一下将他与柏叶之间的平衡打破了,奥斯丁并无把握能胜过柏叶手中完好无损的十字枪,所以奥斯丁在交换邪兵之后有些神不守舍。情急之下,奥斯丁便想到了落入宇文手中的克力士长剑,如果能将宇文干掉而夺得克力士长剑的话,他才有机会与柏叶重新回到平衡,这便是奥斯丁为什么突然袭击宇文的原因,只是后来无为子参战,奥斯丁被迫使出了邪兵自身的灵力,在那段时间里,赛施尔长刀随时都有可能会断裂,这时的奥斯丁,已经是在赌命,可惜,他输了。

    生与死,也不过就是转念之间……

    想到这里,宇文忽然记起那柄受损的长刀,奥斯丁被云雷诀轰飞之后,长刀已经脱手而出。可当宇文急匆匆地转身回去寻找时,断成两截的赛施尔长刀竟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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