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力森林~
发表于 2006-7-2 12:18
(7)
丁当有三天没去“天雅”。她恨若麦的懦弱,看不惯她对爱情一味地迁就。三天后,丁当的气终于消掉,她刚来到“天雅”就发现书屋外面挂着一张醒目的牌子:招租。
丁当冲进去,发现里面一片狼藉,若麦正蹲在地上收拾。
“怎么了?”丁当摇着若麦的肩膀,“为什么会成这个样子?”
“没什么。”若麦说,“丁当真是对不起,你得另外谋份职业了,我把这里卖了。”
丁当不明白。
“本来就不挣钱,卖了也好。”若麦说,“我要走了,丁当,你自己保重。”
“你要去哪里?”
“他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他答应带我走。”
“到底怎么了,你能不能说?”
“他欠别人很多钱,我要替他还清。”
“扯淡!”丁当说,“若麦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傻,小东他一看就不是认真的人,像这样的人,你替他还债就罢了,你还要跟着他走,根本就是在拿自己的将来开玩笑!”
若麦站起身来,看着丁当,缓缓地说:“可是,如果没有他,我又有什么将来可言呢?”
丁当被这句话深度击中,慢慢地靠在墙边,几秒种的沉默后,她一挥手,把若麦刚摞好的一堆书全部推到了地上。这一幕正好被刚进来的胡一同撞见,他不知死活地凑上前说:“怎么样,气有没有出够,没有就再朝我这里打一拳。”
一面说,一面笑嘻嘻地挺起胸脯来。
“我们走吧。”丁当说,“今晚我忽然想吃西餐。”
“没问题。”胡一同说。
“丁当。”若麦从后面追上来,递给她三百元钱说,“你的报酬。”
“不用了。”丁当说,“我知道你不容易。”
若麦并没坚持,低下头。丁当用力地拥抱她,在她耳边说:“答应我,照顾好自己,好不好?”
“嗯。”若麦点头。
丁当放开若麦,上了胡一同的车。
晚上,胡一同把车子开到山顶陪丁当看星星,盛夏的繁星让丁当有种想高声呼喊的冲动。胡一同把外套递给她说:“这里凉,还是套上吧。”
“胡一同。”丁当说,“我想问你一个老土的问题。”
“问吧。”
“你说到底是跟爱你的人结婚好呢,还是跟你爱的人结婚好?”
“这要因人而异了。”胡一同说。
丁当不明白。胡一同敲了她的脑门一下说:“比如你呢,就要跟爱你的人结婚比较好。像我这样子的人呢,就要跟我爱的人结婚才算是比较好。”
胡一同的绕口令并没有让丁当糊涂。丁当问:“胡一同,你那次的求婚算是真的吗?”
“婚姻大事,岂非儿戏。”胡一同正色说。
“那好,”丁当下定决心,“胡一同,你要是一直爱我,我毕业了,就嫁给你。”
胡一同夸张地掰起手指,好半天才说:“至少还得等一百三十多天呢,实在不行咱们先来个事实婚姻吧,我不介意的。”
丁当并不介意他的胡说八道。她在沉思,黑夜里的星星像谁扔到天上的眼睛。
夜太黑,丁当在心里说:“阿明,你看,我已经把自己嫁掉了。”
(8)
丁当的毕业典礼。
他和她竟然都来了,这是丁当没有想到的。
一大群同学穿着学士服在操场上照相,有人拍拍丁当的肩说:“哎呀,那是你爸爸、妈妈呀,看上去很年轻的哦。”
他们离婚已过了十年,各自的生活各自承担。
丁当忽然为他们感到悲哀,他们曾经的爱情,惟一留下的证明竟是一个千疮百孔的自己。
胡一同也来了,他又是玫瑰,他的爱情浓烈单调却也是逃不掉的俗气。玫瑰让一操场的女生尖叫起来,纷纷探头来看丁当的王子到底长什么样。胡一同很职业地笑着,深得一帮女生的好感。
等到人群终于散尽,胡一同在丁当父母前微微鞠躬,发誓一样地说:“我会照顾好丁当一辈子。”
“抽烟吗?”丁当爸爸问他。
“偶尔。”胡一同说。
“做什么的?”丁当妈妈问。
“导游。阿姨想到哪里旅游尽管找我。”
“这一行会不会危险?”
“怎么会,现在在社会主义新中国。”
“你倒是挺会说的。”
“凭这张嘴吃饭,没有办法……”
对话渐渐变成他们之间的,和丁当再无关系。不过丁当知道,他们都会满意胡一同的,像胡一同这样的男孩子,应该是他们想象中的那种女婿。
晚上胡一同请吃饭,他有很多新鲜的话题,知道他们都想听一些什么,晚餐的气氛被他调节得恰到好处,爸爸和妈妈之间也很客气,没有往日的冷言冷语,爸爸甚至还替妈妈夹菜,这让丁当感到诧异。趁着他和爸爸上卫生间,妈妈捏着丁当的手,悄悄对丁当说:“眼光不错,我也放心了。”
丁当吃着一片西瓜,有些恶作剧地回嘴:“你什么时候替我担心过呢?”
妈妈尴尬地看着丁当,说不出话。
“你们打算复合?”丁当问。
“什么?”她装做听不懂。
“就当我没问。”丁当用餐巾纸抹抹嘴。
(9)
若麦写来电子邮件,她和他在广州,开了一家小型的美发店,原来小东的专长是替别人理发。
若麦说:“他手艺很好,我们顾客很多,有我管着他,他开始渐渐地收住性子。我们店对面就是一家小书店,有时候我会进去逛一逛,买本书看看,不过我好像并不太怀念过去的日子,守着他,一日一日,都充满了爱和新鲜。刚去的时候,我们请不起人,我替客人洗头,老是弄湿他们的衣服,不过现在已经没关系了,你下次来广州,会发现我很能干哦,他忙的时候,我甚至也敢给客人理一个发了呢,嘻嘻,是不是有点不负责任?”
若麦是个多么文绉绉的女孩,可是为了爱情,她竟然变成了一家美发店的老板娘。丁当不得不承认,爱情改变一个人真的很容易。
当然,丁当也给若麦回信,丁当的信是这样写的:
若麦,亲爱的:
南京的天气又开始变冷了,今年居然下了两场雪,雪都不
大。我租的房子离单位很近,我每天走路去上班,秘书的工作
很简单,老板对我也不错。我这人,也没有什么大的理想,好
像就这样过一天算一天似的。胡一同整天都在外面带团,房子
装好了,我们元旦的时候会结婚,大学毕业不到一年就结婚,
好像是早了一点儿,可是早也是嫁晚也是嫁,随他去吧。
你在外面,好好的,小东要是敢欺负你,我来广州替你出
气。我结婚的时候,你回来替我做头发啊。
想你的:丁当
(10)
十二月的圣诞节,丁当结婚的前五天,城市里下起罕见的大雪。 雪下得很大,一片,一片,一片,如白色的烟火,在天空静静缤纷。 妈妈忽然阑尾炎发作,住进了医院,要动手术。丁当下班后立即赶过去,发现竟然是爸爸在陪着她。妈妈的唠叨少了,爸爸的脾气也收了,他们看上去像是换了两个人,也很亲密,像是从来没有离过婚,复合的迹象也越来越明显。丁当留下一些钱,觉得没有留在那里的必要,于是跟他们告别出来。
天很冷,丁当忽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一个走路走得很慢的女人,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和她擦肩而过。
“阿姨?”丁当回过头迟疑地喊。
女人回头,看着她。从她的表情看来,她的视力还不是很好。
“你是,阿明的妈妈?”
“是的。”她说,“你是?”
“我是阿明的朋友。”丁当说,“真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怎么,你看病吗?你的眼睛还好吗?要不要我替你做点什么?”
“不是的。”阿明妈妈说,“阿明住院了,我来给他送饭。”
“阿明,住院?”丁当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还不知道吧,阿明得了重病,住院都一个多月了。”
“他不在北京?”
“研究生毕业后他就回来了,还不是为了照顾我,我在北京呆不惯,一个人在这里,他又老是不放心,所以就回来工作,谁知道……”阿明妈妈开始抹眼泪。
“阿明到底是什么病?”
“胃癌。”阿明妈妈说,“他从小吃饭就不定时,唉。”
丁当靠在墙上,不做声,也做不了声。
(11)
她终于又见到他,她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见的人。
他躺在床上,冲她微笑。
她走上前,流着泪,揉了揉他变得稀少的头发说:“阿明,我来看你了。”
“丁当。”他唤她,“是你吗?”
“嗯。”丁当把两个手指捏起来,举得高高的,啪的一下放开说:“嘻,一个汤匙啪的一下掉进了碗里。”
“丁当。”他说,“我一直在找你。自从我知道自己生病以后。”
“是吗?”丁当俯身问,“你找我干什么呢?”
“我想跟你说声对不起。”阿明说。
丁当捂住他的嘴:“不许说,永远都不许说对不起。”
“那我换三个字,”阿明说,“好不好?”
丁当缓缓地松开她的手。
阿明缓缓地说:“我爱你。”
丁当的泪猝不及防地流了下来。阿明继续说:“那年,从你离开北京后,我就发现我爱上了你,那个在小时候借给我一条红裙子的小姑娘,那个坐在高高的楼顶上奋不顾身要往下跳的小姑娘,那个在我做了混账事后不声不息消失的小姑娘,我刚打算要给她幸福,却又迟了,你说,这该有多遗憾?”
“不迟不迟。”丁当摇着头说,“你一定会好起来,一定会。幸福一直都离我们那么远,这一次,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
阿明伸出手来,把丁当的头搂到他的胸前。他的心跳如那夜一样清晰,丁当死死地抓住衣服,不肯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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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7-2 12:18
(12)
刚刚装修好的新房宽大的客厅里,胡一同和丁当面对面地坐着。丁当有些艰难地说:“我打算跟他结婚。对不起,因为为了这一天,我已经等了整整十年。”
“我早就猜到。”胡一同说,“我一直担惊受怕,没想到只差五天,我还是没能得到你。”
“对不起。”丁当说。
“我要听的不是这三个字。”胡一同站起身来,背着丁当挥挥手说,“你走吧,你本来
就是自由的,不用给我说理由。”
“一同。”
“走吧。”
丁当转身,推开门,离去。
(13)
“恭喜你。”丁当对阿明说,“主治大夫说,你有完全治愈的可能。”
阿明很高兴。
“我们结婚吧。”丁当对阿明说,“就下个月,好不好?”
“等我好了,我一定娶你过门。”阿明伸出手,揉了揉丁当的头发。
“可是,”丁当撒娇地说,“人家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嘛。”
“不知羞!”阿明刮她的鼻子。
“等你病好了,追你的女孩一大串,哪里还轮得到我。”丁当把嘴嘟起来。
阿明把头仰起来,像是在思索。丁当啪的打他一下说:“拜托,女生倒过来求婚,你还那么转啊,你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丁当的样子很可爱,阿明忍不住咧嘴笑起来。病房外,阿明的妈妈靠在门边,偷偷在哭泣。
(14)
春天来了。
广州的春天来得比任何地方都早,花裙飞满了每条街。
若麦一早来到店里开门,就看到了蹲在门外的丁当。她惊喜地拉她起来说:“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早打个电话?”
若麦的肚子已经高高地隆起。丁当兴奋地敲一敲说:“坏若麦,隐瞒军情。”
“你不是新婚吗,我可不敢打扰你。”
“我们没有结婚。”丁当说。
“啊?”
“医生说,他应该还有半年的时间。我瞒着他的病情,求了他好久,他才答应和我结婚。可是没想到,就结婚的前一晚,他死掉了。”丁当说,“只差这一晚,我终于还是没能如愿。”
若麦拥抱丁当,在她耳边叹息:“丁当,你打算怎么办?”
“还没想好。”丁当说。
“总会过去的。”若麦安慰她。
“我相信。”丁当说着,眼角扫到桌上的一本书,笑着拿到手里说:“还是那么喜欢看书?”
“店里多点书好,顾客做头发,有时候要好长时间,看爱情小说,最能打磨时间。”若麦微笑,“这本不错的,你看了准哭。”
那本小说名叫《糖衣》,封面有行小小的字:爱似糖衣,我囫囵吞下,享受刹那甜蜜的错觉。
丁当把书捧在怀里,埋下头,忽然很大声很大声地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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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7-2 12:20
第二部分 临暗
上 部
序
“你必须听!”她站在他面前,口气不容置疑。
她把她的IPOD的耳塞塞到他的耳朵里,他歪了一下头,始终是没能躲开。耳朵里传来的音乐是奇怪的,吉他的前奏,完全听不懂的歌词。她站在他面前,一脸严肃的表情。
他把耳塞取下来,扔到沙发上。人站起来,走到窗前,点燃一根烟。
她站在他身后,背对着他,眼泪掉下来。
一分钟后,她拿起他的烟盒,用他的打火机,也点燃了一根烟。
她坐到沙发上,盘着腿,一面流泪一面抽烟,样子很有些滑稽。这是这个月来他和她之间的第N次冷战,一个月前,他们互相称对方“宝贝”,用同一双筷子吃同一个碗里的面条。一个月前,他信誓旦旦地对她说:小爱,我会爱你一万年。
这就是爱情。
他终于拉开门走了。她被香烟呛得七荤八素却坚持着没有昏过去。她近乎于倔傲的把香烟再次送到唇边,继续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眼角的余光掠到放在门边的一双大大的拖鞋。一只朝南,一只向北。
这就是爱情。
(1)
一夜
二十四小时后,小爱站在了丽江古城的街头。
这时是黄昏。
不过丽江是没有黄昏的,不管天是什么样的颜色,这里永远都有来来往往的人群。小爱拿着手里的纸条询问客栈的所在地,客栈是走前在网上查到的,有个奇怪的名字,叫“一夜”。小爱穿了非常招摇的花裙,厚厚的红唇,背着个大大的花包,招摇地走过丽江才下过雨的小街。两边都是小店,卖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不过这些对于她都没有兴趣。话又说回来了,对于一个失恋的女子,要让她对什么别的东西感兴趣,是一件比较难的事。
站在“一夜”门边的时候,小爱看到了她。短发,短裙,乱七八糟的服饰,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正在跟服务员吵架。
“床上有蚂蚁,怎么不能打折?我还没跟你要医药费呢!”她的声音又脆又响,把胳膊举得高高的,非要让服务员看。
“红点,红点,都是红点点,你说疼不疼,咬你一下啦。哼哼。”
女服务员吓得把身子往后仰过去,再仰过去。
小爱走过去,轻声问:“还有房吗?”
“有预订吗?”
“没有。”
“去别家吧。”服务员说,“这里早满了。”
小爱背着包往外走,还没到门口,被她一把拉住了:“喂,跟我住啦,房费各一半。”
小爱回过头,她正冲她眨眼睛。
“放心,我睡觉不打呼噜。”她说。
小爱还在犹豫,她已经拉着她往里走:“走啦,我那间房不错的,在二楼,光线又好,可以看到半个丽江城呢。走啦,走啦,有缘千里来相会嘛,晚上我们去泡吧,我知道一个好地方哦。”
小爱就这样被她拖拖拽拽地拖进了房间。一间很小的房,有两张床,一个小小的卫生间。两张床上都摆满了她的东西,她把其中一张床上的衣服一把收起来,抱在怀里,冲着小爱点头说:“你睡这里。”
小爱把行李放下来,问她:“我应该给你多少钱?”
她伸出手来:“一天二十,你交我也行,交总台也行。”
小爱不信:“这么便宜?”
“你以为这是在巴黎?”她眼睛一瞪。
“我还是……喜欢一个人住。”小爱把包背起来说,“要不,我去找找别的地方。”
“不要不要。”她忽然挡住门口,很怕小爱离去的样子。
“不要。”她说,“这里真的很好的,要不,我可以不收你的钱。这还不行吗?”
小爱奇怪地盯着她。
“叫我离离。分离的离。”她咬着下唇说,“我失恋了,我一个人住会害怕。”她看着小爱,眼睛又大又亮,有些湿湿的。
小爱的心忽然就软了,她把行李放下来,书上说得一点儿也没错,丽江是一个很戏剧的地方。
除了离离,或许小爱应该还可以偶遇一个帅哥,当然,这是后面的事。
(2)
两个人
没答案,没答案,真爱在哪儿。
用力想,用力想,难道是他?
…………
进酒吧一小时了,离离一直在唱歌。一开始是跟三个小姑娘唱,她给了她们三十块钱,可以得到三支玫瑰和六首歌。小姑娘们扯着嗓子唱了半天的“阿哥阿妹”,捏着三十块钱心满意足成群结队地走了。离离就开始一个人唱,唱着唱着不过瘾,她就跑到酒吧的台子上去扭着身子跳舞,没有人关心她,在丽江,在丽江的酒吧,没有人会用奇怪的眼光看离离。
离离冲小爱眨了眨眼,大声说:“来啊,一起跳。”
小爱喝着一杯啤酒冲离离摆摆手。
离离笑,声音低下去,但嘴型很夸张,小爱知道她在说:“放不开!”
离离扭着身子,像蛇一样地从台子上滑下来,趴在小爱的桌上,低下来喝了一口她的啤酒,然后说:“忘了自己,就可以忘掉失恋啦哦。”
小爱瞪着离离。
离离说:“你别告诉我你没失恋,好孩子都不许撒谎。”
说到这儿,离离的手机忽然响了。诺基亚很清脆的铃声,离离眯起眼睛来看了一下号码,把手机忽然伸到小爱面前说:“你替我接!”
小爱躲开。
诺基亚不折不挠地响着。
离离不折不挠地说:“接嘛,替我接嘛,求你啦。”
手机贴近小爱的耳朵,小爱听到那边传来一个特别好听的男声:“离离,你在哪里?”
“我……”小爱指着离离,“她……”
离离朝小爱做鬼脸。
“她……”小爱结结巴巴地说,“她,她上洗手间去了。”
“噢,你不是她。”对方说,“谢谢你,等离离回来,你转告她,让她来官房大酒店708房间找我,我来丽江了。”
“哦。”小爱说。
对方把电话挂了。
“什么?”离离瞪大了眼睛问,“他说什么?”
小爱把手机塞回离离手里:“他说他在什么官房大酒店等你,让你去。”
“官房?”离离尖叫起来,“他在丽江?啊啊啊!”
“你怎么了?”小爱问。
“我没什么。”离离说,“亲爱的小爱,你是否愿意陪我去一下官房大酒店呢?我介绍一帅哥给你认识。”
“不去!”小爱干脆地说。
“可是你不去,如果他杀了我,谁来救我呢?”离离说。
“那我更不能去了。”小爱说,“我还要留着一条命去爬玉龙雪山呢。”
“走嘛,好小爱。”离离说,“你陪我去见他一面,我们今晚还是回客栈住,明天我陪你去爬雪山,还不行吗?”
“离离。”小爱说,“要知道我们并不熟。我来这里是度假的,希望你不要干扰我,行不行?”
离离松开小爱。
她的眼泪忽然从大眼睛里流了出来。
小爱吓了很大的一跳。
“喂。”小爱慌里慌张地递过纸巾说,“喂,你不要这样啊。你到底怎么了?”
离离继续哭,无声的,大滴大滴的眼泪。
“哭吧。”小爱说,“伤心总是难免的。”
离离却忽然不哭了,扑上来要抱小爱的样子,小爱躲开了,拿着自己的包往门外匆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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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7-2 12:21
(3)
初遇
很累,小爱回到客栈就睡了。
睡以前,真是有些想他,手机拿在手里翻来覆去,最终没有给他发短消息。就这样捏着手机睡着了。
半夜醒来的时候,她感觉到有个滚烫的东西靠着自己。清醒过来后,发现是离离。离离全身烫得要命,爬到她床上来,抱着她,嘴里在哼哼。
“你怎么了?”小爱爬起来,开了灯,看到脸色绯红的离离,用力拍她的脸说:“你没事吧,离离,你是不是在发烧。”
“我要死了。”离离气若游丝地说,“你们都不管我,我要死了。”
“你得去医院。”小爱穿上衣服,把离离扶起来说,“你先喝点水,我带你去医院。”
“让我死了算了。”离离说。
小爱把矿泉水硬灌到离离的嘴里。水流下来,把离离的衣服弄湿了。她没换睡衣,穿一条在丽江才买的花裙,人软软地塌在那里,烧得不行了,脸上却好像在笑。
喝完水,离离倒到床上。
“你起来,”小爱说,“我们去医院。”
离离不理她,好像睡去了。
小爱急得有些手足无措,又去弄了冷毛巾来替她盖到额头上,再到服务台去找药,睡得蒙蒙眬眬的服务员朝小爱摆手说:“没有,没有。”
小爱跑回房间,离离的烧依然没退,她开始说胡话,喊一个人的英文名:Tony,Tony。
小爱忽然想起什么,她在离离的包里找到离离的手机,手机关了,小爱打开来,找到那个“已接电话”,拨过去。
凌晨四点,那个电话并没有关机。
还是那个很好听的男声:“离离?”
“不是。”小爱说,“我是离离的朋友,她发高烧了。”
“噢。”那边说,“你们在哪里,我这就赶来。”
小爱报出地址。
“谢谢你替我照顾她。我带着药,尽快赶到。”
“没事。”小爱说。
挂了电话,小爱坐在床头看着离离,她忽然发现离离看上去真的很小,好像就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只是服装和化妆让她显得老气而已。再又想,自己跟离离的命运是不同的,不会有谁为了自己追到天涯海角,不会有谁会为了自己不离不弃。
这世上肯定是有真正的感情的,只是自己遇不到而已。
这世上肯定也是有好男人的,只是不属于自己而已。
不知道他,此时正在做什么?
不知道他,会不会想起自己?
…………
胡思乱想中,有人敲门。
小爱站起来开门,一个男人站在门口,手里捏着一个药瓶。
一个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的男人。透过清晨依稀的光线,看得出他穿得很考究。他肯定很着急,但依然维持着他的礼貌:“请问,离离是不是在这里?”
“是。”小爱微笑,让开身子,客栈的房间很狭小。他进了门,坐到床头,替离离把额头上的毛巾拿下来,对小爱说:“请给我一点水。”
小爱打开一瓶新的矿泉水递过去。
他说:“谢谢。”然后开始给离离喂药。
他的声音真是好听得没救了,让人感觉温和,踏实。他抱起离离,离离歪到他的胸前,很乖地把药吃了。
小爱的心上上下下地疼起来,也不知道是为何。
于是,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4)
束河
古城的凌晨,美得像个梦。
小爱在青石板的路上慢慢走。游人并没有散去,只是没有白天那么拥挤,所以小爱并不觉得寂寞。一个人漫步,有些像在梦游,半梦半醒,心头的万千滋味全变得简单,所以,小爱的心情还算是不错的。
大约两小时后,小爱回到了客栈。
离离和那个男人都不在,人去楼空。小爱收拾了行李去退房,服务员告诉她账结掉了,连后两天的都一起结掉了,如果要退房,还要退钱给她。
虽然钱不多,小爱还是站着怔忡了好一会儿。
长这么大,她最不喜欢的就是欠人的感觉。可惜的是,一直没记下离离的电话。
夏天的玉龙雪山并没有传说中的景致,小爱玩得有些索然无味,听旁边有人建议说山下不远处的束河古镇不错,小爱决定下山去束河玩。
束河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地方,最主要的是安静,一条清得见底的小河绕着小镇盘旋。小爱很远就看见了离离和他,他们坐在一家咖啡馆的外面,离离戴了一顶很夸张的彩色的帽子,在喝一杯鲜艳的果汁,他穿白色麻质的休闲上衣,在吸烟。
他们面对面地坐着,并没有交谈。
这是小爱第一次清楚地看清他。
小爱走近了,把一百元放在他们的桌上,轻轻地说了声:“谢谢。这是你们的钱,还给你们。”然后打算转身离开,离离却一把拉住她,欣喜地说:“小爱,是你?”
小爱笑笑:“你没事了吧?”
离离说:“挂完水就没事了。昨晚真是谢谢你啊。”
“是的,”他也说,“谢谢你打电话给我。不如坐下喝杯茶?”
“对啊对啊,”离离说,“坐下喝杯茶,相逢就是缘,你看我们多有缘。”
他把烟灭了,起身替小爱把椅子拉开,对小爱做请的手势。
小爱不好意思推托了,于是就坐了下来。
他问小爱:“喝什么?”
小爱说:“随便。”
他就替小爱点了茶,上等的乌龙,闻起来比喝起来感觉还要好。
他不再说话。或许是他们之间的冷战还没结束,一向叽叽喳喳的离离也不说话。时光就是这样停住了似的,在陌生的束河,和两个陌生的人一起喝茶,小爱的心忽然变得透明而澄澈。
小爱想,或许自己已经忘掉他了。
或者说,自己可以原谅他了。
忽然想哼一首歌,那首歌里有句歌词真是让人心酸,它唱:最痛的痛是原谅。
离离趴在桌上,像是睡着了,粉红色的裙在束河的黄昏像一盏幽暗的灯。小爱转过头,忽然发现他在看自己,于是小爱把头又转向另一边。
那眼光,温暖得令小爱害怕。
当然小爱知道,他不是自己要找的那种人,他是属于离离这种女孩的。对于在时尚杂志供职了五年的小爱来说,她清楚地知道这个人身上的每一样东西都价值不菲,包括他放在桌上的那个小小的打火机。
“谢谢你的茶。”小爱说完,起身离开。
(5)
再遇
“小爱,小爱!小爱!!”
两天后,在昆明的机场,小爱竟又遇到了离离。
离离嘟着亮亮的红唇,抓着小爱大声地喊:“小爱,我们真是有缘呢。你也回去吗?”
“是。”小爱说,“回家。”
“你回哪里?”
“北京。”
“我回上海。”离离说,“我男朋友在那边等我。”
小爱果真没看到她男朋友,原来他已经先行离去。
“那好啊,”小爱笑笑说,“以后有缘再见。”
“留个电话。”离离说。
小爱把号码报给离离,离离小心地记在手机里,不放心,又拨了一次,听到小爱手机响起,这才鬼笑起来。
“小爱,”离离问,“你做什么的?”
“杂志。”小爱说。
“我也是啊。”离离跳起来,“不过我不是编辑,我是替杂志做模特儿的。”
“我以为你不用工作的。”小爱说。
“为什么?”离离睁着一双大眼睛,不过立刻冰雪聪明地答:“他的钱可不是我的钱。我还是花自己的钱心安一些。”
“是。”小爱低声说。
“你猜我今年多少岁?”离离忽然问。
“二十二?”
“哈哈哈哈哈。”离离笑着跑掉,“不跟你扯了,我的班机要检票啦,下次有缘见面,我再告诉你哦。”
离离就这样走了。
小爱提着自己简单的行李,走到属于自己的登机口,只等了一小会儿,也开始通知检票,上机后小爱看见他,他坐的是头等舱,他也看到小爱,冲小爱点点头,微笑。
小爱也笑,心莫名地咯噔一下。
原来,他并没有在上海,那么,离离说的男朋友又会是谁?
当然,这只是别人的故事。
小爱自身难保,也毫无兴趣去猜测和了解别人的故事。
飞机飞上了天,小爱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到他和他,以前的那个他和不知道名字的现在这个他面对面地站着,然后,现在这个他一把搂住了她,对她说:“你跟我走吧。”
以前的那个他脸上竟毫无表情。
醒来的时候,小爱的脸通红。
她不知道这个梦代表着什么,一个让自己感觉不踏实的诡异而莫名的梦。小爱真恨不得从飞机上跳下去。
空中小姐甜美的声音在说:我们的飞机很快就要抵达北京机场……
小爱用手掌捂住脸,不让自己想任何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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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7-2 12:22
(6)
雨一直下
北京有雨,中雨。
小爱站在机场出口处,身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我有车,不介意的话,我送你回家。”
小爱猛地回头,发现是他。
“走吧。”他说,“我们从这边可以到地下车库。可能要淋一点雨,你带伞没有?”
小爱从包里掏出一把伞来,他接过,带着小爱往外面走。
不知道为什么,小爱身不由己地跟在他的身后。两人就这样上了车,他发动了车子,问小爱:“去哪里?”
小爱却说:“离离去上海了。”
“是。”他说。
“为什么你不跟她去?”
“她总是这么任性。”他再次问,“你去哪里?”
小爱报出地址,想了想,又报了另一个地址。
他笑起来:“到底去哪里?”
小爱还是又报了前一个。那里是他们合租的房子,也许他不在里面,也许他一直都没有回来,但不管如何,总是要有一个结果的。
“好。”他说。
“麻烦你。”小爱说。
“哪里的话。”他很客气,他开奔驰,也有很好的车技,车子很快驶出机场,在高速路上飞驰。小爱的手机里忽然传来一个彩信,竟是离离的,上面是她和一个男生脸贴脸的大头照。
离离说:“我们和好啦,希望你也和我一样。”
小爱赶紧把手机收起来。
他的脸上并没有好奇的表情,只是开口说:“谢谢你在丽江那么照顾离离。”
“我只是偶然遇到罢了。”小爱说,“举手之劳的事,您不必这么客气,我还要谢谢您送我回家呢。”
“举手之劳的事。”他学小爱的口吻。
小爱忍不住笑起来。
“小姑娘还是笑起来可爱。”他忽然说,“你好像不太爱笑。”
小爱把笑收住了。
他说:“对不起。”
小爱说:“没什么。”
两人便一直沉默。
没过多久,小爱到家了,她在小区门口跳下车来,跟他说“谢谢”。
他并没有要她的电话。小爱隔着玻璃窗跟他挥手的时候,忽然看到前面走过来两个人,很亲热地搂着,男的可能讲什么好笑的了,女的格格笑着,用拳头去打他。男的另一只手拎着一个大袋子,他是来拿东西的,他一定拿走了他所有的东西。
小爱愣在原地。
他们走近了。
他看到她,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搂着女孩继续往前走。
“李进。”小爱喊他的名字。
他并没有回头。
他身边的女孩在问:“那是谁呀?”
李进答:“不认识。”
他们走远了。
小爱感觉自己的身子一直在发抖。她听得很清楚,他在说,不认识。
这就是爱情。
转眼便成天涯,成陌路。
旁边的车并没有开走。车里的人摇下车窗问:“小爱,你没事吧?”
他唤她小爱。很好听的声音。
小爱捏着旅行袋,在雨里,缩着身子,哭起来。
他并不下车,耐心地等着小爱哭完。
大约两分钟后,小爱开始折身往外跑,她很快就跟上了他们,一把拉住李进,小爱咬着牙说:“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李进的新女朋友化了很浓的妆,像夜总会的小姐,她瞪着一双无知的大眼睛,看看李进,看看小爱。
李进想甩开小爱。
小爱坚持着不松手,说:“分手就分手啦,大大方方地说啦,这样子算什么?”
李进说:“你把手松开,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就像个泼妇!”
旁边的女人也开始插嘴:“就是啊,人家不理你了,你要脸不要脸啊?”
小爱看着李进,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你到底是不是在骗我?”
李进把眼睛躲开,厉声说:“你到底放不放开,你再不放开,信不信我抽你!”说罢,手已经扬了起来。
“住手。”身后一个声音沉稳地响起。
是他。
他的手落在小爱的肩头,轻声说:“我们走。”
李进和她的新女朋友吃惊地看着他和他的奔驰车。
小爱终于松了手。他带着小爱到车前,替她拉开车门,让她上车。然后,他也上了车,把车开走了。
(7)
梦
小爱在他的车上,一直在哭。
他没有劝她,开着车在路上兜风。
终于,小爱说:“谢谢你,我该下车了,就放我在这里好啦。”
“那怎么行?”他说。
小爱用红肿的眼睛看他:“今天真是不好意思,已经很麻烦你了。”
“没关系。”他说,“不过,开了这么久的车,我有些饿了,要不,你陪我去吃点东西?”
小爱这才想起来,下了飞机一直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吃呢,赶紧说:“好的,我请你吃东西去。”
他把车开到了附近的一家饭店。饭店不大,但里面装修得非常气派,小小的包厢里飘荡若有若无的音乐。在这之前,小爱并不知道,原来吃饭也可以这么有情调。
两人坐下,他很礼貌地问小爱的口味,喜辣还是清淡。小爱说无所谓,都能吃。他说好,然后自己点了菜,要了红酒,跟小爱干杯。
小爱从来没有喝过一杯酒,在外应酬也从来不喝酒,但是那天小爱忽然想喝。喝下一小杯,小爱的脸就红了,他伸手把小爱面前的杯子拿走,让服务员给小爱上橙汁。
小爱说:“不行,我要再喝。”
他说:“好的,过会儿。”
小爱已微醉:“你这是缓兵之计。”
“也算是。”他笑。然后说:“我姓林,叫林森。”
小爱说:“我姓叶,叫叶小爱。”
他笑着说:“你并不能喝酒。”
“是。”小爱老实地说,“还有,我挺傻。”
“呵呵。”他笑,“有些事,忘了就好。”
“我们相识不过两个月,热恋算起来才一个月,半个月前,他借走我十万块,那是我所有的积蓄,我们租的房子是每月一千,这个月的房租还没有交,朋友一直提醒我对他要小心,其实我并不是傻,真的,我的智商很高,高考的时候,我考我们全市第二名,我不喜欢北京,我留在这里,是因为我的家人都认为我该留在这里,我也不喜欢杂志,我做杂志是因为只有做杂志可以挣到比较多的钱,其实我是一个顶无用的人……”
小爱滔滔不绝,语无伦次。
往往是这样,当悲伤深入骨髓,人不是多话,就是沉默。
小爱选择了前者。
他品着红酒默默地听。
有汤上来,他盛汤给小爱喝。小爱暂时住嘴,把汤送到嘴边,他轻声地提醒:“小心烫。”
小爱端着汤碗看他,他是那样细致温和的一个男人,他也在看她,眼光有些像看离离。小爱不自觉地低了眉眼。
很可口的汤。
小爱放下碗,说:“没想到会有一个陌生人目睹我的失败。”
他说:“如果失恋叫失败,那谁没失败过呢?这并没什么。”
小爱问:“你很爱离离吗?”
他想了一下说:“是。”
小爱又问:“你听没听过一首歌,歌里唱‘最黑的黑是背叛,最痛的痛是原谅’。”
“我这个年纪不听流行歌曲了。”他说。
小爱说:“我真想快点到你这个年纪。”
“那也得一天一天慢慢地过。”他说。
小爱笑,他盯着小爱的笑,忽然有些发呆。
小爱看着发呆的他,忽然也有些发呆。但她并没有把眼光移开,他们对视了好一会儿,小爱拿起自己的包,轻声说:“我要走了。”
“你的行李还在我车上。”他提醒小爱。
“啊,是。”小爱说,“不过你不必送我了,我拿了行李打车走。”说完,小爱扬声让服务员过来埋单。服务员看着她,再看着林森,微笑着并不动。
“再吃点。”林森说,“吃饱了,我送你回去。”
小爱坚持着把钱包掏出来。
钱包里的钱不多了,这是小爱最后的钱。
林森示意服务员出去,服务员出去,把门带上了。林森这才说:“明天你请我吃饭吧,这家餐厅是我的,他们不会收你的钱的。”
小爱吃惊地看着林森。
“明天?”林森说,“地点你来定。”
小爱没有承诺,默默地收起了钱包。
他们并肩走出餐厅,雨停了。夜的空气里,有让人失眠的味道。小爱把行李从他的车上拿下来,跟他说“再见”。
他说:“真的不要我送?”
小爱摇头。
“那好。”他说,“我等你电话。”
小爱点头,点完了,又摇头。
他递过来一张名片。名片很简单,只有他的名字,还有一个电话号码。
小爱拿着行李,名片,上了他替她拦的一辆出租。
这样的相遇,是一场梦。
车子开到一半的时候,小爱把车窗摇下来,把名片扔了出去。名片像一只白色的蝶,飞向空中,很快就淹没在夜色里,不见了。
(8)
哭过之后
人生就是这样,痛过哭过,一切还得从头再来。
关于丽江的版,小爱和美编一起做了三天,美编点点是个可爱的小女生,人不算漂亮,但很会打扮,走在时尚的最前端。她捏捏小爱的脸说:“女人,工作着是美丽的。”
小爱歪嘴笑笑。
社长走过来看她们的电脑,眯着眼睛,把小爱和点点都弄得有些紧张了他才开口:“这是谁通过的选题?”
“刘老师。”小爱说。
“又是丽江。”社长说,“好像全中国就一个丽江可以做文章。有没有一点新意可言?”
“不是的。”点点辩解说,“我们是去年做过一次丽江的专题,这次是小爱亲自去的,写的文章也很棒,社长要不你看看?”
“我不要看。”社长说,“让刘老师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小爱看着社长的背影嘟嘴。
人不顺利的时候就是这样,喝凉水也塞牙。
小爱收拾了包往外走。点点问她:“你真不做了?”
“不做了。”小爱说,“社长不喜欢,做什么做!”
“读者是喜欢的呀。”点点说,“有时候,你要坚持一下你自己。”
“我一直坚持我自己,可是我得到了什么呢?”
点点把电脑点到游戏上,骂:“你这个活该痛苦的女人。”她并不知道小爱失恋,被骗,口袋里只有最后的五百块钱,还要交一千多块的房租和电费。如果她知道,她肯定不会这么骂小爱。
小爱真正的痛苦,还是藏得比较成功的。
她背着包信步走出杂志社。没走多远,就接到刘老师的电话:“你在哪里呢?社长到处找你。”
“我在外面。”小爱说。
“我知道你在外面。”刘老师不无好气,“上班时间,你怎么能说走就走。这期杂志时间这么紧,你还有心思到外面去逛!”
“社长不是不喜欢吗?”小爱说。
“他不喜欢,你就要做到让他喜欢!”刘老师开始生气,“你不能把什么事都推到我头上!”
“噢。”小爱明白他在说什么,于是说:“对不起。”
“十分钟内你给我回来。”他在那边下令。
“如果我不回来呢?”小爱问。
那边不说话。
小爱于是说:“我不回来了,我打算辞职了。谢谢你的照顾。”
“喂!小爱你……”
小爱挂了电话。
反正什么都没有了,不如没有得彻彻底底,两手空空,无牵无挂。或许这样,才会有重新再来的勇气。
很多时候,任性都是一件让人极快活的事。
深呼吸一口,小爱决定去找李进。李进在一家模特儿经纪公司上班,公司离这里并不是太远,小爱一直冲到他的办公室里,他穿得整整齐齐,正在电脑前和客户说话。见了小爱,他有些吃惊,把小爱拉到会客室,这才问:“你怎么来了?”
“我来要回我的钱。”小爱说。
李进深呼吸一下,哄她:“你放心,我会还你的,再过些日子,好吗?”
“不好。”小爱说。
“你这就不讲道理了,不要逼我。”李进说,“我先提醒你。”
“我今天来就是来逼你的。”小爱说,“我没钱了,工作也没有了,你把欠我的钱还我,这是必须的。”
“你怎么会没工作了?”李进吃惊。
“我辞职了。”小爱说。
“你怎么这么冲动!”
“我一向是个冲动的人,当初决定爱你的时候,何尝不是这样。”
“好了,好了。”李进说,“我尽快想办法,还不行吗,有了钱我就给你打电话。”
两人正说着,一张脸忽然贴到会客室的玻璃上来,好夸张的一张脸,好夸张的发型,好夸张的笑。把小爱和李进都吓了一大跳。紧接着,那人跳了进来,把小爱猛地一抱说:“宝贝儿,我们可真是有缘,有缘啊,走哪儿都能见着。”
是离离。
有人在外面喊:“离离,走啦。车子等着呢。”
“哎!”离离拍拍小爱的脸说,“晚上一起吃饭啦,你的电话没变吧。”
小爱说:“没。”
“好,我晚上打你电话啊。”离离一面说,一面被人拉着走远了。
李进问小爱:“你认得她?”
小爱不吱声。
“她可是现在最红的平面模特儿。”李进说,“我一直找她谈个项目都没谈下来,你要是替我谈下来了,我立马把钱还你,如何?”
小爱看着李进:“你真无耻。”
李进无耻地答:“你还真说对了。”
他知道小爱会答应他的,他对小爱,一向都是这么有把握。
浮力森林~
发表于 2006-7-2 12:24
(9)
有星星的夜
圣地亚西餐厅。
快进门的时候,李进搂住小爱的肩。那是小爱曾经依恋的味道,但是现在是那么憎恶。小爱推开他,他又把手放上来,轻声说:“敬业点嘛。”
小爱怒斥:“你再这样,我现在就走。”
“OK!”李进把手放开,“小脾气牛牛的嘛。”
小爱只恨自己瞎了眼,和这么俗气的人竟然谈过恋爱。但那个时候,李进真不是这样子的,他风度翩翩地进杂志社,推荐几个他手下的模特儿上杂志的封面。认识不过三天,他就对小爱说:你是我认得的最独特的女子。
一句简单的话,俘虏一个二十七岁女子的芳心。
在这之前,小爱并不是没有恋爱过,甚至,那是一次令她灰心丧气的恋爱。相识三年,见面不超过十次,对方说,这是恋爱,小爱就认定那是恋爱。三年后,这份感情无疾而终。小爱拼命工作了三年,刚进杂志社那会儿,通宵加班是常有的事。就在她刚刚忘记一些伤痛的时候,李进出现了。
李进出现得恰是时候。小爱正想重新开始,李进最初呵护的爱,怎么看,都不会像是假的。
小爱想,要怪,就怪自己情商几乎等于零。
两人别别扭扭地进了圣地亚,离离高举双手唤她的名字:“小爱,小爱,这边来!”
李进走在小爱的后面,离离看看李进,不相信地问小爱说:“真是你男朋友?”
小爱的眼睛却定在离离的后面不动了。
是林森,他正在冲自己微笑。
李进夸离离说:“今晚真是美得不像话。”
离离笑:“别当着小爱夸别的女人,我不答应。”
李进把小爱一搂说:“我媳妇一向宽宏大量,放心吧。”小爱挣脱李进,李进冲林森笑,他并没有认出林森。
一个忘性如此大的人,你怎么能让他对感情认真。
离离一把扯过小爱,让她坐到她和林森的中间。李进则自己找把椅子坐下了。
离离把一杯红酒端到小爱面前,要跟她碰杯,林森伸出手把酒杯拿下了,说:“她不能喝酒。”
离离奇怪地看着小爱和林森:“看来你挺了解小爱的嘛。”
林森说:“这还需要了解吗,她一看就不能喝。”
李进也加上一句:“是的,她是不能喝。”
小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离离格格格地笑起来。
喝完酒,小爱的脸又红了,她红着脸吃一块牛排。李进开始和离离搭话,非要离离答应替一家杂志拍组照片。离离对付这样的男人显然非常的有经验,不停地和他耍着太极,李进笑嘻嘻地说:“你和我老婆关系这么好,就给我一个面子啦。”
离离说:“谁啊,谁是你老婆?”一面说一面朝小爱眨眼睛。
小爱低着头继续吃牛排。
李进说:“答应吧,我都答应人家啦。”
“好吧。”离离爽快地说,“看在小爱的面子上,答应喽,不过我说好,最多给一天时间,拍不好不关我的事。”
“放心。”李进高兴地说,“我找的是最好的摄影师。”
“最好的摄影师在这儿呢。”离离的手往后一指,一直指到林森的身上,“除了他,没有更好的摄影师。”
林森骂离离:“不要胡说八道。”
离离越过小爱的身子,手一直放到林森的胸前,拍一拍,说:“林总,你说是不是?是不是只有你能把我拍得最漂亮?”
小爱尴尬地往后让。
林森说:“不会摄影的人,拍你也会漂亮。”
离离笑得天花乱坠,冲小爱眨眼,妩媚到极致。离离真是个美女,小爱竟然到今天才认识到这一点。
“晚上去K歌吧。”李进说,“我请客。”
“是吗?”离离说,“这么好?”
“你们去吧。”小爱说,“我有事要先回去。”
“不要扫兴!”离离叫起来,“小爱不许扫兴,今天是我的生日。”
“是吗?”小爱不信。
林森说:“她天天生日。”
离离又笑着伸过手来打林森,不知道真还是假。
但吃完饭一行人还是去卡拉OK厅。李进和小爱坐进林森的奔驰的后座,离离坐前面。李进好像忽然想起些什么,摸摸头,看看小爱,再看看开车的林森。
小爱把头扭到窗外。
离离的朋友真是多,在卡拉OK里刚坐下,就被她三三两两地招呼了来。李进忙前忙后,一副极度高兴被宰的白痴样,离离他们又开了红酒来喝,情歌一首接一首。他们终于渐渐忘掉小爱的存在。小爱起身,悄悄离开。外面又下雨了,这真是一个多雨的季节。小爱把外衣脱下,挡在头上,正欲打车离开,忽然有人从后面拉住她说:“我送你吧。”
小爱莫名地一哆嗦。
“你还欠我一顿饭。”他说,“或者,夜宵也行。”
小爱好不容易稳定自己的情绪,转身说:“林先生,你误会了,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女子。”
“那你是什么样子的?”他饶有兴趣。
“我要走了。”小爱说。
“不许。”他一把搂过小爱,语气不容拒绝,“跟我走。”
小爱吓得轻声尖叫,人却身不由己地跟着他往前走。到了他的车前,小爱感觉自己人就要虚脱,思想全部处于空白,不知道自己是谁。
他把车门打开,让小爱坐进去,替小爱关上车门,这才自己坐上车,发动了车子。
车往前开去,小爱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里,不过,去哪里也好,总是有个地方可去,总是有个目的地。这么一想,小爱心里的恐惧全都消失了,甚至冒出一些些探险的喜悦来。这种喜悦让她稍稍感到有些舒服,于是小爱坐直了身子,眼光看着前方,不说话。
他问小爱:“冷不冷?要不要关掉空调?”
小爱说:“不必。”
他说:“你想去哪里?”
小爱说:“不知道。”
“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你肯定喜欢。”他说。说完,他的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没接。紧接着,小爱的电话也响了,小爱看了一眼,也没接,怕它再响,索性把电话给关掉了。
“我也关机。”他说。
“你不怕吗?”小爱问。
“怕什么?”他说,“我认为怕的人应该是你。”
小爱笑:“我早就是自由身,可是离离……”
他笑着打断小爱说:“这有什么区别吗?”
“好吧。”小爱说,“好。”
“什么好?”他问小爱。
“有胆量就好啊。”小爱说。
他打哈哈。不再说话了。
小爱扭头看窗外,雨停了,星星游出夜空,繁华地挂着,一堆,又一堆,堆满天。
浮力森林~
发表于 2006-7-2 12:24
(10)
怀抱
跟他走进那间会所的时候,小爱忽然想起丽江的那家客栈,客栈的名字:一夜。
小爱第一次对自己有种陌生的感觉。好像不再认得自己,不知道自己将要做什么。其实小爱心里很清楚,这是一个危险的男人,也是小爱玩不起的游戏,但是她对自己没有办法。然而,正是因为这种“没有办法”,又让小爱对接下来的这一夜充满了一种带有恐惧感的幸福期盼。
这个世界,真是乱了套了。
可是,事实和小爱想象中的有些不同。这是一个小爱从没来过的地方,也好像没有那些“暧昧”的感觉。他把小爱带到了一个“读书俱乐部”。空间很大,书架是中式的,摆满了各种各样高档的图书,还有电脑,可以供你随时上网,椅子很舒适,坐下去,就不想站起来,甚至还有VIP室,只供你一个人使用。
小爱摸着那些书,有些爱不释手,并惊异地发现自己办的杂志居然也在其中。
“你常看这本杂志?”小爱问。
“不。”他说,“我只是投资商之一。”
小爱吃惊,默默地把杂志放回原处。社长以上的人,她几乎是不认识的。所以根本不知道林森这号人物。
“这杂志不错。”林森说,“你做得很用心。”
小爱惊讶地回头,他竟然知道她!
林森却转开话题说:“你看这里也不错吧,我常来这里。”
小爱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挑挑眉说:“怎么,不信我是爱书之人?”
“呵呵。”小爱笑,“怎么会?”
“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喜欢书。”他说,“后来才知道你是大名鼎鼎的小爱,你们周社长每次开会都会提到你。”
“是吗?”小爱说。心里却在拼命地想,第一次?那应该是在夜里,他为了离离而来,那夜月光如倾,他忽然而至,手里握着给离离治病的药。那时的他与她,肯定都没想过会有今天的交集。
“你在想什么?”他问小爱。
“没。”小爱抚摸着一本摄影作品集,问他,“你喜欢摄影?”
“那是离离在胡说。”他说。
“你和离离认识多久了?”
“十几年吧。”他说。
“爱情很累。”
“是。”他答。
“所以还是不要爱的好。”小爱把书拿着,在沙发上坐下来,开始翻看。
他在她对面坐下,有服务生过来,轻声细语地问要喝什么。他说:“冰咖啡。”小爱从书里面把头抬起来说:“我要橙汁。”
服务生点头走开。小爱对他说:“喝咖啡对睡眠没好处。”
他笑:“我要睡觉的时候,一盒咖啡豆倒进我嘴里也没用。”
小爱环顾四周:“这里真好,我从来不知道有这么好的地方。”
“这里是私人会所,只接待一些朋友,基本上不对外开放。”
小爱豁然开朗:“这里,又是你的地盘?”
“聪明。”他微笑。
“林先生。”小爱把书合起来说,“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给我?”
“那要看你肯给我多少时间。”林森狡猾地答。
“一夜。”小爱说,“一夜够不够?”
“哈哈。”他笑起来,他笑起来的样子真的极富杀伤力,所以小爱只好低下了头去,低着头的小爱听到他在说:“不够。”
“你知道我想多久吗?”林森继续问。
小爱不语。
“我想一辈子。”林森说。
小爱的心狂跳,她站起身来,有种要仓皇而逃的感觉。他却一把拉住小爱的手臂,命令地说:“坐下!”
服务生正好端着饮料过来,小爱只好又仓皇地坐下了。
橙汁有些微苦,小爱皱着眉抿了一口,眼泪忽然就下来了,滴到杯子里,橙汁于是变得更苦。过了一会儿,他坐到小爱的身边来,一只手抱住小爱的肩,另一只手拿纸巾替小爱把眼泪细心地拭掉。他的怀抱温暖,扎实,令小爱不想挣扎。
小爱对自己说,她只是想找一个可以疗伤的地方,做一个关乎爱情的奢侈的梦,至于明天,小爱的日子还是小爱自己一个人过。
“累了,就休息吧。”他拍拍小爱的背。
“嗯。”小爱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
他只是抱着她。
墙上的钟指向夜里十一点整,整点的时候,那只精致的钟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俱乐部里也再没有第二个客人。四周安静得像是到了天堂。这是小爱寻觅已久的天堂。
小爱就这样睡着了。
(11)
误会
醒来的时候,小爱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小小的沙发床上,身上盖着薄被。
茶几上有张纸条:“公司有急事,我去处理,等我午饭。”
一夜过去了,居然还有午饭。
小爱坐起身来,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睡了一夜的她看上去精神不错,脸色也不错。回想昨夜,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不可思议。
小爱到卫生间里把自己简单收拾了一下,拿着自己的包走出了会所。夜里肯定又下过雨了,而且应该是刚刚才停,地面还是湿湿的,天蓝得有些发皱,小爱打了一辆车回到家。
房东站在门口等她。
小爱说:“就这两天,我一定交房租给你。”
“有人要租这房子。”房东说,“每月比你高出两百块的价格,你叫我怎么办?”
“我们有合约的。”小爱说,“一年,你不要忘了。”
“你不按时交房租,合约有什么用。”房东是个胖胖的中年妇女,看上去有些傻,脑子还是挺够用的。
“那好吧。”小爱说,“我今晚就搬走。”
“搬走也要把这个月房租补齐。”
“好。”小爱说,“你稍晚些来。”
小爱回到房间,把门关起来,给李进打电话,李进接了,小爱第一句话就是:“还钱。”
“黄世仁都没你狠。”李进说,“等离离这事办完,我肯定还你钱。”
“我要交房租。”小爱说。
“你不至于吧。”李进说,“这点钱都没了?”
小爱忍住内心的悲愤:“你到底还不还?”
“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吗?”李进说,“行了,乖,自己想想办法,我约了离离试镜,时间马上就到了。”
“在哪里试镜?”小爱说,“我来。”
“你别闹了,”李进说,“你就不怕离离抽你?”
小爱一时不明白什么意思。
李进就补充说:“你都有姓林的罩你了,怕什么,别以为我真什么都不知道。”
小爱气得摔了电话。手机在地上裂成两半,小爱的手抖着,怎么也没办法让它恢复原状。这时又有人敲门,小爱从沙发上站起来,光着脚冲到门口,拉开门大喊一声:“不就是房租吗,你没完没了啦!”
站在门口的不是房东,是穿得像棵橘子树的夸张的点点。她被小爱吓了一大跳:“小爱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小爱一面说一面把她让进来。
“社长大人让我来请你回去。”点点说,“他说杂志没你不行。”
“别忽悠我了,这地球没谁都照转,您替我谢谢他的好意,我不回去了。”
“你真是个要面子的女人,这是你最大的弱点。”点点把脸靠近小爱说,“告诉我,是不是跟李进翻脸了?”
小爱点点头。
“我早说过那小子不是个东西。你非不信。”点点拍拍小爱的头说,“没所谓啦,吃一堑长一智,下回遇到男人的时候当心些。”
“是。”小爱说。
“你低调得让我不肯相信。”点点替小爱把手机装好,拉起小爱说,“走吧,上班去,丽江的版也上了,社长大人还说给你加工资。”
“借我一千块。”小爱说,“我还暂时不想搬家,书太多了,搬起来麻烦。”
“哦,好。”点点说。
“我饿了。”小爱说,“煮碗面吃了再上班去。”
“哦。好。”点点说,“替我也下一碗。”
吃完面条,点点和小爱一起下楼,为了配合点点,小爱特意穿了一套绿色的裙子,两人花枝招展地走到楼下,看到一辆漂亮的小跑车正好开进来,见到她们,停住了,先跳下车的是李进,然后是离离。
离离看着小爱,冷冷地说:“我有事问你。”
“问吧。”小爱说。
“你难道不知道,他是我的男人?”离离说,“你胆可真够大的。”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小爱说。
“得了吧。”点点看着李进说,“就这样的衰男人,你以为我们小爱想要,扔都来不及,你要捡尽管捡了去!”
不明情况的点点完全会错了意。
李进耸耸肩,表示这事与他毫无关系。
小爱制止点点,拉着他往小区外面走。
离离一把拦住她:“我警告你,不许乱来,不然,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你爱他吗?”小爱问。
“当然。”离离说。
“那就珍惜他。”小爱说,“至于你担心的事,完全不必担心。”
“难道你不爱他?”离离问。
“是的。”小爱说,“不爱。”
“你敢当着他说这话吗?”离离问。
“我不会。但不是不敢。”小爱说,“因为这样很无聊。”
“哈哈哈。”离离笑起来,“你跟他共度良宵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无聊呢?”
“我不想解释。”小爱说,“随你怎么想。”
“因为你解释不了。”离离说,“我今天才明白,我们有缘原来是这么回事。或许丽江之行就是个预谋吧,叶小爱,你真是有着十足心计的可怕的女人!”
“呵。”小爱本来很气,却又觉得可笑之极,实在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离离的眼睛上上下下地看着小爱,然后她叹口气说:“如果你真的爱他,如果你不嫌他老,你就去爱吧,爱吧,爱吧,当我什么都没有说!”
点点捅捅小爱:“她在说谁,谁老?她到底叽里咕噜些啥呀!”
“走吧。”小爱拖着点点往前走。
点点一面走一面叽里咕噜地说:“我怎么感觉,这事有些诡异呢。”
“叶小爱!”离离在她身后喊,“叶小爱你站住!”
小爱转过身去,离离站在那里,离小爱不到十米远的地方,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声音尖尖的:“叶小爱,我赌你会后悔的,不信你等着瞧!”
小爱不是怕,却还是莫名其妙地哆嗦了一下。
浮力森林~
发表于 2006-7-2 12:25
(12)
要走了
下午的改版会,差不多开了四个小时。好几次,小爱都忍不住把IPOD拿出来,偷偷放在耳边,点点给她发短消息:不听歌要死人啦。
小爱喜欢听歌是出了名的。
很多的时候,歌曲是不变的朋友,疗伤的好药。
社长忽然点名:“小爱,你来说说。”
小爱连忙把耳塞收收好:“其实我们杂志在上升趋势,又有稳定的读者群,变来变去不一定是好事。”
“你这话一讲,我们今天下午的会算是白开了?”社长的脸冷下来。
小爱说:“我确实是不赞成改版,要改也要等到明年。我们不要怕那些新杂志,他们一时半会儿成不了气候,我们应该以不变应万变才对。”
“散会!”社长说。
小爱起身,社长又说:“叶小爱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点点冲小爱吐吐舌头,小爱倒是一点儿不怕地跟着社长到了办公室,社长大人很客气地到饮水机前替小爱倒了一杯水,之后才说:“你年轻,可也不是小孩子了,能不能不要这么意气用事?”
“好。”小爱说。
“我决定升你为编辑部主任。”
“不会吧。”小爱说,“刘老师不是做得很不错?”
“他的思想跟不上,你做杂志是个天才,我们早就该升你了,只是你太年轻,必须要等到今天。所以,你不应该放弃,更不要跟我再说辞职的事。”
“社长!”小爱慌起来,“我辞职真不是为了这个。”
“我知道我知道!”社长说,“我知道你不是为了这个,这个决定我早就想宣布了,集团那边也是这个意思,你作好准备,下个月就正式上任。”
“这……”小爱说,“这……”
“别犹豫了。”社长说,“我们还等着看你的新举措呢。说句实话,杂志现在难办,竞争又是这么激烈,还是你们年轻人脑子够使,我们这帮人,早该退休了。”
小爱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去吧。”社长说,“刘老师那边你不必担心,集团会安排好他,以后也不会妨碍你的工作,你就放手去做吧。”
小爱苦着一张脸出来,点点问:“啥事?”
“没啥事。”小爱说,“你借我钱,我得过些时日再还你。”
“早准备好了。”点点递给她两千块说,“楼下银行取的,不急,慢慢还我。”
小爱的眼眶红了。
“别哭啊。”点点说,“我们这么好的朋友。”
“我要辞职了。”小爱对点点说,“这次是真的。”
“不会吧。”点点说,“被社长批评了?”
小爱摇摇头,不愿意多说。
“忍忍就过去了。”点点说,“你今天不该当众顶撞他,人嘛,都是要点面子的,你别放在心上。”
“我真的要走了。”小爱说。
“你决定去哪里?是不是有更好的杂志要挖你?”
“不是。”小爱说,“我想回南京老家去。”
“不是吧!”点点还是不信。
“这两千块谢谢了。”小爱说,“我会尽快还你的。”
点点依然不信,茫然地看着小爱。在她忽然相信了的时候,她的眼泪涌了出来,小爱连忙找纸巾来替她擦拭。点点和小爱一样,都是北漂一族,两人常常一起加班一起购物,要说到分离,感情上肯定是过不去。
“不要走嘛。”点点呜咽着,“留下我一个人好没劲的。”
“对不起。”小爱只能这么说。
两人手挽着手走出杂志社,天已近黄昏,小爱跟点点说自己最近喜欢上的一首歌,歌的名字叫《临暗》,点点说,啥意思啊,听不懂。小爱说歌我也听不懂,但就是好听,不过我知道临暗是什么意思,在客家话里,是黄昏的意思。
点点说:噢。
小爱说:其实黄昏比夜晚还要可怕,因为黄昏就意味着黑夜将要来临。
点点说:噢,有点悬。
小爱说:每个人的一生,也许都要遇到这种临暗的时候,我总是对自己说,再坚持一下,不要怕,等真正的黑暗过去,就会天亮了。
点点把小爱挽紧一点点说:噢,原来你还是一个诗人。
两人说着,就看到林森的车开了过来,小爱下意识地想躲,但其实根本就无路可躲。
林森把车停下,摇下车窗,对小爱说:“我送你们。”
点点识趣地说:“不用了,我还有约会。”说完,附到小爱耳边狠狠地说:“你对我隐瞒军情,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说完,点点哈哈笑着,拦了一辆的士快速离开。
小爱迟疑了一下,决定去拦下一辆的士,林森已经从车上下来,他握住小爱的手腕说:“走吧。”
小爱只觉得自己不能够呼吸。刹那间,她疑心自己是不是还在丽江的那场梦里没有醒来,于是用力地捏了捏自己的手臂。
“我们走吧。”林森看穿一切地说,“昨晚不是也没发生什么事吗,你担心什么呢?”
小爱的脸一下就红了。她挣脱林森说:“我真的要回去了,你不要拦着我。”
“可是我根本就不打算放你走。”林森说。
小爱红着脸瞪着眼看着林森,她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男人!
“五年前,我就不应该放你走。”林森说。
小爱完全陷入迷糊状态。
“想知道的话,上车我就告诉你。”
小爱终是上了林森的车,人最可悲的就是这一点,永远也敌不过对自己或是对别人的好奇心。
(13)
表白
林森的车在夜的都市里漫无目的地游走。
车上坐着小爱。
林森问小爱:“你记不记得你曾经见过我?”
“不记得。”小爱说。
林森叹气:“你肯定是不记得。”
小爱说:“林先生,我想你可能是记错了。在丽江之前,我真的不曾见过你,甚至,我都没有听说过你。”
“五年前的圣诞节。”林森说,“集团的聚会你参加没?就在华侨大厦。”
小爱费劲地想,应该是参加了。那一年,她刚刚大学毕业,进入这一行,因为太喜欢做杂志了,所以意气风发,天真可爱,认定世界就在自己的手里。
“那一夜我心情非常不好,喝醉了。”林森说,“我在去卫生间的路上吐了,你正好经过。”
“啊?”小爱真是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你扶我去了卫生间,替我找来了服务员。”
小爱静静地听他说下去。
“我跟你说谢谢,你冲着我笑,对我说,圣诞节快乐。然后离去,”林森说,“那微笑点亮了我。”
“林先生,你肯定记错了。”小爱说,“我一丁点儿也不记得有此事。”
“我虽然老,但记性不坏。”林森说,“丽江那天晚上,我敲开门,你也是这样冲我微笑,当时我还不能确定,后来,你跟我一班飞机回来的时候,我就肯定是你了。”
小爱说:“林先生,我真怀疑你是编剧。”
“呵呵。”林森笑,“你可以不用相信,但是,我要告诉你,我说的都是真的。”
“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呢?”小爱虽然被打动,心里的悲伤却远远盖过幸福,“林先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个世界有这个世界的规律,即便是玩游戏,也不能超越这些规律的。”
“那你跟你一个世界的人又得到了什么呢?”林森说,“十万块,对你来说不是一个小数目。”
小爱涨红了脸:“你调查我?”
林森笑:“你错了,调查你的不是我,是离离。”
“林先生。”小爱说,“请你停车,让我下车。”
“我带你去见离离。”林森说,“你坐好。”
“我谁也不想见!”小爱大喊大叫,“你停车,我要下车!”
林森急刹车,车停在路边。
小爱拉开车门。听见林森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幸福。”
小爱还是下了车,走得毅然决然。
和李进认识就是一个错误,小爱不想一错再错,一伤再伤,这简直是肯定的。
回到家里,小爱给妈妈打电话。
妈妈说:“你确定要回来,就回来吧,反正家里的房间一直替你留着。”
“对不起,妈妈。”小爱说。
“回来吧。”妈妈说,“你在我身边,我会安心一些,暂时要是找不到工作,就在家里歇一歇。”
小爱的泪无声地从脸颊上流下来,无论走到哪里,还是妈妈最好。
房东又来敲门,小爱隔着防盗门把钱递过去,跟她说:“最迟后天搬,我有一些书要整理一下。”
“好吧。”这回她挺宽宏大量的,“需要帮忙也跟我说一声。”
“小爱!”李进忽然出现在门口,“小爱,我来了。”
一看他就是喝多了。
小爱赶紧把门关上。
可是半分钟后,李进就站在了客厅里,他喝多了,却并没有忘记换上自己的拖鞋。
小爱倒是忘了,他也有这里的钥匙,不然,应该把门反锁才对。
“小爱。”李进靠近她,在她的面前蹲下来,说:“小爱,我对不起你。”
小爱厌恶地推开他。
“我跟人投资公司,没想到被人骗,我也是没办法,所以才会骗你。”
“是一开始就骗,还是后来才骗?”小爱单刀直入地问。
“一开始没有。”李进举起手发誓,“我发誓我是爱你的,我只是没办法。”
“算了。”小爱站起身来,“你走吧,那些钱,我不让你还了。”
“可是我一定要还。”李进说,“你去跟林森说一声,骗我钱的人不敢拿他怎么样,只要他一出面,钱肯定会还给我。”
“认识你是我今生最大的耻辱。”小爱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这句话,指着门外说:“你走,永远都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李进扑上来,紧紧地抱住小爱不肯放。
小爱甩不开他。
“别离开我。”李进说,“小爱我是最爱你的,你要帮我,你要帮我。离离都说了,你跟林森说,比她跟林森说还要有用。”
浮力森林~
发表于 2006-7-2 12:26
“你滚开!”小爱拼命挣扎。李进却越抱越紧,像是要让小爱窒息,小爱挣扎不动了,内心的绝望像火一样在熊熊地燃烧,却无能为力。
李进终于松手,他的唇靠近小爱的,在小爱的唇边说:“只要你答应我,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我会给你幸福。”
一天之内,有两个男人承诺要给小爱幸福。
小爱一句话都不想说,她终于挣脱他,爬到沙发上,把自己抱住,全身无力。
李进又靠过来:“小爱,你答应我。”
“走开!”小爱全身发抖地大声喊叫着,“你走开,走开!”
李进却不知死活地伸出手,再次抱住了小爱。
小爱顺手抓起茶几上的剪刀,那是刚才整理书时用来剪绳子的剪刀,它锋利地扎进了李进的手臂,鲜血在瞬间冒了出来。
小爱尖叫,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14)
真走了
当晚,小爱就搭乘火车回到了南京。
票买晚了,没有卧铺,小爱只好坐在硬座席里。
火车摇摇晃晃,小爱的耳朵里塞着IPOD,世事皆与自己无关。
累到极致的时候,人是绝对不知道累的。
李进这会儿应该在医院里,十万元抵一个伤口,他的智商认定是值的。但小爱知道输的还是自己,手臂的伤和心灵的伤怎么可以同日而语呢。
敲开家门的时候,妈妈好像并不觉得惊喜,只是说:“噢,回来了。”
“回来了。”小爱说。
小爱在家里睡了整整一星期。喝妈妈做的汤。妈妈也是一个人,小爱从小就没有爸爸,妈妈总是说,男人不是好东西,所以小爱一直不曾谈恋爱,第一场恋爱开始和结束都莫名其妙,第二场,更是莫名其妙。
很多年里,小爱都曾觉得妈妈不可理喻,甚至心理上有问题,所以毕业后,死活也要留在北京不肯回家。经过这些事,她却忽然懂得了妈妈。
自己是妈妈的女儿,看来有逃不脱的和她一样的命运。
事到如今,妈妈却没什么话可讲,只是变着法儿煨汤给她喝。南京的秋天已经有些微凉。妈妈住的是老房子,窗户不挡风,窗帘还是中学时代的那一幅,只是洗得有些发白。小爱在这里长大,离开后她以为自己不会再回来,那是第一次恋爱吧,妈妈跟她说:不行,不可以。小爱从不和妈妈吵架,那一次也没有,她只是对自己说不会再回来。
但最终还是回来了。
一个月后,小爱跟妈妈说准备去找工作。她把随身带的笔记本电脑打开,接上网线上了网。信箱里全都是信,最多的是点点的,点点在信里说:“你的书我给你全寄回去了,李进也没事了,出院了。亲爱的,我想你,一切都会过去的,你答应我你要快乐。”
再有就是一些作者的信,他们并不知道小爱已经离开,还在充满热情地给小爱投稿。
小爱给点点回信:亲爱的,我没事了。
回完这封信,小爱对自己说:是真的没事了。
时间,的确是个好东西。
没想到点点很快就回了信,她说:上Q。
小爱上了Q,点点又坚持要视频。
小爱跑到卫生间里洗了一把脸,涂了一点口红,再用粉饼把腮扑亮一些,这才上线,冲着点点微笑。
点点说:“哇,越发漂亮年轻。”
小爱说:“置之死地而后生,我早说过我会没事的。”
“哈哈哈。”点点笑,“我也辞职了。”
“怎么呢?”
“杂志要停办了。我赶紧换了一家新的,好在我有经验,不需太仰人鼻息。新杂志给我很大的空间。”
“我还是不太明白,杂志不是办得好好的吗?”
“上头有上头的想法。”点点说,“我们这些普通人,哪里会弄得明白!”
“哎。”小爱叹息。
“还有新闻你要不要听?”点点说。
“说啊。”
“李进要结婚了。”点点说,“他娶了现在最红的模特儿,叫离离。”
厨房里,烧的水开了,壶在尖叫。
小爱说:“点点,就这样吧,我要装开水去啦。”
说完,小爱下了线。
开水壶一直在尖叫。妈妈买了菜正好开门进来,看着发呆的小爱,没说什么,匆匆换了鞋径自走到厨房里去了。
妈妈关了煤气,周围安静了下来。
小爱的心,却被什么莫名的东西掀起了巨浪,排山倒海。她忽然忆起一个温柔的声音,那个声音在她的身后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幸福。”
小爱不是不想要幸福,只是小爱要不起那样的幸福。
幸福的背面,往往是伤痕。
所以,小爱宁愿选择什么都不要,将心交付于一面平静的湖水。
至于底下的波澜壮阔,小爱想,与自己无关。
可是有一些明明跟自己无关的结局,还是敲痛了小爱的心。
“你没事吧?”妈妈过来摸摸小爱的额头说,“你不是说要出去找工作?”
“就去。”小爱说。
“你还年轻,又有经验,肯定有人会要你。”妈妈很少说这么让人快慰的劝告的话,小爱由衷地冲着妈妈微笑。
走在南京的大街上,小爱忽然发现街头有离离的广告牌,她代言的是一个洗发水的广告,长发如瀑,巧笑嫣然。
记忆中的离离是短发。怎么只是短短的时刻,就变长发了呢?或许是记忆欺骗了自己,或许,这根本就不是离离。
不管如何,过去,它已经过去了。
浮力森林~
发表于 2006-7-2 12:27
下 部
序
九月十八日娱乐版头条新闻:名模离离死于离奇车祸。
报道上有图片。
两个戴墨镜的男人,低头穿过围观的人群。
报道很长,围绕离离的死,有很多的八卦,小爱无心看上去,她只知道,此刻,有人在伤心。
小爱把手机拿起来,放下。拿起来,又放下。
手机猛然响起,小爱连号码都没看就慌乱地接,那边是点点,点点说:“小爱,你看报纸没有,天啦,你看没有?”
“看了。”小爱尽量冷静地说。
“警方带走了李进。”点点说。
“哦。”
“看来你真的是无所谓了。”点点说,“这样也好。权当看别人的故事吧。”
小爱挂了电话,眼角的余光看到那张花花绿绿的报纸。
她知道,有人在伤心。
只是,她并没有关心他的权利。
只是,自己也伤心。
小爱把头埋进双膝。离离,亲爱的,你一路走好。
(1)
娃娃
两点的记者见面会,三点的签售,六点晚饭,七点半电视台录节目。
小爱把手里的安排表递给娃娃说:“你要快点化妆。”
“不化了。”娃娃说,“签就签呗,今天我也不想见记者。”
“你还不到牛的时候,没版税拿的时候不要跟我哭。”小爱拍拍娃娃的背说,“乖,快点,你还有一刻钟的时间。”
娃娃的真名不叫娃娃,叫李娟娟,娃娃这个名字是小爱替她取的。两年前,小爱到了一家文化公司做编辑,文化公司挂靠国内一家很有名的出版社,娃娃是他们公司最成功的一次炒作,短短两年,这个十九岁的少女已经全国知名,出版了三本书,且本本畅销,成为无数少男少女追捧的对象。
总编无数次地对小爱说:“我没看错人,两年前你走进我办公室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行,我无论如何都要留下你来。”
小爱谦虚地笑:“我只是喜欢做书而已。”
娃娃的确是个天才,但她写的东西,小爱并不是很喜欢,不过小爱把它做得非常漂亮,因为娃娃是被小爱一手挖掘,小爱,也因此成为出版界炙手可热的人物。
这是小爱没有想到的。
当然也要感谢点点,点点也到了南京,没有点点,小爱的很多想法都不能得到实现。
但现在,公司要迁到北京去。这是出版社的意思,还是只有到北京公司才可能有更大的发展?小爱抱臂站在广场上,看无数的少男少女排着队等娃娃的签名。又是秋天了,黄叶舞秋风,娃娃是金黄色的短发,她不漂亮,但长得很中性,会写另类的爱情小说,情感在她的笔下百转千回,因此她成为男生女生的偶像。
娃娃的新书,有个很恶俗的名字,叫《爱啊》。
十九岁的女生,哪里懂得什么叫真正的爱情。
不过书有人买,就是真理,你不服气也不行。
点点站到小爱身边来,问:“你真不打算回北京?”
“我只是不喜欢北京。”小爱说。
“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点点说,“你就算是为了我吧,我做梦都想回北京。到了北京,我们租个好些的房子,按你的贡献,公司替你买套房也不为过,老总都发话了,只要你肯去,一切都好办。”
小爱说:“现在网络这么发达,我在哪里不是一样的工作?”
“那不一样的。”点点说,“你看娃娃也在北京读大学,怎么说都是北京方便。”
“她很快就会不需要我了。”小爱说。
“你这人就是一向消极。”点点气结,“还有,胆小!”
小爱并不生气,笑。
点点说:“对了,早上接到吴总的电话。”
“哪个吴总?”
“忘性大,做了你几年领导你竟然不记得了。”
“呵呵,原来是他。”
“他们又去做了一本新的时尚杂志,说是势头不错,想请我们回去,没你的电话,所以才打给我游说。”
“那怎么可能?”
“也是。”点点说,“他知道你现在是编辑里的大腕,只是说说罢了。不过他要走了你的电话。”
“你给了?”
“给了。”
“神经。”小爱骂点点。
点点有点不高兴了:“一个号码而已,你不答应就回掉呗,还真当自己是张曼玉。”
小爱答:“懒得跟你说,你越说越离谱。”
签售仍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有记者把话筒伸到娃娃的面前,小爱走上前去,把记者拉开说:“刚才记者会你有问题怎么不问,现在你让她跟读者交流,有什么事签完再说。”
“你是她的经纪人吧。”记者说,“我问你也一样啊。”
“我是编辑。”小爱说,“问吧。”
“听说娃娃已经有千万身家,是不是真的?”
“请专业点。记者先生。”小爱冷冷地说,“八卦的问题我们拒绝回答。”
记者被小爱抢白,脸红一阵白一阵,最后收起本子,一言不发地走了。
第二天,老总把报纸给小爱看,责备地说:“你对付记者也老有经验了,怎么会出这样子的事?你看看,现在连你一起骂!”
报上是娃娃的照片,旁边是小爱,黑着一张脸。
小爱最恨自己的照片被登到媒体上,气结。
娃娃把报纸扯过去看,一面看一面格格笑着说:“千万身家何止啊,应该写成亿万身家,才能号召全民写作嘛!还有啊,小爱姐,你还挺上相的嘛!”
小爱一把把报纸扯过来:“莫胡说!”
“小爱啊,”老总叹息,“你最近脾气是该收一收。”
“对不起。”小爱对老总说,“我昨天是心情有些不好。”
“新书又上榜了,心情应该好才对。”老总说,“这家报纸倒也不必去管它,一家两家小报,翻不起浪来。”
“谢谢理解。”小爱说。
“小爱姐。我想回家看妈妈。”娃娃喊。
“签完云南的两场,我就放你回去。”小爱说。
“那你要陪我。”娃娃把嘴嘟起来。
“陪。”小爱说,“我不陪谁陪。”
“北京的公司已经差不多了。”老总说,“你从云南回来,就到北京上班,社里加大了力度,希望培养出更多的娃娃来。”
“小爱姐罢工。”娃娃说,“别人上来了我吃什么!”
“你不用怕!”小爱拍拍娃娃说,“要努力,做实力派唱将嘛。”
“反正你不能丢下我不管。”别看娃娃已经成名,却还是名符其实,孩子气得要紧。
“好。”小爱承诺。
那夜好不容易没有记者打扰,娃娃、点点和小爱在一起晚餐。娃娃忽然看着小爱,目光炯炯地问:“小爱姐,你为啥不恋爱,你不知道恋爱可以让一个女人变得美丽吗?”
点点正在低头发短消息,她和一个北京的男人认识六年了,本来没什么感觉,但分开后,距离忽然产生了惊天动地的美,最近已经到了热恋的阶段。那男的是一所高校的老师,教英语,据说让很多女生为之疯狂,不过他现在,只为点点疯狂。两人一天一百条短消息不止,双双看来都要立志成为中国移动的年度最佳短信消费者候选人。
点点听娃娃这么一问,把头从手机上抬起来说:“谁说小爱姐不恋爱,小爱姐只是没成年而已嘛,成年后自会恋爱的。”
娃娃做呕吐状。
点点又发惊人之言:“我老公说他们学校有个帅哥适合你,教德语的,等去北京要不要见一面?”
“这条鱼烧得挺好。”小爱像没听见。
娃娃自言自语:“小爱姐完了个蛋了。”
娃娃的语言一向很奇怪,完蛋说成完了个蛋,伤心说成伤了个心啦,奇怪说成奇了个怪了……这样的语言在她的小说里比比皆是,成为校园和网络最流行的语言。
不过它们只能捕获十几岁女人的芳心。
对于快三十岁的点点和小爱来说,还是红烧鱼比较有趣一些。
娃娃看着狼吞虎咽的她们问:“为什么不笑,说,看在本小姐这么有趣的份上,为什么不笑一个?”
点点看看小爱,小爱看看点点,两人继续吃鱼。
娃娃扑倒在桌上,大喊:“好BT的老女人。”
有女中学生忽然敲门进来,被服务员领着,怯生生地喊:“听说娃娃在这里,我想请娃娃签个名。”脸激动得红扑扑的。
娃娃直起身子来签,两个字签得眉飞色舞。
女中学生兴奋起来,得寸进尺掏出数码相机:“拍个照行吗?”
点点站起身来:“好好好,我来替你们拍。”
娃娃把手放在女中学生肩头,女中学生兴奋地说:“娃娃姐,你每本书我都读三遍以上。”
“哦。”娃娃说,“挺好。”
小爱看娃娃的笑,那是专业的笑。两年前,娃娃还是个一见镜头就怯的小姑娘,硬撑着脸上的表情,穿中性的衣服,头发短短的乱乱的,到编辑部来,把U盘往小爱桌上一扔说:“我的长篇,爱看不看。”
那时候的酷是装出来的,现在的酷是真的。
岁月和机遇,成就一个人只需要一瞬。
改变一个人,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