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xfire_cn 发表于 2006-9-8 01:45

美人救英雄

蓝天碧海,夏日将快成为另一个过去。我告诉自己,非得利用这宝贵的时间作最后
一次耍乐。
    我的嗜好是潜水,
    当下便驾小船出海,带备一切工具,打算捉数条大鱼,回家煮了请客。
    同日的西沙湾已停满游艇,我厌恶地将自己的小船驶往比较偏僻的地方。
    讨厌游艇上的男女,根本不是真正来运动或是欣赏风景,有人在甲板上搓四圈,又
有人在比较身世,交际应酬亮相,无论什么,伦落在他们手中,一切都变为庸俗。
    我穿好橡皮衣与装备,提着鱼叉,静静落水。
    海底真的美妙,静寂、凉快、美丽。
    我缓缓畅泳、转身、手舞、足蹈。
    岩石上有的是鲍鱼,我很快敲下一大网,提着回船。
    再下水,大鱼在我身边游过,石斑的翅张开,翩翩摇动,我不忍下手,反正一味清
蒸鲍鱼已经足够,正在洋洋得意之际,看到不远之处有一群水母。
    如芭蕾舞女般潇洒的嗜哩鱼!我不欲错过奇景,立刻追上去。
    它们全身透明,隐隐发出碧蓝的光芒,裙边抖动,犹如纱衣,曼妙的舞姿吸引我,
我越跟越远。
    唉,如果不是要维持一份正当的职业,我多希望中途改行做海洋生物学家。
    正紧贴着水母追着,忽然大腿一阵疼痛,如火炙一般,我一惊,人便往水下落,本
能地抖动大腿,看到腿上附着一只俗称蓝色魔鬼的嗜哩鱼。
    我用手去拉,幸亏戴着手套,但是连着水母而出的是我一大块皮肤,血肉淋漓。
    我诅咒,血味足以引来鲨鱼,不过这一区是安全的。
    水母,这么美丽的名字,这么美丽的生物,却这么毒辣及难以应付,像女人。
    因为痛的缘故,我匆匆往水面上升,已经看到水面的亮光,但是左腿痉挛我失去游
动的能力。
    我努力吸氧气,拍打水面,企图上升,但是,恐惧侵占我的心,虽然我的头脑还是
清醒,但左腿已经麻痹。
    明明看得见亮光,我甚至可以摸得到游艇的底部,但是差那么十余公尺,我快成为
海底冤魂。
    我越来越怕,难道我王光宇命毕此地?
    不可能,我整个人还很清醒,海自小是我的朋友,不可能,我要如往日一般活着回
去,家人都在等我,我要活着回去。
    但是我的身体却不听使唤,越沉越低,我苦苦的作最后挣扎,左腿的麻痹与痛楚也
不觉得,我大力除下氧气筒,真笨,怎么开头没想到可以减除重量?
    正在生死关头,我看见有人落水,我扬起手求救,那人和衣游过来,帮我脱下铅衣、
气筒,一手搭着我腰部,引我升上水面。
    我在突然之间遇到救星,本能使我紧抓住他的头发与手臂,他吃痛,吞进两口水,
用力掌掴我的面孔,我才想到这样子会导致两人丧命,于是放松身体,让他拉我上去。
    遇见空气我就落得半昏迷状态,躺在甲板上,不断痉挛,有人大声呼喊,酒与毛毡
被递上来,又有人报警。
    有女士惊呼,这些该死的女人,什么都尖叫一番以示她们之矜贵,讨厌之至。
    奇怪,从鬼门关处兜了一个圈子回来,我并不害怕,一直有思想的能力,怎么会这
样呢?但是肉体却完全不能动弹,我甚至睁不开眼睛。
    有人用药水替我洗伤口,神经交替反应,肌肉跳了两跳,可以感到伤口面积很大,
将来好了也有大疤,不过小命检回来也就算了。
    我的救命恩人是谁?
    真想对着他叩三个响头。
    游艇向岸驶去,我终于失去知觉。
    醒来的时候,一片白色,我在医院里。
    首先看到的是母亲面孔。
    “妈妈。”我叫她。
    她完全放心了,“孩子,你醒来啦!感谢主,吓坏我。”
    护士过来,微笑说:“休息数天便没事。”
    “真是不幸中的大幸,”母亲说:“光宇,如果没有谢小姐救你,真是—一”她不
敢说下去。
    “谢‘小姐’?”我愕然,“救我的是女孩子?”
    “是呀,当日在游艇上,玩的玩,打瞌睡的盹着了,只有谢小姐在钓鱼,忽然她看
到海底有人在挣扎,便和衣跳下去救人,孩子,你这次真是险过剃头。”
    “哦。”我心中感恩不尽。
    “孩子,那时你很害怕吧,他们说你拉住谢小组的头发不放,人家的头皮都险些被
你拉了下来。”
    我尴尬的涨红了脸。
    “听妈妈的话,以后别再出海了。”
    我不出声。
    谢小姐,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位人物?她长得可俊俏?一时也不好意思问。
    “谢小姐那里,我已上门去道谢,留了四包礼品,光宇,人家真是拼了自己一条命
来救你一条命,这是大恩大德,你想想怎么报答吧。”
    “我以身相报。”我又调皮起来。
    “人家稀罕你吗?人家早有男朋友。”
    母亲瞪我一眼,“以后记住不准再出海,我只得你一个儿子,你别害我寝食难安。”
    我说:“妈,你越扯越远了。”
    三天后我出院,第一件事便是穿戴整齐地去探访谢小姐。
    她的声音如银铃一般,在电话中拒绝我的探访—一“不必了,令堂已经表达过她的
心意,不过是小事,何足挂齿。”
    我只好没有预约便上门去。
    她的辨公室非常豪华,我怀疑谢小姐是这间公司的大人物,秘书小姐问我:“谢小
姐没有约见你。”
    我说:“请告诉她,我知道她的时间宝贵,但是我是她从海上救回来的那个人。”
    “什么?”女秘书睁大眼睛。
    “你照说好了,说王光宇来拜见他的救命恩人。”
    女秘书瞪我一眼,怀疑我神经不正常,然后推门进去。
    一会儿她出来说:“谢小姐请你进去。”
    她叫谢雪心。
    我看到她的时候,呆住了。她的美丽!(美丽在观者之眼中)我从没见那么有神的
双目,那么乌亮的头发,以及那么倔强高傲的嘴角。
    她一见我便开口,“王先生,我说过这只是一件小事,希望你不要将之挂在心上。”
拒人千里。
    我礼貌的说:“对我是大事,对你是小事,受人花戴万年香,谢小姐。”
    她说:“我在五分钟后要开会。”又一招太极。
    “家母的意思是,你是否可以赏光来寒舍吃一顿饭?
    “不必麻烦令堂,令堂真是客气,王先生,她的意思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出海。”
    “我知道。”
    她笑了一笑说:“请。”
    我于是被请出辨公室。
    她的职位是:兴昌洋行副经理。
    这妞,冷若冰霜,拒人千里之外,怎么搅的?
    无论怎么样,她是我的恩人。
    恩人!
    多老土,廿世纪末一九八二年,哪来的恩人?偏偏我一个大男人要背着这种包袱,
太窝囊了,我懊恼的想,但与其死得年轻,当然不如活着有个恩人。
    如果我有什么三长两短,老妈真难活,我捏着一把冷汗。所以在我的恩人面前,我
如何敢吹一口大气?
    老妈说:“真没用,请个女孩子回来吃饭都做不到,你搅什么鬼?”
    我瞪她一眼,“人家不爱来,难道我缚了她来?”
    “感情可以培养,”她咕哝,“你又那么久没女朋友,你想想仔细。”
    “妈,我不明白你说话的艺术,请简化一点。”
    “光宇,你们两个是有缘人,索性撮合在一起,岂非大妙?”她兴奋的说。
    这一趟她又说得太简单了,怎么会有这种事?一男一女,走在一起,马上可以燃起
火花?这不是比盲婚更有艺术?
    况且那谢小姐人如其名,像团冰山,近不了身。成日便对牢一个那么样的女朋友,
我吐吐舌头,谢谢,我吃不消。
    “光宇,你贼头贼脑的想些什么?”妈妈喝道。
    “没什么。”
    “你带回来的那些女孩子,我没一个看得顺眼,全部小舞女似,穿金戴银,浓妆艳
抹,哪有一个及得上谢小姐?”
    这倒是真的。
    但老妈不懂得其中快巧,小舞女容易对付,咱们下了班已经筋疲力尽,谁还有兴致
刻骨铭心的谈恋爱?还不是胡乱找个女伴吃饭看戏之类,洋的看腻找土的,如此而已。
    妈妈说:“找对象,谢小姐是好人选。”
    我胡调的说:“我还小,不适宜谈恋爱。”
    “你看你那个样子!”妈妈不悦,“自从你父亲去世以后,你就吊儿郎当的,像什
么?十年来也不想想成家立室,如今都三十岁了!”
    我急急掩上双耳。
    妈不准我出海,但我不信邪,只要不潜水也就是了,我暗自驾船出海钓鱼。
    想到一个俏女郎冒着生命危险和衣跳下水去救我,不禁心中一阵牵动。
    心里温柔的感觉还没过去,一艘快艇在我身边经过,激起一公尺高的浪花,我停睛
一看,驾驶人正是谢雪心,滑水的是一个圆面孔小女孩。
    她一见到我便板起张脸,像晚娘。
    幸亏我够机灵,赔笑说:“谢小姐,咱们又见面了。”
    她说:“你不是答应令堂不出海的吗?何必叫她担惊受怕,老人家受不起。”
    好小子,大庭广众之间教训我。
    “我这就回去了。”我油条的说。
    “至少等她忘记上次意外的阴影,好吗?”她把快艇转个圈。
    “好,好!我以后都不再出海。”心想,以后不教你看见就是了,今天太凑巧。
    那圆脸女孩说:“表姐,食物准备好,既然大家认识,过来举案大嚼吧。”纯真的
笑容。
    谢雪心点点头,我跟她们上游艇。
    她穿着一件黑色泳衣,身裁完全成熟,我暗暗唱声乐,可惜她的态度殊不性感,否
则裙下之臣还不挤破这只船?
    我大腿上受水母之害的一块皮肤仍然嫩红可怕,她瞥一眼,没说什么。
    那小女孩问:“喂!这是什么疤?好恐怖。”

    我不响。
    小女孩耸耸肩,替我带来食物。
    我坐在甲板上,老实不客气的吃起来。
    谢雪心忽然说:“这种水母有毒素,发出麻醉剂,所以当日你无力游上水面。”
    我呆住,过半晌叹口气,“水底下迷幻醉人,但充满危机,海底所发生的事,往往
神秘得无法解释。”
    “欺山莫欺水。”
    “家母还是想请你到舍下吃一顿饭。”
    我打蛇随棍上。
    她犹疑。
    “就我跟家母,我们家没有其他人。”
    “她真是个好妈妈。”
    “我看得出你完全站在她那边,明晚上六点,我来你公司接你,好吗?”
    她看我一眼,“就是因为令堂叫你来邀请我,你才开的口?”
    “不不不,”这妞凭的多心,“当然我也欢迎你,你千万别误会。”我有什么辨法?
谁叫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嗯。”她算是答应了。
    我心中放下一块大石。
    “那我回去报告母亲。”我说:”失陪。”
    我驾着自己的小艇回去。
    妈妈马上准备起来,象是准备招呼一派人似的,置了一厨房的菜,两个佣人忙得团
团转。我在旁冷言冷语:“她最多喝一碗汤,吃半块胡萝卜,人家身裁维持得那么好,
当然有秘方。”我差点被赶出厨房。
    我去找司机老黄,叫他把那辆老爷摩根开出来。
    “车子没问题吧?”我问。
    “当然没问题,一直维修着。”
    “以前刹掣失过灵,同样的事不会再发生?”
    “绝对不会。”
    我点点头。
    要印象女人,开这部车子最理想。
    看妈妈那么紧张,我也跟着谨慎起来。
    车子离开家是五点半,一路驶向谢雪心的公司,她穿着一身白衣,站在商业大厦门
口。
    我下车替她开门。
    她说:“这部车子,别半途抛锚才好。”
    她不肯上车,“我开我的,跟着你。”
    我心中喃喃咒骂,这小子,有风驶尽帆,能给我没脸,就给我没脸。
    她开了自己的小小日本车出来,跟在我后面。
    我发誓说,如果这部车子在半途抛锚,我就回去杀掉司机老黄。
    可是不由你不信邪,车子上山时已经气喘,不一会儿就自动滑停,不肯前进。
    我气得头脸通红,用力拍着驾驶盘。
    谢雪心停车来看,“怎么了,什么地方出毛病?光发脾气没有用。”
    我们细心查看各类表计,又打开车头研究,我怒道:“将它推下海算了。”
    她笑吟吟,“那么不如送给我吧,我会得医好它。”
    “大国手,到底这部鬼车子发生什么事?”
    她瞅我一眼,又要打救我,说道:“车子没燃料。”
    “什么?”我瞪目。
    “车子没汽油,就那么简单。”
    “要命。”我大力拍额角。
    “来,我替你加油。”
    她熟练的打开车尾箱,取出应用工具,吸出汽油,注入我的车子,我叹为观止,很
明显地,她做惯这些功夫,正如她有急救的常识一般,而且都应用在我的身上,唉。
    过一会她拍拍手取出湿纸巾来抹净油渍,说:“试开。”
    我肃然起敬:“是,队长!”
    车子果然顺利开动,真不由你不服。伟大的女人。
    但我们还是迟到了,母亲急得团团转。
    谢雪心神静气闲地叫声伯母,老妈才定下心来。
    她拉着谢雪心的手不放。
    “我这儿子,没什么用。”一开口就损我,“就会吃喝玩乐……”把我形容成花花
公子,“你要多多看顾他,”咦,仿佛谢小姐已成为我的女朋友。
    谢小姐对老年人真的设话说,一于唔唔唔的应着,非常好耐心。
    我马上觉得受了委曲,她对我,又不见如此忍耐,动不动老大的白眼递将过来。
    一顿饭吃得很多,老妈将所有的海味珍馐往谢雪心的碗里堆,为了礼貌,她吃得脖
子都直了。
    让我来打救她吧。我说:“妈,你不能再叫她吃,人家会吃死的,我与谢小姐出去
散散步。”
    妈妈狠狠的责备我,“你非但不劝客人多用点菜,你——一”
    我拉起谢雪心便走到花园去。
    她笑,“这次真的多亏你,不过菜是真的好吃,我一辈子从没在一顿饭时间吃过那
么多。”
    我沉默一会儿,“老人家的想法是很奇怪的,她希望看到年轻人吃得下睡得着。”
    忽然谢雪心说:“偏偏我既吃不下又睡不好。”她很感喟,“工作紧张且忙碌,扑
来扑去,神经紧张,下了班还得动脑筋交待第二天开会的事,根本没有休息,真惨。”
    我讶异,“下班就要松弛,所以我爱出海。”
    “我体力没有那么好。”她轻轻说。
    她那强壮的表壳开始溶解。
    我说:“朋友也很重要,有一两个知己,生活愉快得多。”
    她苦笑,“我想我已经把所有的时间奉献给工作了。”
    “那太过份,牺牲太大。”
    “一直以来,我认为工作是我的唯一精神寄托。”
    “错了。”我说。
    她看我一眼,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她按按胃部,“八宝鸭子味道真好。”
    “如果你喜欢,请时常赏光。”
    她嫣然一笑,女性的柔媚到此刻才露出来。
    我有点心动,随即按捺下去。
    我礼貌的送她回家。
    回来把司机老黄好好的责备一顿,斗胆,燃料都不够。
    那夜我为谢雪心辗转反侧,难以入寝。
    诚然是一个美丽且有灵魂的女郎,但这是一个公平交易的世界,你得到多少,就必
要付出多少代价,爱上谢雪心这样的女人,代价是高昂的,可以想象,她要求男人对她
全心全意,男人在她面前,不能行差踏错。
    我犹疑,进一步还是到此为止。
    唉,明天又是另外一天,明天再想吧。
    到周末,老妈又来向我灌输她的训导:“光宇,你千万不要把事情丢冷了,要追马
上追,知道吗?你有两天假期,怎么不把人约出来?”
    我不出声,我还要想清楚。
    星期六晚上一大班人前往的士高跳舞,我观光多于耍乐,内心刹那间有一丝寂寞。
    大家在舞池中跳跃、欢腾,我喝着饮料,在七彩的闪烁的灯光下看到一个熟悉的身
型,是谢雪心。
    我忍不住站起来,不错是她。
    忽然之间我不能控制自己,一直向她走去,我投降,我告诉自己,因为有她在身边,
我便有形容不出的安全,看来我已经非她不可。
    我带点伤感,又很快慰,举起手叫她:“雪心。”
    她转过头来,看见是我,也笑了,她也是与一大堆朋友一起来的。
    “雪心。”我温柔地叫她名字,一边又怀疑在这么吵闹的地方,她是否听得见。
    说时迟那时快,舞池中正有新潮男女在表演花式舞蹈,男的把女的抱在肩上转圈,
双腿一下于弹到我肩膀,把我推出数公尺,我住不了脚,滑到在地,感到痛入心肺,马
上握住腿大叫一声。
    他妈的,又受伤了!
    谢雪心马上过来问:“什么事?”
    “雪心,”我额上布满黄豆大的汗珠,“雪心,我怕是折断了骨头。”
    “我的天,我去叫救护车。”她镇定的说:“光宇,你忍着点。”
    她立刻控制了场面,音乐与灯光同时停止,救伤车在十分钟内赶到,但我已经痛得
七昏八素,咬破了嘴唇。
    雪心与我一起到医院,我闭上眼苦笑,女泰山又来勇救落魄男人了。
    怎么搅的,这个多事之秋,我要证明什么呢?没她不行?总有些比较有风度的做法
吧。
    医生说我的腿骨折断,要好好在床上躺着,我看着上了石膏的大腿,啼笑皆非,母
亲来到医院的时候,呼地抢天,连雪心都责怪。
    她说:“我叫你好好看住他,你要做个好媳妇呀。”老人家看上似疯疯癫癫的,其
实是诈癫纳福。
    雪心尴尬的看我一眼,不说话。
    “妈,我没事,放心好不好?”
    她恼怒的说:“跳舞会跳断腿?以后不准下舞池!”
    不准出海,不准跳舞,我吐吐舌头,那我只好闷死,我向雪心眨眨眼。
    “雪心,我不再理这个猴头,我把他全交给你了!”老太太一转身离去。
    我同雪心说:“你别介意。”
    “令堂真是又聪明又活泼。
    “是的,”我莞尔,“她返老回童了。”
    谢雪心也笑了。
    “她喜欢你。”我说。
    “是的,挤命撮合我们两人。”
    我的心“咚”一跳,试探说:“可是感情这回事,真的勉强不来。”
    她看我一眼,“我晓得其实你是个孝子,你之所以与我约会,不外是因为你母亲督
促有功。”
    “什么?”我叫起来,“如果我不是在舞池中急着要与你会合,我此刻会躺在医院
里吗?”
    “这么说,你倒不是完全被逼的罗?”
    “嘿,当然不,”我说:“谁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冒失,也许为了故意制造意外,
以便接近你。”
    “王光宇,我想你不会有这么大的苦心。”
    我握住她的手,至少我的女朋友可以保护我,不坏呀!我想。
    三星期后我可以用拐杖撑着走,我来不及去上班,由雪心开车送我。
    我们早就形影不离,母亲非常满意,得到一个神奇女侠做她未来媳妇,她高兴了。
    她自说自话的替我们筹备起婚礼来,把珠宝交给雪心保管之类。
    我跟雪心说:“如何?嫁过来吧。”
    “你不求婚,我怎么嫁?”
    我只好买了束花,端张椅子,请她坐下,可是我的腿尚未痊愈,前跪后跪,跪不下
来。
    我叹气,她说“算了。”
    我说:“欠你一跪。”
    便向母亲报导喜讯,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还以为她会把我玩个半死。她那冷冰冰
的态度收敛得很妥当,前后判若两人,如果我有什么话要说,那就是母亲选媳妇的眼光
真正好。
    三个月后我们结婚。
    她仍然是我的英雄,常常救我这个男人。
    譬如说一次我下厨煎鸡蛋,油锅冒出熊熊的火,吓得我拔直喉咙便叫,而结果是雪
心赶进来用一块湿布扑熄烟火。
    我说:“谢谢恩人,谢谢恩人。”人家称妻为内人,我称妻为恩人。
    这还是小事,譬如说穿着内裤出门去取报纸,门被风吹上,她自超级市场回来,看
见我用报纸围着下身,马上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立刻从隔壁邻居处爬露台过去,虽住三
楼,也有数十公尺高,她可仍然气定神闲,替我打开大门。
    唉,如果没有他,日子怎么过?
    有时她也说过,“光宇,你自己要当心,我救得你九十九次,也救不得你一百次。”
    “胡说,你要救我一千一万次,永永远远的救我。”
    “前辈子欠你的。”雪心说。
    或许是。
    我仍然想问她,半年前她把我自海底捞上来,有没有对我施人工呼吸。
    我迷迷糊糊的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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