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ach 发表于 2006-8-8 01:32

暗黑精灵三部曲

据说每个男人都有两个无法实现的梦想,一是驾驶着星舰在无垠的宇宙中翱翔 ,二是用铁与魔法与恶龙搏斗。。起码我就是这样,这就是我推荐这部暗黑精灵三部曲的原因,至少在文字中,我们可以体会巨龙,魔法以及善与恶的魅力


第一部:故土HOMELAND

第一篇 权位

序 章


为诗人所赞颂的神秘星光从未照耀这块土地,放射出温暖生命力的阳光也不得其门而入。此处就是幽暗地域,被遗忘的国度喧扰地表下的秘密世界。这里的天空是无血无泪的坚硬岩石,在意外闯入此处的愚蠢地表居民的火把照耀下,四周的石壁灰色单调,泛着死亡的气息。这里不是他们的世界,这里不属于光明的势力范围。不请自来的访客多半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阳光。
极少数能够逃离此处,回到地表的人都有了重大的转变。因为他们的双眼见识过了幽暗地域的魅影幢幢,目睹了无法逃避的末日景象。
黑暗的隧道曲折地穿越这阴森的国度,凿通了大大小小的洞穴,串连起高高低低的窟洞。如同沉睡巨龙尖齿样锐利的石笋沉默地阻挡着入侵者的道路。
此地的寂静如同悄悄潜行的猛兽一般,暗藏无比的压力。对于幽暗地域的旅行者来说,大多数时候,唯一能够提醒自己意识依旧清醒、没有丧失听觉的声音就只有不断的滴水声。水声像是猛兽的心跳,击打在沉默的岩石上,落入幽暗地域冰冷的地底湖中。没有人知道在这些如同玛瑙一样平静无波的湖水底下,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只有在这平静被打破之后,愚蠢又勇敢的冒险者才能够知道是什么样的恐惧等待着他们。
这就是幽暗地域。
此处依旧有许多生命的聚落,和地面上城市一样雄伟的城镇。旅行者在绕过无数的曲折和灰色的岩石之后,可能会突然闯进这样的城市中。生气蓬勃的城市和死气沉沉的地道构成了强烈的对比。不过,这里并不是天堂,只有最愚蠢的旅行者才会天真的如此认为。这些城市是被遗忘的国度中最邪恶种族的家园,其中最著名的就是灰矮人灰矮人(Grey Dwarf):又被称作杜尔加(Duergar)矮人。他们是被地底矮人驱赶出部落的化外之民。但是他们却也是技巧高超的心灵术师,并且天生拥有巨大术和隐形的能力。他们痛恨大多数的其它种族,但迫于生活却也必须和他们交易。虽然他们和黑暗精灵时常彼此征战,但贸易的行为却从未断绝过。另外,他们的心灵能力也让他们在和幽暗地域中许多特殊种族贸易时拥有不小的优势。、寇涛鱼人寇涛鱼人(Kuo-toa)他们的外形就像是全身披着鱼鳞的人类,有着萎缩的四肢和蹼状的手指,外加肩膀上一颗鱼头。一般来说,他们肌肤的颜色是灰色的,而雄性则拥有褐色或是灰色的色泽。成年的寇涛鱼人拥有两栖生活的能力,而且多数都拥有精良的武器。由于过去曾经与地表的居民大战,几乎导致全族灭绝,也因此他们才遁入地底,所以,他们对地表居民都有很深的仇恨。和又被称作卓尔精灵的黑暗精灵黑暗精灵(Darkelf)、卓尔精灵(Drow):一万三千年前,在被遗忘的国度(也就是众人对这个世界的称呼)上,精灵们彼此掀起了“皇冠战争”,战火延烧了三千年。艾瑞凡达(Aryvandaar)、参叶理塔(Miyeritar)、桑塔·欧斯瑞尔(Shantel Orghreier)、凯尔多莫(Keltormir)、艾理瑟(Ilythiir)以及其它的精灵王国在五场接续的大战中彼此征战。在第四次的皇冠战争中(大约在10,000DR时),在守护者(Protector)的牧师和大法师的指示下,艾理瑟腐败、邪恶的精灵被可瑞伦(Corellon)的法术给转变成了黑暗精灵,并且被驱赶进永劫黑暗的幽暗地域中。
大约在四百年后,第一个黑暗精灵的文明崛起于幽暗地域。黑暗精灵的第一个大帝国是塔伦提瓦(Tefantiwar),首都建立在于9,000DR时从矮人王国手中夺下的巴伦顿(Bhaerynden)巨大洞穴中。但是,重振文明的黑暗精灵依旧你争我夺,互相残杀。贵族对抗贵族、牧师攻击牧师,只为了争夺这新领土的统治权。这场战争在一阵突如其来的巨大爆炸中结束了,而这爆炸让巴伦顿的洞顶完全坍方。许多黑暗精灵和他们夺来的矮人都市一起被埋葬在这悲剧当中。现在已经变成露天巴伦顿洞穴后来被后人称为大裂隙(GreatRift)。黄金矮人的祖先稍后重新在这块土地上定居下来,这块土地和附近错综复杂的洞穴就被称为地深领域(Deep Realm)。
在接下来被称为大流亡的年代中,残存的黑暗精灵贵族和牧师们集合了苟活的同胞、奴隶和仅剩的装备逃入了幽暗地域。从那时之后,无数的城市和小聚落就如雨后春笋般的在旧塔伦提瓦帝国的领域中诞生及殒落。
由于蜘蛛神后罗丝女神的教条,大多数黑暗精灵的城市都是由母系社会中的女祭司所统治的。在遵循罗丝之道的城市中,黑暗精灵们通常是由几个贵族家庭以严格的科层体系所统治着。一小群顶尖的贵族家族则会组织成执政议会,议长则是第一家族中的最高阶女祭司。每个家族同样的也由一名最高阶级的女祭司统治,这些女性被称为主母。
从不间断的致命竞争在不同的家族间持续着。同样的,女祭司问彼此也毫不懈怠地勾心斗角,以便能够获得更高的权位。这些明争暗斗都服从一个铁律:“如果无法证明,就从未发生过。”。
就在这样的一个宽两里,高数千尺的洞穴中矗立着魔索布莱城魔索布莱城(Menzorberranzan):其意为魔索贝拉之家。为了纪念第一个来到此处的黑暗精灵而命名。。这座城市散发着黑暗精灵一族仿佛来自异世界的致命优雅气质。以黑暗精灵的标准来看,只住着两万名精灵的魔索布莱城并不算是座大城。在古远的年代,这里不过只是个原始的石笋和钟乳石的空旷洞穴;而现在,这里成为沐浴在魔光下精雕细琢城堡列队的殿堂。整个城市构成了完成的图像,没有任何石块保留了原来的形状。由之而生的秩序和控制感不过是个残酷的假象,掩饰住了统治所有黑暗精灵的浑沌和邪恶。黑暗精灵就和他们的城市一样,美丽、纤细,拥有轮廓分明,让人无法忘怀的脸孔。
但是,黑暗精灵依旧是这个混乱世界的统治者,他们是位在食物链顶端最致命的生物,所有其它的种族都会小心注意他们的动向。任何的美丽在黑暗精灵的剑尖下都会相形失色。这里是幽暗地域,死荫的幽谷,充斥着无数莫名梦魇的大地;而黑暗精灵是这里生存下来的适应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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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rach 发表于 2006-8-8 01:33

权位:在黑暗精灵的世界中,没有比这更重要的字眼了。这是他们的,不,是我们,宗教中最强的动力,是不停拨弄饥渴心弦的力量。野心凌驾了同情心和善良的行为,这一切恶行都是以蜘蛛神后罗丝之名行之。
在黑暗精灵的社会中,权位的提升是由一连串的暗杀来铺路的。蜘蛛神后是个崇尚浑沌和混乱的神。她和女性大祭司们身为黑暗精灵真正的领导阶层,并不会歧视那些拿着淬毒匕首野心勃勃的人们。
当然,每个社会都有一些行为规范。公开的谋杀和掀起战争将会引来虚伪正义的介入;黑暗精灵所施行的惩罚和他们的个性一样毫不留情。不过,在战场的乱兵之中从仇家背后给予致命一击,或是在暗巷中斩草除根都是为人所接受的--甚至可以获得私下的赞扬。黑暗精灵的正义和事实与调查并没有关系。根本没有人在乎。
为权位而掀起不择手段的竞争就是罗丝女神的作法,黑暗精灵的野心是他为了让他的“子民”们以指定的方式作茧自缚而下的诅咒。子民?爪牙是个更适合的字眼,或者不如说他们是为了取悦蜘蛛神后的舞蹈娃娃、是它难以察觉,却又无法挣脱的蛛网中的傀儡。所有的黑暗精灵都必须要在它设下的阶梯上拼命的攀爬,奋力博取它的欢心,更注定只能倒在它爪牙的手下。
权位是我同胞的世界中无解的难题,由于他们对力量的渴求,反而作茧自缚,限制了自己的力量。他们靠着阴谋夺取力量,等于变相邀请他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彼身。魔索布莱城掌握权力的菁英必须要不时回头,提防那柄随时有可能刺进背后的匕首。
因此,致命的一击往往来自正前方。

--崔斯特·杜垩登


第一章 魔索布莱城

对地表的居民来说,这名黑暗精灵可以在几尺之外走过,丝毫不被侦测到。他跨下的蜥蜴坐骑四蹄配着肉垫,脚步无声无息。手工完美,嵌镶的天衣无缝的锁子甲挂在骑士和坐骑的身上,密合得滴水不漏,跟随着他们的一切行动弯曲折合,仿佛是他们的第二层皮肤。
狄宁的蜥蜴用轻松、快速的脚步前进着。无声地踏在破碎的地板、墙壁,甚至是漫长隧道的天花板上。地底蜥蜴藉着他们三趾黏足的帮助,可以像蜘蛛一样飞檐走壁,也因此成为众人喜爱的坐骑。在光明的地表世界里,踏过坚硬的地面并不会留下该死的足迹,但是,几乎所有幽暗地域的生物都拥有夜视能力,能够以红外线观察这个世界。旅行者如果照着可以预料的路线前进,许多生物可以轻易地追寻他们所留下来的温度异常现象。
狄宁双膝用力地夹住鞍具,指挥着蜥蜴越过穴顶,接着跳到墙壁上的另外一个落脚处。狄宁可不想被人跟踪。没有任何的光芒引导他,因为他根本不需要。他是一名肌肤乌黑的黑暗精灵,是那些在地面森林中,耀眼星光下舞蹈的精灵们的血亲。在狄宁锐利的双眼中,温度细微的差异都被转换成鲜明、生动的影像,幽暗地域也不再是黑暗无光的世界。光谱上的所有色彩在他面前的石墙和地板上跳跃,显示出隐藏的矿脉或是地下水脉。生物的热影像是最为清晰的,让黑暗精灵观看敌人就如同地表居民在大白天视物一样的纤毫毕现。
在正常的情况下,狄宁不会单独离开城市。即使对黑暗精灵来说,幽暗地域也不是一个适合单独探索的地方。不过,今天的情况不一样。狄宁必须要确定没有任何不友善的黑暗精灵跟踪他的足迹。
在一扇精雕细琢的拱门之后闪着柔和的魔光,这让狄宁知道自己已经靠近了城市的人口,所以将蜥蜴的步子慢了下来。很少人会使用这条通往提尔·布里契狭窄的隧道,因为魔索布莱城北方的这个区域是专属于学院的。除了牧师和武技师之外,没有人可以通过这里而不引起怀疑的。
每当狄宁来到这里的时候,他总会不由自主地感到紧张。在通往魔索布莱城巨大洞穴的数百条隧道当中,这是防卫最严密的一条。在拱门之后,两个巨大的蜘蛛静静地守卫此处。如果有任何的敌人通过,蜘蛛将会活动起来,并且攻击敌人,而整个学院区域也会响起警报。
狄宁离开蜥蜴的背,让它舒适地站在与他胸部同高的洞壁上。他伸手进魔斗篷的领口中,掏出了挂在脖子上的颈袋。狄宁从颈袋中掏出了杜垩登家族的家徽,那是一只蜘蛛,蜘蛛的八只脚上各拿着不同的武器,背部隽刻着DN两字,这是杜垩登家族古老,正式的家号德蒙·纳夏斯巴农的简写。
“你在这边等我回来。”狄宁在蜥蜴面前挥动家徽,同时耳语道。和其它的家族一样,杜垩登家族的家徽上附有特别的咒文,其中一种可以让家族成员对家畜有绝对的控制权。蜥蜴将会忠实地服从这个指令,四蹄仿佛生了根一样的坚守岗位,即使它最爱吃的疾鼠就在它的大嘴前打盹也无法让它动摇分毫。狄宁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踏进拱门。他注意到两只蜘蛛从十五尺的高度向他望来。狄宁是居住在城中的黑暗精灵,不是敌人,可以不受任何干扰的通过其它的隧道,但学院是个难以预料的地方;狄宁听说这两只又蜘蛛往往会凶暴地拒绝那些未受邀请的黑暗精灵。
狄宁提醒自己,现在可不能被恐惧和谣言所拖累。这次的任务对于家族的战略来说是最重要的一环。他双眼直视前方,故意忽略巨大的蜘蛛,踏入了提尔·布里契。
狄宁往侧边一闪,想要先确定是否附近有可疑的人物,再来就是为了俯瞰魔索布莱城的景色。不管是不是黑暗精灵,从这个角度欣赏这座城市,都一定会赞叹不已。提尔·布里契这个两里高的洞穴中的最高点,可以鸟瞰整座魔索布莱城。学院的校区并不大,组成学院的只有一座建筑:蜘蛛教院,罗斯女神蜘蛛形状的传道所;术士学院,外型优雅,拥有许多高耸尖塔,法师们研究、进修的地方,格斗武塔,十分朴实的金字塔型建筑物,男性战士们在此学习他们的行当。
在提尔布里契之下,一通过了标示入口的无数高耸石笋群之后,地面的高度迅速下降并且扩展开来,整个范围远远超过狄宁锐利的目光所及的区域。在黑暗精灵敏锐的眼中,魔索布莱城更加多采多姿。由不同的温泉裂缝所喷射出来的热影像在整个洞穴中翻滚着。紫色和红色,亮黄色和含蓄的蓝色彼此交叉混合,攀爬上高墙以及石柱,或者单独在黑暗的岩石背景中流动。在红外线的视野中,强大魔法力集中的地方显得更为鲜明,刚刚狄宁经过的那对蜘蛛就闪着能量的光芒。最后才是城市中真正的照明,妖火照耀在庄园中特别打光的雕像上。黑暗精灵对他们自己美丽的创作感到十分自豪,特别华丽的石柱雕刻和雄伟的石像多半都会沐浴在永恒的魔光之中。
即使从这个距离,狄宁也可以看见班瑞家族,魔索布莱城中的首席家族,他们拥有二十座巨大的钟乳石柱,以及同样壮观的十座石笋。班瑞家族从魔索布莱城奠基的时候就已经存在,已经有将近五千年的历史,在这段漫长的时间中,修饰家族艺品以求完美的努力从来没有松懈过。
在幽暗地域中少见的烛光从某些屋子的窗户中流泄出来。狄宁知道,只有牧师和法师会点蜡烛,因为这样他们才能够阅读宝贵的卷轴和书籍。
这就是魔索布莱城,黑暗精灵的城市。两千名的黑暗精灵居住在这里,也是邪恶大军中两千名强悍的将士。
当他想到今晚可能会有些将士死亡的时候,狄宁单薄的嘴唇上不禁滑过一抹笑容。
狄宁仔细地观察着纳邦德尔时往,那是魔索布莱城正中央用来计时的巨大石柱。在这个没有季节昼夜的地方,这是黑暗精灵记录时光流逝的唯一方法。在一天结束的时候,城市指定的大法师将会在石柱底端施展他的魔火焰。这个法术在一整个循环,也就是等于地面一天的时间中都会有效。而火焰的温度将会治着时柱慢慢往上扩展,直到整根时柱在红外线的视野中完全变成红色为止。现在咒文的效力已经消失了,整根石柱现在暗沉沉的。狄宁推论出来,现在那名法师甚至可能正在时柱底端,准备重新开始一整个循环。现在是午夜,约定的时刻。
狄宁远离入口处的那对蜘蛛,悄悄地沿着提尔·布里契的外围行走,寻找墙壁上热纹中的阴影,以便有效隐藏自己身体所显示出来的热影像。最后,他终于到了术士学院,也就是法师们接受教育的场所。他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溜进外墙和学院地基之间所沟成的暗巷中。
“是学生还是大师?”预料之中的耳语声说。
“在纳邦德尔时柱的黑暗之下,只有大师才能够在提尔·布里契的室外走动。”狄宁回应道。一个穿着厚重长袍的身影绕过暗巷的转角,走到狄宁面前。这个陌生人保持着学院中大师的姿势,双臂外伸,手肘弯曲,双掌在胸前--下交叠。
这个姿势是那人唯一正常的地方。“向你心请安,无面者。”他比出黑暗精灵的无声于语,这和开口说出的语言一样的详细。狄宁颤抖的手泄漏他内心的不安,因为这名法师让他神经紧绷得快要断掉。
“杜垩登家族的次子,”法师同样用手势回应道。“你把酬劳带来了吗?”
“你会获得补偿的,”狄宁的手势强调道,这一波的怒气好不容易把恐惧给压制一下来。“你胆敢怀疑魔索布莱城排名第十的德蒙·纳夏斯巴农家族,马烈丝·杜垩登主母对你的承诺?”
无面者往后退了一步,知道自己犯了错。“杜垩登家族的次子,我向您道歉。”他单膝跪地,表示认错让步。打从他参与这次的阴谋以来,这名法师就一直担心自己薄弱的耐心会让自己白白送命。他在一场魔法实验中发生了意外,这场悲剧把他所有的脸部轮廓都给融化了,只留下一团温热的白绿色黏稠物。马烈丝·杜垩登主母是这座庞大城市中据传最会制造灵药的人,她提供了一线无面者不想要错过的薄弱希望。
狄宁冷漠的心对这名巫师丝毫没有同情,不过杜垩登家族需要这名法师。“你将会拿到你的处方,”狄宁冷静地承诺道,“在艾顿·迪佛身亡之后。”
“没问题,”法师同意道。“今晚吗?”
狄宁双臂交叉,考虑着这个问题。马烈丝主母下令艾顿·迪佛应该在两家之间的战斗开始的时候就命丧黄泉。但是那景象对狄宁来说看起来太过清洁、太简单了。无面者注意到这名年轻的杜垩登成员红色的眼中突然闪动的光芒。
“等到时柱的光芒升到顶端的时候,”狄宁回答道,双手兴奋地比着手势,愁眉苦脸的表情仿佛如同狰狞的笑容一般。
“在他死前,要让这个命运已经走到尽头的家伙知道家族的下场吗?”法师从狄宁的表情猜到了他狰狞的目的。
“当你给他致命一击的时候,”狄宁回答道。“剥夺艾顿·迪佛的一切希望。”
狄宁唤回了坐骑,沿着隧道狂奔,找到了会让他从另外一边进入城市的岔路。他从巨大洞穴的东边,魔索布莱城的产业区进入城市;在这里没有其它的家族会注意到他曾经离开这座城,此地也只有几座简陋的石笋固定在平坦的地面上。狄宁胯下一用力,催促着坐骑沿着东尼加顿湖岸狂奔。这个城市专属的大池塘中有座长满苔藓的小岛,上面畜养着作用和牛一样,中型大小的洛斯兽。注一:洛斯兽(Rothe):它的作用在幽暗地域中取代了地表上牛的地位。它的皮毛骨血肉奶全部都可以利用,也因此成为最重要的家畜。几百名的地精和半兽人在持续进行着钓鱼或是放牧的工作,他们抬头注意到了这名黑暗精灵战士的迅疾步伐。不过,他们也知道自己身为奴隶的禁忌,不敢直视狄宁的目光。
反正狄宁也没时间理他们,这个时候他正全心全意在赶路。当他又来到发光城堡之间的窄巷时,他更催促坐骑加快步伐朝着城市中央偏南的区域赶路。那里生长着许多巨大的蕈类,也是魔索布莱城中最美丽房屋的聚集处。
当他盲目的一转弯之后,差点踩到成群漫游的四只熊地精。熊地精(Bugbear):地精的一个变种,也是同样的邪恶、贪婪、愚蠢。这些高大、多毛的地精生物暂停了片刻,打量着黑暗精灵,然后才故意慢慢地让开。
狄宁知道,这些熊地精认得他是杜垩登家族的人。他是名由贵族,是高阶女祭司的子嗣,他的姓氏杜垩登也正是家族的称号。在魔索布莱城的二万名黑暗精灵中,只有一千名左右是贵族,也就是认可的六十七个家族的直系血缘。其它的都只是平民战士。
熊地精并不是愚蠢的生物。他们可以分辨平民与贵族,虽然卓尔精灵们并不会公开张扬自己的家徽,但是狄宁耀眼白发蓄留的马尾也和他的黑色魔斗篷上显眼的紫色和红色纹路就已经明白地告诉他们眼前的人是谁。
这次任务的急迫性让狄宁无暇他顾,但是他却无法忽略熊地精的怠慢。如果他是班瑞家族、或者是其它的八个执政家族的成员,他们让路的速度会有多快?他忍不住要想。
“你很快就会学着要尊敬杜垩登家族!”黑暗精灵压低声音说,同时将蜥蜴掉转头,对准他们冲去。熊地精们开始逃命,转进一条满瓦砾和碎石的巷子。为了压制自己内心的怒焰,狄宁召唤出黑暗精灵与生俱来的能力。他召唤出一团可以阻挡红外线和普通光线的黑暗结界,丢在他们逃窜的路上。他认为这样引起他人的注目相当不智,但是一段时间之后,当他听见熊地精们盲目的撞击和咒骂声时,他觉得这其实是很值得的。
在怒气平息下来之后,他又开始赶路,更小心地把路径保持在热气的阴影中。身为城中第十家族的成员,狄宁可以不受质问地在洞穴中自由行动。但是,马烈丝主母严格要求不能有任何和杜垩家族有爪葛的人被发觉出现在这个蕈伞群中。
马烈丝主母,狄宁的母亲不是一个可以忤逆的人。但是,这也只不过是某种形式的规定。在魔索布莱城中,有一个超越所有其它律法的规定:别被抓到。
在蕈伞群的南边,不耐烦的黑暗精灵终于到了他的目的地。五个高耸,从洞顶到地面的石柱挖空成许多的房间,之间由金属或岩石的矮墙和桥梁所连接。发出红光的石像鬼,也就是这个家族的家徽,从无数的城垛上往下凝视,仿佛是沉默的哨兵。这就是迪佛家族,魔索布莱城排名第四的家族。
高大的蕈类环绕着这整个区域,每五个之中就有一个是尖叫蕈,它们是一种有智慧的蕈类;正如其名,它们会在有任何生物靠近的时候发出刺耳的尖叫声。狄宁小心地保持距离,不想触发这些陷阱。同时,他也知道此地还有更多、更致命的结界守护着这座堡垒。马烈丝主母会料理这些问题的。
预期之中的静默让这里的空气仿佛都凝结起来。魔索布莱城中几乎每个人都知道,迪佛家族的吉娜菲主母已经不再受蜘蛛神后罗丝的宠爱,而她才是所有家族力量背后真正的来源。黑暗精灵从不会公开讨论这种情况,但是每个人都预料地位较低的家族很快将会对岌岌可危的迪佛家族展开攻击。吉娜菲主母和她的家族将会是最后一个得知蜘蛛神后旨意的,这就是蜘蛛神后一向的残酷作风。狄宁只要看一眼,就可以知道这个倒楣的家族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问竖立适当的防御工事。迪佛家族拥有将近四百名的士兵,许多的女性,但狄宁在城垛间看见的士兵许多张脸上都露出紧张和不安的神情。
当狄宁想起自己的家族在马烈丝主母的诡诈的计谋带领下日益茁壮的时候,他的笑容变得更灿烂了。随着他的三名姐妹快速地接近高阶祭司的地位,他的兄弟又是已有所成的法师,而他的叔叔札克纳梵又是魔索布莱城中最强的武技长,正日夜不停地训练三百名精兵;杜垩登家族拥有的是完整的战斗力量。而马烈丝主母和吉娜菲可不一样,她目前正是蜘蛛神后御一即的红人。
“达蒙·纳夏斯巴农,”狄宁压低声音道,喃喃地念着杜垩登家族正式而古老的称呼。“魔索布莱城的第九家族!”他喜欢这句话。
在城市的中央,越过了发出银光的阳台,进入洞穴西边二十尺高的拱门,此地聚集的是杜垩登家族最重要的成员。他们聚集在此处是为了完成今晚的工作,作出完美的计划。在这个谒见室中高耸的台座上坐着的是德高望重的马烈丝主母,腹部因为即将生产而明显隆起。有荣幸能够站在她身边的是她的三名女儿,玛雅、维尔娜和刚获选为高阶女祭司的长女布里莎。玛雅和维尔娜看起来像是他们母亲的年轻版本,纤细,身材瘦小,体内却蕴藏着巨大的力量。布里莎却没有这家族的特征。以黑暗精灵的标准来看,她十分硕壮,肩膀和臀部都圆鼓鼓的。认识她的人都知道,这种体型不过是忠实反应了她的脾气;纤瘦的体格恐怕无法承担杜垩登家族的这名新祭司的狂暴脾气。
“狄宁应该很快就回来了,”锐森说,他是目前家族的侍父侍父(Patron):相对于主母(Matron)的男性黑暗精灵。但由于黑暗精灵是一绝对的母系社会,所谓的侍父不过如同人类历史上的小妾一般,只是泄欲的工具。他们没有太多正式的名分和权力,主母可以任意更换这些家伙,当然,如果侍父本身身怀绝技,自然又另当别论。。“可以让我们知道攻击的时机是否已经到了。”
“我们在时柱显示清晨的时候就立刻出发!”布里莎用她低沉却锐利的声音对他大吼。她转过身对母亲露出期待的微笑,希望能够因为让男人知道自己的地位而获得夸奖。
“孩子今晚就要出生,”马烈丝主母对她着急的丈夫说。“不管狄宁带回什么消息,我们都一定得出发。”
“那将是个男孩,”布里莎低嚷道,丝毫不掩饰她的失望,“杜垩登家族第11名活着的儿子。”
“要献祭给罗丝女神。”札克纳梵插嘴道,他是这个家族的前任侍父,现在则是担任武技长的重要职位。这个战技高超的黑暗精灵战士似乎对所谓的牺牲很感兴趣,站在札克身边的长子诺梵似乎也是一样。诸梵是家族的长子,除了狄宁之外,在这个家里他不希望有任何的其它的人和他竞争。
“根据传统,”布里莎怒目道,红色的双眼似乎迸射出光芒。“协助我们获胜!”
锐森不安地变换姿势。“马烈丝主母,”他大胆开口道,“您应该很清楚生产的痛苦。这痛苦会不会让您分心--”
“你胆敢质疑主母?”布里莎刺耳地大吼,毫不迟疑地将手伸向腰间的缠绕着的蛇首鞭。马烈丝主母伸出一只手阻止了她。
“你只管战斗就好,”主母对锐森说。“让族中的女性来处理这场战斗中重要的事情吧。”
锐森的身体摇了摇,视线低垂了下去。
狄宁来到了将杜垩登家族两个矮小石笋塔包围在其中的魔法所制的围栏旁,围栏内的就是杜垩登家的大院。围栏是由世界上最坚硬的精金精金(Adamatine):比秘银(Mithril)还要坚硬的金属,非常适合附着咒文。也是黑暗精灵们最喜欢用来打造兵器的金属。所制,上百个拿着武器的蜘蛛装饰在其间,每个雕像上都有着致命的咒文和结界。杜垩登家族雄伟的大门是许多其它家族羡慕的对象,但是在目赌了蕈伞群中的壮观建筑之后,再看到自己家寒酸的景象,狄宁只觉得十分失望。他的家园看起来十分平凡,甚至有些光秃秃的;第二层的秘银和精金合金所打造的阳台是个例外,因为那是个保留给家中贵族的地方。阳台上的每个栏杆都刻画着上千组的雕刻,这一切都构成了一个巨大的艺术品。
杜垩登家族和魔索布莱城中其它的家族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们的建筑大半位在一座洞穴中,而不是孤立在高耸的石柱群中。虽然这种设计易守难攻,但狄宁依旧忍不住希望自己的家园能够再华丽一些。
一名兴奋的士兵飞快地打开大门欢迎次子的到来。狄宁一言不发地走过他身边,快步走进大院,意识到有数百个好奇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士兵和奴隶们都知道狄宁今晚的任务和即将到来的战斗有关。
没有任何的阶梯通往杜垩登家族银色阳台所在的二楼。这种设计也是为了让贵族们不受家中的奴隶和平民骚扰而规划的。黑暗精灵的贵族不需要阶梯,他们与生俱来的能力通过特别进化之后,让他们拥有浮空的能力。狄宁在一动念之间就轻松地漂浮起来,落在阳台上。
他急冲过拱门,来到长廊中,此地隐约亮着微弱的妖火,让正常的视力可以运作,却又不会干扰夜视能力的使用。走廊尽头的华丽黄铜门标示了他的目的地,他在那边暂停了片刻,等待双眼调适回红外线的光谱。门后的房间和走廊不一样,没有任何的照明。这是高阶女祭司的谒见室,杜垩登家族雄伟的神堂。黑暗精灵们牧师的房间根据蜘蛛神后的传统,是不准有光亮出现的地方。
当狄宁感觉自己已经准备好之后,他直接推开那扇门,毫不迟疑地挤开两名惊讶的女侍卫,大胆地直接走到主母面前。家族中的三位女儿都眯起眼,瞪着他们大胆猖狂的兄弟。不待准许就闯进来!他知道她们在想什么。莫非今晚要献祭的是他?!
虽然狄宁很喜欢测试他身为低等男性的行为极限,但是他可不能忽视维尔娜、玛雅和布巴莎以如同舞步一般的优雅所展露出来的威胁。她们不但比狄宁高大,更花了一辈子的时间练习使用牧师的邪力和武器。牧师法力延伸的蛇首鞭开始兴奋地扰动,期待着即将降下的惩罚。蛇首鞭的握柄是十分朴实的精金所打造,但鞭身和鞭头都是活生生的毒蛇。布里莎的六首蛇鞭更是迫不及待地舞动、推挤着,将自己沿着腰带缠绕成许多结。布里莎一向是最快给予惩罚的人。
不过,马烈丝主母似乎对于狄宁的招摇十分欣赏。次子知道他在主母眼中的地位,并已会毫无畏惧,更没有丝毫迟疑的执行她的命令。
狄宁从母亲的冷静表情上感到安心,这和他三名姐妹白热的怒气构成强烈的对比。“一切都准备妥当了,”他对她说。“迪佛家族躲在自己的围栏中,当然,只有艾顿还在术士学校中愚蠢地学习着魔法。”
“你和无面者会过面了吗?”马烈丝主母问道。
“学院今晚相当平静,”狄宁回答道,“我们的会面十分顺利。”
“他同意了约定吗?”“艾顿·迪佛会照着在我们的计划被处理掉,”狄宁咯咯笑道。然后他记起来为了让计划更加残酷并已满足自己的欲望,他将马烈丝的计划说了一些修改,延迟了艾顿被处死的时间。狄宁的这个念头带起了另外一个想法:罗丝的高阶女祭司们特别擅长读心术。
“艾顿今晚就会死!”狄宁赶快说,意图在其它人为了细节而探问之前作一个结束。
“好极了。”布里莎皱眉道。狄宁松了一口气。
“开始融合!”马烈丝主母命今道。
四名卓尔族的男性走向前跪在主母和她的女儿们面前:锐森跪在马烈丝面前,札克纳梵跪在布里莎面前,诺梵对玛雅,狄宁对维尔娜。牧师一同吟唱起来,手灵巧地放在每名战士的前额,和他们的情绪融为一体。
“你们都知道自己的位置了!”马烈丝主母在仪式结束后说。她因为另一次的胎动而痛得龇牙咧嘴。“上工吧。”
不到一个小时之后,札克纳梵和布里莎并肩站在阳台上,俯瞰杜垩登家族的大门。在地面上,由锐森和诺梵所领军的第二和第三大队正忙乱地准备着,穿戴上加热的皮甲和金属片;这些都是为了骗过精灵们对热敏感的双眼用的伪装。狄宁的部队是包括一千名地精奴隶的第一先遣大队,早就出发了。
“在今晚之后我们将会名闻遐迩,”布里莎说。“没有人会怀疑排名第十的家族胆敢对抗和迪佛家族一样有力的对手。当我们今晚的血腥工程结束,谣言传开之后,连班瑞家族都会注意到达蒙·纳夏斯巴农!”她靠着阳台的栏杆,看着两个大队组成阵形,寂静无声的开拔。两个大队沿着不同的路径前进,穿越过魔索布莱城曲折的道路,最后将会在迪佛家族五个巨大石柱的位置会合。
札克纳梵瞄着马烈丝主母长女的背影,一心只想要把匕首刺进她的脊椎。不过,和以前一样,判断力让札克经验丰富的手安分地放在原位。
“你收到了需要的道具吗?”布里莎问道,此时她的态度比有马烈丝主母在身边的时候要尊敬多了。札克只不过是名男子,一个有幸冠上家族名号的平民,这一切只因为他和主母之间有若有似无的夫妻关系,以及他曾经担任过这个家族的侍父。但是,布里莎依旧害怕触怒他。札克是杜垩登家族的武技长,是一名高大强壮的男子,比大多数的女子都要强悍。那些曾经目睹过他战斗时狂暴态势的人都认定他是魔索布莱城中的首席战士。除了担任高阶祭司的布里莎和她母亲之外,加上札克纳梵无人可及的高超剑术,这三者才是杜垩登家族成功的基础。
札克戴起黑色的兜帽,并且打开腰间的袋子,掏出几枚陶瓷小圆球。
布里莎露出邪恶的笑容,缓缓揉搓着纤细的双手。“吉娜菲主母会不高兴的。”她低声道。
札克回了她一个同样的笑容,转过身打量着即将出发的士兵。对这名武技长来说,没有什么比杀死黑暗精灵更能够带来满足的,特别是杀死罗丝女神的牧师。
“做好准备,”布里莎几分钟之后说。
札克把浓密的头发从脸上甩开,僵直地站着,紧紧闭住双眼。布里莎慢慢地掏出法杖,开始吟唱启动这个物品的咒文。她轻触札克的右肩,然后碰碰另外一边的肩膀,最后法杖在他头上停了下来。
札克感觉到冰冷的碎片落在他身上,穿透他的衣物和盔甲,甚至直触他的肌肤,直到他身上所有的物品都降到一样的温度为止。札克痛恨这种魔法制造的低温,因为这和他想像中死亡的感觉一样。但是,他也知道,在魔杖低温的影响下,对于幽暗地域靠热感应视物的生物来说,他就像灰沉沉的岩石一样,既不引人注意,更难以发现。
札克睁开眼,打了个寒颤。他伸出双手试着握了握,确认自己是否还能够拥有足够的灵巧度。他看着布里莎,后者已经陷入了第二个召唤术的失神状态中。这次将会多花一点时间,所以札克靠在墙上,细细的品味眼前这有些危险,却十分让人期待的任务。马烈丝主母把迪佛家族所有的牧师都留给他,这可真是体贴啊!
“完成了,”布里莎几分钟之后宣布道。她引着札克的视线往天空,看往这巨大洞穴不可见的顶端。
是札克先注意到了布里莎的杰作,一阵靠近的气流,因为比洞穴的温度要略高,而带着些黄色。这是一股活生生的气流。
这个从元素界召唤来的生物,呼啸着飘浮在阳台的外缘,忠实地等待着召唤者的命令。
札克没有迟疑。他跳进这股气流之中,让它包围着他飘浮在空中。
布里莎最后向他敬礼,并且示意召唤来的仆人上路。“战斗顺利!”虽然札克已经消失在空中,她还是对他喊道。
随着扭曲的魔索布莱城在他的脚下飞过,札克不禁因为这句无意却十分讽刺的话而咯咯轻笑。她和札克一样都想要迪佛家族的牧师死光,只不过理由天差地别。如果把这切都撇开,札克也会很乐意杀光杜垩登家族的牧师的。
武技长抽出一把精金打造的利剑,一柄用魔法打造的黑暗精灵宝剑,剑刃不只锋利,更附上了致人于死的咒文。“战斗的确应该要顺利。”他低声说。如果布里莎能够知道有多顺利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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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rach 发表于 2006-8-8 01:34

第二章 迪佛家族的陷落

狄宁现在很满意地注意到,不只是那些丑恶的熊地精,所有魔索布莱城中的种族,连黑暗精灵也包括在内,都匆忙闪开避免挡住他的路。这次杜垩登家族的次子不是孤身一人,将近三十名的家族士兵以紧密的阵形走在他后方。在这儿入身后则是以同样的紧密阵形,但是却不太期待这次冒险的低下种族。他们是地精、半兽人和熊地精。
毫无疑问四周还是有看热闹的人,因为家族之间掀起战事可不是魔索布莱城每天都会发生的事情;但也不是太出乎人意料的事情。至少每十年就会有家族开始计划消灭另外一个家族,好让自己的排名上升。这是个非常冒险的作法,因为“受害”家族中所有的贵族都必须尽快、尽可能不引人注意的被料理掉。如果有任何一个贵族活下来指控这些凶手,魔索布莱城冷酷的正义就会发出制裁,将发起攻击的家族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如果突袭执行得十分完美,就不会有任何的负面效应。城中的所有人,甚于包括执政议会中的八名主母,都会为了对方的勇气和智慧而暗地叫好;不会有人再提起这次的意外。
狄宁特别绕了远路,不愿意留下任何直接将杜垩登家族和迪佛家族连接起来的痕迹。半个小时之后,也是当夜的第二次,他再度悄悄潜进了高耸蕈伞群的南方尽头,也就是迪佛家族的五座石柱群聚集的地方。他麾下的士兵急切地散开,纷纷掏出武器,仔细打量眼前建筑的全貌。
奴隶们的动作就慢多了。许多奴隶四下打量着,想要找寻脱逃的路径;因为他们内心都知道自己这次是注定要完蛋了。但是,死亡所带给他们的恐惧还不及黑暗精灵的魔影恐怖,所以他们也不敢逃跑。反正魔索布莱城的每个出口都被黑暗精灵的魔法给看守着,他们还能逃到哪里去?每个奴隶都看过卓尔族精灵在拷打后再俘虏奴工的残酷景象。狄宁一声令下,他们就全部在蕈伞群的围栏四周就位。
狄宁伸手进他的大腰包里面,拿出一片加热过的金属。他扬了扬这样东西三次,在红外线光谱中等于发出了三次明亮的讯号,通知后方由诺梵和锐森领导的两个大队兵力。然后,照着他平常的卖弄习性,狄宁将金属片往空中一掷,随即接住,再把它丢进防热腰包中的密袋里。在这炫目的讯号之下,狄宁的黑暗精灵部队纷纷将附有魔法的短镖短镖(Dart):为了使用方便,黑暗精灵在突袭时所使用的十字弓体积都比较小,因而发射的并不是矢,而是体积更小、更短的短镖。装上单手持用的十字弓上,瞄准先前计划好的目标。
每五个蕈是一个尖叫蕈,而每枚短镖上面的咒文都足以压制住巨龙的怒吼。
“……二……三,”狄宁的手势指挥着部队的运动,因为在施展于他的手下身上的魔法沉寂状态中,根本传不出任何声音。当十字弓的弓弦一松,短镖朝着最近的尖叫蕈飞去的时候,他脑中响起了想像的“喀达”一声。在整个狄佛家族的四周正发生同样的事情,第一线的警戒被有系统的被以数十枚附有咒文的短镖给破坏了。
魔索布莱城的另外一边,马烈丝千母以及她的女儿们和四名家族的平民牧师联手围成了罗丝女神的邪恶八魔阵。她们环绕着这名邪恶女神的圣像,一枚宝石雕刻成拥有黑暗精灵面孔的蜘蛛,开始祈求罗丝女神协助她们的战斗。
马烈丝坐在首席的位置,仰躺在专为生产所制的倾斜椅子上。布里莎和维尔娜分别站在她的两边,布里莎紧握着她的手。
这群选民异口同声地吟唱,将所有的力量凝聚成单一的个攻击法术。几分钟之后,和狄宁心灵连结的维尔娜得知第一波的攻击已经就位之后,杜垩登家族的八魔阵立刻对敌方家族释出了第一阵的心灵暗示能量波。
吉娜菲主母和她的两名女儿以及家族中的五名平比牧师瑟缩在漆黑的迪佛家族之神堂中。在吉娜菲主母得知她们已经在罗丝女神的失宠之后,她们就聚集在神堂中日夜不停地祷告。吉娜菲知道在找到取悦蜘蛛神后的人法之前,自己的家族将会有多么的脆弱。魔索布莱城中还有另外的六十六个家族,在这样明显的不利情况下,胆敢对迪佛家族动下的有十个家族。聚集的八名牧师感到隐隐的有些期待,似乎今晚将会非常漫长。
吉娜菲先感觉到了,一阵冰冷的震爆,带着让人迷惑的力量,让她祈求原谅的祷文结巴了起来。迪佛家族的其它牧师不安地看着主母不寻常的失态,寻求她的确认。
“我们被攻击了。”吉娜菲对她们说,此时她的头已经开始因为杜垩登家族的强烈攻击而隐隐作痛。
狄宁的第二次信号让奴隶部队开始行动。他们依旧以寂静为掩护,悄悄地冲向蕈伞群,以宽刃的大刀斩开一条通路。杜垩登家族的次子好整以暇地欣赏迪佛家族的防御被轻易突破。“这可不算什么铜墙铁壁。”他默默地对高墙上发着红光的石像鬼讽刺地说。这些雕像早先看起来像是凶恶的守卫,现在它们只能无助得袖手旁观。
狄宁感觉到了四周士兵压抑,但是不断增高的期望;他们身上所流的卓尔族好战血液几乎已经快要沸腾。随着奴隶踏中防御咒文,前方不时传来致命的闪光,但次子和其它的黑暗精灵只不过对着这奇观大笑。这些低下种族本来就是杜垩登部队中可以牺牲的炮灰。带来这些地精唯一的目的只是让他们诱发迪佛家族四周的陷阱,好替黑暗精灵,真正的战士们开出一条路来。
围篱现在已经打开了,隐密已经不再重要。迪佛家族的士兵在工事中和入侵的奴隶们展开道遇战。狄宁微微挥挥手,示意攻击展开,他手下的六十名战士就飞奔向前,面孔因为快乐而扭曲,手中的武器挥舞着。
不过,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记住自己还有最后一个任务。每名黑暗精灵,不管是贵族或是平民,都拥有一定程度的魔法能力。召唤出一团黑暗结界,如同狄宁早先在暗巷中对熊地精施展的技巧,是连最低等的黑暗精灵都可以施展的能力。这也正是现在发生的状况,六十名杜垩登家族的士兵以无数团的黑暗结界遮住了整个迪佛家族。
不管他们如何小心,如何隐密,杜垩登家族都知道会有很多旁观者。目击证人不是个大问题;他们无法,或者说是不愿意管这么多闲事,去指认进攻的家族。但是习俗和惯例还是要求必须有一定的保密动作,这也是黑暗精灵战争的礼貌。在一眨眼的时间中,迪佛家族对城中的其它人来说,就已经变成了魔索布莱城中的一个黑点。
锐森出现在么儿的背后。“干得好,”他用黑暗精灵复杂的手语对儿子表示。“诺梵正要从背后突袭。”
“轻而易举,”招摇的狄率比划着,“如果吉娜菲和她的牧师能够被压制住的话。”
“要相信马烈丝主母。”锐森只这样回答。他拍拍儿子的肩膀,跟着部队钻进已经被突破的防御阵线。
在迪佛家族正上方的高空中,札克纳梵惬意地倚靠在布里莎召唤来的风元素臂弯中,目睹着底下的戏剧开锣。从这个角度看来,札克可以看透那一圈黑暗,可以听见那片魔法寂静中传来的声音。狄宁最先冲入的部队在每扇门都遭遇到了抵抗,遭遇到非常惨重的打击。
诺梵和他的大队,也就是杜垩登家族对魔法最训练有素的战斗力量,从建筑后方的围栏突入。闪电和魔法的强酸球不停地轰击着迪佛家族的房屋,同时铲除了杜垩登家族的炮灰和迪佛家族的防御部队。
在前方的大院中,锐森和狄宁指挥着杜垩登家族最精良的战士。罗丝的祝福落在杜垩登家族的身上。当战斗进入最高潮时,札克可以看见杜垩登家族的攻击比敌人要快,而且也更准。很快的,战斗就开始蔓延到五个石柱之间。
札克伸了伸他快要冻僵的手臂,并且用意念告诉风元素开始行动。他在这股气流中俯冲,朝着中央石柱的阳台冲去。等他一落地,两名守卫,其中一名是女性,立刻飞奔出来阻止他。
他们迷惑得迟疑了一下子,想要搞清楚眼前那一片灰色的朦胧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一下子就太久了。
他们根本没听见札克纳梵·杜垩登的到来。他们不知道死神已经降临了。
札克的鞭子一挥,缠住那女性的喉咙,溅出血花;同时间他的另外一只手如闪电般的使出一连串的剑招,逼得男子节节后退。札克一瞬间就用让人目眩的速度解决了两个对手,他拿鞭的手腕·放,就将那女子丢下。了城墙;同时一招回旋踢正中那男子的面孔,也让他往地面疾坠下去。
札克接着走近屋内,另一名守卫起身阻挡他……随即倒在他脚边。
札克沿着石柱弯曲的墙壁行走,冰冷的身体和岩石几乎完美的融合在一起。迪佛家族的十兵在他四周乱窜,试着要有组织的抵抗入侵者;很不幸的,这些入侵者已经占领了每座建筑的底层,也完全控制住了两座石柱。札克对这些一点也不关切。他忽略了精金武器撞击的声音、下令的吼声、死亡的惨叫声,只专注在一个会引领他抵达目标的声音:慌乱、由许多声音统合的祈祷声。
他找到一个空旷的走廊,上面刻满了蜘蛛的符号,一直通往柱子的正中央。如同杜垩登家族一样,这走廊通往一扇华丽的黄铜门,上面的装饰几乎都是各种各样的蜘蛛变体。“一定就是这里了。”札克压低声音,边把兜帽戴上。
一只巨大的蜘蛛从他身边躲藏的地方冒了出来。
札克身形矮,钻进那蜘蛛的肚子底下,如疾电般的给了它脚。随即一个滚翻,将剑深深地插进它圆球状的身体。黏稠的液体喷得武技长满身都是,蜘蛛随即颤抖几下就死了。
“好极了,”札克低声说,边拭去脸上蜘蛛的体液,“一定就是这个地方了。”他把这只又死去的怪物塞回巢穴里,溜到巢穴旁,希望没有人注意这次短暂的挣扎。
从武器撞击的声音判断,札克知道战斗几乎已经抵达了这层楼。不过,迪佛家族似乎终于稳住了阵脚,开始妥善布阵,应付入侵的敌人。
“就是现在,马烈丝。”札克低语道,希望和他心灵同调融合的布里莎能够感应到他现在的紧张。“不要太迟了!”
此时,在杜垩登家族的神堂中,马烈丝和她的下属们继续对迪佛家族毫不放松地施以心灵的猛击。她们的祷文要比对手的祈祷更让罗丝女神听得清楚,也因此赐给她们这场无声的争斗中更强的咒语。她们已经轻易地将对方逼到守热。迪佛家族的一名低阶牧师已经被布里莎的心灵暴震给击溃,死在地板上,距离吉娜菲主母不过几寸。
但整个战况似乎突然逆转,战斗开始变得势均力敌。马烈丝主母正在和即将临盆的剧烈阵痛搏斗,根本无法集中精神。没有了她的声音,邪恶八魔阵的威力开始减弱了。
布里莎站在母亲的身边,用尽全身力气握着她的手,几乎把所有的血液都挤出了那只手,让它变成低温的白色,在其它人眼中,这是那临盆的女子身上唯一低温的地方。布里莎看着初生婴儿的白发和阵痛收缩的周期,计算着婴儿坠地的时间。她们正在计划将临盆的剧痛转为攻击法术的力量,这大胆的想法除了传说之外,根本没人尝试过。布里莎知道使用的时机将会是关键。
她对母亲的耳朵呢喃了几句,背诵一段致命的咒语。
马烈丝主母覆颂了咒文的开端,压住喘息,将痛苦和愤怒转换成攻击的力量。
“敌能·杜瓦·马布里沈·托尔,”布里莎提示道。
“敌能·杜瓦…马…布里沈·托尔!”马烈丝怒目道,她用力过度连薄削的下唇都咬破了。
婴儿的头探了出来,这次比上次要更彻底,眼看着婴儿呱呱坠地的时刻就要到了。
马烈丝深吸一口气,鼓起残余的勇气。她可以感觉到法术的力量如同阵痛一样的颤动着。对于她站在圣像边的女儿们来说,她几乎已经变成了一团红热的怒气。额前闪烁的汁珠几乎和滚烫的热水一样闪亮。
“阿巴克,”主线感觉到压力已经到达了顶点,于是开口道。“阿巴克。”她感觉到肌肉撕烈的剧烈疼痛,婴儿滑出产道的流畅,以及分娩的快意。“阿巴克·迪纳·布雷格·达渥!”马烈丝尖声嘶吼,把所有的痛苦挤压成极度浓缩的魔法能量,这股力量连她自己家族的牧师都被震飞开来。
伴随着马烈丝主母的强大力量,这道咒文以雷霆万钧之热炸入迪佛家族的神堂,震碎了罗丝女神的宝石圣像,把两扇厚重的大门扭曲得无法辨认,同时也把吉娜菲和她属下的牧师震倒在地上。
札克不可置信地摇摇头,看着神堂的大门飞过身边。“真有力,马烈丝。”他低声一笑,一闪身进了神堂。利用他的夜视能力,他飞快地打量了一下室内的七名活口,每个人的袍子都破烂不堪,正挣扎着站起。札克再度对眼前马烈丝所展现的强大力量摇摇头,同时拉下兜帽,遮住整张脸。
当他将腰中的陶瓷圆球掏出,砸碎在地面上的时候,另外一只手已经同时抽出一鞭。陶球碎片飞散开来,掉出一颗经过布里莎施法,为了这场合而准备的圆球,一颗放射出白昼一样光亮的圆球。
对于习惯于黑暗,利用热影像来视物的生物来说,这样强烈的光芒将会带来目眩和难以承受的疼痛。牧师们的痛苦呼喊只不过帮助了札克有系统地扫荡这间房间;每当他感觉到自己的武器刺进黑暗精灵的血肉中时,兜帽底下的面孔就会露出满足的笑容。
在半路他听见了咒文吟唱声,他知道迪佛家族有人已经从惊骇中恢复过来,成了危险的对手。不过,经验老道的武技长不需要双眼来瞄准,鞭子挥舞的破空声之后,吉娜菲主母的舌头就被硬生生地拉断。
布里莎把新生的婴儿放到蜘蛛圣像的背上,并且举起了祭祀用的匕首;在好戏上场之前,她暂停了片刻,欣赏手中这柄残酷的武器。匕首的柄是只伸出八只脚的蜘蛛,上面布满了倒勾,看来如同蜘蛛身上的刚毛,这八只脚都以同样的角度往下弯,排成了锐利的刀刃。布里莎把匕首举到婴儿的胸口上。“赐名给这个孩子,”她提示母亲。“蜘蛛神后不会接受没有命名的祭品!”
马烈丝主母转过头,试着弄清楚女儿的意思。主母刚刚已经把所有的力气耗尽在施法和生产中,意识已经开始模糊起来。
“赐名给这孩子!”布里莎命令母亲,迫切地想要喂养她饥渴的女神。
“已经快结束了,”当兄弟们在迪佛家族建筑物的底层大厅中见面的时候,狄宁对哥哥说。“锐森已经快要攻下顶楼了,大家也相信札克纳梵的幕后工作也已经完成了。”
“已经有四十名迪佛家族的士兵投靠了我们,”诺梵回答道。
“他们已经看到结局了,”狄宁笑道。“任何一个家族都可以喂饱他们,而在平民的眼中,没有任何家族值得牺牲性命。我们的任务很快就会结束了。”
“快到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诺梵说。“现在杜垩登家族,德蒙·纳夏斯巴农成了魔索布莱城的第九家族,迪佛家族去死吧!”
“小心!”狄宁突然大喊,假装害怕得双眼圆睁,看着哥哥的背后。
诺梵立刻作出反应,转过身面对背后的危险,殊不知此时真正的危险正在他背后露出狞笑。即使当诺梵意识到弟弟的诡计时,狄宁的利剑已经刺进了他的脊髓。狄宁把头靠在哥哥的肩膀,面颊贴着诺梵,看着哥哥眼中红色的光芒慢慢熄灭。
“快到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狄宁嘲弄着,模仿哥哥早先的话语。
他将尸体丢在脚边,“现在狄宁成了杜垩登家族的长子,诺梵去死吧。”
“崔斯特,”马丝主母喘息道。“孩子的名字是崔斯特!”
布里莎握紧匕首,开始献祭的仪式。“蜘蛛神后,收下这个婴儿,”她道。她高举匕首准备刺下。“我们将崔斯特·杜垩登献给你,换取我们光荣的胜--”“等等!”玛雅从房间的旁边大喊道。她和诺梵之间的心灵连结突然中断了。家一个可能。“诺梵死了,”她宣布道。“婴儿不再是第三名儿子了。”
维尔娜好奇地瞪着妹妹。在玛雅感应到诺梵身亡的同时,和狄宁融合的维尔娜感应到一股强烈的情感冲动。兴高采烈?维尔娜将手指放在上扬的嘴唇上,不知道狄宁是否已经成功的摆脱这次暗杀的嫌疑。
布里莎依旧握着匕首,放在婴儿的胸口,等着将这孩子献给罗丝女神。
“我们应承了蜘蛛神后第三名活着的男孩,”玛雅警告道。“而我们已经献上了。”
“但不是用献祭的方式,”布里莎争辩道。
维尔娜耸耸肩,不知如何是好。“如果罗丝女神接受了诺梵,那我们就已经献祭了。要是再画蛇添足反而可能惹恼罗丝女神。”
“但是不献上我们所承诺的将会带来更大的灾难!”布里莎坚持道。
“那就赶快动手吧。”玛雅说。
布里莎紧握匕首,再度开始念诵咒语。
“留人,”马丝主母命令道,在椅子中直起身来。“罗丝女神已经满意了,我们已经获得了胜利。所以,欢迎你的弟弟,杜垩登家族最新的成员。”
“只不过是个男孩,”布里莎用明显不屑的口吻说,走离那孩子和圣像。
“下次我们会做得更好,”马丝主母咯咯笑道,不过内心其实怀疑会不会有下次。她已经将近六百岁了,而且,即使是年轻的黑暗精灵也并不多产。布里莎是马丝在一百岁的少女时代所生的,而在那之后漫长的四百年内,她也不过再生了另外五名小孩。连这个婴儿崔斯特都算是个意外,马丝实在不认为自己可能会再受孕了。
“想够了,”马丝对自己低声说,感觉到精疲力尽。“会有足够的时间…”她躺回椅子上,立刻陷入了满足、美妙,步步高升的邪恶美梦中。
札克纳梵大踏步地走过迪佛家族的中央尖塔,手中握着兜帽,鞭子和利剑轻松地插在腰间。四周时常传来迅即消失的格斗声。杜垩登家族已经获得了胜利,剩下的只是铲除证据和目击者。一群地位低下的女性牧师走了过来,医治轻伤的杜垩登家人,并且将那些伤势太重,无法医治的人操纵成行尸,好让他们自行走离犯罪现场。一旦回到杜垩登家族的根据地,没有受到彻底破坏的尸体将会经由牧师的手复活。
札克转过身,打了个冷颤,看着牧师昂首阔步地走着,身后跟着不断增加的杜垩登家族的僵尸。
眼前的景象虽然足够让札克纳梵感到恶心,但接下来的事情更糟糕。两名杜垩登家族的牧师领着一队士兵,用侦测法术来搜寻迪佛家族幸存者躲藏的地方。其中一名牧师在札克面前停了下来,双眼无神,仿佛正在感应法术的轻微颤动。她伸出手指,缓慢地在空中划动,仿佛某种侦测黑暗精灵血肉的圣杖。
“就在那边!”她大声宣布,手指着地板上的一块隐密的板子。士兵们像是恶狼一样冲向前,飞快地撞破这块密门。在一个秘密洞穴里面挤满了迪佛家族的孩子。这些是贵族,不是平民,不能够留活口。
札克加快脚步离开这丑恶的地方,但是他依旧可以听见饥渴的杜垩登家族士兵扑向前,依旧躲不过那些孩子们无助、清晰刺耳的惨叫声。札克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跑了起来,飞快地转过眼前的转角,差点撞上狄宁和锐森。
“诺梵死了,”锐森不带感情地说。
札克立刻狐疑地瞪着杜垩登家年轻的次子。
“我已经把那动手的迪佛家族士兵给杀死了,”狄宁对他保证,甚至毫不隐藏脸上得意的笑容。
札克已经活了将近四个世纪了,他当然不会对同胞的野心勃勃视而不见。杜垩登家族原先的长子是以守势来到第二线,他和敌人之间还有一大群杜垩登的士兵。当他们终于遭遇到敌对的黑暗精灵时,大部分迪佛家族的士兵都已经投降了。札克怀疑杜垩登家族的两名男性到底是否真的有目击到双方的争斗。
“神堂里面所发生的惨剧已经传遍了我方的阵营,”锐森对武技长说。“你和平常一样干净利落,就和我们所期待的一模一样。”
札克对杜垩登家族的侍父投以不屑的眼光,自顾自地往前走,走出建筑物,踏出魔法所造成的黑暗和沉寂,走进魔索布莱城漆黑的黎明。锐森只不过是马烈丝主母成群面首的其中一个而已。当马烈丝厌倦他之后,她可能会命他重新回到士兵的行列中,剥夺他的姓以及伴随而来的一切权利,或者她会直接除掉他。札克并没有必要尊敬他。
札克走出蕈类的围栏,到了他能够找到最高的制高点,在地上坐了下来。几分钟之后,他惊讶地看着杜垩登家族的军队井然有序地移动着,侍父和儿子、士兵和牧师、以及背后缓缓移动的两行僵尸都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在这场战斗中,杜垩登家族失去了所有的奴隶和炮灰,但是离开的队伍却比当初进攻的时候长得多。奴隶们被迪佛家族两倍之多的奴隶所取代,五十名以上迪佛家族的平民土兵也自愿加入了攻击者的阵营。这些叛变的士兵将会经过牧师们的拷问,以确保他们的诚心。
他们每个人都会通过拷问,札克深信。因为黑暗精灵们是只求生存的生物,不是死守信条的人。士兵们将会获得新的身份,并且暂时安全地待在杜垩登家族大院几个月,直到迪佛家族的毁灭被人遗忘为止。
札克并没有立刻跟上去。相反的,他穿过一连串的蕈类植物,找到了一个隐密的小山谷。他在那里找了片苔藓躺了下来,看着穴顶永恒的黑暗,同时也目睹着自己永恒黑暗的人生。
当时他保持沉默只是行事小心;因为他是城中最有势力区域的入侵者。他想到了可能有人听见他所说的话,就是那些全心全意的欣赏迪佛家族被摧毁的同样邪恶的黑暗精灵。在目赌了今晚的恶行和屠杀之后,札克再也没办法压抑他的情感。他的懊悔转化成了对某名未知神灵的哀告。
“我的世界到底算是什么样的炼狱;我的灵魂到底陷入了什么样的邪恶纠缠?”他咬牙切齿地低声迸出一向存在心中的愤怒。“在光明中,我的肌肤是乌黑的;而在黑暗中,它又因为我无法排解的愤怒而显示出炙烈的白热来。”
“我是否能拥有足够的勇气离开这个地方、这种生活,公开地对抗我的同胞、这个世界的错误?找到一个能够不和我的信念相冲突,让我坚持自己信念的地方。”
“我的名字叫做札克纳梵·杜垩登,但是不管从行为或是从我的内心来看,我都不是黑暗精灵。那么,就让他们发现我是这样的人,让他们把怒火降在我这双已经无法再承担魔索布莱城绝望无助的衰老肩膀吧。”
武技长不顾后果,猛然站起身来大喊,“魔索布莱城,你到底他妈的是个什么东西?!”
在寂静的城市许久都没有回答之后,札克活动筋骨,把布里莎施展在身上的寒气驱走。当他拍着腰间的鞭子时,勉强感觉到一些快慰。因为那是将一名主母舌头扯出来的鞭子。

[ 本帖最后由 drach 于 2006-8-8 02:39 编辑 ]

drach 发表于 2006-8-8 01:35

第三章 婴儿的双眼


玛索吉是名年轻的学徒,对于学习魔法的生涯来说,他现在不过是名扫地的清洁工。他靠着扫把看着艾顿·迪佛走近塔中最高的房间。玛索吉感到十分同情这个家伙,因为他必须面对无面者。
不过,玛索吉也知道艾顿和无面者之间冲突的灿烂烟火将会值得一看。他继续扫地,用扫把当作借口,继续靠近房间的门外。
“你要求我来这里,无面者大师,”艾顿·迪佛再度说,一只手遮在面前,试图遮档房间中三根蜡烛刺眼的烛光。
无面者弯着腰,一路背对着年轻的艾顿。法师提醒自己,这要处理得干净利落。不过,他知道,现在准备的这个咒文将会在艾顿来得及知道家族的命运之前就把他彻底毁灭,无法照着狄宁最后的指示。有太多的风险了,最好小心行事。
“您……”艾顿又再度开口,但随即又鲁莽地收回这句话,开始理清眼前的处境。在一天的课程开始前就被叫来大师的房间实在很不寻常。
当艾顿一接到这召唤的时候,他很害怕自己在某项课程上没有达到标准。在术士学校中这会是个要命的错误。艾顿已经快要毕业了,但一个大师的怒气就足以把这一切逆转。
他在无面者的课程中一向表现得很好,甚至相信这个神秘的大师对他有所偏爱。这次的会面是否可能只是恭贺他即将毕业的客套?艾顿撇开自己内心的希望,知道这不太可能。黑暗精灵学院的大师们极少会跟学生客套。
艾顿接着听见大师低声吟唱咒文的声音,并且注意到大师正要施展法术。有什么东西让他觉得非常不对劲,眼前的这一切都不符合学院中的所有惯例和准则。艾顿双脚站稳,肌肉紧绷,完全照着一句深入学院中每一名学生心中的铭言,也是让在这个彻底专注于混乱浑沌中的社会成员能够生存下来的座右铭:做好准备。
门在玛索吉的眼前炸了开来,让他重重地撞上背后的墙壁,洒了他一头一脸的石屑。当他看见艾顿·迪佛挣扎着奔出房间时,觉得即使肩膀上又多了一块黑青,这画面也值得他大费周章。那学生的背后和左手臂飘着阵阵青烟,脸上满恐惧和惊吓的表情是玛索吉有生以来看过最恶心的表情。
艾顿踉跄地奔跑着,拼了命想要尽量拉开和大师间的距离。当他好不容易终于转过转角,踏准下一层的时候,无面者正好出现在破碎的门边。
大师暂停脚步诅咒着自己的失误,开始思索要怎么要更换这扇门。“扫干净!”他对正把手倚在扫把柄顶端,把下巴舒服地放在其上的玛索吉大吼道。
玛索吉乖乖地拿着扫把,开始清扫石头的碎屑。不过,当无面者走过他身边一段距离之后,他立刻小心翼翼地跟在大师的后面。
艾顿是一定逃不掉了,这场精彩的表演可绝对不能错过。
第三间房间,也就是无面者的私人图书馆,是塔中最亮的一间图书室,两边的墙壁上插着数十根的蜡烛。
“该死的光亮!”艾顿诅咒道。他蹒跚地穿越这炫目的光芒,想要走到大师的会客室,也是最底层的房间去。如果他能够逃离这座子塔,甚至走出卫士学校到广场上,也许这一切的情况反而会变得对大师不利。
艾顿的世界依旧是永夜的魔索布莱城,但是经过在塔中日夜的研究之后,无面者已经习惯了在烛光下视物,不再惯于热影像的世界。由于阅读咒文和书籍都需要可见光的照明,所以只有法师们需要火把、蜡烛这类的人工照明物。
会客室中挤满了椅子和箱子,不过由于只有一根蜡烛,艾顿可以看得很清楚,因此轻易地闪过了这许多障碍物。他冲向门口,握住沉重的门把。门把一转就开了,但是当艾顿想要挤出去的时候,一阵蓝白色的能量波把他给撞回房间内。
“这个该死的地方,”艾顿咒骂道。大门被魔法封印住了。他知道一个解开封印的咒文,但是怀疑自己有没有足够的力量可以抵销大师所施展的法术。而且,在恐惧和匆忙之中,脑海中的这个咒文已经变成不知所云的杂乱文字。
“不要跑,迪佛小弟,”无面者的声音从前一个房间传过来。“你这样只不过是让自己受苦的时间延长而已!”
“去你妈的,”艾顿压抑着呼吸说。艾顿已经完全忘记了那法术,恐怕他也不会即时出现在他脑海中。他打量着四下的环境,想要找到解决之道。
他的双眼在边墙上找到了一个不寻常的地方,那是两个大柜子之间的空隙。艾顿往后退了几步,想要找个更好的角度,却发现自己出现在一个奇怪的空间中;他同时在那里看见了光和热的影像。
他只能够判断出这块区域在热光谱中显示为相同的温度,却又和附近的石墙有些微微的不同。另一扇门?艾顿只能希望他的猜测正确。他冲回房间的中央,正对着那样物品,强迫自己的视觉从红外线转变到可见光的世界。
随着他目光的适应,出现在眼前的景象让年轻的艾顿吃了一惊,而且不知所措。他看见的不是门,也不是另一个房间的景象。出现在那里的是他自己的影像,和房间中一部份的景物。在过去的五十五年短暂的生命中,艾顿从来没看过这样的奇观,但是他曾经听过术士学校中的大师们提过这样的装实。这是面镜子。在一个缺乏可见光的世界中,镜子几乎是完全没有意义的物品,更没有种族会制造它,也因此从地面上千里迢迢带来的镜子反而成了珍宝。
上层房间中传来的声响提醒了艾顿,无面者几乎已经要到这里了。他没有时间仔细思索自己的决定。他低下头,冲向镜子。
也许这是通往城中另外区域的传送门,也许只是通往另外一个房间的门。或者,在这绝望的几秒钟,艾顿大胆想像,这可能是扇通往另外一个空间与时间的空间门!
当他越来越靠近那装置的时候,渐渐感觉到体内冒险的血液在呼唤着他。然后,他只感觉到猛烈的撞击、破碎的玻璃,以及那后面纹风不动的石墙。
也许这只是面镜子。
“看看他的眼睛,”维尔娜在察看杜垩登家族最新的成员时,低声对玛雅说。
那婴儿的眼睛的确与众不同。虽然那个小孩才不过离开母体不到一个小时,他的双眸已经开始灵活地四下转动。虽然那双眼睛显示出夜视能力所特有的红色,但那熟悉的血红却染上了蓝色的阴影,让它们成为特异的紫色。
“瞎了吗?”玛雅担心道!“也许我们还是要把这个小孩献给蜘蛛神后。”
布里莎期待地看着她们,黑暗精灵可不容许生理有缺陷的小孩浪费食粮。
“没有瞎,”维尔娜将手指在婴孩面前晃动,对姐妹们投以愤怒的眼神。“他注视着我的手指。”
玛雅明白维尔娜说的是实话。她靠近婴儿,研究他的脸孔和那对奇怪的双眸。“你到底看见了什么,崔斯特·杜垩登?”她柔声问;这可不是因为体贴小孩,而是怕吵醒正在蜘蛛圣像顶端椅子上休息的母亲。
“你到底看见了什么我们看不见的东西?”
艾顿躯体下玻璃不断地碎裂开来,当他试着要站起身的时候,又在他身上割出更深的伤口来。这有什么关系?他想。“我的镜子!”他听见无面者的哀嚎,抬头看见气愤的大师俯瞰着他。
在艾顿的眼中,他是多么的高大!充满了力量和魔力,完全遮挡住这个小空间中的烛光。在他的受害者眼中,光是他的身影就足以造成扩大十倍的幻象。
接着艾顿感觉到一种黏黏的物质流泄到他身上,蛛网随即黏着在两边的檐子上、墙壁上和艾顿身上。小艾顿试着要滚开来,但是无面者的法术很快就将他困住,让他仿佛成为蛛网上一只无助的小苍蝇。
“先是我的门,”无面者皱眉对他说,“现在又是这个,我的镜子!你知道我为了要弄到这稀有的装置花了多少功夫吗?”
艾顿的头左右乱转,不是为了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为了不让脸也沾上那恶心的东西。
“你为什么不肯乖乖地站好,让我把事情做完?”无面者非常厌恶地大吼道。
“为什么?”艾顿从薄削的嘴唇中挤出几个字,边把沾到唇边的蛛网吐出。“你为什么想杀我?”
“因为你弄破了我的镜子!”无面者吼道。
当然,这一点道理都没有,镜子是在对方先发动攻击之后才破掉的。不过,艾顿想,对大师来说不需要有任何的理由。艾顿知道他的希望十分渺茫,但是他继续试图说服敌人。
“你知道我的家族,迪佛家族,”他骄傲地说,“城中的第四家族。吉娜菲主母不会高兴的。高阶祭司一向都可以查出背后的真相!”
“迪佛家族?”无面者哄然大笑。也许狄宁·杜垩登要求的折磨现在可以插队进来了。艾顿竟然胆敢打破他的镜子!
“排名第四!”艾顿勉力说。
“愚蠢的小孩,”无面者沙哑地笑道。“迪佛家族已经不存在了。不是排名第四,也不是五十四,什么都不是。”
艾顿全身一软,不过蛛网依旧让他站得挺直。大师在胡说些什么?
“他们都死光了,”无面者继续道。“吉娜菲主母终于可以和罗丝女神面对面了上艾顿的恐惧表情让丑陋的大师感到十分满意。“全死光了,”他再度吼叫道。“除了可怜的艾顿,必须活下来听完家族的悲惨命运。这一切都将划下一个句点,”无面者举起手,准备施展法术。
“是谁?”艾顿大喊。
无面者停了下来,似乎不了解这个问题。
“是那个家族干的?”注定送命的学生坚持追问。“是那个家族的阴谋扳倒了迪佛家族?”
“啊,我应该告诉你,”无面者回答道,很明显的在慢慢享受这情境。“我想在你和老朋友在阴间见面之前应该有资格知道这件事。”曾经是嘴的那道裂口微微牵动,似乎代表着笑容。
“但是你打破了我的镜子!”大师低吼道。“死吧,你这个愚蠢的家伙!自己去问答案吧!”
无面者的胸口突然一动,全身开始颤抖,用一种无法理解的口音咒骂着。眼前的大师到底在准备什么样的魔法,在艾顿的耳中听来咒语竟然不知所云,邪恶的力量竟然会让施法者的身躯不听话的颤抖?无面者接着倒了下来,呼出最后一口气。
艾顿震惊地打量着法师,发现在他的背后露出一支短镖的尾端。艾顿看着这淬毒的兵器依旧因为刚刚的撞击而不断地摇晃着,最后他的目光扫视到房间中央,那名年轻的扫地工正站着的地方。
“不错的武器吧,无面者!”玛索吉大吼着,手中转动着一柄双手使用的十字弓。他对艾顿露出邪恶的笑容,开始装上另一枚短镖。
马烈丝主母挣扎着把自己从椅子上撑了起来,勉力站起身。“滚开”她对女儿们大吼。
玛雅和维尔娜连忙从蜘蛛圣像和婴儿前面让开。“看看他的眼睛,主母大人,”维尔娜大胆地补上一句。 “它们看起来很不寻常。”
马烈丝主母研究着那婴儿。一切看起来都还算正常。这也是件好事,杜垩登家族能干的长子诺梵刚死,这个小孩崔斯特将会必须非常努力才能够弥补他所留下的空缺。
“他的双眼,”维尔娜说。
主母恶毒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吃力地弯下腰去看看到底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紫色?”马烈丝惊讶地说。她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他没有瞎,”注意到母亲脸上露出不悦的表情,玛雅很快地插嘴道。
“拿起那根蜡烛,”马烈丝主母命令道。“让我们看看这双眼睛在普通的光亮下看起来是什么样的。”
玛雅和维尔娜反射性地走向圣柜,但布里莎阻止了她们。“只有高阶祭司可以碰圣物。”她提醒的音调中带着威胁的口气。她鬼魅般地转过身,伸手进柜子中,拿出用了一半的红蜡烛。牧师们遮住眼睛,马烈丝主母小心地用手遮住婴儿的面孔,让布里莎点燃圣烛。它只有制造出一小点火光,但是在黑暗精灵的眼中这是十分刺眼的光芒。
“拿过来,”在调适了几分钟之后,马烈丝主母说。布里莎把蜡烛拿近崔斯特,马烈丝慢慢将手移开。
“他没有哭,”布里莎惊讶于这个婴儿可以静静地接受这么刺眼的光芒。
“还是紫色,”主母低声说,对她女儿的嘀咕置之不顾。“在两个世界中,这小孩的眼睛都是紫色的。”
当维尔娜再度看着她幼小的弟弟和惊人的淡紫色眼眸时,忍不住吃了一惊。
“他是你的弟弟,”马烈丝主母将维尔娜的吃惊当作将来情况的线索。“当他年纪稍长,那对紫色的眼眸依旧锐利的瞪视着你时,请记得,他一生一世都是你的兄弟。”
维尔娜转过身,差点脱口而出一句会让她后悔的回答。马烈丝主母和杜垩登家族士兵间的关系和其他与家族之间的风流韵事也几乎是魔索布莱城中的传奇。她又怎么有资格教导她该怎么样做才好?维尔娜咬着下唇,希望布里莎或马烈丝在这个时候不会刚好在读她的心。
在魔索布莱城中,想到这种有关高阶祭司的流言,不管是不是真的,都会让你被痛苦的处死。
她母亲的双眼眯了起来,维尔娜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他是你的责任,”马烈丝主母说。
“玛雅更年轻,”维尔娜大胆地抗议道。“如果我可以继续学习,只要再几年的时间,我就有机会可以晋升到高阶祭司的位置。”
“你也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主母严厉地提醒她。“把这个孩子带到神堂去。让他沐浴在女神的圣言中,并且教导他所有在杜垩登家族中担任王子见习生必须知道的事情。”
“我会照顾他,”布里莎自告奋勇地说,手下意识地移往腰间的鞭子。“我实在很喜欢教导那些男性在这世界上的地位。”
马烈丝瞪着她。“你是名高阶祭司。你有其它比教导男孩更重要的责任要去完成。”接着,她对维尔娜说,“这个婴儿是你的了;不要让我失望!你教导崔斯特的课程将会让你更了解我们的生活方式。你担任‘保母’的练习也会帮助你更接近高阶祭司的地位。”她给维尔娜一点时间以正面的角度看这个任务,接着语调一转,话声中又带着明显的威胁语气。“这可以帮助你,但这也一定可以摧毁你,”
维尔娜叹了口气,不敢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讲出口。马烈丝主母丢在她肩上的责任至少会占去宝贵的十年时间。维尔娜不喜欢这个责任,她必须要和这个紫眼的小孩待在一起十年的时间。不过,另外的选择,也就是马烈丝·杜垩登主母的怒气,恐怕坏得多了。
艾顿把另外一段蛛网从嘴边吹开。“你只不过是个男孩,一名学徒,”他结巴地说。“你为什么会--?”
“杀死他?”玛索吉替他说完。“我可不是为了要救你。”他对着无面者的尸体吐口水。“看看我,我是第六家族的王子,现在竟然是这个该死的家伙的仆人--”
“赫耐特,”艾顿插嘴。“赫耐特是第六家族。”
较年轻的卓尔精灵将手指放到弯曲的唇边。“等等,”他用渐渐浮现的笑容回答,一个嘲讽的邪恶笑容。“我们现在应该是第五家族了,因为迪佛家族已经被灭门了。”
“还没!”艾顿低吼道。
“暂时而已,”玛索吉向他保证,手指摸弄着十字弓。
艾顿更是感觉到全身无力地陷在蛛网中。被大师杀死已经够糟糕了,但是被小孩子杀死的羞辱…
“我想我应该感谢你,”玛索吉说。“我已经花了很多时间策划如何除掉这个家伙。”
“为什么?”艾顿追问着他的新玩弄者。“只是为了你的家族安排你当他的仆人,你就胆敢杀害术士学校的大师?”
“因为他会让我退学!”玛索吉大喊道。“我伺候了那个烂货整整四年。擦他的鞋子,为他嘿心的鬼脸准备药膏!这样够了吗?那个家伙永远不会满足。”他又对那尸体吐了口口水,仿佛只是在跟自己讲话。“对魔法有天份的贵族子弟拥有特权,可以在及龄进入术士学校之前先担任学徒进行实习。”
“当然,”艾顿说。“我自己就曾经在--”
“他只想要让我无法进入术士学校!”玛索吉咕哝着,完全不理艾顿。“他会强迫我进入格斗武塔,也就是战士的学校。战士学校!我的二十五岁生日只剩两个礼拜。”玛索吉抬起头,仿佛突然间记起来房间里不只一个人。
“我知道我得要杀死他,”他继续道,现在才是对艾顿说话。“然后你出现了,让这一切都变得十分轻松。学生和大师在战斗中彼此互相残杀?这以前就发生过。谁会怀疑这一点?我想,我其实应该感谢你,不值一提家族的艾顿·迪佛,”玛索吉深深一鞠躬。“在我杀死你之前。”
“等等!”艾顿大喊道。“杀了我有什么好处?”
“不在场证明。”
“但是你已经有了不在场证明,我们可以把它更强化!”
“解释给我听,”玛索吉事实上也不急于这一时。无面者是个高等级的法师,蛛网不会那么快消失的。
“释放我,”艾顿认直一地说。
“难道你直一的和无面者所认为的一样愚蠢吗?”
艾顿只能接受这污辱,毕竟十字弓在那孩子手上。“释放我,好让我可以假冒无面者的身份,”他解释道。“大师的死亡将会造成怀疑,但是,如果没有人知道有大师死掉了……”
“这怎么办?”玛索吉踢着尸体说。
“烧烂它,”艾顿急中生智的计划现在终于成形了。“让它变成艾顿·迪佛的尸体。迪佛家族已经被抹消了,不会有人复仇,不会有人质疑。”
玛索吉看起来有些怀疑。
“无面者基本上是个闭门不出的隐士,”艾顿说明道。“我已经快要毕业了,在三十年的学习之后,我一定可以胜任简单的教学工作。”
“那我有什么好处?”
艾顿张大了嘴,几乎让自己被蛛网包住,仿佛答案明显的不需要多此一举。“术士学校里面有名大师可以担任你的导师。这可以让你轻松地完成数十年的学业。”
“他也是只要一有机会就可以指证某个年轻人早年犯上错误的人,”玛索吉狡诈地说。
“可是我有什么好处呢?”艾顿辩解道。“激怒第五家族赫奈特,而我背后又没有家族的支持?不,年轻的玛索吉,我并不像无面者所认为的那么蠢。”
玛索吉用长而尖的指甲敲着牙齿,考虑着这个可能性。在术士学校的大师中有一名盟友?这的确值得考虑。
另外一个想法溜进了玛索吉的脑袋,让他开始搜索着艾顿身边的柜子。当艾顿听见陶瓷和玻璃瓶子碰撞的声音时,他不禁感到牙龈发酸。一想到这些药材,甚至已经完成的药剂可能被这个学徒的粗心大意给摧毁掉,艾顿就不禁示觉得搞不好,格斗武塔比较适合这个家伙。
一段时间之后,年轻的黑暗精灵又再度出现了,艾顿记起来自己实在没有什么教训人的资格。
“这是我的,”玛索吉让艾顿看着他手中的一个小小黑色物品。那是一个无比精细的玛瑙雕像,是一个正在狩猎的黑豹。“这是一个低层界低层界(Lower Plane):某些宗教信仰中的地狱就位在这个区域中。的妖物为了感谢我的帮助而给我的礼物。”
“你帮助过那种妖物?”艾顿实在忍不住要问,因为他非常难以相信一个小小的学徒拥有能力活着和这样强大、难以遇料的生物打交道,更别提什么帮助了。
“无面者--”玛索吉又踢了那尸体一下,“把所有的功劳和这座雕像都抢走了,但是它们都是我的!当然,此地的其它东西都可以给你。我知道大多数上面所附着的魔法,我会告诉你哪些有什么用处。”
艾顿对于自己终于有希望可以活过这恐怖的一天感到庆幸,此刻实在没有心情管这个雕像。他只想要脱离这些蛛网,搞清楚自己的家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突然,玛索吉这个让人难以理解的年轻黑暗精灵一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
“你要去哪里?”艾顿问道。
“去找强酸。”
“强酸?”艾顿强自压抑着自己的慌乱,不过他依稀可以猜到玛索吉要做些什么。
“你想要伪装得像,对吧?”玛索吉理所当然地解释道。“否则,就不算什么伪装了嘛。我们应该要好好利用这个蛛网还完好的时候,它可以让你不会随便乱动。”
“不要,”艾顿开口抗议,但玛索吉飞快地绕过他,脸上挂着邪恶的微笑。
“这看起来会有点痛苦,然后还会很麻烦,”玛索吉承认道。“你没有家族的后援,在术士学校中也找不到其他的盟友,因为其他的大师也都讨厌无面者。”他拿出十字弓,瞄准艾顿的眼睛,装上另外一枚淬毒的短镖。“也许你宁愿死掉。”
“快去拿强酸!”艾顿大喊道。
“为什么?”玛索吉挥舞着十字弓嘲弄他。“你活下去有什么目的吗?不值一提家族的艾顿·迪佛?”
“复仇,”艾顿轻蔑地说,他声音中强烈的怒气让玛索吉汗毛直立。“你现在还没有学到,不过你以后会的,我年轻的学生。人的一生中没有比复仇的渴望更强烈的动力了!”
玛索吉放下十字弓,用尊敬,几乎有些恐惧的眼光看着被困在蛛网中的黑暗精灵。不过,稍后这名年轻的学徒才会明了艾顿的决心;因为,艾顿这次又带着渴望的笑容重复了一次,“去把强酸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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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rach 发表于 2006-8-8 01:36

第四章 第一家族


纳邦戴尔时柱四个循环,也就是四天之后,一个发着蓝光的碟子经过蕈类遍植的小径,来到了隽刻着蜘蛛的杜垩登家族大门。哨兵们从外围的两座尖塔和大院旁的岗哨中监视着这碟子,观察着它漂浮在距地面三尺的空中。几秒钟之后,家族的统治阶层就收到了消息。
“这会是什么?”当狄宁、玛雅等人会合在上层的阳台上时,布里莎询问武技长札克纳梵道。
“是召唤吗?”札克反问道。“在我们调查之前是不会知道的。”他踏出阳台,轻飘飘地落在大院中。布里莎对玛雅比了个手势,杜垩登家族最年轻的女儿就随着札克跳了下去。
“上面有着班瑞家族的家徽,”在更靠近了些之后,札克大喊道。他和玛雅打开了大门,那碟子浮了进来,没有任何具有敌意的举动。
“班瑞家族,”布里莎回头喊着,声音沿着长廊传到了在房间中等待着的锐森和马烈丝主母。
“看起来有人邀请您会面,主母大人。”狄宁紧张地说。
马烈丝走到阳台上,她的丈夫服从地跟在后面。
“他们知道了我们的攻击吗?”布里莎用沉默的手语问道,此时,不管是平民或是贵族,杜垩登家族的人都有着同样不祥的想法。迪佛家族被灭门不过是几天之前的事情,此时魔索布莱城的第一主母又递来了邀请卡,实在不能算是巧合。
“每个家族都知道,”马烈丝大声地回答,不认为在家族的势力范围中有必要这样小心翼翼。“证据强烈到足以让执政议会对我们采取行动吗?”她目光锐利地瞪着布里莎,她的双眼在夜视能力的血红和可见光之下的绿色之间交互变换。“这才是我们必须要问的问题。”马烈丝准备踏出阳台,但是布里莎抓住了她厚重的黑色袍子,想要留住她。
“您不会真的想要靠近那样东西吧?”布里莎问道。
马烈丝的回答让更多的人大吃一惊。“当然,”她回答道,“如果班瑞主母想要伤害我的话,她不会公开邀请我。即使是她的力量也没有大到可以忽视城中的规范。”
“您确定安全吗?”锐森询问道,话中流露出真正的关忧。如果马烈丝被杀害了,布里莎将会继承主母的位置,锐森怀疑这个长女会需要任何的男人在她身边。即使这个残暴的女性需要一名侍父,锐森也不想要留在那个位置上。他不是布里莎的父亲,甚至年纪也没她大。很明显的,目前杜垩登家族侍父的权力和马烈丝主母的安危有很大的关系。
“你的关怀让我很感动,”马烈丝回答道,心中十分明白丈夫的恐惧。她扯开布里莎的手,在缓缓降落到地面的过程中把弄皱的袍子拉直。布里莎厌恶地摇摇头,挥手示意锐森跟着她回到屋子里面,认为家族的全部成员不应该暴露在不友善的目光之下。
“您想要有人护卫吗?”札克询问正准备坐在碟子上的马烈丝。
“我很确定!只要我一离开了自己的势力范围,立刻会有人护送我的,”马烈丝回答道。“班瑞主母不会让我在接受了她的邀请之后还暴露于危险中。”“我也同意,”札克说,“但是您想要杜垩登家族派遣护卫吗?”
“如果对方有这个意思,会有两个碟子出现的,”马烈丝斩钉截铁地说。主母开始觉得她四周人的关切有些烦人了。毕竟,她是家族中的主母,她应该是最强、最年长,最睿智的人,不喜欢别人怀疑她的决定。马烈丝对着魔碟说,“执行你的任务,让大家都可以松口气吧!”
札克几乎要因为马烈丝的遣词用字而笑了出来。
“马烈丝·杜垩登主母,”魔碟中传出一个声音说,“班瑞主母向您问好。您二位已经太久没有坐下来好好谈谈了。”
“其实从来没有过,”马烈丝对札克比着手语。“那就带我去班瑞家族吧!”马烈丝命令道。“我不想要浪费我的时间和一张魔嘴讲话!”
很明显的,班瑞主母完全预期到马烈丝的不耐烦,因为那魔碟立刻就漂浮出了杜垩登家族的大院。
札克关上大门,立刻示意手下的士兵开始行动。马烈丝不想要公开的护卫,但是杜垩登家族的间谍网将会隐密的跟踪魔碟,直到统治家族的雄伟大门。
马烈丝对于有关护卫的猜测是正确的。当魔浮碟一离开杜垩登家族的势力范围时,二十名全为女性的班瑞家族士兵就从道路两旁的隐蔽物中出现了。她们在受邀的这名主母身边围成了钻石形的防护阵形。在钻石两个尖端的守卫穿着黑色的长袍,背后绣着紫色和红色的蜘蛛:这是高阶祭司的穿着。“班瑞的亲女儿,”马烈丝大感兴趣地说,因为只有贵族的女儿才能够获得这样的殊荣。第一主母为了确保马烈丝旅途的安全竟然花了这么大的功夫!当这群人穿越弯曲的街道,走向蕈类森林之时,沿路的奴隶和黑暗精灵的平民们纷纷慌乱的离开这些人的面前。班瑞的家族的士兵公开配戴着家族的家徽,没有人想要为了任何原因惹恼班瑞。
马烈丝只能难以置信地转动双眼,希望自己在死前能够体会这样的权力。
几分钟之后,当这群人靠近了统治家族的住所时,她又再度忍不住四下打量着。班瑞家族拥有二十座高大雄伟的石笋,每座之间都有优雅华丽的桥梁和城垛相连接。魔法和妖火照耀着数千个不同的雕像和数百名队形严整,服装整齐的守卫。
内圈的建筑更让人吃惊,班瑞家族居住在二十座较小的钟乳石中。它们吊挂在洞穴上,根部隐没在黑暗之中。有些钟乳石和石笋相连成石柱,而其它的则像是矛尖一样垂吊在空中。阳台环绕着这些钟乳石建造,闪着强力的魔法和各种神秘的光源。
魔法也是连结外界石笋之间的围栏,整座宅邸被它们所环绕。那是一面巨大的蛛网,在外院闪烁着的蓝色光芒中呈现银色的光泽。有些说这是罗丝女神的赏赐;如同钢铁一般坚硬的蛛丝,几乎有黑暗精灵的手臂那么粗。任何东西碰触到班瑞家族的围栏,即使是最锐利的武器,都只会无助地黏在蛛网上,直到主母授意蛛网将其释放为止。
马烈丝和她的护卫们直直走向围栏一段对称、圆形的区域,刚好介于外围两座最高的塔之间。当他们靠近的时候,大门往外延伸,开始旋转出一个足以让队伍通过的空间。
马烈丝纹风不动,试图让自己外表看起来十分冷静。
几百名好奇的士兵看着这队伍一路走到班瑞家族的主建筑之前。那是一栋闪着紫光的圆顶神堂。平民的士兵离开了队伍,只留下四名高阶祭司护送马烈丝主母入内。
在大门内的景象果然没有让她失望。中央一座巨大的祭坛主导了整座神堂中的气势,环绕着祭坛座落着许多圈的长凳,一直延伸到圆顶神堂的边缘。这里可以坐两千名的黑暗精灵还绰绰有余。多得不可胜数的雕刻和圣像充斥在这个地方,在黑光中隐隐发亮。在祭坛上方飘浮着一个巨大发光的影像,一个红黑色的幻象不停地在蜘蛛的形象和美丽的黑暗精灵女子之间变换。
“这是贡夫的作品,他是我家族的法师,”班瑞主母猜到马烈丝主母和其它人一样,一定会对这壮丽的幻影印象深刻;于是从座位上对她解释道。“连法师都有他派上用场的地方。”虽然在魔索布莱城中法师的地位相当低落,但别忘了,黑暗精灵是个尊崇绝对力量的种族。在其它的黑暗精灵城市中,因为历史的不同,也有由法师所组成的政治实体进行统治的情形。
“只要他们能够记得自己应有的地位就好了,”马烈丝从现在已经停止的魔浮碟上飘了下来。
“同意,”班瑞主母说。“男性有时实在太自以为是了,特别是法师们!不过,我还是希望这些日子贡夫能够多待在我身边。你也知道,他被指派为魔索布莱城的大法师,每天不是在操纵纳邦德尔时柱,就是在执行什么其它的任务。”
马烈丝只是点点头,不想多说。当然,她当然知道班瑞的儿子是城中的大法师。每个人都知道。每个人也都知道,班瑞的女儿崔尔是学院的主母教长,这个地位之高仅次于任何一个家族的主母。马烈丝毫不怀疑班瑞会在谈话中提到这件事实。
在马烈丝往祭坛跨出一步之前,她最新的护卫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当马烈丝看清楚这是灵吸怪,又被称做夺心妖的妖物时,忍不住皱起眉头。它将近有六尺高,比马烈丝整整高出一尺,这额外的高度大半都要归功于那颗大脑袋。那颗脑袋有着闪闪发光的黏液,就像是有着白色双目,没有眼珠的大乌贼。这些妖物据信真正的居所并非在人间,而是在低层界的某个地方。他们除了外形恶心之外,以心灵操纵的能力使唤奴隶也是狠可怕的一点。
马烈丝立刻恢复了镇定。夺心妖在魔索布莱城中并不少见,谣传有一只灵吸怪甚至和班瑞家族结成了盟友。不过,这些生物比黑暗精灵要更邪恶,智慧更高,因此,他们的出现总会让人忍不住浑身打颤。
“你可以叫他麦希尔,”班瑞主母解释道。“他的名字我们念不出来,他是个朋友。”
在马烈丝主母回答之前,班瑞又加上一句,“当然,麦希尔让我在讨论中占了便宜,而你又不习惯和灵吸怪打交道。”然后,马烈丝难以署信地张大嘴,看着班瑞主母将灵吸怪遣走。
“您可以读我的心!”马烈丝抗议道。只有极少数的人可以穿透高阶祭司的心灵障壁使用读心术,而这种作法又是黑暗精灵社会中最重的罪名。
“不要乱说!”班瑞主母立刻反驳道。“我必须先向您道歉,马烈丝主母。麦希尔可以读心,即使是最高阶的祭司内心所想的也像在和他聊天一样公开。他是用传心术来沟通的。我可以发誓,我甚至不知道您刚刚没有讲话。”
马烈丝看着那生物离开大堂,接着--走上祭坛的台阶。即使她努力压抑自己不去这样做,但是她依旧不由自主地会抬头观看那不停变换的蜘蛛和黑暗精灵的形象。
“杜垩登家族还好吧?”班瑞主母问道,语气中带着虚假的礼貌。
“还过得去,”马烈丝回答道,此刻,她对于在交谈中观察对手的行为更感到兴趣。身在祭坛上的只有她们两个人,不过,毫无疑问的有数十名牧师在神堂的阴影中四下游走,随时注意眼前的情况。
马烈丝用尽所有的克制力才压抑住自己对班瑞主母的轻蔑。马烈丝将近五百岁,已经算是很老了,但是班瑞主母简直是人瑞中的人瑞。她的双眼曾经看过千年的变换;但是,根据一般的说法,黑暗精灵是精灵族经过魔法诅咒和长时间在无光、放射线强烈的幽暗地域中所演化出来的亚种精灵。“黑暗”两字有其实际上的意义,而不是社会规范上的形容词。很少能够活过七百岁,更别提八百岁了。虽然黑暗精灵外貌通常看不出她们的年纪,马烈丝主母就和她一百岁生日的时候一样美丽和活跃,但班瑞主母看起来已经又老又干。她嘴唇附近的皱纹就像是蜘蛛网一样,低垂的眼皮几乎随时都会合在一起。马烈丝认为,班瑞主母早就该死了,但她还是活了下来。
班瑞主母虽然看来早就已经过了颠峰的岁月,但是她还是怀孕了,几周之后就要生产。
即使是在这个方面,班瑞主母也和一般的黑暗精灵大异其趣。她已经生了二十名的子嗣,比魔索布莱城中的任何人都要多产两倍以上,而且其中还有十五名是女性,个个都是高阶祭司!班瑞的其中十个孩子还比马烈丝要年长!
“您手下有多少士兵?”班瑞主母问道,又靠近了些,显示出她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三百名,”马烈丝回答道。
“喔,”那名衰老的卓尔精灵感兴趣地说,一根手指放到嘴角。“我听说总数应该是三百五十吧。”
马烈丝忍不住要皱眉。班瑞在取笑她,提醒她在攻击迪佛家族时所增加的五十名士兵。
“三百名,”马烈丝再强调。
“当然,”班瑞回答道,又躺了回去。
“班瑞家族有一千名士兵吗?”马烈丝问这个问题其实没有多大意义,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在讨论中看起来比较平等而已。
“我们许多年来都是这个数目。”
马烈丝又再度怀疑这个老怪物为什么还活着。班瑞的某个女儿应该想要获得主母的地位。为什么她们没有联手策划某种阴谋,把班瑞主母给除掉?又或者是她们为什么没有在年长以后,自己独力出击,设法组成自己的家族,就像一般贵族的女儿在渡过五百岁之后一样?只要当她们还在班瑞家族的统治之下,她们的子孙就没有贵族的资格,而会被降成和平民一样的低贱。
“你听说了迪佛家族的下场了吗?”班瑞主母直接问,她和对手一样对这种闲聊感到不耐烦。
“那个家族?”马烈丝故意反问道。在这个时候,魔索布莱城中没有所谓的迪佛家族。就黑暗精灵的传统而言,这个家族已经消失了,甚至它根本从来没有存在过。
班瑞主母咯咯笑了。“当然了,你瞧我都忘了,”她回答道。“您现在是第九家族的主母了。这可是相当光荣的唷。”
马烈丝点点头。“但这可比不上第八家族的主母光荣。”
“是的,”班瑞点点头,“但第九家族距离执政议会的席位也不过只有一名之遥。”
“那的确是相当的荣耀,”马烈丝回答道。她开始明了班瑞不是只为了嘲弄她,同时也是为了恭喜她,并且鼓励她往更高的荣耀努力。马烈丝一想到这件事情就觉得豁然开朗。班瑞是蜘蛛神后最宠爱的凡人。如果她对杜垩登家族的晋升感到满意,那么罗丝女神也不会例外的。
“可能不会和您所想象的一样荣耀,”班瑞说。“我们只不过是一群爱淌浑水的古老家族,时常会聚在一起想出新的方法去管我们不该管的事情。”
“这座城市认同您的统治。”
“它有选择吗?”班瑞笑道。“不过,黑暗精灵的所作所为还是由每个家族的主母来管理比较恰当。罗丝女神可不会欣赏任何有太多统治权的执政议会。难道你不认为,如果不是蜘蛛神后的意思,班瑞家族老早就可以一统魔索布莱城了?”
马烈丝不安地在位子上变换着姿势,对于这大胆的言论感到十分惊讶。
“当然,不是现在,”班瑞主母解释道。“现在这年代,这座城市已经大到没有力量可以这样做了。但是很久以前,甚至在你出生以前,班瑞家族要做到这件事可不会觉得太过困难。但这不是我们的风格。她很高兴可以看到家族间彼此对抗,求取平衡,而在有需要的时候又可以并肩作战。”她暂停片刻,嘴角浮出笑容。“而且他们也都准备好去吞食那些不再为神后所宠爱的家族。”
马烈丝注意到,这是另外一次提及迪佛家族的对话,这次直接和蜘蛛神后的喜好有所关连。马烈丝终于将她愤怒的防御解除,最后才发现,其实和班瑞主母整整两个小时的交谈相当有趣。
不过,当马烈丝乘坐着魔浮碟通过魔索布莱城中最雄伟的建筑时,她脸上并没有笑容。面对这么公开的力量展示,她无法忘记班瑞主母召唤她来其实有两个目的:私下恭喜她这场完美的阴谋,另外,也提醒她不要野心太大。

drach 发表于 2006-8-8 01:41

第五章 养育


维尔娜花了五年漫长的时间,醒着的每一分每一秒几乎都耗在崔斯特这个小婴儿身上。在黑暗精灵的社会中,这段时间不只是养育婴儿成人,同时也要灌输他所有的行为规范。这个孩子必须要学习基本的动作和语言技巧,如同所有的智慧生物一样;但是,卓尔精灵的孩子还必须接受维系这个混沌社会的各种戒律的煎熬。
在崔斯特这种男孩的情况中,维尔娜必须花费无数的时间不停提醒他远比黑暗精灵女性低下的地位。由于崔斯特童年的所有时间几乎都花在这间神堂中,所以除了一同礼拜的时间之外,他见不到其它的男性。即使当所有人都集合起来进行邪异的仪式时,崔斯特也只能站在维尔娜的身边,听话地看着地面。
当崔斯特年纪大到足以听懂命令的时候,维尔娜的工作份量就减轻了。不过,她依旧必须花费许多的时间教导她年轻的弟弟,目前他们正在针对手语中所牵涉到的精细面部表情、手部动作和身体语言做深入的研究。不过!她最常做的还是指使崔斯特去清扫那永远扫不完的圆顶神堂。它大概只有班瑞家族雄伟神堂的五分之一大小,不过,这就足以挤进杜垩登家族所有的人,还空出一百多个位置来。
维尔娜想,现在养母的这个职位还不算太差,不过她总是希望能够挪出更多的时间进行研究。如果马烈丝主母将养育小孩的任务指派给玛雅,维尔娜现在早就已经成了高阶祭司。而维尔娜现在依旧必须在崔斯特的身上花费另外五年的时间,玛雅甚至有可能比她还要早晋升高阶祭司!
维尔娜把这个可能性赶出脑海。她可没这个资格担心这样的问题。只要再短短几年的时间,她就可以解脱养母的这个任务。在十岁左右,崔斯特就会正式的成为家族的王子见习生,服侍家族中的所有人。只要她的成绩没有让马烈丝主母失望,维尔娜知道她会获得补偿的。
“上墙,”维尔娜指示道。“清扫那座雕像。”她指着一座距离地面大约二十尺的裸女雕像。年幼的崔斯特看着它,感到十分疑惑。他没有办法站在安全的立足点上擦干净那雕像。崔斯特知道抗命的巨大代价,即使是迟疑也会受到惩罚。因此他立刻伸出手,开始寻找第一个立足点。
“不是这样!”维尔娜微愠地说。
“要怎么做?”崔斯特大胆地询问,因为他实在不知道姐姐在暗示些什么。
“想像你飘浮到那座石像旁,”维尔娜解释道。
崔斯特的小脸因为困惑而皱成一团。
“你是杜垩登家族的贵族!”维尔娜对他大吼。“至少你有一天会获得这个资格。在你的颈袋中有一枚家微,那是个拥有强大魔力的物品。”维尔娜依旧不太确定崔斯特是否准备好接受这样的考验;浮空术是黑暗精灵天赋魔力中较为高深的能力,比用妖火照亮物体或是召唤黑暗结界要困难多了。杜垩登家的家徽可以增强黑暗精灵的天赋能力,这能力是只有在黑暗精灵成熟之后才会浮现的。虽然大部分的黑暗精灵可以召唤魔力一天漂浮起来一两次,但杜垩登家族的贵族借着家徽的帮助,却可以不停重复这样做。
在一般的情况下,维尔娜绝对不会让低于十岁的黑暗精灵尝试这样的举动,但是这个小孩在过去的数年中展现出了许多让人咋舌的潜力;而且维尔娜也看不出来单纯的尝试会有什么伤害。“你只需要站在雕像前面,”维尔娜解释道,“想像自己漂浮起来即可。”
崔斯特抬头看着那女性的雕像,让自己正好站在那张轮廓深刻的面孔之前。他一只手握住颈袋,试着让自己取得和家徽共鸣的默契。他之前就觉得这个徽章似乎拥有某种力量,但那只不过是小孩子的直觉。现在崔斯特已经有确实的证据证实自己的想法,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魔法的波动。
一连串的深呼吸让这名年幼黑暗精灵的脑中没有了杂念。他驱走了房间中其他事物的影像;他只能看到那雕像,也就是他的目的地。他感觉到自己慢慢变轻,脚跟提了起来;然后他用脚尖站着,一点重量也感觉不到。崔斯特回头看着维尔娜,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然后他就跌了个四脚朝天。
“愚蠢的男性!”维尔娜怒目道。“再试一次!如果有必要,一千次你也得给我试!”她将手伸向腰间的蛇首鞭。“如果你失败了……”
崔斯特移开视线,咒骂自己。他自己的大意让法术失败了。现在,他知道自己可以做到,也不再害怕被鞭打了。他再度将意志集中在雕像上,让魔法能量在体内慢慢累积。
维尔娜也知道崔斯特最后一定会成功。他天资聪颖,意志坚强,比维尔娜所认识的任何人都要强韧;连杜垩登家族的其它女性都比不上。这孩子也很顽固,崔斯特不会让这魔法把他击败的。她知道,只要有可能他将会一直站到饿昏为止。
维尔娜看着他经历一连串的小成功和失败,最后一次的尝试让崔斯特从将近十尺高的地方摔落下来。维尔娜忍不住畏缩了一下,不知道他是否受了重伤。不过,不管伤势如何,崔斯特还是哼也不哼地就继续回到位置上,重新开始集中精神。
“他太年轻了,”维尔娜身后传来一个评论的声音。她在位子上扭过头,看见布里莎站在背后,脸上依旧挂着恶狠狠的表情。
“也许吧,”维尔娜回答道,“但是如果不让他试试看是不会知道的。”
“当他失败的时候给他一鞭,”布里莎建议道,边把腰间那柄六头的武器抽了出来。她爱怜地看着那鞭子,仿佛那是某种宠物,同时还让蛇首在她的腰间和脸上爬来爬去。“给他点灵感。”
“把它拿开,”维尔娜气冲冲地说。“崔斯特是我负责教导的,我不需要你帮忙!”
“你应该注意自己和高阶祭司说话的口气,”布里莎警告道。所有的蛇首都是她意志的延伸,立刻杀气腾腾地朝向维尔娜。
“你最好也小心一点,马烈丝主母会注意到你是怎么样干扰我的,”维尔娜很快地回答。
一提到马烈丝主母,布里莎立刻就将鞭子拿开了。“你的工作,”她嘲弄地说。“你对这家伙太心软了。男孩应该是被训练的动物,我们必须要教导他们的地位。”意识到维尔娜的威胁其实不是开玩笑的,姐姐立刻转身离开。
维尔娜就给布里莎一个下台阶,让她不会太失面子。养母接着回头看着崔斯特,他依旧努力的试着碰触到雕像。“够了!”她意识到这孩子已经累了,连脚都不太抬得起来,于是她下令道。
“我做得到!”崔斯特对她大喊。
维尔娜喜欢他的决心,却讨厌他的语气。也许布里莎说的话还算正确。维尔娜把蛇首鞭从腰间解了下来。一点小小的灵感应该可以持续很久吧。
维尔娜第二天坐在神堂里,看着崔斯特认真地擦拭着那裸体的女性雕像。今天他第一次尝试就浮起了二十尺高。
当崔斯特没有转过头来,因为这次的成功而露出微笑时,维尔娜实在忍不住有些失望。她现在看着他飘浮在空中,拿着刷子的手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楚。她看得更清楚的是弟弟赤裸背上的伤痕,这是他们激发灵感的讨论所留下的痕迹。在红外线的视线之下,那些鞭痕清晰可见;因为原先具有绝缘作用的外皮被撕扯掉,露出底下温暖的肌肤来。
维尔娜明白体罚小孩的好处,特别是针对那些男孩。只有极少数的男性黑暗精灵胆敢对女性亮出武器,除非这是另外一名女性的命令。“我们到底会失去多少?”维尔娜不假思索地说。“像崔斯特这样的小孩本来到底可以成为什么样的人物?”
当她听见自己竟然把想法说出口时,连忙把这亵渎的思绪赶出脑海。她渴望成为蜘蛛神后,冷血罗丝的祭司。这样的想法和那地位可不相配。她恼怒地瞪了弟弟一眼,把自己的罪恶感怪到他身上,边又拿出了她的刑具。
今天她又必须再度惩罚崔斯特,因为他竟然让她兴起了这样亵渎的念头。
这样的关系又继续了五年,崔斯特不停地清理杜垩登家族的神堂,同时学习黑暗精灵社会中的规范。除了女性在社会中的绝对地位之外(这个课程一向是用邪恶的蛇首鞭来作为辅助教具的);最引人注意的就是有关地表精灵,也就是所谓妖精的课程了。邪恶的帝国通常会让以敌人的仇恨来让自身团结,而历史上没有比黑暗精灵更擅长这种事情的种族了。从卓尔精灵会听话的第一天起,孩子们就学会必须将生命中所有的错误怪罪到地表精灵身上。
每当维尔娜长鞭的毒牙撕扯着崔斯特的血肉时,他就祈求妖精们由于和地表精灵之间的深仇大恨,黑暗精灵极为蔑视他们的地表同胞,用代表纤细、柔弱的妖精(Fairy)来称呼他们;正好与他们尔虞我诈、杀人不眨眼的个性成为对比。通通死光灭绝。经过刻意灌输的恨意通常很难用理性来判断的。

drach 发表于 2006-8-8 01:42

第二篇 武技长

毫无意义的小时,堆积成毫无意义的日子。
我发现自己对于生命中起初那段岁月,也就是担任仆人的那十六年只有极片段的记忆。分钟化成小时,小时化成每一天,如此继续下去,直到这整段时间都变成了一长段不可分割的无意义字数。有好几次我溜出了杜垩登家族的阳台,俯瞰着魔索布莱城的魔光。在这几次秘密的旅程当中,我发现自己深深地为纳邦德尔时柱的光芒所吸引,也就是我们用来计算时间流逝的时柱。当我目睹巫师的魔光在时柱上下移动的时候,我才认知到自己的日子过得是多么空虚。
我清楚地记得,每当我偷溜出屋外时所感觉到的让人颤抖的兴奋之情。这是这么单纯的一件事情,但是和我当时其它的经验比起来,那又是多么的让人满足啊!
每当我听见鞭子响起的声音,另外一段记忆--事实上更精确的说来应该是一种熟悉的感觉,让我从脊椎感到一股寒意。那种蛇首武器所带来的电击般的抽搐和闷痛,不是那么容易忘怀的。它们会渲透你的肌肤,让一波又一波的魔法能量传遍你全身,让你的肌肉紧绷、抽搐到能伸展的极限。
但是我依旧比大多数的人要幸运。我的姐姐维尔娜在成为我的养母时,正要晋升为高阶祭司,她的体力和精力其实远远的比养母这个任务需要的多出许多。也许,在她照顾我的十年之中还有许多值得记忆的事情。现在看起来,那时维尔娜从来没有显示出像我们的母亲一样邪恶的天性,或者是那位更糟糕的布里莎姐姐。也许,在神堂中独处的时间里,我们曾经度过比记忆中更美好的时光。很有可能,维尔娜在面对年幼的弟弟时,难得的让自己温柔的一面显露出来。
也许并不是。即使维尔娜是我的姐妹中最善良的人,但她的话语也和魔索布莱城中的所有牧师一样沾染着罗丝女神的毒液。她实在不大可能为了一个孩子放弃她晋升为高阶祭司的大好前程,而且,我只不过是名男孩。不论我童年的日子是否真的有过欢乐时光,只是被魔索布莱城的诡诈邪异气息所掩盖,或者这段生活其实比我所记得的更为痛苦,只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刻意的遗忘了这段过往;这一切我都无法确定。
在接下来的六年中,我对一切有了更多的认知。但是,在这段伺候马烈丝主母和所有家人的时间中,除了偷溜出去的机会之外,我的脑中最鲜明的影像只有一个我自己的大脚ㄚ。
王子见习生是不准抬起头来的。

--崔斯特·杜垩登

第六章 “双手”

崔斯特迅速地回应主母的召唤,赶到她的身边,不需要布里莎的鞭子来催促他。他实在太常感受到这武器刺骨的疼痛了!崔斯特不敢对凶暴的姐姐有任何复仇的念头。在他所受过的所有教训中,他对殴打她或是任何一个女性的后果都感到无比的恐惧,这种情绪让他害怕得根本不可能产生这样的想法。“你知道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当他走入神堂中黑暗的谒见室时,马烈丝问道。
“不知道,主母大人,”崔斯特回答道,下意识地注视着自己的脚趾。当他注意到自己永远不变的脚趾头时,忍不住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口气。生命中应该有比灰白色的石头和十根扭动的脚趾要精彩多的事情。
他把一只脚偷拔出短靴,在红外线的视线下,体热会在地面上留下痕迹。而崔斯特的身手矫健到足以在一开始的痕迹消失之前画出简单的图画。
“十六年了,”马烈丝主母对他说。“你已经呼吸了魔索布莱城的空气有十六年之久。你生命中重要的一段时间已经过去了。”
崔斯特没有反应,因为他看不出来这段宣告有什么重要的。他的生命只是一段永恒不变的例行步骤。一天,十六年,这之间有什么差别?如果母亲认为他过去的这段岁月非常重要,那么崔斯特简直不敢想像以后十年会是什么样子。
他几乎已经完成了一幅图画:一名肩膀浑圆的黑暗精灵,也就是布里莎;屁股被一只非常巨大的毒蛇紧紧地咬住。
“看着我,”马烈丝主母命令道。
崔斯特有些不知所措。他本来的天性是自然而然地看着对他说话的人,但布里莎毫不迟疑地把他的这种本能打到九霄云外。王子见习生的地位就是最低下的仆人,他唯一能够直视的就只有跑过地面的诸多低贱生物,当然,蜘蛛是个例外。每当有蜘蛛爬进他的视线时,他就必须把目光移开。因为蜘蛛对于王子见习生来说实在太高贵了,不能让他糟蹋。
“看着我,”马烈丝再度说,语调中隐含着极度的不耐烦。崔斯特曾经看过这种怒气的爆发,这股不可思议的强大怒气摧毁了一切挡路的事物。当母亲生气的时候,即使是无比骄傲、自大、暴躁的布里莎也会躲起来。崔斯特强迫自己的目光往上移,沿着母亲袍子上熟悉的蜘蛛花纹往上看,随时有被一巴掌打在脑袋上的准备;或者是鞭子打在背上的感觉,因为布里莎就在他背后。
接着他看到了她,伟大的马烈丝·杜垩登主母,她的双眼发着红光,但面孔却保持着冷静,而不是愤怒的高热状态。崔斯特依旧保持警觉,随时预期会受到严重的处罚。
“你担任王子见习生的时间已经结束了,”马烈丝解释道。“根据传统,你已经正式成为杜垩登家族的次子…”
崔斯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滑回地板。
“看着我!”她的母亲突然暴怒道。
崔斯特害怕地把目光转回到她的脸上,那张睑在夜视能力的目光之下闪着高温的白光。他从眼角可以看见马烈丝挥舞的手臂,不过他并没有愚蠢到伸手去阻挡对方。然后他就倒在地板上,面颊肿了起来。
即使在跌落到地面的过程中,崔斯特依旧警醒的将目光锁定在马烈丝主母脸上。
“你不再是个仆人了!”主母暴吼道。“你继续这样下去会让我们的家族丢脸的。”她抓住崔斯特的喉咙,粗鲁地将他拉起来。
“如果你让杜垩登家族丢脸,”她的面孔距离他不过几寸,说道,“我会用针刺进你那紫色的双眸!”
崔斯特的眼睛连眨也不眨。在维尔娜的任务结束之后的六年间,他服务的对象是整个家族;所以,他明了马烈丝主母的威胁底下所蕴含的真正力量。虽然,不管怎样,她都是他的母亲,但崔斯特毫不怀疑她会很乐意地将针刺进他的双眼。
“这个家伙与众不同,”维尔娜说,“差别可不只是在他双眼的颜色而已。”
“那么是在什么地方呢?”札克纳梵问道,试着让自己的好奇心保持在职业的水准。札克一向比较喜欢维尔娜,但她最近获得了高阶祭司的地位,从那以后她的态度就变得太过积极。
维尔娜放慢了脚步,因为通往神堂的门已经出现在眼前。“这很难说清楚,”她承认道。“崔斯特和我所碰到的任何男孩一样的聪明,他五岁就可以施展浮空术。但是,在他成为王子见习生之后,我们花了好几个礼拜的时间去惩罚他,才让他学会把目光保持在地板上;仿佛这样的动作自然而然和他的天性相违背。”
札克纳梵停下脚步,让维尔娜走到他前方。“自然?”他压低声音自言自语道,考虑着维尔娜的观察所显示的可能性。也许这对于一般的黑暗精灵来说不寻常,但是这是札克纳梵期待--也暗自希望--自己的血脉会展现出来的行为。
他在维尔娜之前走近了那个黑暗的谒见室。马烈丝如同往常一样,坐在蜘蛛圣像顶端的王座中;不过,虽然整个家族的人都出席了,但此处的椅子反而全部被收了起来。札克意识到,这是次正式的会议,照传统,只有主母才有资格享有座位的特权。
“马烈丝主母,”维尔娜用最尊敬的口吻说。“依您的指示,我将札克纳梵带到你的面前了。”
札克走到维尔娜身边,以目光向马烈丝致意;但他的全部注意力几乎都集中在上身精赤,站在主母身边的崔斯特。
马烈丝举起一只手,示意众人安静,示意拿着家传魔斗篷的布里莎继续下去。
布里莎吟唱了适当的咒语,将染着紫色和红色条纹的黑色斗篷披上崔斯特的肩膀;少年的面孔忍不住露出欣喜的表情。
“您好,札克纳梵·杜垩登,”崔斯特诚恳地说,让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马烈丝主母没有准许他开口说话;他甚至没有询问她的恩准!
“我是崔斯特,杜垩登家族的次子,不再是王子见习生了。我现在可以看着你的脸,不再只能看着你的靴子了。母亲跟我这样说的。”当崔斯特抬头看见马烈丝主母暴怒的表情时,笑容立刻消失了。
维尔娜仿佛被石化一样全身不能动弹,嘴已合不拢,眼睛不可置信地睁大。
札克也吃了一惊,但反应却完全不同。他伸出一只手将自己的嘴唇捏着,阻止微笑爬上嘴角,最后无可避免的开始捧腹大笑。札克不记得上次看到主母的脸气成这么亮是什么时候了。
布里莎和平常一样,站在马烈丝背后的位置,笨手笨脚地掏着鞭子。即使她明明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但是弟弟出人意表的奇招还是让她不知所措。
札克知道,这真是非常少见的情形。通常,在找到理由之后,马烈丝的长女在执行惩罚时是不会有丝毫犹豫的。
崔斯特依旧站在主母的身边,但他悄悄地溜远了一步,僵直地站着,忍不住咬着下唇。不过,札克看得出来,精灵少年的眼中依旧带着笑意。崔斯特的不拘小节并不只是因为年轻、缺乏经验的疏忽。
武技长跨出一大步,试图将主母的注意力从崔斯特的身上转移开来。“次子?”他假装吃惊地问道,一方面是为了安抚崔斯特的自豪,一方面是为了吸引马烈丝的注意力。“那么,现在也到了你接受训练的时候了。”
十分少见的,马烈丝竟然让怒气平息下来。“你只会负责最基础的,札克纳梵。如果崔斯特要取代诸梵的地位,他在学院中的归属就必须是卫士学校。所以他大多数的训练和指导都必须落在锐森身上,虽然他的魔法能力和知识十分有限,但我们也别无选择。”
“您确定魔法是他的专长吗,主母大人?”札克反应迅速地问。
“他看起来很聪明,”马烈丝回答道。她愤怒的瞪了崔斯特一眼。“至少有些时候是这样的。维尔娜回报过他的天赋能力进步得超乎异常。况且,我们的家族需要一名新的法师。”马烈丝想起班瑞主母对于担任城中大法师的儿子的骄傲,下意识地大吼起来。在马烈丝主母上次和魔索布莱城的第一主母会面之后转眼间已经过了十六年,但是她从未忘记任何一丝一毫的细节。“术士学校是个很合理的选择。”
札克从颈袋中掏出了一枚扁平的硬币,轻轻一弹,让它在半空中旋转,并且飞快地将它抓住。“我们可以测验看看吗?”他问道。
“随你便,”马烈丝对于札克想要证明她的错误并不感到讶异。札克瞧不起魔法,宁愿握着刀柄也不愿碰触发出闪电的水晶杖。
札克走到崔斯特面前,并且将硬币交给他,“把它弹起来。”
崔斯特耸耸肩,不知道这段母亲和武技长之间的对话到底代表什么意思。直到现在,他还是没有听懂自己将来到底会走上什么道路,或者这术士学校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不在意地耸耸肩,将硬币塞入拇指和食指之间,并且拇指将硬币弹到空中,轻松地接住了它。接着他把硬币还给札克,脸上露出迷惑的表情,仿佛在质疑这么简单的事情到底有什么重要的。
武技长并没有接下硬币,只是从颈袋中掏出了另外枚硬币。“试着用两只手,”他把硬币递给崔斯特道。
崔斯特再度耸耸肩,轻松地将硬币弹起,并且再度接住它们。
札克转过头看着马烈丝主母。任何一名黑暗精灵都可以做得到,但是眼前的年轻人流畅、轻松的动作让人看来赏心悦目。札克用眼角注意着主母,又掏出了两枚硬币。一每只了一堆两枚,一次把四枚都丢上去,”他对崔斯特说。
四枚硬币弹入空中。四枚硬币随后也被接住。崔斯特全身只有手臂微微地抽动了一下。
“双巧手,”札克对马烈丝说。“这孩子是个战士的料。他属于格斗武塔。”
“我曾经看过法师做到这样的事情,”马烈丝不屑地说,爱惹麻烦的武技长脸上露出的胜利表情让她非常不悦。札克曾经是马烈丝的丈夫,在让位之后也常常是她床第之间的入幕之宾。他的技巧和敏捷的反应并不只限于武器这一方面。虽然札克纳梵带给她许多欢愉,马烈丝也因此饶了他不少次的性命,但相对的也让她头痛不已。他是魔索布莱城武艺最高强的武技长,这是马烈丝无法忽视的另外一个事实;但是他对于蜘蛛神后的轻蔑,甚至是仇视的情感常常会让杜垩登家族陷入麻烦。
札克又再递给崔斯特两枚硬币。崔斯特觉得这游戏十分好玩,毫不迟疑的让它们飞入空中。六枚硬币弹入空中,六枚硬币落了下来,每只手中握着和原来的一样的三枚硬币,连位置都没有改变。
“双巧手,”札克再度强调道。马烈丝主母示意他继续下去,无法忽视这儿优雅动作所代表的惊人反射神经。
“你可以再做一次吗?”札克要求崔斯特。
崔斯特两只手分别开始动作,很快地就把硬币堆好,准备动作。札克示意他暂停下来,再掏出四枚硬币,让两边各变成五枚硬币。札克暂停片刻,观察年轻精灵意志集中的表情(同时也让自己的手多放在硬币上一段时间,好让它的温度增高,让崔斯特在黑暗之中可以清楚看见它们的形体)。
“把它们全部接住,杜垩登家族的次子,”他认真地说。“把它们全都接住,否则你就会进入卫士学校,学习魔法的地方。这可不是你应该去的地方!”
崔斯特依旧只大概明白札克在说些什么,但是他可以从武技长认真的表情中看出来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他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然后将硬币全部弹出去。他很快地分辨出它们的温度,专注在每一枚硬币上。头两枚毫无意外的落在他手心,但崔斯特从其它硬币的轨迹中看出来事情恐怕不会这么顺利。崔斯特如闪电般的反射神经立刻开始运作,在原地转了一圈,双手如疾电般的在空中挥舞,变成一道模糊的影像。接着他突然停止不动,僵直地站在札克面前。他的双手紧握成拳,脸上露出凝重的表情。
札克和马烈丝主母交换着眼神,彼此都不太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崔斯特对着札克伸出手,缓缓地张开,孩子气的脸上露出渐渐扩散的自信笑容。
每只手中都有五枚硬币。
札克呼了一口气。即使是他,身为家族的武技长,也花了十几次的练习才成功地接到十枚硬币。他走向马烈丝主母。
“双巧手,”他第三次说。“他是名战士,而且我也没有多的硬币了。”
“他能够接到多少枚硬币?”马烈丝有些克制不住地追问道。
“我们可以堆多少枚?”札克纳梵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
马烈丝主母大声笑出来,缓缓地摇摇头。她自己想要让崔斯特取代诺梵身为家族法师的地位;但是,她手下顽固的武技长如同以往一样改变了她的计划。“很好,札克纳梵,”她承认自己的失败。“次子是个战士的料。”
札克点点头,开始走向崔斯特。
“也许很快就会成为杜垩登家族的武技长,”马烈丝主母对着札克的背后说。她的讥讽让札克停下脚步,回头望着她。
“有这样的身手,”马烈丝主母靠着她一贯的厚颜无耻再度抢回上风,“还会做不到吗?”
锐森,目前家族的侍父不安地变换着姿势。他知道,连杜垩登家族的奴隶们都明白,这家伙不是他的孩子。
“三个房间?”当崔斯特和札克进入杜垩登家族最南边的巨大练功房时,他忍不住问道。多彩的魔光球间隔着定的距离安放在这挑高的房间中,让整个房间都沐浴在柔和的光芒中。这个练功房只有三个门:东人的是通往外面的房间,连接着家族的阳台;另外一个就在南边墙上,崔斯特的正对面,通往建筑中的最后个房间。那扇通往走廊的门,光从札克锁上的层层大锁看来,崔斯特就知道这条路不太常用。
“只有一个房间,”札克更正他。
“但是有另外两扇门,”崔斯特推断道,看着房间中的摆设。“都没有锁。”
“啊,”札克纠正道,“它们的锁是由每个人对此处的常识所打造的。”崔斯特似乎慢慢开始理解了。“那扇门,”札克指着南方说,“通往我的房间。你可不会想要让我抓到你待在里面。另外一扇门是通往战棋室,只有战争的时候才会派上用场。如果你的表现让我满意,那么也许我会邀请你和我一起进去。不过,那天恐怕还要好几年才会到来;所以,在那之前把这个巨大的房间--”他将手挥了个大圆--“就当作你的家吧。”
崔斯特四下打量着,并没有被吓到。他大胆地认为自己已经可以将这样的对待和王子见习生的生涯一起抛弃。不过,眼前的情况,把他甚至带回了一开始那十年岁月中,让他感觉好像又和维尔娜回到了神堂中。这间房间甚至没有家族的神堂那么大,对于这个精力旺盛的精灵来说也嫌太小了。他的下个问题是皱着眉头低吼出来的。
“我要睡在哪里?”
“你的家,”札克若无其事地说。
“我要在哪里吃饭?”
“你的家。”
崔斯特的眼睛眯成一线,脸上的温度节节升高,在红外线的视线之下开始发亮。“我要在哪里…”他顽固地说,内心暗自下定决心要推翻武技长的逻辑。
“你的家,”在崔斯特来得及说完之前,札克就用同样的语调和音量回答了他的问题。
崔斯特双脚站稳,双手交叉在胸前。“这听起来很糟,”他低吼道。
“真希望对你来说不会这样,”札克也低吼回去。
“这有什么意义?”崔斯特开口道“你让我离开母亲身边--”
“你必须称呼她为马烈丝主母”札克警告道“你永远都得叫她马烈丝主母。”
“从我母亲--”
札克的下一个行动不是用言语纠正他,而是用紧握的拳头一挥。
崔斯特大概二十分钟之后才醒过来。
“第一课,”札克随意的靠在几尺之外的墙上。“是为你自己好。你最好一直称呼她为马烈丝主母。”
崔斯特翻过身,想要用手肘撑起来,但很快就发现脑袋一离开地板就天旋地转。札克抓住他,一把将他拖起来。
“这比接硬币难多了吧,”武技长解释道。
“什么?”
“挡住别人的攻击。”
“什么攻击?”
“同意吧,你这个顽固的孩子。”
“我是次子!!”崔斯特纠正道,他的声音又再度化成低吼,双手坚定地回到胸前。
札克的手又再度紧握成拳,崔斯特可没有粗心到忽略这个动作。“你想要再睡一觉吗?”武技长冷静地问。
“家族的次子其实也是小孩子,”崔斯特聪明地妥协了。
札克难以置信地摇摇头。看来这会很有趣。“你也许会觉得待在这里的时间很快乐,”他领着崔斯特来到一个又长、又厚、装饰多彩(不过大多数的颜色都十分灰暗)的帘幕前。“但是你必须先学会控制你那张贱嘴。”札克猛力一拉,让帘幕飘落下来,露出了崔斯特所看过最惊人的武器陈列(许多比他年长的精灵也没看过这么多样的武器)。各种样式的长柄武器、剑、斧头、锤子以及许多崔斯特想象不到,甚至想像十到的武器都陈列在那精致的武器挂架上。
“检查看看,”札克告诉他。“花时间好好享受一下。看看哪种武器最适用,照着你的想法来选择。在我们完成训练之后,你会学着把每样武器都当作自己最信任的伙伴。”
崔斯特睁大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着眼前的每一样武器和它们所可能带来的乐趣。在他短暂的这辈子中,他最大的敌人就是无聊。现在,看起来崔斯特似乎已经找到了对抗这敌人的武器。
札克走向自己的房间,认为这刚开始接触武器的笨拙时刻应该让他自己独处。
不过,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武技长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年轻的崔斯特。崔斯特正缓缓地挥舞着一柄又长又重的戟,那武器的高度几乎比他高上两倍。尽管崔斯特花费全部的力量试图控制这柄武器,但它的惯性还是让他瘦小的身体止不住地弯向地面。
札克听见自己咯咯的笑声,但这笑声只是提醒了自己残酷的事实。他必须训练崔斯特成为战士,就如同之前的几千名黑暗精灵一样。他必须让他准备好面对学院的试炼,以及魔索布莱城中危险的生活。他必须要把崔斯特训练成杀手。
这样的课程和这个年轻人的天性根本是背道而驰啊!札克暗地里想。崔斯特太爱笑了;他冷酷地将刀剑刺进另外一个生物心脏的景象让札克纳梵觉得反胃。不过,这就是黑暗精灵的生活模式,札克过去四百年中都无法抗拒的铁律。札克把目光从把玩着武器的崔斯特身上移开,孤单走入房间,将门关了起来。
“他们一开始都像这样吗?”他在空旷的房间中自问。“所有黑暗精灵的孩子都拥有这种无辜、单纯、不受污染的笑容;难道这样的笑容无一幸免,都无法在我们残酷的世界中生存下来?”札克走向小书桌,准备将遮住发光陶瓷球的布掀开来,照亮这房间。但是,崔斯特看见武器欣喜的景象拒绝从他的脑中消失,他改变主意走向门对面的那张大床。
“或者,崔斯特·杜垩登,你会和他们都不一样?”他躺在松软的床上,继续道。“如果你这么与众不同,那又是为了什么?是因为血统,因为我的血脉在你的身体内流动吗?还是因为你和养母共处的那段时间?”
札克举手遮住双眼,考虑着这许多的问题。他最后终于决定,崔斯特和其它人都不一样,但是他不知道该感谢维尔娜,还是感谢自己。
一段时间之后,他陷入沉睡。但是这并没有让武技长获得多少的安慰。一个熟悉的梦境出现了,一段永远不会消退的生动记忆。
札克纳梵再度听见迪佛家族孩童的凄厉叫声,他一手训练出来的杜垩登家族士兵毫不留情地砍杀他们。
“他和其它人不一样!”札克从床上弹了起来,哭喊着。他擦去脸上的冷汗。
“他和其它人不一样。”他必须要这样相信。

drach 发表于 2006-8-8 01:43

第七章 不为人知的秘密


“你真的要试吗?”玛索吉询问道,他的声音带着极度的优越感和难以置信的语气。
艾顿邪异的目光转向眼前的学生。
“把你的气出在别的地方,无面者,”玛索吉躲开导师疤痕遍的面孔。“可不是我害你丧气的喔!我问这个问题是很合理的。”
“你已经学习魔法将近十年的时间了,”艾顿回应道。“但是你依旧害怕在术士学校的大师身边探索冥界?!”
“如果你真的是名大师,我也不会害怕,”玛索吉大胆地说。
艾顿不理对方的评论,就和过去十六年这个赫奈特家的家伙唠叨的时候一样置之不理。玛索吉是艾顿和外界的唯一牵连,玛索吉背后有一个势力强大的家族,而艾顿只有玛索吉。
他们走进艾顿屋子最上层的房间。那里只有一根蜡烛,光芒被整间房间中灰暗的挂毯和黑色的石砖及地毯给整个吸收过去。艾顿在一张小圆桌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把一本厚重的书放在面前。
“这个法术最好让牧师来施展,”玛索吉坐在没有脸孔的老师面前,抗议道“法师控制低层界,但亡者最好还是给牧师来管。”
艾顿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皱眉瞪了玛索吉一眼,扭曲的面孔在跳跃的烛光下更显得歪曲变形。“看起来我没有听话的牧师可以用,”无面者讽刺地解释道。还是说你要再找另外一个第九层地狱的妖物来帮忙?”
玛索吉靠回椅子上,无助而且同情地摇摇头。艾顿说得有道理。一年以前,无面者召唤来一只冰魔,想要寻求答案。这个邪恶的家伙把整个房间冰冻起来,温度低到在红外线光谱下黑得发亮,还打破了一大堆价值连城的炼金术器材。如果玛索吉没有召唤来那只魔豹来诱开冰魔的注意力,恐怕他和艾顿都没办法活着逃出那房间。
“好吧,”玛索吉只好妥协道,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叫出你的幽灵,尽管问你的问题吧。”
艾顿并没有忽略玛索吉袍子不由自主的一阵抖动。他瞪着那学生片刻,又回去继续施法的准备。
随着艾顿施法的准备慢慢完成,玛索吉的手也下意识地伸向口袋,握着和艾顿获取无面者身份同一天取得的玛瑙猎豹雕像。这个小小的雕像上面附着一个强力的咒文,可以让持有者召唤一只强壮的猎豹。玛索吉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才会使用这雕像,因为他不清楚这咒文的限制和潜在的危险。“只有在别无选择的时候。”玛索吉握着这样东西,静静地提醒自己。真奇怪,为什么每次和艾顿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别无选择呢?学徒忍不住要想。
艾顿虽然表面看起来十分勇敢,但他内心其实和玛索吉一样担心。亡者的灵魂虽然不会和冥界的妖物一样拥有强大的破坏力,但是,在他们受尽折磨的日子里,他们可能更为残酷、更为狡诈。
不过,艾顿还是需要答案。在过去的十五年中,艾顿透过了所有可能的管道,询问过大师和学生们一切有关迪佛家族被灭门的消息;当然,都是利用迂回的方式。许多人知道那晚的谣传,有些人甚至对当晚敌对家族所使用的战术知之甚详。
不过,没有人会指明是那个家族的手。在魔索布莱城中,即使每个人都知道这件事实,但是在没有足够的证据指控之下,没有人会指名道姓地说出是那个家族下的干。如果有如山的铁证可以逼迫执政议会采取行动,执行他们残酷的正义,那么动手的家族就被消灭了。但是在对迪佛家族这样成功的攻击之下,指控对方的人可能反而会受到蛇鞭毫不留情的惩罚。
“不要造成众人的尴尬”,也许是黑暗精灵城市中比任何形式的荣誉都要重要的指导原则,他们的正义与公理,都是照着这样的规范在运作的。
艾顿现在只好用其它的方法来解决问题。开始他试着向冥界寻求答案,而冰魔给他带来了毁灭性的结局。现在,艾顿手中拥有一样可以结束他挫折的东西:那是一本由地表的法师所撰写的秘法。在黑暗精灵的社会中,只有罗丝女神的牧师可以和亡者的领域打交道。艾顿从术士学校的图书馆中找到这本书,并且,他相信自己已经翻译了足够的内容,可以进行一次和灵界的沟通。
他揉搓着双手,小心地打开做好记号的那一页,再把那段咒文读了最后一次。“你准备好了吗?”他问玛索吉说。
“没有。”
艾顿不管那家伙永无止尽的冷嘲热讽,将手平放在桌上。他慢慢地陷入最深沉的祈祷冥想状态中。
“费·阴拿……”他一不小心发错了音,只好停下来清清喉咙。虽然玛索吉没有仔细地研读那段咒语,但是他也听得出其中的错误。
“费·阴暖德·敌冥……”另外一次暂停。
“天哪,”玛索吉压低声音抱怨道。
艾顿的眼睛圆睁,瞪着那恼人的学生。“这是翻译,”他皱眉道。“是从人类法师的奇怪语言翻译过来的!”
“垃圾,”玛索吉不屑地说。
“我面前摆着的是地表世界中一名法师的专用法术书,”艾顿耐心地说。“根据那名把法术书偷出来,卖给我们的半兽人保证这是一名大法师的。”他恢复镇定,摇摇秃掉的脑袋,试图回到原先的冥想状态。
“一个单纯、愚蠢的半兽人可以从大法师手上偷走法术书,”玛索吉轻蔑地覆颂,让这夸张的描述说明自身的荒唐之处。
“那法师已经死了!”艾顿大吼道。“这本书是真的!”
“是谁翻译的?”玛索吉冷静地回答。
艾顿拒绝再和他争辩。他不理玛索吉脸上促狭的表情,再度开始吟唱咒语。
“费·阴暖德·敌冥·敌苏·敌卡。”
玛索吉无聊得快要昏倒,正试着复习刚上的课程,希望自己的笑声不会干扰到艾顿。他一点也不认为艾顿的尝试会成功,但是他可不想要打断这白痴出洋相的机会,免得要从头再听一遍那奇怪的咒语。
一段时间之后,当玛索吉听见艾顿兴奋的低语:“吉娜菲主母?”他立刻把注意力转移到眼前所发生的情况。
的确,一阵不寻常的绿烟出现在蜡烛的火焰上,慢慢成形。
“吉娜菲主母!”当召唤术完成之后,艾顿惊讶地低呼。漂浮在他面前的影像毫无疑问的就是他死去母亲的面孔。
那灵魂扫视着房间,十分迷惑地问道。“你是谁?”它缓慢地说。
“我是艾顿。艾顿·迪佛,您的儿子。”
“儿子?”那灵魂问道。
“我不记得有这么丑陋的儿子。”
“这是伪装,”艾顿飞快地回答,回头看着玛索吉,预料他会照惯例发出讪笑声。如果玛索吉在这之前对他有所怀疑,那他现在流露的则是完全不同的尊敬。
艾顿微笑着继续道,“只是种伪装,这样我才能够光明正大地在城中行走,向我们的敌人复仇!”
“什么城市?”
“当然是魔索布莱城。”
那灵魂看来依旧无法理解。
“您是吉娜菲吗?”艾顿追问道。“吉娜菲·迪佛主母?”
灵魂的面孔扭曲成一团,考虑着这问题。“我想……我曾经是。”
“魔索布莱城的第四家族,迪佛家族的主母,”艾顿提示道,显得更为兴奋。“罗丝女神的高阶祭司。”
一提到蜘蛛神后的圣名,让那灵魂豁然开朗。“喔,不要!”它畏缩地说。吉娜菲现在记得了。“你不应该这样做的,我丑陋的儿子!”
“这只不过是个伪装而已,”艾顿插嘴道。
“我得要离开你了,”吉娜菲的灵魂紧张地四下打量,继续说道。“你必须赶快释放我!”
“但是我需要从你那边知道一些消息,吉娜菲主母。”
“不要这样叫我!”那灵魂尖叫道。“你不明白!罗丝女神对我……”
“若上麻烦了。”玛索吉心不在焉地说,仿佛一切早在预料之中。
“我只要一个答案!”艾顿追问道,拒绝让另外一次获知敌人姓名的机会就这样从手中溜走。
“快点!”那灵魂尖叫着。
“告诉我摧毁迪佛家族的敌人。”
“敌人?”吉娜菲思索着。“是的,我还记得那邪恶的一晚。就是--”
蜡烛的火焰开始摇动变形,让吉娜菲的影像扭曲,最后句话变成模糊不清的呓语。
艾顿猛然站了起来。“不行!”他大吼道。“你定要告诉我!我们的敌人有哪些人?”
“你要把我算做一个吗?”那影像用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声。这声音中所隐含的力量让艾顿瞬间血色全无。那影像开始扭曲变化,成为某种比艾顿的面孔还要丑陋的东西。那是在凡间从没有人经历过的恐怖。
当然,艾顿不是牧师,所以除了男性所能够学到的浅薄知识之外!他从来没有深入研究过黑暗精灵的宗教。不过,他依旧知道现在漂浮在他面前的是什么怪物;因为它看起来像是一段不断融化、黏稠的蜡条:这是蜡融妖,罗丝女神的侍女。
“你胆敢打搅吉娜菲所受的折磨?”蜡融妖咆哮道。
“该死!”玛索吉低声说,缓缓地钻进黑色的桌布下。即使像他这样不相信无面者,也万万想不到这个烂脸的家伙会意上这么大的麻烦。
“但是……”艾顿结巴地说。
“再也不准插手魔域,软弱的法师!”蜡融妖怒吼道。
“我不是故意要冒犯深渊魔域,”艾顿虚弱地抗议。“我只是想要--”
“和吉娜菲谈话!”蜡融妖大喊着。“罗丝女神亡故的女祭司。你想她的灵魂会到哪里去?愚蠢的男性! 难道是在奥林帕斯,和那些地表精灵的伪神一起享清福?”
“我不这样想……”
“你有动脑想过吗?”蜡融妖低吼道。
“没有。”玛索吉偷偷地回答,小心地尽量远离这个妖物。
“再也不准插手魔域的事情,”蜡融妖最后一次警告道。“蜘蛛神后可不会对大胆冒犯的男性网开一面!”那生物的面孔不断肿大,远远超过了那阵烟雾的范围。艾顿听见一种咕噜咕噜的怪声,他踢翻了凳子,不停地往后退,一直到背靠在墙上为止;当他无路可退的时候,他下意识地举起双手遮住脸。
蜡融妖的嘴巴不停扩张,吐出一大堆的小东西。他们飞到艾顿的身上,黏在他身体四周的墙壁上。是石头吗?没有面孔的法师困惑地想。那些东西攀住艾顿的袍子,开始朝向他露出的脖子爬。是蜘蛛--
一大群八条腿的怪物冲进小桌子底下,让玛索吉紧张得滚了出来。他忙乱地站起身,转过头,看着艾顿慌乱地浑身乱抖,用力地踩踏着,试着要躲开大多数的蜘蛛。“不要杀死他们!”玛索吉尖叫道。“我们不应该冒犯圣虫--”
“叫那些牧师和他们的规定去死吧!”艾顿尖声回答。
玛索吉别无选择地耸耸肩,伸手进袍子里面掏出当年杀掉无面者的双手十字弓。他看着这把强力的武器以及地面上到处乱爬的小蜘蛛。
“威力会不会太大了?”他大声地问。由于没有人回答,他自顾自地耸耸肩,对准目标发射了。
沉重的箭矢在艾顿的肩膀上画出深深一道血痕。法师不可置信地看着伤口,怒目瞪着玛索吉。
“你肩膀上有一只蜘蛛,”他解释道。
艾顿的表情并没有改变。
“不懂得感恩图报?”玛索吉大吼道。“愚蠢的艾顿,所有的蜘蛛都在你那一边。还记得吗?”玛索吉转过身要离开,同时又回头大喊道,“祝你踩蜘蛛顺利,”他伸出手准备握住门把,走到另外一个房间。但是,那扇门突然变成吉娜菲主母的面孔。她脸上挂着笑容,配上大得不可思议的血盆大口,一条又长又湿的舌头伸出来,舔得玛索吉一头一脸黏液。
“艾顿!”他大喊着靠在墙壁上,试图躲开那恶心的长舌头。他注意到法师正集中注意力准备施法。一大群的蜘蛛饥渴地追着艾顿的味道往脸上爬,而他正尽全力的保持心神专一。
“你死定了。”玛索吉摇摇头,理所当然地评论道。
艾顿挣扎着念诵咒文,强自压抑对于这些八脚怪物的恶心感觉,硬是逼着自己完成整个法术。在这么多年研究魔法的岁月中,他绝对想像不到现在要做的事情。即使只是提到这样的情况,也会让他笑得人仰马翻。现在,这和被蜡融妖吞食的厄运比起来,已经算是比较好的选择了。
他对着脚边丢出了一颗火球。
玛索吉浑身烧得赤裸精光,连毛发都被烧掉了;不过,他还是连滚带爬地撞穿门,逃出了里面的灼热炼狱。全身是火的艾顿旋即跟着冲出来,在地上不停地翻滚,扑熄熊熊燃烧的火焰,并且将衣服三把两把地脱了下来。
当玛索吉看着艾顿扑灭身上的火焰时,一个欢愉的记忆出现在他的脑海;他忍不住把从这悲剧性的一刻开始之后就一直萦绕不去的念头说出口:“当年他还困在蜘蛛网里面的时候,我应该把他给杀掉才对。”
一段时间之后,在玛索吉回到房间研读教材之后,艾顿戴上代表他是学院中大师的装饰用金属护腕,悄悄地溜出了术士学校。他走到提尔·布里契往下的宽大阶梯,坐下来静静欣赏着魔索布莱城的景色。
即使身临这雄伟的景色,也无法让艾顿将心思从最近的失败上移开。他花了十六年的时间,舍弃了一切的野心和欲望,全心全心地想要找出灭他满门的家族。他也整整失败了十六年。
他思索着自己到底还要花费多少的时问和精力。如果把玛索吉算做他唯一的朋友,这个朋友也已经快要完成他在术士学校的学业。当玛索吉毕业回到赫奈特家族之后,自己要怎么办?
“也许我应该一直继续伪装下去,”他大声地说,“最后被某个野心勃勃的学生所杀,就像我们杀死无面者一样。不知道那个学生会不会自毁容貌,取代我的地位!”艾顿一想到这讽刺的情况,无奈的嘴唇就忍不住发出沙哑的笑声。术士学校的“无面大师”。学院的主母教长要多久才会起疑?一千年?一万年?或者无面者可能比魔索布莱城还要长命?担任大师并不算是太糟糕的生活模式,艾顿这样想。许多黑暗精灵会愿意牺牲许多来换取这样的荣耀。

drach 发表于 2006-8-8 01:45

第八章 同族

札克以一连串的低段刺击步步进逼。崔斯特想要快速地后退,恢复平衡;但对方毫不放松的攻势紧跟着他的每一个步伐,他的每一招都被压制,只能被动地防御。崔斯特的刀柄常常因为这样反而比刀锋还要接近札克。
札克迅速地一躬身,钻进了崔斯特的防御姿势中。
崔斯特将两把弯刀迅速地交叉回防,但他必须要猛然直起身才能够险险闪开武技长同样快速的突袭。崔斯特知道自己中计了,下一步札克多半会把全身的重量都移向后腿,两把剑同时撩向崔斯特的下体。
崔斯特咒骂了一声,将弯刀一转猛力往下压,想要用交叉的双刀接住老师的攻势。但崔斯特下意识的一迟疑,没有完全拦住老师的武器,被迫往后跳开。这一下的迟疑让他大腿内侧被狠狠地敲了一下,中招处热辣辣的十分难受。他气恼地将两把弯刀都丢到地上。
札克第一个反应和他一样也是往后跳开。他把剑平贴在身体两侧,脸上露出十分困惑的表情。“你应该躲得过这一招的,”他直截了当地说。
“这招不应该这样挡,”崔斯特回答道。
札克以剑尖支着地面,把身体倚靠上去,等待对方做进一步的解释。在过去,札克曾经因为同样粗鲁的举动而打伤、甚至杀死自己的弟子。
“交叉下压可以阻挡住这招式,但有什么好处呢?”崔斯特继续道。“当我这一招式结束之后,我的刀尖位置太低,不可能作出任何有效的攻势,而你却可以往后退,拉开我们的距离。
“但你的确挡住了我的攻击。”
“却必须面对下一次的攻击,”崔斯特争辩道。“交叉下压所能争取到的机会最多不过是双方平手。”
“是的…”札克回答道,不太明白是什么东西在困扰着眼前的学生。
“你忘了自己教过我的!”崔斯特大喊道。“你不停的洗脑,告诉我每一个招式都必须占到优势,但是我看不出来交叉下压能够争取到什么优势。”
“你为了方便,只引用我教你的前半句话,”札克皱眉道,变得一样生气。“要用就用整句话,否则就别用!‘每个招式都应该占到优势,或者是能够抵销一次劣势。’交叉下压可以挡住双段下刺击,如果你的敌人胆敢用这么冒险的攻击,那他一定占了很大的优势!在这个时候,能够获得平手的机会要好得多了!”
“这防御就是不对。”崔斯特顽固地说。
“拿起你的武器,”札克对他低吼道,满身杀气地往前跨出一步。崔斯特迟疑了片刻,札克冲向前,剑锋直指对方的心口。
崔斯特弯下身!捡起弯刀,站起身面对一连串的攻势,心中不明白这到底是另外一课或者是真正的攻击。
武技长怒气冲冲的进逼,格挡住对方的每一次反击,逼得崔斯特绕圈退避。崔斯特防守得滴水不漏,但是渐渐地注意到一个熟悉的模式,对方的攻击不停地往下降,再一次的逼着崔斯特用弯刀架住同样的攻击。
崔斯特知道札克想要用行动而不是言语来证明他的观点。不过,从武技长脸上的怒气看来,崔斯特实在不太能够确定他会多认真。如果札克证明他的观点是正确的,这次会不会同样的攻向崔斯特的胯下?或者是他的心脏?札克冲向前,再度一躬身,崔斯特浑身紧绷地直起身。“双段下刺击!”武技长低吼道,双剑钻了进来。
崔斯特已经准备好面对这招式。他施展了交叉下压,听到自己的武器和对方武器的撞击声,忍不住露出狡猾的笑容。崔斯特只用单刀来施展这招式,认为这样就足够压制住札克的双剑。崔斯特现在空出了一只手,手腕轻轻使力,将刀锋回转,迂回地施出反击。
崔斯特一反转手腕,札克就看出了他的意图;他早就怀疑崔斯特会这样做。札克把最靠近崔斯特下压刀柄的剑往下压到地面。不知情的崔斯特还在持续对着格档的弯刀出力,因而失去了平衡。崔斯特飞快的反应让他不至于踉跄太远的距离,不过也让他的指节重重的敲击到地面。他依旧相信自己已经把札克骗入了陷阱,他可以完成这次完美的反击。他再往前跨了一步,终于恢复了平衡。
武技长一伏地,闪过了崔斯特弯刀的弧线,一个扫堂腿敲中了对方毫无防备的腿弯。在崔斯特意识到这攻击之前,自己就已经仰天倒在地上。
札克猛地终止自己的来势,一翻身站了起来。在崔斯特搞清楚这迅如闪电的反击之前,札克就已经低头看着他,剑尖在他的喉咙上画出一道剧痛的血痕来。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札克低吼道。
“这样的防御是错误的,”崔斯特回答道。
札克由衷地哈哈大笑。他把武器一丢,伸手将这顽固的学生拉起来。他很快就冷静下来,看着眼前崔斯特淡紫色的双眸。札克对于崔斯特轻而易举的动作感到十分讶异,他使用双刀的样子仿佛那对武器是他手臂的延伸一样。崔斯特只不过受了几个月的训练,但是他已经能够像大师一般,轻易使用杜垩登家族兵器库中的每一种武器。
特别是这对弯刀!这是崔斯特最趁手的武器,它们弯曲的刀锋让他有如行云流水一般的闪电攻击更为眼花缭乱。有了这对弯刀在手,这位还不过只是个孩子的黑暗精灵就能够击败学院中半数的战士。只要一想起崔斯特在接受过完整的训练之后能够有多高强的身手,就让札克禁不住感到背脊发寒。
让札克纳梵仔细思量的不只是崔斯特的体格和潜力。真正让札克吃惊的是崔斯特的个性的确和一般的黑暗精灵不同。崔斯特的个性十分天真,而且也不像一般人那样的狡诈。札克光看着崔斯特就忍不住感到由衷的骄傲。从所有的方面看来,这名年轻的黑暗精灵和札克拥有完全一样的信念,而这种道德感在魔索布莱城中可说是少之又少。
崔斯特也注意到这样的关连,虽然他并不清楚自己和札克的特立独行在邪恶的黑暗精灵世界中有多么的独特。他意识到“札克叔叔”和他所认识的其它人都不一样,虽然这所谓的其它人不过是他的家人和几名家族的士兵。札克当然和崔斯特的大姐布里莎有很大的不同;后者对于罗丝女神的宗教有种近乎疯狂、盲目的强烈野心。札克当然也和崔斯特的母亲,马烈丝主母有所不同;因为她对他所说的每句话几乎都是命令。
札克能够对不让任何人痛苦的情况发笑。他是崔斯特所遇到第一位对目前的权力和地位满意的黑暗精灵。札克是崔斯特听到的第一个会笑的黑暗精灵。
“这是个不错的尝试,”武技长对崔斯特失败的反击下了结论。
“在真正的战斗中,我早就已经死了,”崔斯特回答道。
“当然,”札克说,“但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要训练的原因。你的计策非常高明,时机掌握的精准无比。只不过情况料错了。我依然认为这是个不错的尝试。”
“你早就料中了,”崔斯特说。
札克微笑点点头。“也许,这搞不好是因为我看过其它的学生用过同一招。”
“对付你?”崔斯特询问道,因为自己的点子竟然不是独创的而感到有些丢脸。
“不太算,”札克促狭地眨了眨眼睛。“我用和你一样的角度目睹这样的招式,得到了同样的结果。”
崔斯特的脸又再度亮了起来。“我们的想法一样,”他评论道。
“的确,”札克说,“但是我的实力中包含了数世纪以来累积的知识,您这辈子恐怕也不过只有我的十分之一而已。相信我,年轻的学生。交叉下压是个正确的防御招式。”
“也许吧,”崔斯特回答道。
札克忍住笑说,“当你找出更好的招术后,我们可以再试试看。在那之前,就先相信我吧。我训练过的战士多到我都记不得;这包括了所有杜垩登家族的士兵,还有我当年在格斗武塔担任教头的时候所教过的学生。我教过锐森,你所有的姐姐,和你的两位哥哥。”
“两位?”
“我……”札克好奇地瞄了崔斯特一眼。“我明白了,”片刻之后他说。“他们根本懒得告诉你。”札克思索着这里到底是不是告诉崔斯特真话的好地方。他很怀疑马烈丝主母到底在不在乎;她没有告诉崔斯特只是因为她认为诺梵的故事不值一提。
“没错,两位。”札克决定对他解释。“当你出生的时候,你有两位哥哥:你认识的是狄宁;另外年纪比较长的是诺梵,拥有强大魔力的法师。诸梵在你呱呱坠地的那天晚上被杀了。”
“是因为对抗矮人和残暴的侏儒吗?”崔斯特睁大双眼的表情仿佛像是孩子要求父母再多说一些恐怖的床边故事一样。“他那时正在防守这座城市免受邪恶的征服者或是怪兽的攻击吗?”
札克百般不愿意破坏崔斯特纯真的天性。“把年轻人埋葬在谎言之下,”他压低声音道,但他给予崔斯特的答案只是,“不是。”
“那么是对抗更邪恶的敌人吗?”崔斯特追问道。“地面上来的残暴精灵?”
“他是死在黑暗精灵的手中!”札克恼怒地说,瞬间夺去了崔斯特无邪双眼中好奇的光芒。
崔斯特踉跄地后退,考虑着这个可能性,札克实在不忍心看着他年轻面孔上流露出的困惑和质疑的表情。
“和另外一座城市的战争?”崔斯特阴郁地问。“我没听说……”
札克认为到此为只就好了。他转过身,悄悄地走向自己的房间。就让马烈丝或是她的手下来破坏崔斯特的天真吧。在他身后,崔斯特把下半段的问题给吞了回去,明白今天的课程和对话都已经结束了。同时,他也明白刚刚发生了一件日后将会很重要的事情。
武技长和崔斯特日夜不休地练习,一周复一周,一月复一月。时间变得毫不重要,双方都奋战到精疲力尽才罢休。只要一恢复体力,他们又马不停蹄地立刻回到训练场上。
在第三年,崔斯特十九岁的时候,他已经可以和武技长对抗数小时而不会落败,甚至在许多次的练习中可以采取主动的攻势。
这些日子对札克来说是难得的享受。他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遇过拥有和自己势均力敌潜力的对手了。札克这辈子以来第一次,听见在训练场中金铁交呜声之后伴随着轻松的笑语声。
他看着崔斯特长高长壮,变得聪明、意志更集中。即使在他接受训练的第一年结束时,学院的教官恐怕都很难和他打成平手。
只要他一想起学院的行事作风、黑暗精灵的道德规范,以及这会对他的得意门生造成什么影响;他对此的自傲就会马上烟消云散。他们会想尽办法偷走崔斯特淡紫双眸中的笑意。
有一天,险恶的黑暗精灵社会化成马烈丝主母的身份来造访他们。
“以尊敬的口吻来称呼她,”当玛雅宣布主母的到来时,札克警告崔斯特道。武技长迅疾跨前数步,私下先迎接杜垩登家族的大家长。
“您好,主母大人,”他鞠躬道。“不知为何有幸让您大驾光临?”
马烈丝主母对她露出笑容,看穿他的彬彬有礼。
“你和我的儿子在这边花了许多时间,”她说。“我来看看他的进步如何。”
“他是个不错的战士,”札克对她保证。
“他一定得是才行,”马烈丝咕哝道。“一年之内他就要进入学院。”
札克因为这段话而眯起了眼睛,皱眉道。“学院从来没有收过这么高强的剑手。”
主母走过他,来到崔斯特面前。“我不怀疑你对于剑术的擅长,”她对崔斯特说!不过,同时她也瞄了札克一眼。“你的体内天生就流着剑客的血液。但是,黑暗精灵战士还需要别的特质,关键在于战士的内心。也就是战士的行为!”
崔斯特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在过去的三年中,他只见过主母几次面,这其间从来没有交谈过。
札克看见了崔斯特脸上迷惑的表情,害怕男孩会像马烈丝主母预料的一样说溜嘴。那么马烈丝就有理由不让札克继续教导崔斯特,同时狠狠地羞辱他,最后再把崔斯特交给狄宁或是其它的冷血杀手。札克也许是剑术上最强的老师,但既然现在崔斯特已经学会了如何使用武器;马烈丝想要改造他的心灵。
札克不敢冒这个险,他太珍惜自己和崔斯特之间的时光了。他从镶满珠宝的剑鞘中拔出剑,冲过马烈丝主母身边,大喊着,“年轻的战士,让她看看!”
一看到老师对他冲了过来,崔斯特的眼中立刻燃起了火焰。他的弯刀一瞬间就出现在手中。
幸好他的动作够快!札克身上的杀气是前所未见的,即使连那次教导他交叉下压防御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怒气冲天。当双剑和双刀撞击的时候,青白色的火花四下喷溅,崔斯特不由自主地后退,双臂因为这猛烈的撞击而隐隐生痛。
“你在干……”崔斯特试着问。
“让她看看,”札克低吼道,一次又一次地挥剑进攻。
崔斯特惊险地躲过原本会将他砍成两半的一击。不过,震惊和迷惑依旧让他只采守势。
札克荡开崔斯特的两柄弯刀,等到他防御大开的时候,出其不意的一脚飞出,正中崔斯特的鼻梁。
崔斯特听见鼻梁骨折断的劈啪声,感觉到温暖的血液淌了下来,甚至流进喉中。他一个弯身,立刻翻滚开来,想要在恢复清醒之前尽量和眼前这疯狂的对手保持距离。
他看见札克就在不远之处步步进逼。“让她看看!”札克每走一步,怒火就更加高涨。
崔斯特的肌肤上染着妖火蓝色的光芒,让他成为明显的目标。他做出了唯一可能的反应:对着自己和札克掷出了黑暗结界。崔斯特隐约的感觉到武技长的下一个招数,立刻趴在地上,再度翻滚出对方的攻击范围,同时将脑袋紧贴地面。这是个聪明的选择。
一发现到这团黑暗结界,札克立刻浮上空中,一个翻身,头下脚上的将双剑对着崔斯特脑袋的高度横劈过去。当崔斯特终于离开那团黑暗结界后,回头一看,只见到札克的小腿露在黑雾之外。他不需要再看到其它迹象就明白老师盲目中发出的致命攻击。如果崔斯特没有立刻趴下来,可能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
愤怒取代了迷惑。当札克从空中落地,冲出黑暗结界时,崔斯特的怒气带领着他再度和老师交锋。在他撞上札克之前,猛地一旋身,手中的弯刀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直取咽喉,另一把弯刀则疾如闪电地刺了出去。
札克闪开了刺向他的那柄弯刀,反手一剑格开了随即劈来的另一柄刀。
崔斯特的招式还没结束。他立刻发动了一刀接一刀绵密不断有如暴雨一般的刺击,逼得札克不停后退,直退入那魔法的黑暗半径中。现在他们只能倚靠无比灵敏的听觉和本能来作战了。札克终于止住了退势。但崔斯特的双腿立刻开始出击;只要能够维持刀势,他的脚就挟着烈风踢向对手身上的任何一处。甚至有一脚直接突破了札克的防御,踹得武技长一口气缓不过来。
双方又再度脱离了黑暗的半径,札克现在也成为了妖人标示出的目标。武技长对于得意门生脸--所露出来的恨意感到无比的反胃;但是,这次他意识到,两方都没有其它的选择。这场格斗必须要真实,必须要丑恶。渐渐的,札克将自己的节奏放慢,慢慢消耗被愤怒蒙蔽了理智的崔斯特宝贵的体力。
崔斯特毫不畏惧、毫不疲倦地继续攻击。札克故意让他看见其实并不存在的破绽,崔斯特总是想也不想的就往破绽发出一刀、踢出一腿。
马烈丝主母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奇观。她无法忽视札克给他儿子的训练;崔斯特的体能已经是完完全全的战士了。
札克知道,对马烈丝主母来说,单只有使用武器的知识是不够的。札克必须要尽一切可能不让马烈丝和她儿子讲话。她可不会欣赏儿子的心态。
札克可以看出来,崔斯特已经疲倦了。不过,更进一步的观察,他也发现这其中有一部分是伪装出来的。
“来吧,”他低声嘟哝道,突然之间脚踝“扭”到了,在挣扎着保持平衡的同时,他的右手往外挥舞,滴水不露的防御中露出了一个崔斯特无法抗拒的空隙。
预料之中的攻击以雷霆万钧之势刺进破绽,札克的左手回防,锵的一声把崔斯特的弯刀撞脱了手。
“哈!”崔斯特早就预料到这一招,立刻开始他的第二招。剩下的那把弯刀切向札克的左肩,刺进对方前一招防御所留下来的空隙。
但是崔斯特这一把刚发出去,札克就蹲了下来。崔斯特随着崔斯特一刀挥空,札克立刻弹了起来,剑柄往右一挥,正好敲中崔斯特的面门。震昏了的崔斯特呆立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剩下的那一把弯刀掉落在地面,无神的双眼眨也不眨地直视着前方。
“陷阱中的陷阱还加上一个陷阱!”札克冷静地解释道。
崔斯特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当札克走到他身边之后,马烈丝主母表示赞许的点点头。“他已经可以进入学院了,”她评断道。
札克的脸色一变,没有回答。
“维尔娜已经先进入学院了,”马烈丝继续道。“她担任的是蜘蛛教院--也就是罗丝女神的传道所中的教师。这是很高的荣誉。”
札克明白,也是杜垩登家族的荣耀,不过他聪明地把这个想法藏在心中。
“狄宁很快也会离开,”主母说。
札克相当惊讶。同时有两名孩子在学院担任教师,“你一定非常努力才能够获得这样的推崇,”他大胆地说。
马烈丝主母笑着说。“欠下别人一些人情,也让人还了一些人情。”
“为了什么?”札克问道。“要保护崔斯特吗?”
马烈丝大笑道。“从我所看到的景象,崔斯特还可以保护这两个人!”
札克紧咬下唇。狄宁依旧在技巧上胜过崔斯特两倍,在残暴上则更胜过他十倍。札克知道马烈丝一定有其他的动机。
“在接下来的二十年中,八大家族中的三个家族将会有四名以上的子女出现在学院中,”马烈丝主母承认道。
“班瑞主母的亲生儿子会和崔斯特就读同一班。”
“原来你的野心还不只于此,”札克说。“那么在马烈丝主母的领导下,杜垩登家族还会攀升到多高的地位!”
“爱讽刺人的坏习惯会让你的舌头不见的,”主母警告道。“如果我们放弃这个可以更了解对手的机会,那么我们就实在太笨了!”
“八大家族,”札克感兴趣地说。“要小心,马烈丝主母。不要忘记那些排名在我们之后的家族。有个名叫迪佛的家族曾经犯过这样的错误。”
“不会有来自下面的攻击,”马烈丝轻蔑地说。“我们是第九家族,但是展露出来的实力只输给少数的几个家族。没有人会从背后偷袭我们,在我们之前还有更容易摧毁的目标。”
“而且我们都会获利,”札克插嘴道。
“这就是重点了,对吧?”马烈丝问道,脸上挂着邪恶的笑容。
札克根本不需要回答;主母明白他的感受。他的想法一点也不重要。
“少说话,你的下巴会好得快一点,”札克在稍后独处的时候对崔斯特说。
崔斯特瞪了他一眼。
武技长摇摇头。“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他说。
“我原先也这么以为,”崔斯特含糊地说。
“那再仔细想清楚,”札克皱眉道。“你真的认为马烈丝主母会让这样的关系发生在她的武技长和她天赋异秉的儿子之间吗?你是个黑暗精灵,崔斯特·杜垩登,而且还有着贵族的血统。你本来就根本不会有任何朋友的!”
崔斯特浑身一颤,仿佛当面被打了一个巴掌。
“至少不是公开的,”札克轻拍着年轻人的肩膀。“朋友就等于弱点,没有人会接受的弱点。马烈丝主母永远不会接受……”他停了下来,意识到自己是在吓唬自己的门生。“好吧,”他静静地说,“至少我们两个知道自己是什么关系。”
不知道怎么搞的,对崔斯特来说,这样并不够。

drach 发表于 2006-8-8 01:45

第九章 家族

“快点来!”在经过一整天的攻防练习之后,札克傍晚的时候对崔斯特说道。从武技长的紧张语调、以及他甚至没有停下脚步等待崔斯特的情况看起来,崔斯特知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了。
他最后终于在杜垩登家族的阳台上追到了札克,玛雅和布里莎已经在那边等待着。
“发生了什么事情?”崔斯特问道。
札克把他拉近,指着这个巨大的洞穴,一直到城市的东北边。刺眼的光芒不停地闪烁着,一道火柱直冲洞顶,随即消失的无声无息。
“一次攻击,”布里莎漫不经心地说。“小家族,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
札克注意到崔斯特迷惑的表情。
“一个家族攻击另外一个家族,”他解释道,“也许是复仇,不过多半是正因为想要提升自己家族在城市中的排名。”
“这场战斗已经拖得太久了,”布里莎评论道,“各种光芒闪烁不停。”
札克继续为困惑的家族次子理清眼前的景象。“攻击者应该把所有的战斗都限制在黑暗的范围之中。眼前这样的景象代表防御的家族早就做好了准备。”
“攻击的一方恐怕不太顺利,”玛雅同意道。
崔斯特不敢相信他所听到的事情。比这个消息更让人惊讶的是他的家人谈论这件事情的态度。他们对这情形非常冷静,仿佛一切都在预期之中。
“攻击者不能留下任何目击证人,”札克对崔斯特解释道,“否则他们将会面对执政议会的怒气。”
“但我们就是目击者,”崔斯特说道。
“不对,”札克回答道。“我们是旁观者,这场战斗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有受害家族的贵族才拥有指控攻击者的特权。”
“要有贵族活下来才成,”布里莎很明显地正享受着眼前的景象。
在那一刻,崔斯特不太确定自己是否喜欢这样的新发现。不管他当时心中是什么感觉,他都无法把视线从这场战斗的景象上移开。杜垩登家族的大院仿佛沸腾一般,所有的人,包括了土兵和奴隶,都抢着要找最好的观景点;捷足先登的人则对着那些晚到一步的家伙大声描述着战斗的景象。
这就是黑暗精灵社会的浮世绘,虽然在杜垩登家族的这名年轻人心中看起来是罪大恶极的景象,但崔斯特却不能否认这一晚所带来的兴奋。崔斯特也无法忽视阳台上身边三个人脸上挂着的欢愉表情。
艾顿再一次地走进自己的房间,确认所有会牵扯上一丝一毫亵渎意味的物品或书籍都安全地藏了起来。他正在等待一名主母的造访,对于和蜘蛛教院没有关连的学院大师来说,这是很少有的情况。艾顿对于席娜菲·赫奈特主母此次造访的目的感到十分好奇;她是城中的第五家族老大,和艾顿同谋的玛索吉母亲。
楼房最外面房间的石门上传来了敲门的声响。他顺顺袍子,又四下打量了一下房间。在艾顿赶到之前,那扇门就自己打开了,席娜菲主母步入房中。即使刚从完全的黑暗中踏入艾顿房中的烛光照耀下,她也并没有展露出任何异样的神色。
席娜菲比艾顿想像中的要矮小,即使以黑暗精灵的标准来说都嫌太小了些。她站直身大概只有四尺高,根据艾顿的目测,体重多半不超过五十磅。不过,艾顿提醒自己,她是名主母,弹指之间就可以施展出致人于死的法术。
艾顿恭顺地低下头,说服自己这次的造访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不过,当玛索吉走到母亲身边,脸上挂着诡诈的笑容时,他的自信心突然消失了。
“赫奈特家族向你问候,加尔卢司,”席娜菲主母说。“我们上次聊天是二十五年前的事情了。”
“加尔卢司?”艾顿压低声音咕哝道。他清清喉咙,掩饰自己的惊讶。“我向您请安,席娜菲主母,”他结结巴巴地说。“有这么久了吗?”
“你应该回家里来的,”主母说。“我们一直把你的房间空下来。”
“我的房间?”艾顿开始觉得一肚子酸水往喉咙冲。
席娜菲并没有忽略这怪异的反应。她皱起眉头,邪恶地眯起眼。
艾顿猜想自己已经被揭穿了。如果无面者是赫奈特家族的成员,那他怎么可能骗过赫耐特家族的主母?他开始搜寻最佳逃脱的路径,或者是至少能够在席娜菲打死他之前把玛索吉一起拖下水。
当他回头再看着席娜菲主母的时候,她已经开始施展法术。法术的成功让她吃惊地睁大眼睛,原先的怀疑现在已经获得了证实。
“你是谁?”她问道,声音中好奇的成分远大于关心。
这里无路可逃,也来不及除掉紧靠着主母身边的玛索吉。
“你到底是谁?”席娜菲再问道,一边掏出了三头的蛇首鞭,这武器会朝目标注射对黑暗精灵最有效、最疼痛的剧毒。
“艾顿,”他毫无选择,只能含糊不清地回答。他知道现在席娜菲已经全力戒备,只要一个简单的法术就可以侦测出最小的谎言。“我是艾顿·迪佛。”
“迪佛?”席娜菲主母露出了一丝兴趣。“是那个十几年前被铲除的迪佛家族吗?”
“我是唯一的生还者,”艾顿承认道。
“而你杀死了加尔卢司,加尔卢司·赫余特,并且取代了他的身份成为学院的大师,”主母推断道,声音几乎算是怒吼。艾顿赶觉到自己的末日已经接近了。
“我没有……我不知道他是……不然他会杀死我的!”艾顿结巴地说。
“加尔卢司是我杀的,”旁边一个声音说。
席娜菲和艾顿不约而同地转过身看着玛索古,他手中又再度握着最顺手的双手十字弓。
“用这个杀的,”年轻的赫奈特解释道。“就在迪佛家族被灭门的那天晚上。在加尔卢司和这个家伙打斗的过程中我找到了机会和借口。”他指着艾顿说。
“加尔卢司是你的哥哥,”席娜菲主母提醒玛索吉。
“叫他去地狱吧!”玛索吉轻蔑地说。“我花了四年的时间服侍他,仿佛他是为主母一般!他本来会阻挠我进入术士学校,强迫我进入格斗武塔。”
主母的视线从玛索吉身上移到艾顿身上,最后再移动到自己的儿子脸上。“而你让这个家伙活了下来,”她推论道,笑容再度浮上唇边。“一下子你不只杀死自己的敌人,并且还和一名大师成为盟友。”
“这是我所学到的,”玛索吉咬紧牙关说,不太确定接下来的到底会是惩罚还是夸赞。
“你那时还不过只是个孩子,”席娜菲思索着当时的情况,突然间发现。
玛索吉静静地接受了这赞美。
艾顿紧张地看着这一切。“那我怎么办?”他大喊着。“你们要怎么对付我?”
席娜菲转头瞪着他。“看起来,在迪佛家族陷落的那一天,艾顿·迪佛的生命就已经结束了。所以你只能继续保持无面者的身份,也就是加尔卢司·赫奈特。你可以成为我在学院的眼线,照顾我的儿子,观察我的敌人。”
艾顿几乎没办法呼吸。突然之间自己竟然变成魔索布莱城中一个强大家族的盟友。一大堆的可能性和疑问涌进他的脑中,特别是一个已经困扰他二十年的问题。
收养他的主母明了他的兴奋。“只管说出口,”她命令道。
“你真是罗丝女神的高阶祭司,”艾顿大胆地说,那个念头盖过了一切的理性。“您有权可以揭露我最想要知道的内幕。”
“你胆敢要求我帮忙?”席娜菲主母大叫道,不过她注意到艾顿脸上挣扎的表情,也对这个秘密的重要性感到好奇。“说吧。”
“是那个家族摧毁了我的家庭?”艾顿低吼道。“我恳求您,席娜菲主母,帮我询问冥界这个问题。”
席娜菲小心地考虑着这个问题以及艾顿复仇的渴望。这是让这个家伙加入家族中的另外一个优势吗?席娜菲思索着。
“我已经知道答案了,”她回答道。“也许当你证明了你的价值之后,我会--”
“不可以!”艾顿哭喊道。意识到自己竟然冒犯了一名主母,可能招来死刑的惩罚,他硬生生地把话吞回肚子里。
席娜菲压抑下怒火。“这个问题对你来说一定非常重要,才会让你做出这么愚蠢的行为。”
“求求您,”艾顿恳求道。“我一定得要知道。您可以先告诉我,再杀了我。”
席娜菲欣赏他的勇气,而这种执念日后也对她很有价值。“杜垩登家族,”她说。
“杜垩登家族?”艾顿复颂着,一时间无法相信竟然是排名这么后面的家族打败了迪佛家族。
“你不可以对采取任何行动,”席娜菲主母警告道。“这次我也愿意原谅你的唐突。你现在已经是赫奈特家族的儿子了,千万不要忘记你的地位!”她话也只说到此为止;因为她相信,能够隐藏身份二十年之久的人应该不会笨到违背自己家族的主母。
“来,玛索吉,”席娜菲对儿子说,“我们先离开这里,让他思索一下自己的新身份。”
“我必须坦白告诉你,席娜菲主母,”在走出术士学校的路上,玛索吉大胆地对母亲说,“艾顿·迪佛是个小丑,他可能会让我们赫奈特家族名誉受损。”
“他在家族灭亡的惨况下生存下来,”席娜菲回答道,“并且伪装成无面者的身份生存了十九年。小丑?也许是吧。不过至少算是个诡计多端的小丑。”玛索吉下意识地抚摸着那块眉毛永远没有长回来的区域。“我这些年都和艾顿一起受苦,”他说。“我必须承认,他的确有过人的好运,而且可以逃过许多的麻烦不过,每次都是他自己招惹上这些麻烦的!”
“不要害怕,”席娜菲笑道。“艾顿对我们的家族有利用价值。”
“我们能获得什么?”
“他是学院的大师,”席娜菲回答道。“他能够在我现在需要的地方担任眼线。”她示意儿子停下脚步,并且令他转过身面对她,好让他了解自己所说的每一个字。“艾顿·迪佛对杜垩登家族的指控也许会对我们有利。他是家族中的贵族,拥有指控的权力。”
“你是指利用艾顿·迪佛的指控来联合各大家族惩罚杜垩登家族?”玛索吉问道。
“各大家族不太可能会愿意为了一个二十年前发生的‘意外’而动手,”席娜菲回答道。“杜垩登家族执行迪佛家族的灭门行动几乎是完美无缺的,一次彻底斩草除根的行动。如果胆敢公开指控杜垩登家族,将会导致各大家族对我们的怒气。”
“那么艾顿·迪佛到底有什么利用价值?”玛索吉问道。“他的指控对我们来说有什么益处?”
主母回答道,“你只不过是个男性,根本不可能理解我们统治阶级间复杂的运筹帷帐。只要艾顿·迪佛的指控进入适当人的耳中,执政议会可能就能刻意忽略某个家族替艾顿复仇的行动。”
“为了什么?”玛索吉回答,依旧不太明白这重要性。“您愿意冒着失败的风险去摧毁排名较低的家族?”
“迪佛家族在面对杜垩登家族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席娜菲解释道。“在我们的世界中,我们不只需要考虑较高地位的家族,也更必须要提防那些排名较后的家族。各大家族都应该小心提防德蒙·纳夏斯巴农,目前被称做杜垩登家族的第九家族。它现在各有一名男性和女性在学院中服务,而家族中又有一名高等祭司,第四名女儿获得这位置也是指日可待了。”“四名高等祭司?”玛索吉思索着。“八大家族中也只有前一个家族拥有比这个更强的实力。一般来说,争着想要获得这么高地位的姐妹之间通常会起冲突,进而削减她们的力量和人数。”
“而杜垩登家族的士兵人数超过了三百五十人,”席娜菲计算道,“全部的人都在可能是全城最强的武技长手下接受训练。”
“札克纳梵·杜垩登,我想起来了!”玛索吉回忆道。
“你有听过他吗?”
“学院中常常提到他的姓名,即使连术士学校也不例外。”
“很好,”席娜菲说。“那么你将会明白我替你安排的任务有多么沉重。”
玛索吉的眼中亮起了期待的光芒。
“另一名杜垩登家族的成员很快就会进入学院,”席娜菲解释道。“不是老师,只是名学生。见过这名男孩练功的人都认为,假以时日,他将会成为和札克纳梵一样高强的战士。我们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想要我除掉这个男孩吗?”玛索吉迫不及待地问。
“不,”席娜菲回答,“时候还没到。我想要了解他,明白他每一个行为的动机。如果下手的时机到了,你必须准备好才行。”
玛索吉喜欢这个诡诈的任务,但是依旧有样事情困扰着他。“我们还是必须考虑到艾顿这个家伙,”他说。“他不但大胆,而且性急。如果在时机来临前,他就对杜垩登家族动手,那会替赫奈特家族带来多大的危险?难道我们愿意为此公开宣战,让全城都将我们当作犯人?”
“儿子,不要担心,”席娜菲主母回答道。“如果艾顿·迪佛在伪装成加尔卢司·赫奈特的时候犯了什么大错,我们就可以立即揭发他只是假冒的杀人犯,不是我们家族的一员。他将会成为没有家族倚靠的丧家之犬,四面八方都是想要致他于死地的刽子手。”
她轻松的态度让玛索吉松了一口气,但席娜菲主母对黑暗精灵社会的了解其实让她在收养艾顿的一瞬间就已经明白了可能的风险。不过,她的计划看来完美无缺,而消灭杜垩登家族这样的收获是很大的诱饵,让人难以放弃。
但,风险也是非常大、非常真实的。虽然社会可以接受一个家族秘密的消灭另一个家族,但失败的后果是无法忽略的。就在今天夜间稍早,一个稍小的家族攻击了对手,而且,如果传言属实,遭遇到了失败。第二天执政议会可能被迫要执行虚假的正义,好让人看看失败的攻击者会是什么下场。在漫长的一生中,席娜菲主母曾经目睹过许多次这样的“正义”。
失败的家族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法律甚至不准她记得这些人的名字。
札克第二天一大早就叫醒了崔斯特。“快来,”他说。“我们今天要走出这栋房子。”
一听到这个消息,崔斯特的所有睡意都消失了。“离开房子?”他默念着。在这十九年来,崔斯特从来不训跨出杜垩登家族精金围栏的界线。他只从阳台看魔索布莱城的景象而已。
崔斯特飞快地穿上他的软靴和魔斗篷,札克则在旁边等待着。“今天不上课吗?”崔斯特问道。
“我们等下就知道了。”札克只是这样说,但在武技长的脑中,他知道崔斯特将会面对这辈子最讶异的一件事实。某个家族在所发起的攻击中失败了,执政议会要求全城所有的贵族前来目睹律法的执行。
布里莎出现在练习场门外的走廊上。“快点,”她皱眉道。“马烈丝主母不希望我们家族是最后到达的!”
平日不涉足城中的主母坐在发出蓝光的浮碟上,领着队伍走出了杜垩登家族雄伟的大门。布里莎走在母亲的身边,玛雅和锐森在她们身后,札克和崔斯特则负责殿后。目前正在学院中服务的维尔娜和狄宁则是和不同的团体赶赴执政议会的召唤。整座城市今早几乎都沸腾了起来,因为这场失败的突袭而骚动起来。崔斯特双眼圆睁地走过街道,惊讶地靠近看着装饰华丽的黑暗精灵屋宇。每个低下的种族:地精、半兽人,甚至连巨人都不例外,只要一认出马烈丝乘坐的魔浮碟,明白她是名主母,都立刻连滚带爬地让开一条路。黑暗精灵的平民们停止交谈,尊敬地默默看着贵族通过。
当他们走到城市西北方的角落,也就是犯罪家族座落的地方时,她们来到了一条被灰矮人的车队所阻挡的巷子。十几辆车子不是被推翻,就是卡在一起。很明显的有两群灰矮人在这狭窄的巷子中相遇,双方都不愿意让路。
布里莎从腰带中抽出蛇首鞭,赶开几名灰矮人,好让马烈丝可以飘到两群矮人领袖之前。
矮人们气恼地瞪着她,突然间明白了她的来头。
“请您见谅,女士,”其中一人结巴地说。“这只是一场不幸的意外。”
马烈丝瞄着最靠近的车子,里面装满了巨大的蟹螫和其它的美食。
“你让我前进的速度慢了下来,”马烈丝冷静地说。
“我们来到您的城市中,希望有机会做生意,”另一名灰矮人解释道。他恼怒地瞪了对手一眼,马烈丝立刻明白这两人是竞争对手,也许是抢着要把同样的货物卖给同一个家族。
“我愿意原谅你们的无礼……”她大方地说,依旧注意着那些箱子。
两名灰矮人已经猜测到了将要发生什么事情,札克也是。“我们今天晚上将会有一顿好吃的,”他对崔斯特边说边眨了下眼睛。“马烈丝主母绝对不会让这样的机会溜走而一无所获。”
“……如果你们可以在今晚找到路把这些货物送一半到杜垩登家族去。”马烈丝最后道。
灰矮人本来开口准备要抗议,但很快就打消了这个愚蠢的念头。他们实在恨死和黑暗精灵做生意了!
“你将会获得适当的补偿,”马烈丝继续道。“杜垩登家族不是个贫穷的家族。扣除掉我们的份之后,你们两人还会有足够的货物交给你们要见的家族。”两名灰矮人都无法否认这个简单的逻辑,但是在这样的交易条件下;常他们已经冒犯了一位主母之后,他们就知道所谓的补偿绝对不会“适当”。不过,灰矮人只能把这样的损失当作在魔索布莱城做生意的风险。他们礼貌地鞠躬,让属下把路清开,给黑暗精灵通过。
塔肯杜伊斯家族,也就是前晚失败的偷袭者,已经把全家人都封闭在两个由石笋所构成的建筑物中;因为,他们知道即将到来的命运。在他们的门外,魔索布莱城所有的黑暗精灵贵族,总共超过一千多人,都已经集合起来。带头的是班瑞主母和其它的七大家族主母。对于这个家族来说,更不幸的是,学院的三所学校倾巢而出,老师和学生们把塔肯杜伊斯家族给团团围了起来。
马烈丝主母带着队伍来到了执政家族身后的第一线。身为第九家族的主母,只差一步就可以踏入执政议会,其它的贵族当然不敢随便挡住他的路。
“塔肯杜伊斯家族触怒了蜘蛛神后!”班瑞家族用被魔法放大的声音宣布道。
“只不过是因为他们失败了而已,”札克对崔斯特低声说。
布里莎气恼地瞪了两名男性一眼。
班瑞主母领出三名年轻的黑暗精灵贵族,两名女性,一名男性。“这些是弗瑞斯家族的遗族,”她解释道。“你可以告诉我们吗,弗瑞斯家族的孤儿,”她问道。“是谁攻击了你们的家园?”
“塔肯杜伊斯家族!”他们同声大喊。
“早就排演过了,”札克评论道。
布里莎再度转过身。“安静!”她压低声音,严厉地说道。
札克一巴掌打上崔斯特的后脑。“没错,”他同意道。“真的是该安静一点!”
崔斯特准备要抗议,但布里莎早就已经转过头去,而札克的笑容也让他不想要争辩。
“那么执政议会已经决定,”班瑞主母说,“塔肯杜伊斯家族将会为了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
“那弗瑞斯家族的孤儿们怎么办?”群众中有人喊道。
最年长的女子刚完成了学院中的学业,班瑞主母摸着她的脑袋说,“她们流着贵族的血液,也应该继续拥有贵族的身份,”班瑞说。“班瑞家族决定庇护她们,她们现在改姓班瑞。”
不满的低语声在群众中四处传递着。一名年轻的贵族,其中两名是女性;这可是笔不小的资产。城市中的任何家族都会高兴地接受他们。
“班瑞,”布里莎对马烈丝低语道。“第一家族正好需要更多的牧师!”
“看来十六名牧师对他们还不够,”马烈丝回答道。
“毫无疑问的,班瑞将会接受弗瑞斯家族所有残存的士兵。”布里莎推断道。
马烈丝可不这么确定。班瑞主母即使只是接收剩下来的贵族,都算是走在危险边缘。如果班瑞家族变得太过强大,罗丝女神可能会破例。在这样的情况中,残存下来的平民士兵通常会被集中起来,供给各家族竞价。马烈丝一直期待这样的拍卖会。士兵们代价不低,但这次马烈丝主母非常期待有机会可以增加自己的力量,特别是增加法师的机会。
班瑞主母对着被定罪的家族说。“塔肯杜伊斯家族!”她大喊道。“你们已经触犯了法律,而且被逮个正着。愿意的话,你们就反抗,但请记得,是你们自己咎由自取。”她一挥手,示意整个学院,也就是律法的执行者开始行动。
塔肯杜伊斯家族四周的八个方位都竖起了巨大的火炉,由蜘蛛教院的牧师们和最资深的学生看顾着。当高阶祭司们打开了通往低层界的大门时,火焰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猛然窜上高空。崔斯特仔细地看着,希望能够找到狄宁或维尔娜身在何处。
低层界的妖魔,巨大、拥有许多手臂、全身沾满黏液,吐火的怪物从火焰中走了出来。即使是最靠近的高阶祭司也因为这恶心的大军而往后退了几步。这些生物兴奋地接受这样的任务。当班瑞主母的命令下达之后,他们迫不及待地冲向塔肯杜伊斯家族。
在这个家族脆弱的大门前,各式各样的咒符和结界纷纷爆炸开来,但这对于那些被召唤来的魔物来说只不过是些恼人的小麻烦。
术士学校的学生和法师们纷纷加入行动,利用闪电、强酸和火球猛烈地轰击塔肯杜伊斯家族。
格斗武塔,战士培育所中的教官和学生们拿着十字弓对准窗户射出箭雨,阻挡住这个倒霉家族所有可能逃生的路径。
那群怪物冲进了大门。刺眼的闪电不停地流窜,震耳的雷声毫不停歇。
札克看着崔斯特,深锁的双眉取代了原先的笑意。崔斯特在这令人兴奋的场合中露出了敬畏的神情。
第一声惨叫声从这注定灭亡的家族中传出,这声音中夹杂的痛苦和恐惧瞬间夺去了天真的崔斯特所感觉到的任何一丝兴奋之情。他抓住札克的肩膀,强迫武技长转身面对他,恳求一个解释。
塔肯杜伊斯家族的一名男子正试图逃出一个十臂魔物的追杀,跨出屋外,站上座居高临下的阳台。数十支箭矢同时射进他的肉体,在他倒下之前,三道闪电将他残破的躯体给弹了起来,重重地掉落回阳台上。
那具焦黑、破碎的黑暗精灵尸体正要从阳台上跌落下来,但那隐心的魔物从窗户中伸出一只巨大的爪子,将尸体捞了回来,一口把它吃掉。
“这就是黑暗精灵的正义。”札克冷冷地说。他并不准备安慰崔斯特,他想要让这残酷的景象永远深深的刻划在他年轻的心中。
这场屠杀持续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在杀戮结束,魔物被驱赶回居住的世界,学院的老师和学生则踏上返回提尔·布里契的归途之后,塔肯杜伊斯家族只剩下一团冒烟、融化的岩石。
崔斯特恐惧地看着这一切,但又害怕逃跑会带来的惩罚而寸步难移。在他回到杜垩登家族的路上,魔索布莱城的华丽景象瞬间成了虚伪的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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