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宁 发表于 2006-8-30 14:30

几个人的平凡事(40) 2005-02-16 16:39:13

第二天早上,杨红起床后,就象往常一样,去做早饭。但她没有问周宁想吃什么,因
为不想率先找他说话,免得他觉得自己在向他求和,本来也不是自己的错误嘛。不
过她还是往锅里放了两个人的面,站在走廊上,一边等着面煮好,一边思索,待会
怎么样叫周宁吃面才不会让他觉得她在求和。听人说,夫妻之间谁先让步谁占下风,
以后次次都得你开口求和,不然他说一句“上次是你来求我跟你和好的”,不把你
噎死,也会噎得你半天喘不过气来。

周宁起床后也不跟杨红说话,拿了漱洗的用具就去了水房。过一会,又去了趟厕所。
等杨红的面快煮好的时候,周宁再一次从杨红身边走过,下楼去了。

杨红煮好了面,用两个碗乘了,端进房来,见周宁还没回来,以为他又到六楼上厕
所去了,就等在那里。过了一、二十分钟了,还不见周宁回来,心里开始纳闷。再
等一、二十分钟,还是没回来,杨红才明白,周宁不会回来吃早饭了。杨红勉强吃
了几口,觉得毫无胃口,就把碗放下了。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周宁还没回来,杨红觉得有点不对头了。周宁平时都会回来吃
饭的,他是个要强的人,在别人家打牌也不会在别人家蹭饭。但今天他早饭都没吃,
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了,还没露个面。杨红知道周宁的胃是饿不得的,一饿了就会
泛酸发疼,读书时就常常捧着个胃,象个捧心的病西施。谈恋爱时,有时在湖边坐
得太晚,周宁就会心不在焉,四下张望,问他,他就老老实实地说是肚子饿了,两
个人就跑到校外的小摊子上吃羊肉串。

杨红也顾不得求和不求和了,就跑到楼下去叫周宁回来吃饭,心想,伸手不打笑脸
人,我叫他吃饭,他总不会给我一个下不来台吧?结果找遍了每一家牌局,都没有
看到周宁。打牌的人也诧异,说,正在纳闷,怎么周宁今天没来打牌,你去某某家
找找看。杨红不想说我刚从某某家那边过来,周宁也不在那边。杨红只好忍住泪,
回到家里。

家里也没有周宁的影,杨红心里象被刀扎了一下一样,泪水很快流了出来,不敢相
信自己在这里曲意奉迎的时候,周宁却端着个大架子,离家出走了。她不知道他去
了哪里,还回不回来,也不知道他心里在做什么打算。离婚?她觉得自己的头简直
要炸裂开了。结婚还不到两个月,就要离婚,而且还是周宁提出来的!如果说离婚
已是她所无法承受,那么由周宁提出离婚就简直让她名誉扫地,只有死路一条了。


杨红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要得到这样的报应。昨晚也就是没有让他做爱,这就
值得闹到离婚的地步吗?他一定是早就有什么不满装在心里了,或者早就跟什么女
人搭上关系了,不然他怎么会为了这么一点事就兴师动众要离家出走呢?难道是因
为自己的不正常?是不是担心以后会没有孩子?前几天,周宁还问过她,说别人都
在问我,你结婚一个多月了,老婆有喜了没有。杨红支吾了几句,因为自己也不知
道是有了还是没有。别人看到“老朋友”没来就知道是有喜了,但自己的“老朋友”
那样颠颠倒倒的,虽然没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喜了。也许自己永远都不会有喜?

杨红想到这点,就觉得周宁肯定是为了这事。他从来不说,却原来都藏在心里,借
了这一点由头,正好发难。以后闹到法院,他把这事一讲,自己还有什么脸见人?
杨红差不多都能听见日后别人在怎么议论她了:“你知不知道呀?才结婚一个多月,
杨红的丈夫就不要她了,因为她那方面不正常的,不能生小孩,是只不下蛋的鸡。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杨红就这样坐在那里,边流泪,边胡思乱想,觉得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哭累
了,就躺在床上,睁着眼望着天花板,后悔自己昨晚要惹出那么大的麻烦。她就这
么呆呆地躺在那里,不 想吃饭,也不想动,有时生自己的气,有时又生周宁的气:
你难道不知道女人是需要哄的吗?你搂我,我不动,你不能再搂吗?杨红肯定自己
不会老在那里跟周宁闹别扭,只要他多试几次,自己肯定是会一翻身扑到他怀里去
的。周宁试这么两次,就停了手,只能说明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本身就是想找个
借口。

杨红又想,也许周宁是自尊心太强了,不愿意一再求她哄她,但你既然不准备求女
人哄女人,你干嘛要变成一个男人呢?你干嘛要做女人的丈夫呢?你不知道女人在
丈夫面前有时是象女儿一样的吗?她们会没来由地发发脾气,使使小性子,只要你
肯和颜悦色地说两句,她们不都是又投到你怀里来了的吗?你看人家毛姐的丈夫,
逢到毛姐生气,就是在那里耐心地哄,被毛姐关在门外,也不会离家出走,都是站
在门边耐心地等,有几次杨红都觉得毛姐过分了,跑去帮老丁的忙,哄毛姐把门打
开。

为什么周宁就不能有这点男子汉的胸怀呢?是我不如毛姐年青漂亮吗?应该不是呀,
只能说明周宁爱我爱得不深,他的爱不够他在我面前低个头,转个弯,求个和。那
这样下去怎么得了?自己不是一辈子得小心翼翼,连娇都不能撒,不然周宁就要离
家出走?

杨红不知道该怎么办,去找周宁吗?又不知道他在哪里,难道他回了老家周家冲?
那他把E市的工作就这么丢了?他以前说过,我不要他了,他就回老家去,但现在不
是我不要他呀,是他不要我了!

杨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熬到天黑的,总之是泪也哭干了,眼也哭肿了,一天没吃
什么东西,胃疼得难受。之所以还有力量在那里扛着,是因为周宁没有把他的东西
拿走,也没有把门钥匙扔在家里,说不定他还会回来,至少会回来拿一下东西。

康宁 发表于 2006-8-30 14:33

几个人的平凡事(41) 2005-02-17 14:39:31

其实周宁也是一夜没睡好,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了,见杨红也不跟他说话,知道她还在
生气,也不好意思叫她给自己做早饭,就到水房漱洗了一下,又去上厕所,来来回
回从杨红身边路过了两三次,希望杨红会跟他说句话,象平时那样问一声早饭吃什
么。结果杨红只是一声不啃地在那里煮面。周宁觉得她是真的生气了,板着个脸,
仿佛嫌他住了她的屋,吃了她的饭一样。周宁也是一个有骨气的人,不愿看着别人
的脸色吃饭,於是把心一横,也不跟杨红打招呼,就下楼去了。

周宁赌气出去,也没有心思打牌,又不知道到哪里去,只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逛了
半天,就走到他跟杨红以前约会经常去的湖边,找了一处阴凉地,躺在地上,不知
道这件事该怎么了结,只希望杨红会想起这个地方,来湖边找他。

周宁想,杨红大概是在生我打麻将的气,可能忍了好久了,才会来这么大一个爆发。
但是这怪我一个人么?我把牌场开到家里,你不高兴,绷着个脸,搞得我在朋友面
前没面子。我带你去打牌,你又不肯去,去了也是一再要走,搞得别人三缺一。你
叫我不去打牌,我就不去,结果你又说我可以去。等我去了,你又不高兴,搞得我
每次打牌都是一心两用,又要顾牌场,又怕你在家生气,没有那一场牌是安安心心
地打到底了的,搞得牌友都笑我怕老婆。女人怎么这么变化无常、出尔反尔呢?周
宁想,两个人之间为打牌发生这些矛盾,主要还是因为杨红没什么爱好,如果她像
他一样,也有一些爱好和特长,她也会忙得分身无术,就不会需要他天天陪在家里
了。

周宁想来想去,拿不准杨红昨晚发那个脾气,究竟是为什么。打牌也不是一天两天
的事了,照说杨红也早已习惯了。是因为洗碗的事吗?应该也不是,因为自己昨天
洗了碗的。所以昨晚那场脾气,只可能是一种暗示,想叫他自己明白他是一个不受
欢迎的人了。本来嘛,一个男人,不能养活自己的老婆,反而要靠老婆来养,哪个
女人会不生气?

周宁有点委曲地想,我也不是故意不去挣钱,是学校那边要搞到九月才报到,我有
什么办法?我去打麻将,不也是想挣一点钱,至少付自己的饭钱,减少你一点负担
吗?当然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交过钱给家里,但牌场上的事,谁说得准,赢了钱
,你不能不留钱防输。再说我交钱给你,你就知道我打的是带彩的麻将了,那还不
把我吃了?

周宁饿到中午,实在有点饿不下去了,就跑到学校食堂里,跟来买饭的人换了一点
饭菜票,买了一点饭菜,也不敢在食堂吃,怕别人看见会说他被老婆赶出来了,就
把饭端到湖边去吃。本来他心里就一直惴惴不安,因为吃的用的都是杨红的,自己
就象寄人篱下一样,时时担心别人给自己脸色看。现在果然被杨红赶出来了。

周宁端着饭菜,躲到一处没人的地方,边吃边流眼泪,幸好自己打牌还赚了一点钱,
不然连饭都没得吃。想到这里,周宁免不了又把自己贫穷的一生回想了一通,越想
越觉得自己身世可怜,怪只怪自己命不好,生在一个穷山沟的穷人家里。如果自己
有大把的钱,会象今天这样躲在这里吃饭吗?自己可以到首饰店去买一个沉甸甸的
金戒指,拿回去戴在杨红手指上,保证她马上就不生气了。听人说,就算女人跟男
人有仇,跟珠宝是没仇的。可惜自己没有钱,象现在自己这样,就算想转个弯,把
矛盾化解了,杨红也只会认为他是来蹭她的饭的。

周宁又把杨红对他的好想了一遍,觉得杨红实在是个好人,以杨红的长相和家境,
找个比他有钱有势的人真是易如反掌,但杨红屈尊俯就地跟他好了这么久,真的是
不容易了。周宁想,我也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即便
杨红不要我了,等我有了钱,还是要加倍报答杨红的。想到杨红可能会不要他了,
周宁又悲从中来,少不得又流了一阵泪。

到了晚上,情侣们一对对地在湖边出现了,看到周宁,都有点诧异,又有点同情一
样。周宁想,望什么望?老子谈恋爱的时候,你们不知道还在哪里摸风。你们也不
用太开心,等你们结了婚,也会有这一天的。周宁看着那些目光灼灼的男生,知道
他们心里都在转什么念头。跑到湖边来的男生,多半都是女朋友还没让他们得逞的,
不然谁还跑到这里来?还不早就找个僻静地方把女朋友就地正法了。周宁再看那些
女的,觉得她们跟杨红当初一样,傻得可爱又可恨,以为男朋友约她们来湖边就是
为了看那几颗到处都能看见的星星,听她们叽叽呱呱地讲些不相干的事。

夏日的晚上,湖边蚊子也多起来了。周宁想,我不能在这里呆一夜,呆在这里真的
要让蚊子抬走了。我也不能到别人家去借宿,让别人笑话,而且大家都是一间十平
米的房子,容纳不下我。人一到晚上,如果还没有一个归宿,就特别心酸。看到别
人家灯火,就想:有个家多好啊。

到最后,周宁也想好了,不管杨红要不要我,我今天先回去试探一下,就说是去拿
箱子的,今天太晚了,在你这里借住一个晚上,明天再买汽车票回老家去。如果杨
红挽留一下,那就说明她心里还有一份情;如果她不挽留呢?周宁昏昏地想,那就
没办法了,只好回老家去了。如果杨红都不要我了,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呢?

周宁回到家里,见屋子里漆黑一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为杨红已经回老家去
了。周宁闷闷地开了灯,看见杨红躺在床上,闭着眼,但是两眼红肿,知道她在家
哭过了,就走到床边问一句:吃了饭没有?杨红听他一问,也不知为什么,觉得伤
心得要命,就再也忍不住,呜呜地哭起来,象小猫一样贴到他怀里。

两个人搂成一团,哭了好长时间,杨红哭得抖抖索索的,周宁也一直跟着流泪。杨
红没问周宁去了哪里,也不讲自己以为他离去是如何伤心的,不想让他知道自己那
些担心,免得他以后拿出来当个笑话,更不想让他今后有恃无恐,得寸进尺。

周宁见杨红愿意伏在他怀里了,也松了一口气,看来还没有到回周家冲的地步。他
没问杨红昨晚为什么生气,明摆着的事嘛,女人供养一个男人时间长了,讨厌一个
穷男人,也是可以理解,可以原谅的。她现在愿意在我怀里哭,说明她对自己还是
有一份情的,自己以后要多赚一点钱,分担这个家庭的负担,这样杨红就不会生气
了,自己也才能挺起腰杆来做人。

想到“做人”两个字,周宁马上觉得自己的腰杆挺起来了,於是付诸实行,搂着杨
红,做起人来。

康宁 发表于 2006-8-30 14:34

几个人的平凡事(42)(18以下莫入,“做得说不得”者莫入) 2005-02-18 16:48:49

这一场风波把杨红和周宁搞得疲惫不堪,两个人都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起来。起来后,
杨红去做了饭,两个人也不管是早饭还是午饭,都狠狠吃了一顿。

周宁实在是太累了,下午又睡了一阵。晚上杨红对周宁说:“听说今晚学校放一部
俄国电影,叫<<黑比姆白耳朵>>或者是<<白比姆黑耳朵>>,听说挺感人的,我们去
看吧。”

两个人就象从前谈恋爱时那样,周宁一手拿两个小凳,另一只手牵着杨红,走去看
学校的露天电影。杨红被周宁牵着,就觉得很安逸,脑筋不用想任何问题,就这么
傻乎乎地跟他走,不管他把自己领到哪里去,只要牵着手,不走丢就行。

电影放映场就是学校的一个操场,前面有个舞台,有时在那里表演节目,周末就在
舞台上拉起一个大银幕放电影。操场后面是个小山坡,长着一些树,都挺高的。愿
意坐在操场上的人就去早一点,一排一排地摆了小凳子,坐得密密麻麻的。杨红和
周宁不喜欢夹杂在人群中坐在操场上,嫌挤,再说又众目睽睽,不好搞小动作,一
般都是远远地坐在后面小山坡上,因为旁边有树,象隔出一个个小空间,他们就叫
那里是“包厢”。

周宁找到一个包厢,把两个凳子仍象以前那样一前一后地放好,让杨红坐在前面,
自己坐在后面,伸开两臂,搂着杨红。结婚后,这还是他们两个第一次来看露天电
影,都仿佛回到了热恋的日子,有点心潮澎湃的感觉。

电影是讲一个孤独的老人和一条狗的故事。看到最后,老人心脏病发作,但无力打
电话求救,是那条狗奋力推开门,跑到外面带来了救援的人。当救护车载着老人离
去的时候,那条狗一直在车后追着跑,很感人的那种。俄国影片煽情靠的不是大哭
大喊或感人对话,而是靠音乐和画面。

杨红看着银幕上那一地黄叶,一片阴沉的天空,一个孤独的老人,和一条忠诚的狗,
加上耳边是一种带着淡淡的哀伤的音乐,觉得心里堵得慌。突然周宁把嘴凑到她耳
边,动情地对她说:“我们两个人要白头到老,不要象这个可怜的老人一样,一个
人---”杨红忍不住,猛点着头,流下泪来。

回来后,周宁说,不早了,我们都去洗澡吧,好早点睡。杨红见周宁没有出去打麻
将的意思,高兴极了,连忙跑到女厕所里面的浴室里用冷水冲了个澡。

等她冲完回来时,周宁早已冲完等在家里了。杨红笑他:“你这么快?走到浴室了
没有啊?”

周宁邪邪地说:“你放心,肯定洗干净了的,你不信可以检查。”说着就走到杨红
跟前,拉起她的睡裙,朝上一翻,就象剥笋一样,把睡裙从她头上脱下来了。杨红
捂着胸,红着脸,小声说:“你搞什么鬼?灯也不关,窗帘也不拉上。”

周宁说:“七楼,谁看得见?看见了也只有羡慕的份。”说着就一把抱起杨红,往
床边走。杨红担心自己太重,小声说:“快放下,看扭了你的腰。”周宁说:“我
的腰有劲得很,过一会我扭给你看。”

周宁把杨红放在床上,几下就退去她剩下的衣衫,也不关灯,就在灯下看她。周宁
还是第一次这样细细打量杨红裸露的躯体,不禁赞叹道:“你好白啊!真的象用牛
奶洗过一样。每一个地方都这么有弹性,跟我以前想象的一样。”杨红被他看得浑
身燥热,挣扎着要去关灯,被周宁按在床上,动弹不得,只好闭着眼,红了脸,象
喝醉了一样,感觉周宁的眼光象电吹风一样,扫到哪里,哪里就一阵热。

周宁用刚刮了两天的短桩胡子摩擦杨红的脸,又从她的脸摩擦到她的耳根和后颈。
杨红一边躲闪,一边举起双手,想挡住周宁的进攻,被周宁抓住双手,两边分开,
固定在头边,继续用他的胡子擦杨红的颈子,又一路向下,吻她的前胸,吻她的乳
沟,最后用嘴衔住一个乳头,就象婴儿一样,吮了起来。

杨红从来没见识过这个,一边喘气,一边小声说:“你要干什么?脏不脏啊?”

周宁也不答话,松了口,换一个,再吮。杨红觉得自己全身酥麻,一点劲都没有了,
气也喘得越来越响。周宁腾出一只手,往杨红的两腿间摸了一把,说:“好多水!”
就不由分说,腰一挺,一滑就进去了。

周宁知道今天有的是时间,就一改平日狂轰滥炸的作风,只轻柔地、缓缓地动作。
杨红感到自己体内的什么东西被周宁勾住了一样,他向上,自己也不由自主地想跟
着他向上,他向下,自己会欣喜地迎接他的到来。那是一种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的默
契,好像就希望他永远这样温柔地动作,把自己托在一个荡漾的湖上,每一个微微
的波浪都在体内引起一种无法描绘的涟漪。

周宁动一会,感到自己有点太激动了,就停下来,伏在杨红身上,又怕压着了她,
就拿个枕头放在杨红头边,自己枕在上面,好让自身一半的重量离开杨红的身体。
喘一会气,周宁就对杨 红说:“现在我们是真正地结合在一起了。你中有我,我中
有你。你能不能感觉到我?”

杨红说不出话,只点头。周宁又附在她耳边说:“我们要这样结合一辈子,永远不
分离。”杨红又点头,然后张开嘴,吻住周宁,不让他再说。

周宁感到杨红的身体暖暖的,湿湿的,好像盛开的花朵,等着他去采蜜,他就一直
那样轻柔地动作,觉得杨红的表情在告诉他这是她所喜欢的方式。他的嘴一直被杨
红吻住,就腾出一只手,托起她的一只乳房,轻轻地捏她的乳头,嘴也更深地回应
她的吻。

杨红觉得自己身上三个能挥发激情的点都被周宁堵住了,体内的躁动不能逃逸出去,
都积聚在身体里,变得越来越强烈,想丢开周宁的嘴喘口气,又被周宁紧紧地追上
来吻住,只有扭动身体,仿佛可以减轻一点刺激。

周宁感到杨红的激动不安,吻得更紧,进入得更深,手也不停地揉捏。他们就这样
忘情地爱着,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周宁感到杨红挣脱了他的唇,两臂却抱紧了他
的腰,从齿缝中发出一声轻唤“噢,我要死了----”,同时周宁感到自己的下体象
被什么吸吮一样,一下比一下强烈,周宁开始还坚持着,过了一会,再也无法抵抗
这从未感受过的吸吮,只觉后腰一热,身体里的熔岩连同自己的灵魂,都被吸了出
去。。。

康宁 发表于 2006-8-30 14:34

几个人的平凡事(43) (PG18) 2005-02-19 18:03:23

这一次,不用对照<<家庭生活大全>>,杨红也知道自己是有了高潮了。如果昨晚自己
体会到的还不算高潮,那就没有什么能算高潮了。杨红懒懒地躺在床上,感觉有点
象刚跑了万米长跑一样,双膝软软的,肯定都是昨晚的后遗症。真是奇怪得很,自
己又没有在那里劳作,怎么会这么浑身疲软呢?如果男人也跟女人一样,有了高潮
就疲软,那周宁应该已经瘫痪在床了。不知道男人的高潮是个什么感觉?但愿下辈
子变个男的,也尝尝男人高潮的滋味。

杨红回味着昨晚的那一幕,觉得做爱这事真有点事与愿违的意思,昨晚根本没想过
什么高潮的事,反而体会了那种滋味,而以前处心积虑地想达到高潮,却偏偏达不
到。也许做爱就是这样,一切都得听其自然,不能象自己以前那样,当作学问一样
做,也不能象周宁有时候那样,弄得象做游戏似的。做爱就是做爱,是要有爱才行
的,不仅要自己有爱,也要对方有爱,没有爱,就无法投入,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

杨红看着仍在熟睡的周宁,觉得心情特别好,心想,如果这种安逸的家庭生活一定
要以一场家庭矛盾为代价,那也是值得的。如果没有前天的那场别扭,也不会使两
人认识到彼此的宝贵。当然,那场电影也起了很大的作用,有电影里那个老人在那
里做对比,他们俩才能感受到拥有一个家的幸福。

杨红想,待会周宁起来肯定要来问她昨晚的感受,好像不知道这种事是做得说不得
的。如果他要问,就一个吻堵住他的嘴。不过那样的话,可能又把他撩拨起来,把
她拖到床上去了。杨红这样想着,就觉得自己有点变坏了,好像有点渴望周宁把她
拖到床上去一样。

杨红想起电视连续剧<<渴望>>里面的一句歌词:

“恩怨忘却,留下真情从头说,相伴人间万家灯火”。

真是写得太好了,只要真情在,什么恩恩怨怨都是可以忘却的,重要的是两人相伴
一生。尽管周宁以前为打麻将冷落了我,尽管前天两人闹了那一出,但都是可以忘
却的,因为有真情,一切可以从头再来。以后就象昨天那样,如胶似漆,形影不离。
杨红做早饭的时候,就一直在哼唱<<渴望>>的插曲,连毛姐都一再问她:今天怎么
这么开心?

不过杨红的好心情并没持续多久,因为等周宁起了床,吃过早饭,第一件事就是到
楼下几个牌场去视察:“好几天没去了,我去看一看。”听口气有点象一个跟后妃
缠绵了半宿、未理早朝的君王一样,既得意,又内疚。

杨红愣在那里,搞不懂周宁怎么可以变得这样快。“判若两人”这个词恐怕就是为
周宁造的,因为昨天的周宁和今天的周宁就完全象是两个人。哪个才是真正的周宁
呢?是昨天那个在她耳边说要白头到老的周宁呢,还是今天这个连碗都没洗就跑出
去视察牌场的周宁呢?杨红赌气扔下没洗的碗,跑进屋,坐下,心里一片茫然。

就那样呆呆地坐了很久,杨红才觉得恢复了思维的能力。她不相信昨天周宁说的话、
做的事都是在骗她。她也不相信周宁今天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周宁还是那个周宁。
只能说自己误解了周宁的话,或者说听出了本不存在的一些话外之音。周宁说要跟
她白头到老,就是要跟她白头到老,因为他不想跟电影上那个老人一样孤独一生,
但他并没有说他要跟她如胶似漆。他是要以他的方式跟她两人白头到老,也就是说,
他去打他的麻将,而她呢,则在家里等他,晚上有兴趣了,做一通爱,永远过这种
生活,这就是他说的白头到老的含义。

看来要一个男人愿意跟你白头到老并不难,难的是要他愿意跟你如胶似漆地白头到
老。

杨红的生活很快又恢复到以前的样子,周宁除了吃饭睡觉,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牌场
上度过。晚上回来,有时就倒头大睡,有时也会拉过杨红亲热一番,但都是匆匆忙
忙,连杨红的衣服都懒得脱,只把杨红的短裤扯下一边,另一边就让它挂在腿上,
使杨红觉得很滑稽。

唯一不同的是,周宁已经尝过女人高潮的滋味,就不时地追问:“来没来?”“怎
么还没来呢?”

这种口气,在杨红听来,就好像在责问她一样。她也想高潮快点到来,倒不是为了
自己,因为象周宁这样敷衍了事,她是不可能投入的。她希望高潮快点来,周宁就
可以快点完事。但她觉得自己的头脑是清醒得可怕,根本没有上次那种喝醉了的感
觉,这个样子,是根本不会有什么高潮的。慢慢的,连杨红自己都没有觉察到,她
已开始伪装高潮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周宁好哄,只要自己把呼吸弄急促一些,再
把肌肉收缩几下,周宁就会大喜过望地说:“你终於来了!”然后就迫不及待地交
货了。

当周宁沉入梦乡之后,杨红常常还睁着眼,躺在那里,倒不是因为身体上有什么
“半天吊”的感觉,而是心理上有一种“全天吊”的感觉。这就是爱情?这就是婚
姻?杨红有点搞不懂为什么女孩会想结婚了,男孩想结婚似乎还有个动力,女孩呢?
结了婚,就再也得不到男人的追求了。女孩应该把婚前的日子拖得越长越好,那样
就可以让男孩殷勤得久一些。当然也可能适得其反,男孩受不了太长的折磨,就逃
跑了。难怪杂志上说有些女人把做爱当作控制男人的法宝:你不答应我这个,我就
不让你做爱。

女人以性换情,是因为男人以情换性。

杨红想到这里,不由得一阵心酸,心想,自己连以性换情的权利都没有。你不肯做
爱?他就离家出走了。

康宁 发表于 2006-8-30 1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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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的平凡事(44) 2005-02-21 07:32:41

百无聊赖的杨红,在生活中找不到如胶似漆的爱,却在另一个地方找到了:小说里。
青年教师宿舍还没有通有线电视,只能支开天线,收几个中央台和本市的频道,虽
说本市频道每天都放一两个言情连续剧,但一天只放那么一集,好像存心吊人胃口
一样,差不多都是在最不该停的地方就嘎然而止,看得人心急如焚。特别对杨红这
样爱追根究底的人来说,这样就等於实验做到一半就放下,简直有犯罪感。

杨红就跑到校图书馆、市图书馆去借原著来看,这几个地方都借不到了,就到书店、
书摊上买来看。看着看着,就不局限於电视上放的那些东西了,不管是什么书,翻
几页,只要有“她”字的,包管跟爱情相关。如果连翻四、五页,还没有一个“她”
字,就弃之不顾。光写几个男人的书有什么可看的?还不如看菜谱。有女人的地方
才有爱情,没有爱情的书,女人懒得看。

每晚的电视连续剧也还是照看不误,即便已从书上知道了情节,但毕竟只是文字,
人物形像都是自己想象出来的,看看电视,心里就有一个具体的人物形像。虽说有
时演员一出场,与自己的想象相去甚远,把人吓得一跳,但有那么几个演员,还是
有看头的,称得上风度翩翩,特别是溶入了感人的剧情,演员也变得好看了,人是
因为可爱才美丽的嘛。就算剧情已经被电视剧编导删减篡改得不成体统,但有声有
画,比光看文字来得实惠。剧情可以从书中弥补,所以看电视看原著是相得益彰,
不可偏废。

听说这种爱情连续剧的观众可分为三类:第一类是看进去了,就看不出来,把自己
当作剧中人物,爱的是剧中人,恨的也是剧中人,流的是自己的泪,伤的是自己的
心,;第二类是看进去了,还能看出来,进去时,看戏流眼泪,替古人担忧,出来
时,联想自己,对照古人,唏嘘不已;第三类是看不进去,强看,边看边加评语,
把个连续剧连同编剧、导演、演员、摄影等等等等,评得一塌糊涂,批得体无完肤,
一边在骂骂咧咧:“屁大一点事,在那里扯,扯,一扯几十集”,一边又把这扯出
来的几十集全都看了。

杨红就属於这第二类观众。她爱看电视上那些情深意切的男主角,看到那些缠绵悱
恻的情节,就感动得泪眼朦胧。但她不会为这些男主角堕入情网。这一点跟她小时
候一样,如果某个男主角就在身边,又那样情深意切地爱她,可能免不了要打动她
的心。但那些男主角都离得远远的,八杆子都打不着,怎么会爱上他们?杨红一般
都是对照剧情,检查自己,越对照越觉得美好的爱情都被作家写到书里、电视里去
了,差不多是写尽了,写绝了,写的人间没有了。

杨红一看就看到半夜,有时周宁都从麻将桌上回来了,杨红还舍不得放了书睡觉。
周宁知道叫她不看也没用,杨红做什么事入了迷,比他还厉害。

周宁有时睡前也把杨红的书拿起来看几页,当作催眠曲,一般都是翻个几页就哈欠
连天,说比<<政治经济学>>还催眠。

周宁有“性”趣的时候,也不催杨红,就让她在那里看书,自己爬上床,在杨红身
边躺下,把手伸进杨红的睡衣里,在她身上四处游走。杨红推他的手,说:“别捣
乱,让我看书,还有一点没看完。”

周宁说:“我又没叫你不看,我做我的事,你看你的书,别理我就是了。”说着,
仍然在那里上下其手。杨红被他摸得气喘吁吁,看不下去,就丢了书,闭上眼。

周宁就把书检回来,塞到杨红手里,极恳切地劝她:“接着看,接着看,看书要专
心致志,心无二用,千万不要半途而废。”

杨红喘着气,骂他:“你这样捣乱,我还怎么专心致志?”这正是周宁要的效果。
周宁暗自笑着,手更不老实,等杨红忍不住来求他。

杨红问他:“为什么书里电视里的男人就那么缠绵多情,现实生活里的男人就光想
着这事呢?”

周宁一听这话,又看见杨红闭着眼,仿佛灵魂出窍的样子,就觉得自己身上硬的东
西软了,软的东西都僵硬了,便收了手,平躺在床上,眼望着天花板,恨恨地说:
“你们女人一看书就看得走火入魔,不知道又把我当作了哪个云轩、飞鹏之类的小
白脸了。扫黄真应该首先把琼瑶什么的给扫了。这些年,我们男人不知道帮她书里
的小白脸做了多少床上功夫。男人真可怜,要跟这些无孔不入的情敌斗,不知什么
时候就戴了文学绿帽子。”

杨红认真地说:“我是问你正经话,为什么现实生活里的男人就不象书里的男人那
样缠绵多情呢?”

周宁懒洋洋地说:“那还不简单?因为电视里的小白脸都是下半身不顶用的嘛,只
好把工作重心转移到上半身来。你看他们那种娘娘腔,就知道他们是阳萎不举、举
而不坚、坚而不久、见花就谢。说不定下了银幕就沿街找那些电线杆子上贴的专治
阳萎的广告看呢。”

“你一说就说下流了。象<<乱世佳人>>里的白瑞德,别人是能文能武,他也是下半
身不行?”

周宁说:“我不晓得什么白 瑞德,黑瑞德,反正生活里是没有那样缠绵的男人的,
所以作家才写在书里哄你们这些傻女人,赚你们的眼泪。”

杨红特别喜欢<<乱世佳人>>里的白瑞德,情那么坚,心那么细,郝思嘉爱的是卫希
礼,他还是那么痴痴地爱着郝思嘉。郝思嘉夜晚做恶梦惊醒,他会在那里慢慢开解。
这么好的男人,就只能是作家编出来的?

杨红固执地说:“可是艺术是来源于生活的呀,如果生活里面没有,书里怎么会有
呢?”

周宁打个哈欠,说:“谁知道,可能是来源于生活的反面吧。我认识几个H大作家班
的人,多半是丑得没人要,闲得无聊,在那里神编乱造,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千人追、
万人爱的主角,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象琼瑶就是个寂寞商人妇,不写这些东西
打发时间,还能干什么?如果她的丈夫时时在身边陪她,怕她也是被他捣乱得春心
荡漾,写不下去了,要写,也只能写色情的东西了。”

周宁说到色情,就来了劲:“你看的这本书里有没有黄色的段落?找出来看看,也
可以为你催催情。”

杨红打个哈欠,说:“你一说就说歪了。这本书里没有黄色的东西,都是以情取胜。”

周宁失望地说:“那就只有你们女人爱看了。以后要是看到黄色的东西,帮我折在
那里,等我有空了来看,学点技巧。”

康宁 发表于 2006-8-30 14:35

几个人的平凡事(45) 2005-02-21 15:35:18

杨红听周宁提起H大作家班的事,追根究底的毛病又犯了,就跑到校图书馆翻看以前
的校报、省报,终於在一张省报上找到了H大某届作家班的报导。

H大办的作家班,只收颇有名气的作家,让他们装模作样地修几门课,就发个大学文
凭。H大办班的目的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主要是利用作家的名气和笔杆,为
学校打开知名度。

作家都是清高的,不会为个文凭折腰。男作家报名读作家班的,动机都比较高雅,
主要是挖掘素材和灵感,顺便也挖掘一下H大的女生们。男作家看到H大女生都黄口
黄面的,就把骑士风度发扬光大,义不容辞地要为性无知的女本科生启蒙,为性饥
渴的女研究生效劳。女作家来H大作家班的动机比较单纯,主要是接触一下男作家,
如果不幸碰上几个为她们堕入情网的男本科生男研究生什么的,也只好舍命陪君子。

杨红看过其中几位作家的作品,都是些维美纯情的,故事缠绵悱恻,文字清丽动人。
男主角都是德才貌兼备,多情如白马王子。女主角更不得了,那份美丽,让女主角
恨不得自毁容貌,以平民爱。

但杨红一看作家们距离上时间上都不算近的近照呢,就大失所望。不晓得是不是因
为摄影师没有使出黔驴之技,在杨红看来,大部分作家都是其貌不扬,对有的人,
用这个词还有辞不达意、隔靴搔痒的感觉。如果不是出於对作家的尊敬,杨红差不
多要说有几个是形像猥琐。看着那些照片,杨红心里就想,是不是H大招生简章上对
外貌有这么一条要求,而自己没看见啊?

看了这些作家的近照,就把杨红看得泄气了。怪只怪有些作家爱以第一人称创作,
在那里一路“我”“我”的,杨红就以为那都是他们自身的故事。即使不是以第一
人称写的,也只怪他们写得太逼真,让杨红认为作家还是在写他们自己,只不过为
了达到无处不在的观察效果,把“我”换成了一个名字。这样一想,杨红就觉得周
宁说的有些道理,美好的爱情都是作家编出来的,而且是由其貌不扬的作家编出来
的,源于生活的反面,正因为人间没有缠绵悱恻的爱情,作家才异想天开地编出来
---与其说是赚女人眼泪,不如说是赚出版社稿费。

受了这个致命的打击,杨红对看小说也失去了兴趣,注意力又转到现实生活中来,
并开始向文学的反面-----哲学方面发展,由具体走向抽象,由个性走向共性。

想到自己的生活,杨红就很哲学地想,恩怨或许真能忘却,真情也许仍然存在,但
一个人的个性却是很难改变的,或者说人的共性是很难改变的。也许女人生来就是
“情诗”,而男人生来就是“淫诗”。虽然男女都觉得自己在爱,但因为对爱的理
解不同,女人很难感觉到男人的爱,总觉得他们不爱,或是爱得不够。而男人总觉
得女人的眼睛有毛病,明摆在那里的爱,她们却看不见,在那里无事生非,要证据,
要表达,等到男人性致勃勃地来表达了,她们又说那不是她们期待的表达。

不知不觉的,杨红就把自己上升到一个哲学家的高度了,看问题的时候,就很能抽
象一下了,不光看到男人的个性,也看到男人的共性,感觉已不再是“周宁是首淫
诗”,而是“男人都是淫诗”。

站在一个哲学家的高度,就象飘飞在半空中一样,有点居高临下看世界的味道。杨
红现在就能心平气和地看到:地上有个杨红,正在为丈夫不跟她如胶似漆生气,不
过,你看看你的周围,很多女人都在为她们的丈夫不跟她们如胶似漆生气呢。男人
就是这样的啦,他们不是不爱女人,只是他们的爱是阵发性的、间歇性的、局部性
的、具体的、粗犷的、如火如荼的、上来得快也下去得快的、有时候甚至是自私的。
改造他们是不容易的,生他们的气是于事无补的,为他们难受是要伤自己的身体的,
跟他们离婚是很麻烦的,再找一个是不能保证一蟹好过一蟹的----

据说男人生来就是哲学家,他们看女人,往往可以从一个抽象的高度看到一些共性,
所以他们会说“天涯何处无芳草”。芳草是什么?就是女人,不是张家的大小姐,
也不是李家的二闺女,只是女人的代名词。只要是女人,他们就有可能去爱,去娶,
去性。得不到这个女人,还有那个女人可以代替,实在不行,找个妓女也可以用无
爱的性救一下燃眉之急。善於看到女人共性的男人即便是说自己的妻子或女朋友,
也喜欢以一些泛指的词开头:“你们女人哪---”“女人嘛---”

而女人呢?据说就比较容易把注意力局限在具体的男人身上。爱上了张家的老大,
就只能嫁张家的老大,换成李家的老二就觉得日子没法过。虽然李家更富有,李家
的老二床上功夫还高一些,但因为他不是张家的老大,跟他做爱就觉得被玷污了、
被玩弄了、被糟塌了、被污辱了、被蹂躏了。如果是张家的老大呢,就“一路上有
你,苦一点也愿意”,做爱就做得红被翻浪、如鱼得水、灵魂出窍、飘飘欲仙。女
人跟一个男人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就越容易把他具体化,等结了婚,差不多就把那
个男人据为己有了,象毛姐一样,开口就是:“我们家老丁哪---”“我那个死鬼老
丁呢----”

女人要达到哲学家的高度,需要经历好些个具体的男人,所以如果你听到一个女人
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你可以推断出她已经遇到过好些个不是好东西的男人
了,不然她舍不得用这个“都”字。当然有些书呆子女人,看多了书,从书本中看
出这一点,或者一些谈虎色变的女人,吓破了胆,从她人经历中看出这一点,不在
此列。

杨红现在突然以一个哲学家的眼光来看待男人和女人,主要是一种精神胜利法,想
给自己吃一帖安慰剂。既然普天之下的男人都是这样的,那么自己也就不是世界上
唯一一个运气不好、嫁了淫诗的女人了。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党一再要求大家要
经常想到世界上还有三分之二的人在受苦的原因,也许这也是为什么雷锋同志在生
活上要向低标准看齐的原因。

老早就有人说过,中国人不患贫,只患不均。穷不可怕,可怕的是别人都不穷,只
有自己一个人穷。苦不可怕,只要大家都在受苦,我的苦就不算什么了,就可以欣
慰地说:“人生就是一场苦难”。

既然人生就是一场苦难,那还等什么?还不赶快去苦?不苦就不算经过了人生。

哲学家杨红很快就为自己的理论找到了一些例子,看看自己这栋楼的夫妻,虽不是
新婚,但也都结婚不久,也没见谁成天卿卿我我,如胶似漆的,多半都是自己忙自
己的,有一些也跟周宁一样,忙着打牌下棋。还有一些经常吵吵闹闹。大打出手的
也不罕见。

杨红开始还怕别人看见周宁不在家陪她要议论,总把门关着,后来发现对这一点反
而没人过问。杨红向毛姐抱怨周宁爱打牌下棋时,毛姐还说:“暑假里,无事干嘛。
你叫他干什么呢?”

想到这些,杨红只好叹口气,在心里说:男人都是淫诗。既然是“诗”,就多少有
点诗意,不是全然没有情,但他们的情是有很强的目的性的。既然是“淫”诗,转
来转去就脱不了那个性字,主题结构,平仄韵律,修辞造句,花言巧语,都是围绕
一个性在转。

情诗一般的女人遇到淫诗一般的男人,都会有一段时间无法理解,都要经过一番痛
苦才能擦亮眼睛。等到她们认识到男人都是淫诗的时候,她们就觉醒了。觉醒之后,
有的就反叛了,有的就堕落了,有的就绝望了,有的就认命了。反叛的女人就变得
痛恨男人,处处跟男人作对,用自己的姿色作武器,惩罚那些淫诗般的男人;堕落
的女人就蜕变成一首淫诗,只认性,只认钱,以性换钱,以钱换性;绝望的女人就
看破红尘,或超脱人世,或封闭自我,既不要淫,也不要诗;认命的女人就变得明
察秋毫,大智若愚,随遇而安,处变不惊,该淫的时候淫,该诗的时候诗。

杨红知道自己不敢反叛,不甘堕落,不想绝望,所以只有认命。

不过高度概括都是有高度风险的,你一用这个“都”字,就不可避免地会挂一漏万,
以偏概全,就肯定会有人跳起来喊冤,说“我就不是那样的!”杨红刚刚对男人作
了一个概括,说他们都是淫诗,就马上感到了自己的偏激,因为她突然发现了一个
情诗般的男人。

康宁 发表于 2006-8-30 14:36

几个人的平凡事(46)(18以下免进。道听途说,不可当真) 2005-02-22 10:48:42

这个人就是住在杨红右隔壁的陈智,因为三十多了还没女朋友,是个大龄青年,被人
唤做陈大龄,原名陈智反而被人忘了。陈大龄是七七年恢复高考后第一届大学生,
现在是H大数学系的副教授,因为没结婚,所以不能住家属区,只能挤在青年教师宿
舍里。但因为他工龄长,职称高,所以又享受特殊照顾,可以不必跟人合住,自己
一个人住了一个单间。

陈大龄人生得高高大大,像棋下得好,提琴拉得好,为人也很热心,无论谁家搬家、
买电器,都会拉他去帮忙。七楼的女人都叫他“七楼的苦力”,因为七楼的女人都
爱拉他当差。七楼女人的丈夫们,不是工作忙,就是打牌忙,而陈大龄一般都在家,
随叫随到,所以女人们拧个被子,提个水,牵个电线什么的,都爱找陈大龄帮忙。

外人想不出陈大龄为什么会至今没有对象,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那方面不正常。
杨红现在已经是过来人了,因为见识过男人了,所以也觉得陈大龄那方面可能不正
常,不然怎么可以熬到三十多岁还不结婚?

杨红对这个陈大龄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刚搬来不久,一天清晨,杨红还没睁眼,
就听见有人在拉一首什么曲子。那个曲子正配她当时的心情,如果是一首进行曲,
她恐怕只能跳起来做早操。但那支曲子,很优美,有点哀伤,淡淡的,不象“江河
水”那样哀伤到她要哭出声来。

杨红没学过什么乐器,也不懂音乐,但她喜欢边听曲子,边加入自己的幻想。她不
管原作者写曲子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她只管古为今用,洋为中用,都当是为自己写
的,想在脑子里幻画出一幅什么图就幻画出一幅什么图。那天她在心中幻画出的是
一处林中空地,地上绿草青青,不知名的小花,五颜六色,点缀其中。林中彩蝶翩
跹,一褛褛阳光从树缝里透进来,形成一支支光柱。不知为什么,这幅美丽的图画
总是罩着一点愁云惨雾,很淡,但驱之不去。

正当她静心聆听的时候,就听有人敲了敲隔壁的门,睡意朦胧地说:“大龄啊,还
才八点呢,放假,都在睡觉。”

杨红听见琴声嘎然而止,一个男人应道:“对不起。”。

后来隔壁的陈大龄就改为晚上拉琴。杨红被周宁撂在家里的时候,就爱把电视的声
音关了,一边织毛衣,一边静静地听他拉琴,心中随音乐在那里幻画出种种美丽的
图案,把自己置身其中,就能暂时忘了生活中的烦恼。

周宁刚搬进来时还找陈大龄下过一回棋,去陈大龄家没多久就跑了回来,说:“这
个陈大龄不是人。”

杨红吓了一跳,问:“怎么啦?”

周宁说:“他的棋简直是下神 了,说不定是柳大华的徒弟,连闭目棋都会下。我不
是他的对手,难怪别人都不跟他下。”

杨红问他:“为什么你不愿跟一个下得好的人下呢?不是可以进步得更快吗?”

周宁哼一声:“谁下棋是为了求进步?不都是为了娱乐么?找个明知下不过的人下,
不是象追求一个追不到手的女人一样吗?白费力,还丢脸。”

杨红饶有兴趣地问:“那你追我是因为你觉得追得到手罗?我那时可是学习尖子呢。”


周宁搔搔头,嘿嘿一笑:“我成绩不好,是因为我不努力嘛。如果我像你们女生那
样,肯花功夫,又会死记硬背,我还上H大?我上北大清华都有多余的了。”周宁一
看杨红的脸色,就知道自己这招没过好,马上嘻皮笑脸地说:“哪个男人找老婆是
看她成绩好不好?又不是选学习委员。我主要是被你的细腰大屁股搅昏了头,什么
都顾不上了。”

杨红少不得要拧周宁几把算是惩罚。

后来杨红因为老是帮别人做菜,把每月一坛的计划煤气提前烧完了,有一天正做着
饭,就没煤气了,只好在煤气坛下面放个盆子,泡上热水,又奋力地摇煤气坛,想
把一顿饭凑合完。正好陈大龄从走廊上路过,对杨红说:“嗨,小姑娘,那样很危
险的,爆炸了,我们都壮烈牺牲了。”他把他自己那坛煤气拎过来,帮杨红换上,
说:“你拿去用吧,我一个人,很少做饭,用不着。”陈大龄后来干脆把自己的煤
气证也给了杨红,让她用。

杨红千恩万谢,陈大龄只说:“我是吃小亏占大便宜,放长线钓大鱼的人,今后要
吃你做的菜的。”杨红就经常端一点菜给陈大龄送过去。陈大龄也不客气,吃完了,
会把碗洗 了,还来放在杨红门前的碗柜里,附一张小纸条,写上”谢谢“,然后加
一句评价。如果是一碗扣肉,就写上“横看成岭侧成峰”,如果是一盘炒豆,就来
一句“大珠小珠落玉盘”。杨红看了,觉得开心,比周宁光会说“好吃,好吃”多
一分情趣。

杨红经常看见陈大龄带他两三岁的侄子玩。有时看见他们在楼下的滑梯那里玩,小
孩子一遍遍地滑下来,在陈大龄面前张开两只小臂膀,陈大龄就一遍遍地把他抱上
滑梯,让他再滑,两个人一玩几个小时。有时也看见陈大龄在水房外放一个大水盆,
装满了水,里面漂着各种塑料玩具,陪他侄子玩水,两个人都很投入很开心的样子。
还有几次,杨红看见陈大龄坐在水房边通向顶楼的楼梯台阶上,抱着熟睡的侄子,
一动不动,生怕惊醒了小孩子。看见杨红,就轻声解释,说小孩玩累了睡了,走廊
上凉快,又没蚊子,就让他这样睡一会。

杨红听别人说,一个人年轻的时候不觉得,但到了三十岁左右,身上的父性母性就
觉醒了,就开始想要个孩子了。她觉得这话应在陈大龄身上了。然后又自然而然地
想到自己,虽然离三十岁还远,但也开始想到孩子的问题,主要是奇怪,不知道自
己怀没怀孕。“老朋友”确实是没来,但自己一直就是这样颠颠倒倒的,不能说明
是怀孕了。如果怀了孕,至少是会呕吐一下的吧?是不是自己根本不会有小孩?

担了几天心,杨红就忍不住了,有天晚上就问周宁:“如果我不会生小孩怎么办?”


周宁大大咧咧地说:“不会生就不会生,还少个麻烦。反正我哥已经有了一个儿子,
周家有人传宗接代就行了。”

“可别人会怎么说?还不说我是只不下蛋的母鸡?”

周宁看杨红那么在乎别人议论,就说:“别人问你,你就说是我不会生。只要你不
说是因为我阳萎,说什么都行。对了,去把<<家庭生活大全>>拿来,看看男人不生
有些什么原因。”

两个人看了一下<<家庭生活大全>>上有关不育的那部分,男性不育的第一个原因恰
好是阳萎,其它的有精虫数量不够、精虫不够活跃等等。

周宁看了一会,就跳起来,嚷嚷着要拿个尺来量一下,看自己勃起的尺寸够不够。
量了,正好,还不尽兴,又说:“这上面说了,正常男人勃起后的硬度应该能挂得
住一条半湿的洗脸毛巾,去给我拿条毛巾来,让我试试。”

杨红无奈,只好递一条毛巾给他。周宁就一本正经地把毛巾挂在他的勃起上,虽然
它头一点一点的,好像有点不胜重负,但终究没掉下来。

周宁大开其心,扯下毛巾,随手一扔,就跳上床来,嘻嘻地说:“我说了吧,我不
阳萎。来来来,做人,做人。”看见杨红有点愣愣的,就补一句,“以后你就说我
精虫不够吧。”

虽然周宁为她找好了借口,杨红还是觉得心情沉重。有人说不会生孩子的女人只能
算半个女人,那自己到底是半个还是一整个?

连杨红自己也没觉察,从那以后,自己心里就把“做爱”这个词换成了“做人”。

康宁 发表于 2006-8-30 14:38

几个人的平凡事(47)(绝对干净,人人可看) 2005-02-23 14:33:07

杨红开始只把陈大龄当作一个一般朋友,没有多在意。她对他刮目相看,是在毛姐向
她学说了陈大龄的爱情史之后,或者说,陈大龄的“无爱情史”之后。

毛姐是H大财务处的办事员,三十多岁了,因为还在熬职称,所以也只能住10平米的
小单间。毛姐这个人很有个性,关心他人比关心自己为重,算得上是一个侠女。

有人把世上的女人分成四大类:魔女,妓女,淑女,侠女。

魔女包括所有异类女性:疯了的,仙了的,妖了的,鬼了的,所有不食人间烟火的、
不同于普通人类的,都在此列。

妓女比较好定义,不论是专业还是业余,是全职还是兼职,是散打还是群居,是被
迫还是自愿,只要是从事妓者工作的,都在此类。

淑女当然是那些一辈子循规蹈距,不管你雷池、雨池、风池、电池,她是一步也不
跨越的女人,据说是文学家最不愿描写的一类,因为无故事可写。实在要写,也只
好免为其难,但一定要让她最后变成妓女、侠女、或魔女。最不济也要写得她少年
丧母,中年丧夫,老年丧子,被人冤,被人欺,被人弃,不如此不成其为故事。

这侠女呢,就不仅是指那些会飞檐走壁、抛针下毒的,也包括性格侠义,爱路见不
平,拔刀相助的女人。

毛姐就是这样一个侠女。但如今天下太平,江湖萧条,哪里有那么多不平让她拔刀
相助?她路上能见到的最大不平就是上公共汽车乱挤,她也没刀可拔,有刀拔也不
知道拔出来该戳谁,因为不分男女老少,都在乱挤。於是毛姐就把这“路见不平,
拔刀相助”和平演变为“路见不婚,撮合相助”。因为毛姐把自己可介绍的人称为
手中的“牌”,男的叫“黑桃梅花”,女的叫“红桃方块”,条件好的叫“主牌”,
条件不好的叫“副牌”,不想帮又推不掉的叫”底牌“,所以又可说是“路见不婚,
抽牌相助”。

毛姐为人撮合多年了,从自己还没有男朋友时就开始,坚持数年,不改初衷,被丈
夫老丁冠之为“生命不息,撮合不止”。毛姐的丈夫老丁,就是当年毛姐手中的一
张牌,结果不爱指定的约会对象,反而爱上介绍人,成了毛姐的丈夫。这是毛姐做
媒生涯中唯一一件违反职业道德的事,被人提起,仍有几分惭愧,只说:还不是被
他那身警服照花了眼。

毛姐敬业,三句话不离本行,说到某个人,不提他哪个系、哪个院,只以撮合没撮
合、成没成来形容。

“这个小王呢,就是我上次给他介绍一个商校的老师,他没谈成的那个人。”

“老林你可能不认识,就是我介绍给体校那个小魏,人家没要他的那个。”

有一天,毛姐和杨红两人在水房洗衣服的时候,不知是她们当中哪一个提起了陈大
龄,毛姐也是职业性地介绍:“陈大龄呢,其实人还不错,年轻的时候,为了供他
弟弟上学,把自己的青春给耽误了。这个人就是一个人过得太久了,憋坏了,有点
不正常了,我给他介绍过好几个女朋友,他死不肯见面,害我把手里的红桃Q方块Q都
得罪了。后来,他对我说,

‘毛姐,你的好意我领了,不过我真的不需要你为我介绍,我相信爱情是可遇不可
求的。’


杨红听到这句,觉得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与其说是心动了一下,不如说是心停
了一下,因为心一直是在那里动着的。这个异样就是你感觉时间停滞了一下,身边
的事物消失了一下,眼前亮了一下,灵魂哆嗦了一下。杨红虽然马上回过神来,但
心里一直在念叨:爱情可遇不可求,爱情可遇不可求,这不正是自己心中一直想着
但不能形成文字的话吗?爱情应该是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你身边的,它来了就来了,
它没来就没来,你想要它来、不想要它来,都由不得你。爱情不是一个可以计划可
以安排的事情,不能说“好了,我从明天起,爱上某某某”,也不能说“算了,我
从现在起,不爱某某某”。说当然是可以说,言论自由嘛,但你做得到吗?如果你
做得到,你就知道那其实不是爱情,只是感情,同情,激情或者是矫情。

陈大龄大概是毛姐撮合生涯中唯一不服从安插的一张牌,所以毛姐对他有点偏恨:
“你看这个人是不是有点迂腐?三十多了,还在那里爱情可遇不可求,再这样‘遇’
下去,一辈子就过完了。我跟他说,我知道你是在等一个你爱的人,但是你可以先
找个老婆过着再说嘛。等遇到你爱的人,再爱她不迟。”

毛姐体己地拍拍杨红,说:“我们都是过来人了,谁不知道男人心里都是想着那桩
事的?别说禁几年,禁几天都叫他们受不了。”

杨红想到周宁,就点点头,表示赞同。

毛姐解释说,“我不是教唆陈大龄以后搞婚外恋,我是知道他等不到他想要的人的。
哪有什么可遇不可求的爱情呢?就算有可遇不可求的,也都是发烧烧糊涂了的,新
开的毛厕三天香。过几天不发烧了,多半发现两个人其实不般配,后悔都来不及。
你知不知道啊,杂志上都说了,自由恋爱的,以后离婚率比经人介绍的高得多。你
想,我们帮人介绍的,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得出谁跟谁相配。而且我们是旁观者,
头脑是清醒的,我们给配好的,都是千挑万选,认真衡量了的,不比那些自己遇到
的保险?”

杨红有点心不在焉,只有气无力地哼哼哈哈着。毛姐说:“你知道陈大龄说什么?
他说,毛姐,我不愿这样草率结婚的,如果结了婚,遇到我等了半辈子的人,我怎
么办?那样一段情,我会拿不起也放不下。娶我爱的人,我对不起老婆;不娶我爱
的人,我对不起她, 也对不起我自己。你听没听说过世上最令人伤心的就是‘恨不
相逢未娶时’?”

康宁 发表于 2006-8-30 14:39

几个人的平凡事(48) 2005-02-24 04:12:39

从那以后,杨红对这个陈大龄就有点肃然起敬,心想,世界上还真的有人这么痴痴地
等咧,而且是个男的。她想,如果是个女人,这么等着也许容易点,女人怕的是孤
独,是别人议论。但一个男人,能这么等,就太不简单了,别人议论不说,光生理
上的痛苦,就够他受的了。

杨红觉得陈大龄那方面应该没有什么不正常,因为他脸虽然刮得光光的,但下巴青
青的,如果留起胡子来应该是马克思一样的络腮胡子。他说话声音浑厚,带点喉音,
一点也不娘娘腔。七楼的女人,仗着自己是结了婚的,都喜欢开玩笑地拍他一下,
拧他一把。陈大龄一般都是一边笑着,一边就灵活地闪开了,脸上是一副大人不计
小人过的神情。

杨红觉得陈大龄单身的原因应该是曲高和寡,因为他的一切都带着点曲高和寡的味
道。棋下得好,所以没人跟他下;琴拉得好,可惜别人嫌他吵;对爱情要求太高,
所以至今单身。他要等待的爱人,肯定是不同凡响的,肯定也是太出色了,出色到
曲高和寡的程度了。两个曲高和寡的人凑在一起,就正好成了知音。我的曲子只有
你听得懂,你的曲子只有我听得懂。

杨红自觉不自觉的就爱把陈大龄拿来跟周宁比。陈大龄比周宁高,比周宁白,鼻子
高高的,眼窝深深的,很洋气,头发又浓又黑,即便刚洗了头,也是满头黑发,不
象周宁那样,平时看着头发不少,一洗头就显得不多了。陈大龄的背是倒三角形的,
肌肉结实,而周宁则是长方形的,有点瘦精精的。杨红想,陈大龄心目中的爱人应
该也是貌若天仙,肯定也会拉琴的,只有那样才配得上他。

杨红一直想问问陈大龄那天清晨拉的是什么曲子,但都不好意思跑上门去同他谈话,
怕别人误解,也怕陈大龄误解。

有一天晚上,到了陈大龄天天拉琴的时候,杨红没有听到陈大龄拉琴,正在纳闷,
听到有人敲她的门。她开了门,看见陈大龄站在门外,身上有些石灰水印,人很疲
乏的样子。“我想借你的煤气灶煮个面条,食堂关门了,快餐面也吃完了---”。

杨红打断他的话:“你客气什么呀,本来就是你的煤气,你用就是了。”想了想,
又说,“你不熟悉我油盐酱醋放在哪里,不如我帮你煮吧。”

陈大龄也不客气,说:“好,那就麻烦你了,装修房屋,搞得满身是石灰水,我先
去洗个澡。”

杨红煮了面,顺手炒了一点榨菜肉丝,放在面上,双手端着一大碗面到隔壁陈大龄
家去。她用脚踢踢门,听见陈大龄应道:“等一下!”

杨红被面碗烫得受不了,问:“还有多久?如果太久,我就端回去,等会再来。”

陈大龄应着:“来了来了!”猛地拉开门,杨红见他背心才穿到一半,肌肉结实的
胸脯正对着自己,脸一红,手一抖,碗一歪,把面汤泼了一些在手上。陈大龄慌忙
接过面碗,放在桌上,又跑到水房打了一些冷水来,叫杨红把手放在冷水里浸着,
说:“过一会,擦些牙膏,就不会疼了。”

杨红把手放在水里浸了一会,又把陈大龄递过来的牙膏擦了一些,真的不疼了,就
笑着说:“你还懂得这些婆婆经哪?”

陈大龄说:“上山下乡时从那些农村婆婆那里学来的,不过她们连牙膏都买不起的,
只把手浸在猪水缸里。用牙膏是我摸索出来的。你坐呀,别站在那里。”

杨红就在一把椅子上坐下,听陈大龄讲他以前的经历。陈大龄讲一段,杨红就追问:
“还有呢?”陈大龄忍不住笑着说:“你就象个孩子,听一个故事,就催着讲下一
个。”

原来陈大龄的父母都是搞音乐的,父亲拉提琴,母亲弹钢琴。不过文化革命中,父
亲被赶到乡下去劳动改造,后来就死在那里。陈大龄从插队落户的地方考上大学,
读完了就分在H大。弟弟陈勇也读的H大,现在在英文系教书。只不过弟弟已经结了
婚,有了孩子,而陈大龄还是单身。

讲了一会,杨红问陈大龄:“你那天拉的那个怪好听的是个什么曲子呀?”

陈大龄自嘲地说:“我拉了好多曲子呢,我以为个个都好听,原来只一个好听啊?”


杨红脸一红,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有一个特别好听的。”然后就把她自
己听那个曲子时在心里幻画出来的景色描绘了一番。

陈大龄听着听着,突然把碗放下,说:“我拉几个,你告诉我是哪个。”说完就拿
出提琴,调了弦,想了想,就先拉一个跟杨红的描绘不同的曲子。

杨红听了一会,觉得不像她上次听到的那首,就说:“好像不是这个。”

陈大龄说:“你要闭着眼听才行的,你看着我张脸,什么好音乐都变得难听了。”
杨红想反驳一下,但又不好意思夸奖他外貌,就依他说的,闭上眼。陈大龄拉了另
一首曲子,杨红一听就觉得这是上次听到过的那首,不等他拉完,就睁开眼,说:
“就是这首。”

陈大龄也不吃面了,只一个劲地问:“你听过这个曲子的?”

“那天听你拉过的。”

“那你知道这是什么曲子?”

“就是不知道才问你嘛。”

“你学过提琴?”

“没有。”

“那你父母是搞音乐的?”

“不是。怎么啦?”

陈大龄笑着说:“那你不得了,太有音乐天赋了,而且音乐语汇跟陈刚、何占豪可
以一比了。”

杨红见他又是“天赋”,又是“语汇”的,有点搞糊涂了:“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陈大龄说:“你不知道么?这个曲子是陈刚、何占豪写的小提琴协奏曲<<梁祝>>里
面的<<化蝶>>一段啊。”

康宁 发表于 2006-8-30 14:39

几个人的平凡事(49) 2005-02-24 16:21:26

陈大龄解释说:“<<化蝶>>一段讲的是梁祝死后,化为蝴蝶,翩翩起舞,从此不分离。
你心里想到的那些景色,基本上就是作曲人想要表现的意境。”然后叹口气说,
“我现在是没有这个本事了,一拉琴,很多精力都放在指法、弓法上去了,不能潜
心体会曲子要表现的东西。”

杨红见他这么懊丧,就安慰他:“你不体会曲子要表现的东西,怎么会拉得这么好
呢?你拉不出曲子要表现的东西,我又怎么能看到作曲家要表现的东西呢?”

陈大龄笑起来:“让我先把我们的姓名写在纸上,免得我们两个这么互相吹捧,飘
飘然起来,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杨红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也是胡思乱想出来的,有时,同一首曲子,我在不同
的时候听,可以想到不同的东西。”

陈大龄说:“那是因为你天性就跟那些优美的音乐相通,有些人,生来就是诗情画
意,多愁善感的,内心就是一首诗,所以听到跟自己性情相通的音乐或者读到类似
的诗词,就会引起共鸣。你是不是特别容易被一些凄美的音乐和诗歌打动?比如苏
轼的‘十年生死两茫茫’之类的?”

杨红惊得目瞪口呆,她记得小时候,有一次父母谈论一篇纪念周总理的文章,文章
的题目叫做“料得日后断肠时,定是年年一月八”,父亲说这个题目是套的苏轼的
<<江城子>>里面的一句。杨红那时还认字不多,就要父亲把<<江城子>>念给她听,
父亲就从头到尾念了一遍: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岗。

杨红听了,就说:“这是谁写的?写得好惨。”她要父亲再读给她听,听了两三遍,
就能背下来了。父母日后一直把这当作一个典故讲给她听,说不知道一个十岁的小
女孩怎么能够听出一首悼亡诗的凄惨。

陈大龄看杨红愣在那里,就说:“音乐比诗歌更容易引起共鸣,因为诗歌还有个识
字的问题,而音乐没有。音乐的语汇是天生就懂的,虽然也可以学,但终究不象自
己悟出来的自然。像你这样多愁善感的女孩,最容易被哀婉的音乐打动,因为你们
心底,有一种很深的忧患意识。遇到高兴的事,比一般人少一份欣喜,但是如果遇
到伤心的事,就比一般人多十分伤心。”

杨红就想到自己真的是这样,遇到高兴的事,还老想,这是不是真的?然后又怕乐
极生悲,怕欢喜必有愁来到,总是克制着,不敢太高兴。遇到伤心的事呢,就反反
复复纠缠在心里,无法开解,无力忘却。杨红觉得陈大龄真是看到她心底去了,就
问:“那我这种性格是不是不好?”

陈大龄安慰她说:“性格没什么好不好的,要我看,你这是最诗意的性格,这个世
界,人人都只来一趟,但你这一趟就比别人经历得多,因为你比别人体会得多。不
过如果你不想伤心,自己就想开点,少去咀嚼痛苦。”陈大龄拿起琴,说:“让我
再考你几首。”说罢,就拉了一首快的。

杨红听了一会,不知道曲子在讲什么,也没有看到象<<化蝶>>一样美丽的景色,就
老老实实地说:“我说我是撞上的吧?这首我听不出名堂了,只觉得一群蜜蜂在那
里飞来飞去。”

陈大龄哈哈笑起来:“又被你说中了,这首就叫<<蜜蜂飞舞>>,学琴的人练习指法
时常用这个曲子,不是你特别喜欢的那种。”

这下,杨红也猜出兴趣来了,说:“那你再拉一首慢的,如果我猜出来了,我就跟
你学拉琴。”

陈大龄说:“那我一定要选一首你肯定能听出来的。”

杨红听了这话,有点不自在,心想,陈大龄的意思是他很愿意我跟他学拉琴?但她
马上又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句,看你想到那里去了。

陈大龄开始拉一首曲子,缓缓的,很优美。杨红不由自主地盯着陈大龄的手,看他
长长的手指灵活地在琴弦上移动。她特别喜欢看他揉弦的动作,修长的手指落在琴
弦上,手腕轻轻地动着,速度由慢到快,幅度由小到大,提琴的声音就变得柔柔的。
他运弓的右手也很好看,弯出一个美丽的弧线,手腕轻轻地带动手臂,叫人觉得他
的手腕一定是柔柔的,很有韧性的那种。

杨红无缘无故地想到,这样一双手,如果搂着他心爱的女人,也一定是柔和的,带
着怜惜,好像怕把她揉碎了一样。但是他的搂抱,又肯定是有韧性的,不论谁都不
可能把那个女人从他怀里抢走。他肯定不会象周宁一样,平时都不记得碰你,但疯
狂起来就不管是挤着你哪一块,压着你哪一方,拼命地挤,拼命地压,好像不挤扁
不压碎就不甘心一样。有时腮骨勒在你脸上,差不多可以把你的脸挤碎,真怕哪天
就被他破了相。

杨红见他沉醉于演奏,就偷偷看他的脸,发现他因为垂着眼,有点半闭着的样子,
睫毛好像能遮住眼睛。他拉琴的时候比较安静,不象电视上那些演奏家,挤眉弄眼,
摇头晃脑,捶胸顿足。他常常是垂着眼睛,身体随着音乐的节奏,微微波动,好像
沉醉于音乐之中。如果叫他一声,肯定能把他吓一跳。

陈大龄拉完了,问杨红:“听没听出这首讲什么?”

杨红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心虚地说:“没注意听,可不可以再拉一遍?”

陈大龄笑着说:“我说了的,要闭着眼听的,你不信。再来。”

杨红心想,为什么要我闭上眼,难道他知道我睁开眼会在那里看他?这个人好像能
看透别人心思一样,可怕可怕,在他面前说话做事要小心。杨红闭上眼,认真地听
了一遍,说:“反正我不是真想学琴,乱说一通吧。这首没听出什么,只觉得有水
有树,仙境一样。”

陈大龄说:“你这回不跟我学琴不行了,因为这首是圣桑的<<天鹅>>。”

杨红使劲摆手,笑着说:“不算,不算,这个不算,我没听出天鹅。”

陈大龄也笑着说:“但是你听出了里面的水啊,这只天鹅是在湖上游着的。”然后
停了笑,说:“真的,我教琴也教了好长一段时间了,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多少能听
出曲子的意境的。你小时没学琴,真是浪费了。现在的家长不得了,个个都逼着小
孩学琴,有的小孩根本不想学,被逼得无奈了,勉强学,终归是很难学好的。家长
问起来,我还不好说他的小孩没天赋。”

杨红笑着说:“你知道被逼着学是学不好的,你还逼着我学?”

陈大龄说:“我还不是跟别的家长一样,望女成凤嘛。”

杨红叫起来说:“你才多少岁呀,就想当我的家长?”

两人问了一下彼此的年龄,发现陈大龄比杨红正好大出一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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