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部、死神的蜜月
这些,全是以后的事了,当时,我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医院,在途中,将地图小心撕了下来,放入袋里。进了病房,我看到石菊面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肩上和腿上,却扎着绷带。她看到了我,嘴唇抖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病房之中只有一个病人和一个护士,石菊的身上,还穿着动手术后的白色衣服。我取出一张百元面额的美金来,交给那护土。道:“小姐,我要买你身上的衣服,快!快脱上来!”
那护士接过了钞票,呆了半响,才“啊”地一声尖叫,忽然昏了过去!
我立即动手,将她的护士制服除去,由于是冬天,她在护士制服里面,还穿着厚厚的羊毛衫和呢裙,我从来也不曾动手强脱过一个女人的衣服,尤其是一个已然昏了过去的女人,但是我却顾不得那么多,将她的羊毛衫和呢裙,全部脱了下来,向石菊抛去,将仅剩底衣的护士抱到病床之下,拉过了毯子,将她盖住,才将她摇醒,不等她再次尖叫,我已然道:“一百元美金足够你买十件美丽的衣服了,我们绝无坏意,也不是坏人,只不过因为事情紧急而已!”那护士向我望着,又望了望紧裹住身子的毛毯,你猜她说了些什么?她道:“你脱了我的衣服,就立即将我以毛毯裹起来了么?”我点了点头,她便立即掩住了脸大声哭起来了!
经过了这一次,我敢夸口,我对科西嘉女人,只有无比的了解!
当时,我当然来不及向她道歉,回头一望,石菊已然穿好了衣服,而医院中其他人,也已我闻声赶来,我连忙抱起石菊,从窗口跳了出去,回到了“银鱼”,到了房中,我才松了一口气,向石菊叙述在快艇中所发生的情形。石菊担心地道:“如果警察来麻烦我们呢?”我笑了起来,道:“已然没有人会来麻烦我们了,地图已然在我身上,我们可以再向罗马订购潜水用具。在潜水用具未到之前,我们不妨到蒙地卡罗去,碰碰运气,会一会‘死神’”石菊现出了一个极其甜蜜,也极其疲倦的微笑,她躺在我的臂弯中,低声道:“卫大哥,吻……我一下!”我俯首在她的额上。吻了一下,她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她是希望我吻在她丰满的嘴唇上。没有多久,她便睡着了,我不敢离开她,就在沙发上,睡了一宵,第二天早上醒来,石菊已然可以走动了。
在我还未及发问之际,她已然向我解说,原来在那两个黑手党徒,抬她到医院去的途中,她已然在伤口上,敷上了秘制的伤药,医院所做的事,只不过是将她的子弹,取出来而已。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报纸贩送来了巴斯契亚镇上的报纸,有如此重大的新闻,大约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我看了报纸,才知道范朋未死,如今轮到他躺在医院中了,我也知道,虽然范朋未曾讲出事实,但其余的黑手党徒,和地头蛇马非亚等人,一定是知道的,因此,我们立即离开了巴斯契亚,坐船到尼斯。当然,我们是暂时离开,还要回来的。两天之后,我们已然出现在蒙地卡罗的第一流酒店之中:
在途中,我和石菊两人,细细地看了那一块破布——藏宝地图,在正面的红点上,我们发现,我们曾经到过的地方,绝不类地图上指出的藏宝点,不知道何以佩特·福莱克会将那么多的氧气,放在那个礁洞之中。佩特已然死了,这件事,只怕也永远成为一个谜了!
而在那破布背面的文字,也就是我第一次得到地图,未曾看清的文字,翻译出,是如下面所录的,其中,有括弧的地方,是原来的文字已经全然不清,是我和石菊两人费了不少时间,推敲出来,自以为正确的字眼。整段文字,我确信是日记的一部份(本来我以为是航海日记的一段)。
下面就是这一段文字:
“……奇怪的任务(来了,令得)全船的人,忙碌不已,使我(以为是)有要员来到,但是来的,却是达雨中校和六个近卫队员,和六只大铁箱,铁箱沉重得不可(想像,我只想过)伸手摸了一下,就提了一下耳光,我们驶到了巴斯契亚港外,就(停了下来),近卫队员(带着)箱子,潜下海去,我觉得十分不(平常),但是我们却奉命不准上甲板,我记下了我们所在的位置,那是纬度四十二度八点O七二分,经度……(卫按:这一地方,是最主要的,但是却已然模糊到无法辨认的程度,我不能凭想像而填上数字去,我相信,范朋那句只说了两个字的话,一定是“地图已然缺了经度的数字”!)我深信记录下来的人,也已然料到那是大批宝藏,所以他才将方位记得那样详细。虽然未知经度,但是纬度却被记录得十分准确,我和石菊,都充满了寻到这笔宝藏的决心!在豪华的大酒店的厚厚地毯上走着,我们订下了两间房间,并立即为石菊和我自己,制了新装。
我打电报叫我的经理人,电汇大量款子到蒙地卡罗来,以应付我们的用途。我的经理人虽然照办,但是却也带来了一封长达干余字的电报,劝我切不可沉溺于赌博!
我早已说过,我有一个很好的经理人,可不是么?
我相信范朋偶然提起“死神”在蒙地卡罗,一定不是信口胡扯的。
但是接连三天,我和石菊,出入于各种豪华的赌场,并未发现“死神”。
石菊的伤势已然痊愈,我们也准备离开蒙地卡罗了,可是第四天,当石菊正在我房户的时候,侍者突然打门,用银盘托进一张名片来。我心中感到十分奇怪,因为我们在蒙地卡罗,照理是不应该有人会知道的!
我立即拿起了名片,一看之下,不由得怔了一怔,名片上的名字,我是不能照实写出来的。他就是我姑且称之为纳尔逊的那位先生。
我向石菊望了一眼,道:“一切由我应付,你尽可能不要出声。”
石菊也看到了名片上的名字,她点了点头,我向侍者道:“请这位先生进来!”
侍者鞠了一躬,便退了出去,不一会,门上便响起了敲门的声音,我大声道:“进来,纳尔逊先生!”
纳尔逊推门进来,只有他一个人满面笑容,道:“好啊!卫先生,石小姐,我们又见面了!”我不知道他用意何在,但是我已然打定了主意,绝不与警方,有任何私人交情以外的往来。
“欢迎!欢迎!”我也满面笑容,“有没有在赌场上赢钱?”
纳尔逊哈哈地笑着,坐了下来,石菊调了几杯酒,给我们一人一杯,他一口就喝了半杯,兴致好像更高了,满面红光,在谈了一些蒙地卡罗的风光之后,他突然又道:“卫先生,我本人,很佩服你的为人,但是却不赞成你对国际警方的态度!”
渐渐来了——我想着。我只是微微一笑,道:“纳尔逊先生,你不能强迫一个人去做他所不愿做的事情的,是么?”
纳尔逊哈哈大笑,他手中的半杯酒,也因为他的大笑,而溅出了几滴来。
我和石菊互望了一眼,不知道纳尔逊这样大笑,究竟是为了什么。好一会,他才停住了笑声,道:“你,卫先生讲得不错,我绝不能勉强别人,但是我却可以勉强你,你同意么?”我心中暗暗谅异,但面上却装出极其不愉快的神色,道:“纳尔逊先生,我要请你原谅——”当时,我们是用英语交谈的,“我要请你原谅”这一句话,是英语中暗示对方失言的技巧说法。纳尔逊却道:“不必,卫先生,说痛快些,我要强逼你做一件事!”
纳尔逊讲话时的那种态度,不但越出了礼貌的范围,而且,还伤及了我的自尊心:我立即站了起来,道:“纳尔逊先生,我想你的公务,一定很忙吧?”
我也完全不客气,变相地向他下逐客令来了:纳尔逊笑了一下,道:“不错,我的公务很忙,但是我在这里,也是为了公务。”
“哦!”我讽刺地说:“直到今日,我才知道国际警方的工作,是手执酒杯,对着一个不愿与警方合作的人大发脾气!”
纳尔逊的涵养功夫,的确令人佩服,他面上仍然带着微笑。
但是我相信,他的心中,一定十分愤怒,至少十分不习惯,以他的地位而论,是很少有人敢用这样的态度与他说话的。
“那么,”他笑了笑,轻轻地晃了晃酒杯,酩了一口,道:“以你看来,我们的工作应该是什么呢?”
我大声道:“去找罪犯,去找犯了法的人!”
纳尔逊舒服地坐了下来,道:“那么,我正在做着我的工作。”
我实在给纳尔逊的态度激怒了,我甚至大笑了起来,道:“亲爱的纳尔逊先生,那么说来,你以为我们两人是犯罪者了,请问,我们犯了什么罪?”
我以为我的话,十分幽默,纳尔逊一定会脸红耳赤,不知所措的。但是,事实却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纳尔逊以钢一样的眼光望着我,简单而肯定地道:“谋杀!”
谋杀!我几乎跳起来!
纳尔逊又微笑着,道:“卫先生,感到吃惊么?谋杀!至少,你谋杀了五个人之多!”
我实在再也忍不住了,我冷冷地道:“纳尔逊先生,这是我所听到的最荒唐的指控,证据呢?亲爱的先生!”纳尔逊从他西装的上衣袋,摸出了三张甫士咭大小的照片来,却又不让我看,他将照片放在手背上,敲了两下,道:“卫先生,巴斯契亚镇码头上的那件案子,我相信你一定很留心报上的报导。”
我昂然而立,“是又怎样?”
“好!”他始终不发怒,虽然我一直激怒他:“那末你一定看到过一张报上说,在一柄手提枪上,发现了几个来历不明的指纹一事?”我感到自己的手心,已然在出冷汗了,口中也显得十分干燥,但我仍然道:“看到过又怎么样?”
“不幸得很!纳尔逊摇了摇头:“不幸得很,那几个指纹,已经给我查明,是你留下的。卫先生,这事,你怎么解释呢?”
他一面说,一面将手中的三张照片,递了过来,我机械地伸过手,将那三张照片,接了过来,一张摄的是那柄手提机枪,还有两张是放大的局部,机枪柄上,有着清晰的指纹,只是粗略地看上一眼,我便可以认得出,那是我自己的指纹!
我早就知道纳尔逊不会无事而来的,但是却也未曾料到,他已然掌握了这样的王牌!
我强笑着,实则上我面上的肌肉,已然十分僵硬,笑容也一定非常难看。我站着,装做是十分细心地观察那三张照片,实际上。我根本是无话可说!
忽然,石菊激动地叫道:“是他杀了那些人,又怎么样,难道不应该杀么?不是为社会除害么?”
纳尔逊点了点头,道:“石小姐,作为个人,我们同意你的见解。但不幸得很,尼里在罗马,是一个大公司的董事长,在法律上来看,他是商人,而他死了,是卫先生将他杀死的。即使掌握了尼里的犯罪证据,未经过法庭,尼里也不能死,更何况卫先生和警方一点关系也没有,小姐,你明白了么,这是谋杀!”
石菊望着我,我望着她。我们两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纳尔逊搓着手,道:“我还可以和你们讲一个小故事,有一个死囚,已然定期要上绞刑架了,他的一个仇人,决定要亲手将他吊死,便买通了刽子手,由他假冒刽子手去执行死刑。结果,那死囚如预定般地死了,那个假冒刽子手的人,却被控蓄意谋杀,罪名成立!”
“那你为什么不将我拘捕呢?”我无力地说。“卫先生,”纳尔逊笑了一下,道:“老实说,意大利和法国的警察总监,都应该赠你勋章,国际警方,非常感激你。我是主办人,目前,‘知道那指纹是属于你的,只有少数人,事情是可以完全不起波纹,而归于平静的。”我苦笑着道:“纳尔逊先生,你要什么,趁早说吧!”
纳尔逊兴奋起来,他站了起来,来回踱了几步,拍着我的肩头,道:“年轻人,对于你的勇敢、机智,我本人十分佩服,我更知道你深谙中国的传统武术。像你这样的人才——”我不等他讲完,便断然道:“我绝不加入警方工作!”纳尔逊笑道:“我知道中国人的脾气,同情是在赛尔墩的一面,而不在黄天霸一面,我绝不愿勉强你的。”想不到纳尔逊对中国的故事,也如此熟悉,我道:“那你想要什么?”纳尔逊道:“很简单,你们和‘死神’、和黑手党的争斗,以及你去到巴斯契亚,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只好道:“我不相信国际警方竞会不知道?”纳尔逊道:“我们是知道的,但是不够多,卫先生,需要你的补充。”我望着石菊,道:“如果我拒绝呢?”
纳尔逊笑了起来,道:“你不会的,你是那么的聪明和有决断……”我打断他的话,道:“好了,不必再称赞我了,这件事,我不能作主,是要由石小姐来决定的。”我又立即向石菊说:“你可以拒绝他,我可以申辩是自卫杀人的。”
石菊道:“卫大哥,可是这样一来,黑手党徒岂肯放过你?就算你在法庭无罪,你怎能安全离开意大利?”我道:“你不必理会我,只在你自己而言,你能不能将事情和盘托出?”
石菊现出一个极其犹豫的神色,我看出了她心中的为难。她绝不要为我增加麻烦,但是要不为我增加麻烦,就是要为她自己麻烦!
我想了一会,道:“我们拒绝他吧。”石菊插了摇头,道:“不!”
我立即劝她:“你千万不要感情用事!”石菊道:“我一点也不感情用事,我至多不回西康,也就是了。”我追问道:“菊,你隐瞒了事实,你不回西康,但西康会有人来找你的!”石菊呆了半晌,面上立时现出了极其坚决的神色,道:“卫大哥,我已然决定了!”
我们两个人,是以中国话交谈的,我只当纳尔逊听不懂,可是,石菊的话才一出口,纳尔逊立即道:“我相信石小姐的决定,一定是明智的决定!”纳尔逊的这几句话,是极其纯正的中国北方话!我们两人。不禁怔了一怔,纳尔逊道:“我曾在河北,住过三年,但不讨论,你们究竞是为了什么才去巴斯契亚的,是宝藏么?”
石菊点头道:“不错!”纳尔逊大感兴趣,道:“真是?是什么人的宝藏,迦太基商人,还是水手辛巴德的?”石菊并不因为纳尔逊的话而有丝毫的笑容,她沉重地道:“都不是,是隆美尔的。”
石菊终于说出了事实,我心中感到莫名的难过,我是那样的对不起她!北太极门掌门人,一定会派出许多人,在世界各地,搜集她的踪迹,而将她置之死地——即使她是掌门人的女儿。而石菊从此以后,也就永远只有逃避,逃避……想在一个地方。住上一个较长的时间都没有可能!我想,纳尔逊听了,一定会感到满足了。可是,忽然之间,我发现他的脸上,现出了一个极其奇异的神情,接着,那种神情,便变得十分滑稽,而半分钟之后,他已然大笑起来:我和石菊两人,都感到莫名其妙,因为纳尔逊就算高兴的话,也不至于这样失去控制地大笑的。好一会,纳尔逊笑得咳嗽起来,一面笑,一面道:“隆美尔的宝藏,妙哇,价值三亿美金,得到了它,便可以成为世界著名的巨富,哈哈,一幅破布上有地图,地图上面有文字,写得很神秘,只有经度,是不是?亲爱的先生小姐、这样的地图,在巴黎街头,向游客兜售的时候,只值十元美金!”
我和石菊两入,整个呆住了,半晌。我才结结巴巴地道:“纳尔逊先生,你是说,整个事情,有关隆美尔宝藏、都是不存在的?”
纳尔逊又笑了一阵,道:“卫先生,你向我发出这样的一个问题。证明你虽然有非凡的才能,但是究竟年纪还嫌太轻!”在那一瞬间,我的脑中,闪过了不知多少的问题:“死神”对黄俊和石菊的追逐,那近卫队员之死,黑手党的大举出动,这一切,难道都是受了并不存在的传说之骗?但是,我又突然想起了第一次和黄俊相遇时的情形,他拈在手中,向海中一颗一颗抛掷下去的钻石,绝对不是假的。而且,钻石琢磨的形状,也是一九三O年到一九四O年之间最流行的那种。
我又想到了许多的问题,黄俊的态度,他给我看的那个意大利少女的相片,以及他再次要我交出地图时焦迫的神情。我开始了解到,黄俊所以将钻石抛入海中,是因为他心中的极度伤感,感到了财富对他,已然不发生作用。当然,那只有爱情,才有这样的力量。
我想得实在太多,而且思路也逐渐混乱起来。但是,我却还有足够的清醒,去作这样的判断,纳尔逊错了,我们是对的!
纳尔逊所说的可能是事实,那可以解释因为这宗宝藏的传说,知道的人很多,所以才有人出卖地图为生,但这并不能证明我们的地图是假的。纳尔逊又笑了一下,道:“你们或许也有一幅地图,是不是?”
我答道:“不错,我们有一幅。”纳尔逊一伸手,道:“或许我的要求,十分愚蠢,但是我可以看一看么?”我望向石菊,石菊点了点头、我贴身取出了那幅地图,纳尔逊只是随便地一看,又哈哈大笑起来,道:“你花多少钱买来的?”我伸出手,向石菊摆了摆,令她不要出声,道:“用了一千镑!”
纳尔逊叹了一口气,道:“这不能算是骗局,一千镑是人自愿拿出来的。”他站起来,将地图放在沙发上,向门口走去,挥手道:“再见!”我心中大是高兴,忙道:“纳尔逊先生,关于我的事情——”
他笑了—笑,道:“放心,我回去,就将有关你的档案销毁,需要我效劳的,我绝对不会拒绝。”纳尔逊沉吟了一会,道:“事情倒是有的,而且不是以后,就是现在。”
我慨然道:“什么事,你说吧!”纳尔逊道:“你和石小姐别再沉浸在三亿美金的迷梦中,这就是我的希望了!”
我和石菊两人,脸都红了起来,纳尔逊微笑着,拉开了门,向外走去。我想要走到门口去送他,但是我只走了一步,便突然停止了!走廊上,有两个人在我门口经过,是他们使我停下来的!
我刚一停下脚步,便立刻一伸手拉石菊,使她和我急急一齐侧转身来,以免被那两个人看到。
那两个人,一个穿着一件贵族式的皮翻领大衣,手中握着手杖,气派十足,竟是“死神”!而在他身旁的那个女子,穿着一件雪也似白的韶皮大衣,我虽然只见到她的侧面,但是我也立即肯定了她是黎明玫!
我震动了一下,纳尔逊和石菊,也震动了一下,纳尔逊立即转过来,以一种奇怪的声调,对着房中,讲了几句无关重要的话。“死神”和黎明玫走过去了,他才向我们一笑,走出了房门。
我连忙抢到房门口,还来得及看到“死神”和黎明玫,转过了走廊,我轻轻地追了过去,发现他们两人,停在四一七号套房门前,我立即又转过身,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我才一入房,石菊便劈头问我:“我们怎么办?”我挥了挥手,道:“你先别打扰我,我心中很乱。”石菊走了过来,道:“为什么?为了‘死神’?”
我只得含糊地答:“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石菊呆了一会,才转身去,道:“卫大哥,要是我是你,我就去看她了!”
我呆了一下,道:“去看谁?”
石菊道:“去看死神身边的那个女人,你是为了她而心烦,是么?”
我将手按在她的肩上,将她的身子转了过来,面对着我,道:“我们一齐去见她,她是黎明玫,也是你的母亲——”
石菊厥了厥嘴,但是我却并不理会她,自顾自地讲下去:“我相信你的身世,一定极其曲折,而你自己,一直不知道。”
石菊冷冷道:“不论你编造什么引人入胜的故事,我都不去见她!”我呆了一会,道:“这样说来,你愿意我独自去冒险了?”
石菊瞪大了眼睛,我拿起了大衣,道:“也好。你在这里等我!”不待我走到门口,石菊已然叫道:“卫大哥、我去了!”
我回过头来,发现石菊的脸上,有着泪痕,她真还是一个孩子!”
我们并肩来到四一七号套房门口,我并没敲门,便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黎明玫正坐着,背对着我们,“死神”站着,立即转过身来。他见到我们,心中一定十分骇异,但是他面上却没有一点惊惧之色。
“明玫,”他叫着:“看看是谁来了!”、
黎明玫转过身来,望着我,她脸上的神情,是那样的复杂,令人根本难以猜测她心中是喜欢,还是难过。我将门关上,小心地看了看周围,房中不像是有人埋伏着,“死神”笑道:“放心,没有人会在蜜月房中,埋伏着几个打手的!”
其实,即使他的房中真埋伏有打手,像我这种久经风浪的人,自然也不会惧怕的,不过,小心谨慎的行动,已成为我的惯性。
“蜜月房”三个宇,像是利箭一样地,刺入我的心中,我失声叫道:“明玫!”黎明玫猛地站了起来,几乎是在高叫:“别说了!”
“死神”的态度,十分镇定,例过头去,道:“明攻,应该住口么?”
在他的话中,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恐吓意味,但是黎明玫一点,却立即又颓然地坐了下去,道:“不……不,你……说下去吧。”
“死神”微微一笑,道:“卫先生,你听到了没有?同样的,蜜月房中,也不欢迎不速之客,两位是不是——”他一面说,一面向电话走去,立即一个箭步,窜向前去,比他快了一步,一伸手,已然将电话线拉断,“死神”手中的手杖,也在这时候,扬了起来,我飞起一脚,那是一式“人”字脚,上身后仰,飞脚上踢,足尖所到的高度比头更高。
那一脚,正踢在他的手权之上,“死神”向后退了一步,“砰”地一声,从杖尖射出了一颗子弹,声音很轻微,我再一伸手,向他的手杖抓去,死神手臂一缩间,手杖已向我手腕敲来!
我向左一闪身,身子一侧间,在一个几乎要向地上倒去的姿势中,避开了他手杖的一击,同时,足尖一勾,已然勾在他的假脚上,他身形一个不稳,便已然跌倒在软软的地毯上。
在他跌倒之际,我不必再费什么力气,便已然将他手中的手杖,夺了过来。
“死神”立即从地上,站了起来,满面通红。我从来也未曾见过他露出这样暴怒的神气,他像是根本不理会我,走到酒柜面前,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在喘了一口气后,他面上的神色,才恢复了常态,转过身来,道:“不错,你懂得利用人的弱点。”
我这才知道,他所以暴怒,乃是我勾住了他的假脚,而令他不得不倒下一事!
他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道:“这点我也会!兄弟,我也会利用人的弱点!”我不去理会他,对黎明玫道:“明玫,我们走。”
可是,出乎意料之外,黎明玫竟然摇了摇头,道:“我不走,你们离去吧!”
我听了之后,宛若五雷轰顶,道:“明玫,你说什么?那是石菊,她是你的女儿,那是你自己说的,你为什么不走?”
黎明玫的面色,显得十分冷漠,根本叫人难以猜测她的心事,她只是再度摇头,道:“我不走!”
“死神”突然大笑起来,道:“老弟,我比你更善于利用人的弱点!”我来到黎明玫的面前,道:“明玫,你有什么理由要怕他?我们快走,石菊等明白她的身世,你为什么不离开他?”
黎明玫向石菊望了一眼,道:“她何必明白她的身世?你也不必再劝我走。”
我一伸手,将黎明玫的手臂握住,想将她从沙发上拉了起来,但是一拉之下,黎明玫却仍然坐着不动。黎明玫的武功,在我之上,我要拉动她,当然不是易事,我几乎是在哀求,道:“明玫,你可知道,我是怎样地想念你,你为什么还要犹豫?”
“卫先生,”黎明玫转过头去,道:“你要顾及礼貌,我和他已然结婚下!”
黎明玫那无情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最厉害的子弹一样,毫无保留地射进我的胸膛之中,在我心底深处,炸了开来:我不知道我那时的脸色,是如何地骇人,因为我看不见自己,但是,我却看到石菊掩着脸,几乎要叫了出来。
我僵立着不动,黎明玫又缓缓地转着身子去,我只感到摇晃着像是要倒了来,石菊立即来到我的身旁,将我扶住。她狠狠地瞪了黎明玫一眼,道:“你是一个下贱的女人!”
黎明玫仍是背对着我们,一动也不动。“死神”干笑了两声,道:“高贵的小姐,你出言要谨慎些!”石菊整个人,像是一堆火药一样,而“死神”的那句话,则恰好如同点着了药引子!
石菊立即大笑起来,道:“我为什么要谨慎些?你是下贱的狗,她是下贱的母狗!你们两人,正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绝未想到,石菊竟会用那么不留余地的话来诅咒“死神”和黎明玫。当然,我知道石菊为什么要这样地骂他们。石菊完全是为了我,因为她看出,黎明玫伤透了我的心!
石菊出乎寻常的愤怒反倒令得我清醒了些,我定了定神,痛苦地道:“你不能这样骂你的母亲!”石菊“哈哈”大笑,道:“卫大哥,我本来还有几分信你的话,但是如今,我根本不信!”
黎明玫本来一直呆坐着不动,即使是石菊那么凶恶地骂她的时候,她也会着不动,但这时候,她却突然转过身来。
她的面色,白得十分可怕,道:“卫先生,你已然对她说了?”
我喘了口气,点头道:“自然,你对我说,她是你的女儿,我为什么不能说?”
黎明玫一听,突然也尖声笑了起来,笑了没有多久,她剧烈地咳嗽起来,连眼泪也咳了出来!
她是装得那么逼真,但是我完全可以看得出,她的剧咳,无非是为着掩饰她的流泪!她一面笑着,一面咳着,一面流着眼泪,道:“你是我所遇到的最大的大傻瓜,一句谎言,你便信以为真了!”
我只是望着她,并不搭腔,她停了一停,又道:“我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女儿?哈哈!”我苦着脸,道:“这没有什么可笑的!因为这本是你对我说过的话,我只是复述出来而已。”
黎明玫道:“当然可笑,可笑到了极点!两位请快走吧I”我又跨前一步,俯下身去,道:“明玫——”可是石菊不等我话说完,已然抢着道:“卫大哥,我们还在这里作什么?”
我顿了一顿,心中重复着石菊的话:我在这里做什么?我在这里,是为了要黎明玫讲实话!我再次道:“明玫,你对我说的,可是真话?”
黎明玫倏地站了起来,她的身子,在微微发颤,道:“当然是真的,卫先生,你该走了!”我后退了几步,石菊紧紧地跟着我,我们一齐来到了门口,我才道:“我会弄清真相的!”
“死神”冷笑一声,道:“希望你能够!”我几乎忍不住要向“死神”扑了过去,但是我知道这样做,毫无好处,我不能在这个地方将他杀死,而自己置身事外。我甚至考虑到不理一切后果,和“死神”拼命,但石菊一定已然看出了我的神色有异,她立即打开了门,将我拉出了“死神”的房门,然后“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我并没在门口站了多久,但是我已然有足够的时间,听到黎明玫的哭泣声。
那时,我的心境,简直是难以形容到了极点,我想再度冲进去,但是我知道再冲进去也没有用,我呆呆地站着,直到我身子不由自主被石菊拖开,我又所得黎明玫尖叫道:“不能,你答应过我的!”
接着,便是“死神”冷酷的声音道:“当然,我答应过你,我绝不杀死他,你放心好了!”黎明玫又叫道:“那你是准备——”死神不等她讲完,就道:“我不准备什么!”
我只听到此处,就已经转过了走廊,再也听不到他们两个的对话了。当时,我的心中紊乱到了极点,以致我充全没有听出,他们两人交谈的话,与我有关!没有多久,我们已然一齐来到了我的房门口,我几乎是给石菊拖了过来的,石菊打开门,将我推了进去,我跌跌撞撞,向前跌出了几步,刚想站直身子时,突然,一个人握住了我的手臂,另有一件硬物,抵住了我的腰际。
我只看到石菊陡地呆住了。同时,也听得沙发上传来了一下笑声,道:“石小姐,将门关上厂石菊看这形势,只得依言而为。
从我的房中,这时,又走出一个人来,叫道:“师妹!我侧过头去,略看了一看,就已然认出那人正是黄俊!
“坐下,卫先生。”那用枪抵住我背后的人命令我,我的神智已经完全清醒了,因此,我也依着他的命令,坐了下来。
石菊面色发青,道:“黄师哥,这两个人,是你……带来的么?”黄俊走向前来,点了点头,道:“不错!”石菊尖声道:“你想将我们怎么样?”
黄俊叹了一口气,道:“师妹,我们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我们也曾经相爱过,后来,为了一件小事,你就不肯理睬我了——”石菊订断他的话头,冷冷地道:“小事?”
黄俊吸了一口气,道:“师妹,在我看来,那实在是小事,我骗了一个人,不错,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你说我卑鄙,也不要紧,你不睬我,也不要紧,要紧的是我现在爱上了一个人!”
石菊依然面色铁青,道:“那关我们什么事?”黄俊的面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这时候,我已然完全明白了黄俊为人。他是一个为了自己要达到目的,而不惜一切手段的人!黄俊续道:“我所爱的人,落在人家的手中;我已然决定了不再回西康,但是我要她!”石菊道:,“这又和我们有什么相干?”黄俊摊了摊手,道:“我没有办法,我要将你们两个人,去向人交换施维姬。”“向谁交换?”我第一次开口。
黄俊道:“连我也不知道,我起先,接到条件是:只要我能交出藏宝地图,我便能得到施维姬。如今,对方的条件是:要将你们两个人,去换施维娅。”
我耸了耸肩,但立即停住了。在我身后,传来“克”地一声金属撞击之声,那是手枪的保险掣被打开的声音,我知道那是警告我不要乱动,因此我立即不动,道:“黄俊,我有一句话要问你。”
黄俊道:“我明知我这样做,很对不起你们,但是我要得回施维姬,我没有办法。”‘
我重复地道:“这没有问题,‘但是,我有一句话要问你。”黄俊道:“你说罢。”我不假思索,道:“你得到了宝藏没有?”
黄俊摇了摇头,道:“没有。”我立即又道:“那么,这一袋钻石,你又是那里来的?”黄俊道:“施维姬给我的。”
我知道,黄俊口中的“施维哑”,就是他曾给我看过的那个麦田中的少女。我冷冷地道;“她是亿万富翁的女儿么?”’
黄俊道;“当然不——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道:“你不是傻于,那末,这袋钻石,施维娅又是从那里来的?’’黄俊咳嗽了一声,显得十分尴尬,突然,他道:“不必多说了,你们跟我走罢!”
他说着,向另一个大汉一挥手,那大汉早已拔枪在手,遥遥地对着石菊,石菊为着我,也一动都不敢动,那大汉拿起了石菊的皮大衣,为她穿上,黄俊道:“我们像是好友一样地走出去,为了施维姬,我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师妹,卫先生、你们应该放聪明些!”我冷笑道:“当然,我们相信你什么都做得出来的,我可以穿大衣么?”黄俊想了一想,道:“不必了,你们两人,走在前面!”我和石菊,只得一齐向外走去。
第九部、神秘敌人
黄俊和两个大汉,跟在我们背后,黄俊显然很紧张,因为他不断地低声吩咐我们:“不要妄动!不要妄动!”那时,我心中实在是非常奇怪,黄俊究竟要将我们,带到什么人手中去呢:“死神”?不可能的,因为我们刚离开“死神”的房间。
是黑手党?可能性也不是很大,因为黑手党的两个党魁,一个已死,一个受了重伤,还在医院中,黑手党正在大混乱中,意大利警方,也正趁此机会,以一切力量在对付这个庞大的匪徒组织,他们在自顾不暇之余,不会再顾及我们。
但是,那又是哪一方面的人呢?他要我们,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和石菊并肩走着,没有人发现我们是被枪指逼着的,来到了酒店的大门口,穿制服的守门,为我们叫来了计程车,我们五个人,一齐上了车,但是,驶出没有多远,黄俊便吩咐车子停下来,另一辆大型轿车,恰好在这时候,在我们的身边,停了下来。
我们又一齐上了那辆大车,驶出了几里,在手枪的指胁之下,我和石菊的眼睛上,都被贴上了黑布,今得我们不见天日。
我只是紧紧地握住石菊的手,我只觉得,车子在经过了—大段平整的路途之后,便一直行驶在崎岖不平的路上,过了许久,我默算路程,大约在六十里左右,路面才又平整起来,接着,车子已然停住了,我们被带下车,枪管仍然指着我们的背脊。
我只听得一个十分妩媚的女子声音,叫道:“黄俊!”同时,听得黄俊叫道:“施维姬!”我觉得我已踏在一个十分柔软的草地上,接着,我听得两个人飞奔的声音,又听得“黄”和“施维姬”的叫声,那当然是黄俊和施维姬两人,已然拥抱在一起。
接着,我已听得一声音道:“黄先生,你绝不能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否则,施维姬仍然会回到这里来,你明白了么?”
黄俊连连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那声音又道:“你可以离开了,希望你们两人,将这一切,全部忘得干干净净!”
脚步声远了开去,接着,便是汽车马达的声音,黄俊和施维姬远去了。
然后,我又听得那声音,和押着我的大汉,用一种奇怪的语言交谈着。
我甚至听不出那种语言,是属于何种语言的范畴,我想着那两个大汉的模样,他们的肤色很黑,但又不是黑种人,他们的身子很高,眼中有着野性的眼光,他们是什么地方人?他们讲的是什么话?他们要如何处置我和石菊两个人?
我的脑海中,盘旋着许多许多问题,我的身子,被枪管指着,向前走去。
我曾经试图撕开眼上的黑布,但是我的手还没有动上两寸,枪管便对得我更紧些,我没有反抗的机会,就算我能跃开去,但是在我撕开黑布以前.也一定中枪了!因此我只是走着,并且希望石菊,也像我一样,不要妄动。
我们走上了石阶,我数着,一共是二十三级,我觉出已然到了屋内。我开口道:“虽然我是你们的俘虏,但是请你们除去我眼上的黑布!”得不到回答。我只好继续向前走,直到身后传来“砰”地一下,门开之声,我才意识到,押我的人;已经走了,我试探着拾起手臂来,没有反应,我撕脱了黑布,刚好看到石菊也撕脱了黑布。石菊立即扑向我的怀中,道:“卫大哥,我们是在什么地方。”我道:“我怎能知道?”一面说,我一面打量处身之所。那是一间陈设得古色古香的书房,可以断定,这里以前一定是一个法国贵族所有的地方。窗前垂着厚厚的窗帘,我立即一个箭步,来到窗前,将窗帘拉了开来;但是没有用,我看到的是黑黝黝的钢铁,石菊这时,已然在推着门,当然不会有结果。我们两人,坐了下来。在正中一张桃花心木的桌子上,有着各种名贵的酒,我斟了两杯,石菊的手在微微发抖,道:“卫大哥,又是‘死神’的安排?”
我摇了摇头,道:“可能不是。”我四面酸着。书架上的书籍,全是最冷僻,最专门的书籍;有一格中,全是有关非洲断崖高原民族的研究。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我们听到了咳嗽声,一个人的声音,从屋角传来,道:“两位或许觉得十分不习惯,但我们只要两位的合作。”我抬头看去,屋角装着扩音器,当然,我们的话,他也能听到。我冷冷地道:“你们是什么人?”扩音器中的声音,仍是一点感情也没有,道:“那你们不必理会,和我们合作,或者不,请你们回答!”那人所说的,是十分纯正的英语,但因为太纯正了,有点像“灵格风唱片”,所以可以断定他不会是英国人。我道:“什么样的合作,我必须明白。”那声音道:“关于那隆美尔宝藏,其中有一部份东西,是你们毫无用处的。”
我猛地吃了一惊,不自由主,紧紧地握住了在我身旁的石菊的手臂。
我当真未曾想到,就是为了在轮渡上要呼吸一下冬夜的海上空气,竟会给我惹下了那么多的麻烦:那声音说得实际上已然很明白,在传说中的隆美尔宝藏之中,有一部份贵重金属,乃是“铀”!他们所要的是这些!当然、不会有任何人,会对这种放射性的元素感到兴趣的。
那就是说,我甚至已经卷入了国际间谍斗争的游涡之中!
我深知那是一个极其可怕的游涡,远比和“死神”、黑手党周旋来得可怕!匪徒或者还会有人性,但是在间谍或特务之中,想去寻冤人性,等于是想藉高梯子而去采摘月亮一样。因为他们的职业,根本不容许他们有人性的存在!
当时,我呆了半晌,方道:“先生,我怕你找错人了,因为我们到现在为止还是不过得了一张藏宝地图而已:“那声音道:“我知道,你们那张地图是毫无价值的东西。”
我道:“那末,先生,你们还找我们来作什么呢?我们有什么可以合作之处呢?”那声音道:“但是你们见过佩特·福莱克的尸体。”我吃了一惊,想不到对方所了解的,竞是如此之多,我可以相信,他们的触须,一定是已伸到了黑手党之内!我道:“对,但是又怎样呢?”
那声音干笑了几声,道:“怎样呢?先生,这要靠你的合作!”
我不自由主地站了起来,大声道:“先生!我们没有在福莱克的尸体上发现什么,什么也没有。”那声音静寂了好一会,才道:“你好好地想一想,直到你愿意和我们合作的时候,你可以按书桌上的红色的钮。如果你需要什么,你可以按蓝色的钮。祝你好运。”
我用力地将酒杯掷向地上,酒杯在地毯上无声地破裂,我立即来到书桌旁、用力按那红色的钮。扩音器中立即传来那人的声音。道:“那么快便决定?”我大声叫道:“放我们出去!不然,我们会逃出去的!”
那声音道:“你不妨试试。”我立即道:“你们是什么人?苏联人么?”那声音道:“俄国猪?哈哈!”我立即又问道:“你们是美国人?”那声音又道:“当然也不是美国猪!”
我“砰”地一拳,击在桌上,道:“够了,我告诉你,你得到了一个错误的情报,我根本不能和你有什么合作,你只是在虚耗光阴!”
那声音道:“冷静点!考虑好了,你按红色按钮!”我退后了一步,坐了下来。那人憎恨东西集团的两个领袖国,那末,他是属于什么国家的呢?我并没有花多少心思去考虑这个问题,因为我对政治,没有兴趣,我要考虑的,是怎样离开这里[石菊向我低声道:“我们何不要点食物,看他们如何派人送来?”这是一个好主意,我按了蓝色的钮,立即,在另一个屋角上,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先生,你要什么?”我道:“两客精美一点的大餐,还要两柄手枪,装上灭声器的!”
后面那句,当然是我气愤之余所说的话,可是不一会,那女子的声音又道:“两客大餐要时间准备,枪先来了!”我吃了一惊,道:“在什么地方?”那女子道:“请你们看着房门。”
我和石菊,立即向房门看去,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大约过了半分钟,才听得那女子的声音道:“对不起,我说错了,你们应该注意屋角的那张单人沙发。先生。我希望你不是要枪来自杀。”
我立即知道我们被转移了注意力,回头看去,在那张单人沙发上,已然多了两柄手枪,当真是装着灭音器的!当然、我知道那两柄手枪,会突然出现在沙发之上,并无神秘可言。那当然是因为在高墙上有暗门,因此他们将手枪从暗门中推进来的缘故。只是令我觉得奇怪的是,何以他们当真这样“有求必应”,连手枪也肯给我们,当真是十分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的。
我一个箭步,跃到了那张沙发面前,将两柄手枪取了起来,抛给石菊一柄。我以极快的手法,将枪检查了一遍,发现那是立即可以发射的好枪!
等到我将枪检查完毕之后,已然听得“啪”、“啪”两声,石菊正在门口,向门把射了两枪。我苦笑道:“没有用的!”
石菊握住了门把,用力推了两下,果然,那扇门仍是一动也不动。
石菊转过身来,道:“卫大哥,我也知道没有用,但是我不能不试一试!”
我点了点头,道:“他们能够毫不犹豫地给我们手枪,当然是有恃无恐的了。我相信这里一定是什么国家的领事馆!”
石菊叹了一口气,我将手枪抛在一旁,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不一会,我们听得极其轻微的“唰”地一声。我们连忙循声看去,突见那一张沙发之上,所挂的那张油画,迅速地向旁移去,现出了一个三尺见方的洞口来!我一见这等情形,连忙一跃而起,顺手抓住了书桌上的一根长约尺许的铜镇纸,向那洞口掠去。
等我来到那洞口附近之际,洞口上吊下一只盒子来。同时,扩音器中传来了女子的声音,道:“你要的午餐来了!”
我从盒中,取出了两大盘食物,那盒子又向上伸出,油画也向原处移了过来。我连忙将铜镇纸放在洞口,那油画碰到了铜镇纸,便为之所阻,露出了一个高约三尺,宽约尺许的空隙。
我立即探头向那空隙望去,黑洞洞地,伸出手去,可以碰到对面的墙壁。但是上下却黑洞洞的,十分深邃,那是一个直上直下的洞,像是一个小型升降机的空位,在洞中,还有两条不十分粗的钢缆。
这时,石菊也已然来到了洞口,也向洞口看去,她以怀疑的口吻问我:“卫大哥,我们可能从这里逃出去么?”我实在也不能肯定,能不能从这样的地方逃出去,但是,这是我们目前所有的唯一出路!我吸了一口气,道:“我们必须试一试!”
石菊紧紧握住了我的手臂,道:“那……那是不是太冒险了些?”
我笑道:“菊,我们是不能不冒险的了。这问屋子中,如果有摄像管的话,我们的一切行动,一定早已为他们所知,想逃也没有办法,如今一无动静,我们相信他们仍未发现。”
石菊咽了一下口水,道:“那我们就试一试吧!”我自袋中取出一枝“电笔”来。那是十分简单的电工工具,只要碰一碰认为有电的物体,如果有电的话,就会有灯亮起来的。
我以之在钢缆上碰了碰、并没有电。这又增加了我们由此逃亡的可能性,因为他们显然未曾想到,会有人想到自这里逃亡!
我又按了按红色的钮,那个声音立即传了过来,道:“卫先生、你想好了么?”
我答道:“先生,我需要时间考虑,请你在一小时之内,不要打扰我!”
那人道:“可以的,但是你们不要试图逃跑,刚才,根据报告、你们曾在锁上开了两枪,卫先生,这是十分愚蠢的行动!”
我笑了一下,道:“你说得不错,我完全同意!”我一面说,一面向石菊眨了眨眼,示意她将手枪取了起来。我们收下枪,又向那小洞,看了一下。
那洞只不过三尺高,一尺宽,而且,深不过三尺,寻常人,要在这样的洞中钻进去,并不是容易的事情‘而且,在钻进去的时候,也要极度小心不可,因为如果一碰跌了那阻住油画移动的铜镇纸,油画使会向身子挤来,那时就会被夹住了。但对我们来说。却不是什么难事。
我又考虑了一下、道:“菊,我们一抓住了铜缆,你向上爬、我向下落去。那么,我们两人,至少有一个可以走脱。”
怎知石菊却摇了摇头,道:“不,我和你一起,不论向上向下,我和你一起。”
我望了她一眼,发现她的眼色。是那样的坚定,我只叹了一口气,道:“也好,我们决定向下落去。”石菊点了点头,我吸了一口气,足尖一点,已然从那个洞口,钻了出去,右手抓住了钢缆,向下滑了七八尺,抬头看去,石菊已以我的头上。那洞中阴暗到了极点,当我们顺着钢缆,向下滑了近两丈的时候,简直一点亮光都没有了。我们屏住气息,又滑下了大约两丈,才踏到了实地,我取出了打火机,“克察”一声,打着了火。我们存身之处,大约有五尺见方粗糙的水泥墙,十分潮湿。在那地方的一角,是一部电梯升降的机器,可是四面,却并无通途!我熄了打火机,石菊道:“卫大哥,这里没有路啊!”我想了想,道:“那么,如果机器坏了,修理的工人,从何处进出呢?”
石菊喜道:“如此说来,这里一定是有出路的了?”我答道:“我相信,我们要仔细地找一找!”一面说,我一面又燃着了打火机。
打火机所发出的光芒并不很强,但是已足够可以使我们仔细检查这个地窖,不一会,我们便发现了一扇小小的铁门。那铁门是关着的,只不过两尺高,一尺宽,我将打火机交给了石菊,用力拉开了门栓,将那扇小铁门打了开来。石菊持着打火机向内照去,只见那铁门是联接着一条铁管的,通向何处,也看不出来。我吩咐石菊熄了打火机,我们两人就置身在黑暗之中。石菊问我:“卫大哥你想那条铁管,是通向何处,作什么用途的?”
我正在想这个问题。但是我却得不出结论。在这样的一个地窖中,一根铁管,是可以作许多用途的,可以输送煤炭,可以倒垃圾,也可以做许多其他意想不到的用途。但是如今,我们一定要利用它来作逃亡之用。
我想了片刻,道:“菊,你跟在我后面,我先爬进去,如果我发生了什么变故,你不要管我,自己后退,循着钢缆,向上攀去,回到那间房中。因为连这里都不能逃出去的话,可以说,已然没有别的地方,再可以逃得出去的了!”
在黑暗中,我望不见石菊,我也得不到她的回答,话一讲完,我便伏地上,以肘支地,向那扇小铁门中爬进去。
开始那一段,我还可以以手爬行,但是爬出了一丈许,管子狭了许多,我便只能以肘支地,向前爬行了。我觉出石菊正跟在我的后面,我吃力地向前爬行着。那要命的铁管,像是没有尽头的一样!我相信这时候,我的身上,已然污秽不堪,我必须时时停下来,拂去沾在眼上的蛛丝和尘埃,才能继续向前爬行,在那像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爬行的时候,我当真起过这样的念头:不如回去吧,回到那舒服的、有着美酒的房间中去,那里虽然是囚室,但总经在这样的铁管之中好得多:当然,我并没有退回去,我如今虽然是在不见天日,不知在何处的铁管之中,但是在我前面的,可能是自由和光明!
当然,等在我前面的,也可能是死亡,但是我必须赌那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我又点着了拖拉机火机,看了看手表,却只不过半个小时!
我喘了一口气,铁管中的空气,当然是恶劣之极,我向石菊苦笑了一下,石菊也向我苦笑了一下,我继续向前去。约莫又过了十来分钟、我的手碰到前面,我几乎欢呼起来,立即点着了打火机,我发现在我前面是一扇一样大小的铁门。
那铁门的门栓,我相信可以打得开来,但是,正当我伸手抓住了铁门,准备向怀中一拉之际,我却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叮当”的敲打之声,同时,有人讲话的声音,和一种奇特的,像是蒸气喷射时的“嗤”、“嗤”声。“外面有人!外面有人!”石菊也低声警告我。我回答道:“准备枪。”石菊轻轻地答应了一声,我不顾一切,抓住铁门,用力一拉,“拍”地一声,铁栓已被我拉断,石菊抓住了我的双足,向前一送,我整个人,便向前面窜了出去,立即站定。我不等自己看清四周围的情形,便立即喝道:“举起手来!”接着,我看到了几个惊愕无比的人的面孔,他们都已然举起手来了。他们都穿着工作服,而这里,则是一个大地窖。
一角堆着一堆煤,一个大蒸气炉,有许多章鱼触须也似地管子,通向上面。那当然是供给暖气的设备,那三人,自然是工人,他们的面孔,也是法国人的面孔,我抱歉地笑了一笑,道:“对不起,这里是什么所在?”那三个工人中的一个,道:“这里不是××领事馆么?”
我如今以“××”所代替的,当然是一个国家的名字。我已经说过,我对政治,没有兴趣,但是我也绝不是对世界大事一无所知的人。
当时,我一听得这个国家的名称,我真是大大地吃了一惊。因为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样的一个不受人注目的国家、竟然也会对核武器的原料,有着那么大的兴趣!如今我未将这个国家的名称写出来,那是我对G领事馆的允诺(G领事馆就是我们被绑架之后,那个逼我们讲出实话来的人)。
我呆了一呆,又反问一句,直到我确定这里的确是××领事馆时,我才道:“对不起得很,要委屈三位一下!”
我向石菊一扬手,石菊以最快的手法,点了那三个工人的穴道。
我来到了门旁,打开了门向楼梯上走去,不一会,我们已然来到了厨房之中。
此时那个厨房中,不少人正在忙碌着,我们又将他们制住了,由厨房走出,押住了一个守卫,命令他将我们带到主脑的房间中去。不一会,我和石菊两人,已然置身子一间华丽的房间之中。一个人口瞪目呆地坐在皮椅子上,我关上了门,走向前去,道:“先生。你应该庆祝我们逃亡的成功!”
不等他回答,我已然举起了他桌上的酒瓶,“咕噜”喝了一大口。他干笑道:“你疯了!”
我问道:“你是××国的领事?”他面色如土地点了点头,道:“是,我叫G。”我冷笑道:“领事先生,你的工作能力很差!”
他的身子在微微地发抖,我冷冷地道:“我不是说你在囚禁敌人方向的工作做得差,在这一方面,我们逃亡成功,连我们自己,也相信那是一个奇迹。你的工作差,是因为你的情报错误,因为在隆美尔宝藏这件事上,我们至今为止,还没有得到什么!”他慢慢地伸出手来,想去按点桌上的一个红色的钮,但是我立即制止了他,道:“领事先生,这柄手枪,是你给我的,我不希望用它来射你!”他叹了一口气,道:“我低估了你!”
我耸了耸肩,道:“我也低估了你们的国家了!”他的面色更是难看,双手搓了几下,道:“卫先生,我如今处于失败者的地位,本来是没有理由提出来要求的,但是我却想提出一个要求。”他在讲那几句话的时候,面色惨白,双手颤抖,像是一个面临生死关头的人一样,我不禁感到好奇,道:“你不妨说说!”
他的表情,一直是那样紧张,道:“我请求你,不要提起在这里的任何事情。”我简单地回答道:“不可能!”他的面色更白了,道:“卫先生,我爱我的国家,我……我不能因为我的低能,而使得我的国家的秘密,公开在世上的面前!”他的脸上肌肉,因为激动而现得扭曲,我直觉地感到,这个国家是会有希望的,因为它有这样爱国的人民!我考虑了一会,道:“可以,但是我有条件。”
他苦笑了一下,道:“当然,在你们安全离开之后,我可以立即自杀!”“自杀?”我几乎叫了起来,我完全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条件,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他的面上,也现出了极其奇怪的神色,道:“那末,你要什么?”我走了一步,道:“第一,我和石小姐,每人需要一盆水,洗洗手和脸,还要刷子刷去衣服上的灰尘。”
他呆了一果,突然笑了起来,开始还笑得很勉强,但是后来。却笑得非常开怀,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我伸出了手,我毫不犹豫地也伸出手来,和他紧紧地握着,他激动地道:“卫先生,你的行动,使我个人遭到了失败,但是我相信你,不但救了我个人,而且,还帮了我的国家,我们可以做朋友么?”
我道:“当然可以,但是我还有一个条件,未曾说出来哩!”
他笑道:“你说吧。”我望着他,我知道我已然得到了一个真正的朋友,他的地位、可以给我有时的行动、以十分的便利,这是我的一个意想不到的收获。我道:“在我第一次遇到你时,你讲的那种语言,我完全不懂,那是什么话?”他又笑了起来,道:“那是我的家乡的土语,我们以后有时间,不妨研究一下。”
我点了点头,并且立即将枪还了给他。
他将枪收了起来,放在抽屉中,又从抽屉中取出一只木盒来,道:“这盒子里面,有两柄十分精致的手枪,甚至可以说是艺术品,是送给两泣的。”
我伸手打开了盒盖,只见紫色的丝绒衬垫上,放着两柄象牙的手枪。那象牙柄上的雕刻,是如此的精美,简直叫人难以和“枪”这样的东西发生任何联想的。我一向不喜欢佩枪,虽则枪对我的生活,十分重要,本来就是因为所有的枪都是那么地丑恶,而绝无法想像终日与之为伴的缘故。
而这两柄枪,却正投了我的所好,我取出一看,枪是实弹的。
我抛了一柄给石菊,道:“谢谢你!”
他伸手按铃,进来了一个仆人,他吩咐道:“带这位先生和小姐沐浴。”我毫不犹豫地便转身向外走去,石菊跟在我的后面,道:“卫大哥,你怎么如此相信他?怎知他没有阴谋?”
我笑了一下,道:“很难说。相信一个人、有时候,是必须凭直觉的。”
石菊像是了解似地点了点头。
半个小时之后,我和石菊两人,已然洗完了澡,我们的衣服,也已然被刷得干干净净。G领事仍然在他的办公室中、和我们会面。
我很坦率地问他:“你绑了黄俊的爱人施维娅,要他再绑架我们,可是你以为我们已经得到了隆美尔的宝藏了么?”他面上现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然而却未曾拒绝讨论这一问题。“是的,”他说:“我的确这样认为。”我不能不奇怪,因此我再问:“你明知道我们所有的那张地图,乃是废物,你凭什么还会以为我们发现了宝藏呢?”他略为犹豫了一下,道:“卫先生,我已然和你成了最好的朋友了!”
我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头,道:“既然是最好的朋友,为什么还那样称呼我?”
他高兴地笑了笑,道:“卫,能够和你相交,我极其高兴,我深信你们已得了宝藏,是黄俊告诉我的!”我吃了一惊,道:“是黄俊?”他点了点头,道:“是他。”我道:“就是他的一句话,你就信了他?”
他摇了摇头,道:“不,他有证据!”
本来,我对黄俊的印象,一直不错,但是当在酒店之中,他带着人,将我和石菊两人,胁迫来到此处的那一刻起,我已然对他的为人,完全重新作了一番估价。
因此,当我听得G领事如此说法的时候,我直跳了起来,道:“证据,什么证据?”
G领事讶异地看着我,走向一具保险箱,旋转了号码盘,拉开了门,又从里面取出一只小保险箱来,他费了大约五分钟的时间,才打开了小保险箱!
第十部、梦幻般的钻石花
一件东西,甚至从领事馆中,也要被放置得那样地严密,那当然是极其重要的东西了,而我已然知道那件东西,竟然可以成为我已然得了隆美尔宝藏的证据时,我更希望立即可以看到它!G领事是背对着我们打开保险箱的,他打开了小保险箱之后,又停了一停,才转过身来。我看到他拿在手中的东西:我和石菊两人,又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发出了惊叹之声!在他手中的,乃是一朵钻石的花!一朵很小的花,是由一颗大钻石雕成的,还镶着一个白金托子。那是举世闻名的珍宝!它本来隶属于一个法国富商,但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却失了踪。国际珠宝市场,一直在等着它的出现,它如今就出现在我的眼前!
G领事将这朵钻石花递了给我,我反复地观赏着。那是荷兰姆斯特丹七个已然逝世的巧匠的心血结晶,他们突破了钻石只能被雕成六角形的传说,而将钻石雕成了一朵玫瑰花。那是钻石雕凿史上空前绝后之举!
我看完了,又交给石菊,石菊看了一会,道:“那怎么能证明我们得到了隆美尔的宝藏呢?”
G领事道:“我们发现,隆美尔曾有一封私人的信件,交给希特勒,说他得到了这朵钻石花,准备送给希特勒的情妇。但结果未能成事,隆美尔就接到了希特勒的命令,将所掳得的一切珠宝,全都沉于海底,这朵钻石花,也在其中。”我立即道:“那么,这朵钻石花的出现,也只能证明已有人发现了隆美尔的宝藏,而不能证明是我们发现了宝藏!”
G领事的面上,出现了奇怪的神色,好半晌不曾说出话来。
我又从石菊手中,接过那朵钻石花来。它是那样的美丽,如果你不是贪婪绝顶的人,一定不会因为看到了它,而立即联想起它的价值来的,就像你如果不是色情狂,你一定不会见到一个美丽到无法形容的少女,而立即想起床来一样。
它像是一个绚丽无比的梦一样!想想看,你握着一个梦!它带你到童话似的境界之中!
好一会,G领事才道:“卫,我以为你也该和我讲实话的!”
我怔了一怔,道:“我有什么地方骗了你?”他道:“这朵钻石花,是我手下的一个人,在你住所的衣箱之中,搜出来的!我可以将这个人叫来。”
“不用了,”我连忙挥着手道:“G,事情已经有了一点眉目了,有人要你相信,我得了宝藏,因此才将这朵钻石花,放在我的衣箱中的。”
事情已经很明显,这是一项绝大的移赃阴谋。
G领事的眼中,闪耀着光辉,道:“谁?那个人是谁?你知道么?”
我心中也在想着:“谁?那是谁?”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谁是持有这朵钻石花的人,谁也就是已经发现了隆美尔宝藏的人!我只经过几秒钟,心中已然在暗叫:“黄俊!”但是,我却并没有讲出来,我拍了拍G领事的肩头,道:“我不希望你们的国家,有加入核子俱乐部的资格!”他连忙道:“我们!”
我立即又拦住了他,道:“不要对我说大道理,我也未能确切地知道他是谁。”
“那末,”他道:“你知道了之后,能够告诉我么?”我道:“到那时再说吧!”他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他伸出手来,将我的手推了回去——我正要将那朵钻石花还给他。他说:“送给你作一个纪念。”我道:“我已经有了那么精致的手枪了。”他笑了一下,道:“唯有中国的女性,才能配戴这样美丽的饰物,你可以保留着,送给你所爱的女子。”
我想了一想,便不再和他客气,将这朵钻石花,收了下来。
G领事送我们两人出大门口,吩咐司机将我们送回酒店去。石菊一直沉默不言,直到车驰出了很远,她才问道:“卫大哥,那钻石花,你……你不准备……送给我么?”她一面说,一面用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我。我呆了好半响,才道:“不准备。”她眼中立即孕饱了泪水,道:“我知道你不肯的,你要送给她!送给那个比母狗还不如的女人!”我立即道:“菊,你住口,她是你的母亲!”石菊像是疯了一样,挥着手,叫道:“她不是我的母亲,连她自己也已然否认了!”我不得不捉住石菊的双手,喝道:“难道你看不出你们两人,是如何的相似?”她瞪着眼睛,泪水直流,我从来也未曾见过一个人这样哭法的,她呆呆地望了我好一会,突然在司机的肩头上,叫道:“停车!”司机陡地将车停住,我叫道:“你作什么?”她突然一个转身,已然打开了车门,向外直穿了出去!我怎么也料不她会这样,立即跟了出去,但这时,恰好有一辆货车,高速在公路上经过,石菊身形拔起,已然攀住了那辆货车,向前疾驰而去!我呆了一呆,又回到车中,道:“追!快追!”司机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忽然对我一笑道:“先生,当女人发脾气的时候,最好由得她去!”我急得几乎想出手打他!道:“追!快去追!”
那个司机耸了耸肩,发动车子,向前追去,但是那时候,货车已然驶出老远了。追了大约十分钟,已然将到蒙地卡罗,公路上各色各样的车子,多了起来,像石菊跃上的那样的货车,已有几辆之多,我追不上她了!我颓然地倒在车上,用力地捶着自己的额角,直到车子停在酒店的门口。
我真的惹上麻烦了!一个少女如此地爱上了我,这种麻烦,远比结上一打和“死神”那样的强敌,还来得可怕I因为这简直是无法摆脱的!
直到司机大声对我道:“到了!”我才如梦初醒,跨出了车子。在大门口,我又和“死神”及黎明玫相遇,黎明玫立即转过头去,我想叫她,但没有出声,希望石菊已先我回了酒店,我不等电梯,而飞也似地冲上楼去,但是我立即失望了。在我的房间中,却没有石菊的影子!我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发了好一会呆,才从口袋中摸出那朵钻石花来。当G领事说及,我可以将这朵钻石花送给我所喜爱的女子之际,我相信他是在暗示我可以送给石菊。
但是在我的心中,却根本未曾想到石菊,而是立即想到黎明玫!石菊离我而去之际,虽然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她当然是知道我的心意的。
我把玩着这朵钻石花,像是在钻石花的光辉之中,看到了黎明玫的倩影。
说起来很奇怪,甚至有一点不可思议,我所见到的黎明玫的幻影,像是十分幽怨,有许多话要对我说,但是却又不敢说一样。
我想这大概是我心中对黎明玫原来便存有这样的感觉的缘故,所以在幻像中,黎明玫才会那样。
我站了起来,将那朵钻石花放在暗袋之中,来回踱了几步。当我一看到那朵钻石花之际,我便想到,那是黄俊下的手。
只有黄俊,才会要G领事相信是我和石菊得到了宝藏,他才能将我两人绑去,去见G领事,换回他的意大利爱人施维姬——那个我曾经看到过相片的健美女郎。
这样说来,难道是黄俊已然得到了传说中的隆美尔宝藏了?
照理,我应该可以毫不犹豫地得到这样的结论的。但是我心中却还在犹豫。我隐约地、模糊地感到,黄俊还不是这件事的主角!
在环绕着隆美尔所发生的种种事中,照目前为止,我和石菊、“死神”、G神事,都和佩特,福莱克一样,是失败者。
而黄俊却也不见得是成功的人。成功的另有其人,这个人甚至未曾露过面I
我的思路,发展到这里,在我的脑海之中,便不期而然,现出施维姬的影子来。我没有见过施维姬,但是却见过她的相片。
在相片中,她只是一个身材极好的少女,长头发,姿态撩人。难道是她?
我又想起了黄俊所说的话:那一袋钻石,是施维姬给他的,但黄俊却将钻石抛入海中,是不是施维姬曾经爱过他又抛弃了他呢?这真是一个谜,一个令人难于猜得透的谜。
我脑海中所想的事,本来是混杂到了极点的,但是渐渐地,变得开朗了。我感到这个本来是无足轻重的意大利女郎,在宝藏争夺战中,占据着我以前所料不到的重要地位!我要去找她!找她和黄俊两人:我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到处去调查黄俊和施维娅两人的踪迹,但是却没有收获。我又和G领事通了一个电话,问他是在什么地方找到施维姬,并将她绑到领事馆去的,他告诉我一个地名,并且还告诉我,施维娅就是那地方的人,在那里土生土长,她是一个孤女,很早以来,就以带着游客潜水射鱼和采集贝壳为业,她的家乡,就是巴斯契亚镇的附近。我在G领事处,得到了有关施维姬的资料,更使我肯定,隆美尔的宝藏,和施维娅有关。她从十三岁便开始潜水,如今至少有七八年了,在七八年之中,她是否凑巧发现了宝藏呢?那是大有可能的事情,她和黄俊两人,可能回到她的家乡去了!本来,在潜水用具已然启运的情形下,回到巴斯契亚去,乃是顺路的事情,但如今我却不能离开蒙地卡罗,因为我还没有找到石菊!我回到了酒店,石菊仍然没有来,我不禁为她的任性、幼稚而生气。我在她房中留下了一封信,要她回来之后,无论如何,不可外出。然后,我匆匆地吃了一餐饭,租了一辆车子,沿着公路,向外驰去。我绝无把握可以找到石菊,我只不过在碰运气。石菊的失踪,虽然使我去找她,但是我不担心她会有什么变故。因为她并不是普通的少女,她的武功极高,又精通几国语言,而且袋中还有不少钱,或许她过两天,气平之后,又会回来的。
我开车兜遍了所有的小路,向每一家路边的汽油站或饭店,打听石菊的消息,但是却一点也得不到什么。直到傍晚时分,已然将快到尼斯了(G的领事馆就在这里),我想石菊总不会回去的吧,我也准备回去了,但是我最后一次的探听,却吸引了我。一个胖胖的饭店老板,当我问他有没有见到一个中国少女时,他一面替我斟着啤酒,一面道:“中国人?你打听的是中国人是不是?啊!那中国人,一定是皇帝的亲戚吧!”我告诉他,中国早已没有了皇帝,他却罗罗嗦嗦和我讲起他祖父当年和中国打仗,在北京拾了满箱珠宝回来的事来。我相信他讲的是八国联军之役,当然我不会再有兴趣。他却还在说:“他出手,啊,好大的气派,法鲁克也来过,但是却不如他!”我不禁给他引起好奇心,老实说,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若是真有那么有钱的中国人在此,我全要想办法会会他,有种人钱太多了,是不在乎别人帮他在不愿意的情况下用去一点的。
我问明白了那个中国人和那侍从的去向,立即驾车向前而去。
驶出了没有多少里,已然到了尼斯的郊上。所谓郊外,实在是和市区最热闹的地方,相对而言,但是却是昂贵的高级消费场所。我在一家酒家门口,发现了一辆银灰色的劳斯莱斯汽车。
根据这个胖老板所言,那个“中国皇帝的亲戚”正是坐这样的汽车的,我将车子停在停车场上,一个小厮立即跑上来替我抹车。我向那辆车子一指,道:“好漂亮的车子,是谁的?”那小童笑道:“先生,是你们中国人的,先生,他给了我很多小费!”我笑了一笑,也给了他一笔可观的小费,他连车都不抹,便跑了开去!
那家酒店的光线很淡,幽静得很,音乐也非常幽雅,客人并不多,侍者领我在一个座位上坐下,我立即看到了那个中国人!
一见之下。我却不禁猛地一怔:
那是一个约莫六十上下的老者,在他身旁,还坐着四个汉子,一共是五个人。那老者的面貌,我浑身十分熟悉,可是一时之间,却又想不出是什么人来。我之所以吃惊的原因,乃是这个老者,太阳穴微微鼓起,双目神光炯炯,坐在那里,气度之非凡,实属罕见,一望便知,是一个在中国武术的造诣上,已臻顶峰的人!而那四个大汉,也是一眼便可以看出,是个中高手!”
我本来还以为那饭店老板口中的“中国人”、乃是刮饱了民脂民膏的人渣,却万万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这样的一个高手。
我向他们看了一眼之后,便立即转过头去。
同时,我已然取出了那具小小的偷听器来,放在耳际。因为石菊不知下落,我不能不对这五个人,持着极其审慎的态度。
只听他们用带有极其浓重的河北北部土音的话的交谈着,却都是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听了一会,忽听得那老者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道:“她是和‘死神’在一起么?”我一听那老者如此说法,心中便自“怦怦”乱跳,因为那老者口中的“她”,分明是指黎明玫!只听得一个大汉道:“是,他们正在蒙地卡罗。”
那老者又道:“‘死神’手下,有什么高手在此?”那大汉道:“久已远扬海外,早年黄河赤水帮中的两个大龙头,在他身边!”
我听到此处,心中不禁又是一阵乱跳!
黄河赤水帮,乃是原来中国帮会之中,最为秘密的一个帮会。赤水帮和其他帮会广收帮众绝不相同。它只是维持着三百六十个帮众,但是每一个人,都有独当一面之能。
要有一个人死了,才另选一人充上,绝不使人数超过三百六十人。
我早年在华北,初露头角之际,曾和两个赤水帮中人,结成生死之交,他们曾说,如果有机会,将会介绍我介入赤水帮。他们两人,在赤水帮中,全是毫无地位的普通帮众,但是其中的一个,原来在青帮之中,却曾经率领过两千余个弟兄,由此可知赤水帮取材之严,我曾听那个朋友讲起过,帮ZG有十二个龙头,那十二个龙头的姓名,甚至是赤水帮从,也不能全知,而那十二个龙头,个个都是文武全材,罕见的人物,后来,我没有机会介入赤水帮,是因为我外祖母死了,奔丧回家乡之故。以后,我和赤水帮也再没有什么联络,如今,我听得竞有两个赤水帮的龙头,和“死神”在一起,心中自然吃惊。
同时,我也料到武林之中的一件大秘密,那是关于“死神”的出身来历的。“死神”的出身来历,人言各殊,一直没有人确切地知道。如今,既然有赤水帮中的龙头,在暗中庇佑他,我可以断定,他一定是出自赤水帮的,因为,赤水帮的龙头,岂是等闲人物,怎肯随意受别人的驱使?说不定“死神”便是“赤水帮”大龙头之子!(作为大龙头,他的年纪是太小了。)我一面心中暗自吃惊,一面更是用心听下去,只听得那老者也怔了一怔,道:“唤,有这种事,是那两龙头,你们可知?”一个大汉道:“那我们倒不知,只是我们见到,为‘死神’驾车的一人,腰扣龙头金牌,还有一人,和他们诈作不识,也是一样!”为“死神”驾车的人?我竭力想回忆那人的面目,但是却已然没有印象了,我一面责怪自己粗心,一面却又禁不住奇怪。
因为,“死神”本身的武功。还不如我,但是有那么两个高手在侧,为什么他不叫他们对付我呢?这的确是令人难解之事。
只听得那老者“噫”地一声,道:“那我们可得要小心点。黄俊那小子呢,你们找到了没有?”一个大汉道:“没有。但是我们却找到了小姐。”
我一听到他们讲到此处,心中更是吃惊!本来,我对那个老者的身份,已然在大起怀疑,如今,一听得那大汉如此说法,我已然可以肯定,他就是石菊的父亲,武林一代大豪,受尽南北英雄人物敬仰,如今在西康自僻天地的北太极门掌门人石轩亭!
第十一部、武林的一代异人
除了他以外,事实上,谁还有那么高的武功?那末,那大汉口中的“小姐”,自然就是石菊了!那老者“哼”地一声,道:“她怎么了,可是和黄俊一样了么?”
一个大汉道:“不会,小姐怎会,听说,她和扬州疯丐金二的一个徒弟在一起,我们发现她时,她正一个人在路上乱走!并没有看到金二那徒弟。”
扬州疯丐金二的徒弟!那是在说我了!
石菊已然被他们发现,但是在什么地方呢?我急于想知道这一点。那老者也立即以此相询。那些大汉之一笑了笑,道:“掌门,你大可放心,我们当然不会苛待师妹的。”
那大汉话尚未讲完,石轩亭一掌拍在桌上,道:“一点也不用对她客气!”
我听到这里,心中大吃了—惊。那三个大汉,也自面面相觑。石轩亭又道:“她如今在什么地方?”那大汉道:“在我们的酒店之中,自然反锁在房中!”石轩亭叱道:“饭桶,她难道不会逃出去么?快去,若是走了,无论如何,追她回来!”
那大汉立即站了起来,向外走去!我心中不禁大为着急,立即模出一张大钞来,放在桌上,向侍者招了招手,一等那大汉走出了门,我便立即也离桌而起。
我明知如果再在一旁,偷听下去,便可以知道北太极门掌门石轩亭来到此间的原因。但是我不能不先去看视石菊,因为我从石轩亭铁青的面色中,看出他对石菊极恨,那种恨,绝不是正常的父女之间所应该有的。而石轩亭既然能派石菊来杀害黄俊,当然,对于石菊,处置起来,一定十分严厉,我绝不能使石菊落入他们的手中。
而且,我还必须找到石菊,再和她一起,去找寻隆美尔的宝藏,不管宝藏找到之后,如何处置,我总想将它找到!因此,我才立即向外走去,我才一出门,便看到那大汉,伸手召了一辆计程车,我连忙钻进了自己的车子,尾随而去。
前面那辆计程车向市中心繁华地区驶去,我紧紧地跟在后面,可是,在经过一个广场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
我确知那大汉是要回酒店去,查看石菊是不是仍在那里,但是这个广场的附近,却都是一些政府机构的大厦,绝对没有什么酒店的!
正在我疑惑不定,只得停下车来之际,那大汉足尖一点,已向我的车子,跃了过来,一跃到面前,手伸处,一掌已然拍在我的车窗玻璃上。
那一掌声音并不大,但是却将车窗玻璃,震成粉碎。就在这一掌上,我看出那大汉的武功极高:
在那样的情形之下,我只有竭力镇定,道:“先生,你想作什么?”我特地用法语问他,装作久在法国居住的亚洲人。
可是他却冷笑一声,道:“朋友,别装傻了,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你是什么人?”
我佩服他眼光的锐利,及见识的广博。笑了一笑,道:“朋友,你总不见得希望在这里打架,被外国人笑话的吧?”
那大汉一声冷笑,道:“那么你希望在什么地方和我一见高下!”我摇了摇头,道:“不必了,我和你无怨无仇,见什么高下?”
我一面说,一面以极其迅速的动作,踏了油门,车子向前疾驰而出,迅速地在第一个转弯处转了过去,而才一转过,我便立即将车停住,跳下车来,掩到街角,去看那大汉。
只见他正迅速地向我这里走来,我在他将要走近的时候,心里不禁“怦怦”乱跳,因为他若是向我停车的这条横街走来的话,一定会发现我,而我再跟踪他的计划,也一定难以实现。
幸而,他走到了街口,向另一条横街,转了过去,并没有发现我的汽车。我在他走出了七八丈后,便跟在他的后面。
这一条街上,行人很多,他虽然仍是频频回顾,但是我却每次都巧妙地藉着迎面而来的人,掩遮了自己的身形,而不被他发觉。不一会,我已然瞧着他走进了一家豪华的大酒店去,在他进了门之后,我也立即跟进去,我看到他,踏进了电梯,我等电梯在“四”字上停止的时候,立即由楼梯前飞也似地向四楼跃了上去,在我到达四楼之际,我看到他正推开一间房的房门,向里面走进去,可能是我因为急促,而脚步声太响了些,他已然要走进房去,又转过头来,看了一看。我和他打了一个照面,他面上立现怒容,我不等他出声,一个起伏,已然掠了过去,他一手仍然握着门球,一手“呼”地一掌,向我拍了过来。此际,正另有一对美国夫妇,从走廊的另一端,嘻嘻哈哈地走了过来,我不能被他们发现我和人打架,因为美国人是最好管闲事的,我立即运足了十成力道,一掌迎了过去。“叭”地一声响,双掌相交,那大汉已被我的掌力,震退了三步,踉跄跌入室内,我也立即走了进去,顺手将门关上。
我刚一将门关上,那大汉又狠狠地扑了上来,我身形一闪,在他身旁,掠了过去,就势用手肘在他的“软穴”,重重一撞。大汉立即跌倒在地。
我也不再去理会他,叫道:“菊,你可在——”
可是,我下面一个“么”字,尚未出口,只听得背后,响起了“呼”地一下金刃劈空之声,我连忙回过头来,一柄明晃晃的匕首,离我的胸前,已然只不过三四寸左右,危险之极!
我连忙身形向后一仰,那大汉跟着踏前一步,匕首仍是指住了我的胸前的要害!
我不由张口叫了一声:“好快的手法!”身子陡地向旁一例,伸手一勾,已然向他的足果勾去,那一招,乃是我师父所传的“疯子卖酒”,实在是百发百中的妙着!
我足才勾出,那大汉身形一个不稳,已然向前,疾扑而出,那柄巴首,刺穿了厚厚的地毯,还“笃”地一声,刺入了地板之中!
我不等他有机会站起身来,便踏前一步,一足踏在他的背上,不令他动弹。
也就在这时,我听到卧室处有门球转动的声音,我喜道:“小淘气,你还不出来么?”
我话刚一讲完,卧室的门,已然打了开来,我定晴一看,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站在卧室门口的,并不是石菊!而是一个身材甚高,面肉瘦削,少说也在五十左右,但是双目神光炯炯的男子!那男子虽然穿着一身西装,但是却叫人一望而知,他绝不是经常穿西装的人,样子显得十分怪异!
他一见到了我,便怪异地一笑,道:“小淘气?卫朋友,你是在叫我么?”
我竭力定了定神,道:“你是谁?”我虽然发话问,心中却感到那是多此一举,因为他既然在这里出现,当然是石轩亭的人马。
可是我却立即知道,知已判断错误,那男子解开了西装上装的钮扣,向他的皮带扣,拍了一拍,我一眼望去,心中不禁一凉!那男子的带扣,正是金光灿烂的一个龙头!他已然表明了身份,他就是原来的赤水帮的龙头之一,“死神”手下两大高手中的一个!他又阴侧侧地笑了一下,道:“卫朋友,想不到我们会在这里相遇,也不用我再到处去找你!”我后退了一步,在退出之际,足尖已然重重地踢中了那大汉的软穴,令他全身发软,一个小时之内,爬不起来。道:“原来是赤水帮的龙头,失敬得很,不知阁下找我,有何贵干?”
我一面说,一面又向后退了几步,已然倚壁而立,他却始终只是站在门口,面上的神气,似笑非笑,我必须极端小心,因为赤水帮的龙头,个个都是身怀绝技,智勇双全的人物!
他冷冷地道:“也没有什么,只不过想请阁下到一处地方去。”
我立即再问他道:“到什么地方?”他突然放肆地笑了起来,道:“地狱!”我猛地一怔,趁他笑声未毕之际,迅速地拔出了手枪,喝道:“别——”
但是我只讲出了一个字,只听得“啪”地一声,同时,又见金光一闪,紧接着,我手腕上一阵剧痛,五指不由自主一松,那柄枪已然落了下来,而那柄枪尚未落到地毯上,又是“啪”地一声,金光一闪,那柄枪被那两枚金莲子,打出了丈许开外!
我心中吃惊的程度,实是难以言喻,因为那两枚金莲子上,我已然认出了他的来历!
他射出了两枚金莲子,身子仍然站在门口,连一动也未曾动过!
我面色惨白,道:“大师伯……原来是你!”在那两枚金莲子之上,我已然知道他就是我的大师伯!我一生所学极杂,但是正式拜师,却是扬州疯丐金二。我师父的先人,本是盐商,可以称得上家资巨万,但是他为人玩世不恭,轻财仗义,在他十五岁那年,便有不顾族人反对,将一半家产,化为现金,,救济那一年苏北大旱的灾民之举。在他三十岁那年,富可敌国的财产,已然给他用完,他也索性蔽衣败履,在街头上行乞。虽然有一些人,讥他为败家子,但因为扬州城内,受过他好处的人,实在太多了,他老人家虽然名为“行乞”,实则大街小巷都有人拖不到他作为上宾之苦,衣食住,绝对不用担心。他常和我说,与其有巨万家产,到处受人白眼,远不如蔽衣败履,到处受人招待的好。他在四十岁那年,才遇到我的师祖,我师祖是何许人,连我也不知道,但我曾听得师父讲过,师祖的武功之高,已然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他一身本领,并不是师祖亲授,而是他的师兄,我的大师伯代授的。当我拜在疯丐金二门下之际,金二已然六十开外,他因为入师门晚,是以大师伯的年纪,经他还轻。当然,我也曾向师父打听大师伯的为人,但是师父却也不甚了了,只是说大师伯姓阴,除了武功绝顶之外,一手金莲子暗器功夫,更是独步天下[他并曾告诉我,大师伯为人古怪,以后若是见到了他,无论我武功已到如何地步,绝不可能是他的敌手,若是不小心得罪了他,唯一求脱身的办法,便是低声下气,向他认不是。我将师父的话,牢牢地记在心中,可是,在十多年的江湖生涯中,我却并没有遇到大师伯其人。真是万料不到,如今会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与之相遇!虽然,我如今在做的事,理直气壮,他却成了“死神”的护卫,我绝不应该对他低声下气的。
但是,一则,他是我的师伯,二则,我此际的处境,实是险极!因此我在吃惊之余,便叫出了这样的一句话来。他面上现出了一个奇怪的神色,因之使他的面色,看来没有那样的阴沉,只听得他冷冷地问道:“你叫我作什么?”我吸了一口气,道:“我……我以为你是我的大师伯。”他又打量了我一眼,道:“那么,你是金疯子的那个徒弟了?”
我连忙点了点头,只当我们的关系,即已弄清,事情便有了转机。怎知他的面色,又突然一沉,令人望而生畏,冷笑道:“你师父虽然出身富贵中人,但是人却可取,哪知他竞收了你这样一个人作徒弟!哼:“
我一听这话。心中也不禁大是不服气,道:“师侄如何不对,尚祈大师伯指正。”
那人哈哈大笑,道:“学武之士,要枪何用?我生平最恨人用枪,难道你师父未曾和你说过么?”他在讲那两句话的时候,当真是声色俱厉!我完全可以了解到他的心情,因为事实上,我也是最用枪的人。如果不是G领事给了我那柄枪,我身上是从来也不带火器的。自从洋人的势力入侵中国的近一百年来,中国武术大大地凋零了,这当然是由于火器的犀利,一任你内外功已臻绝顶,也难以抵抗的缘故。像我大师伯那种武林中的奇人,当然更对火器,有着切骨的痛恨。这可以说是近代武林中人落后于时代的一种悲哀。而武功造诣越高的人,这种悲哀也越深。我呆了一呆,道:“大师伯、枪是朋友给我的,我因为看出你武功在我之上,因此才想拔枪先发制人。”他“嘿”、“嘿”地冷笑几声,向前走出了两步。我沉住了气,道:“大师伯,师父曾对我说,体老人家武功绝顶,但是我却不明白,何以你老人家竞会和‘死神’这样的人在一起!”我的话,听来十分客气,也十分委婉,但实则上,却极其尖锐。因为学武之士,讲究的的是行侠仗义,而绝不是助封为虐。我的话,等于是在指责他为什么为虎作伥,助“死神”为恶!只见他的面色,微微一变,身子也震了一震。我屏息静气,等着他回答。好一会,他才冷冷地道:“你以我为耻么?”我苦笑了一下,道:“大师伯,我只是感到奇怪,因为师父对你,实是钦佩得不得了,因此你在我的心目中的印象,一直是——”他不等我讲完,便道:“不用说了。”
我立即住口不言,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又挥手示意我坐下,才缓缓地道:“‘死神’的父亲,于我有大恩,他临终之际,我曾发誓保护他后代,受思莫忘,你大概也可以谅解的?”
他的目光,虽然仍是那样地慑人,但是语气却已然缓和了许多。
我看出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已然使他对我不像刚才那样的严厉,等他讲完之后,我立即异常恳切地道:“大师伯,我斗胆说一句,‘死神’的所作所为,迟早不会有好结果的。如果你老人家要维护他,最好叫他及时收山,以免有难堪的下场!”
他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踱了几步,道:“这且不去说他了,你快离开这里吧。”
我连忙道:“大师伯,石小姐呢?已落在你的手中了么?”
他望了我一眼,道:“她是你的什么人?”我道:“她不是我的什么人——”他不等我讲完,便道:“那你就别管闲事了!”
我料不到他的口气竟这么强硬,居然打断我的话头,断然要我别管这件事情。
我急道:“大师伯,我绝不能不管的!”他面色一沉,道:“怎么,你想和我作对么?若不是你是我师侄,我也绝不能放过你,以后,你对于这种闲事,还是少管些的好!”我吸了一口气,还想和他争执,但是继而一想,我却忍住了气,不再出声,低声拾起了枪,便走了出去,我才出门,便飞似地来到走廊的一边,将身子隐了起来。不一会,我便看到门打了开来,大师伯和石菊两人,并肩走了出来。石菊的手,被我大师伯握着,她面色苍白得十分可怕。他们两人走进电梯,我连忙由楼梯下去,躲在大门口。没有多久,他们两人已然出来,上了一辆汽车。我决定用冒险的方法,去追踪他们两人,在大师伯将石菊推进了车子,他自己坐上驾驶位之际,我身形一矮,已然贴着墙,来到横街上。汽车在我身边掠过的时候,大师伯并没有发现我,我一跃身,便已然攀上了汽车尾部的保险架,蹲了下来,街上有人在叫,也有警察在挥动警棍,但是汽车风驰电掣而去,冲过了许多红灯,直驰到了郊外,我知道自己的办法已然得逞了。车子一直驰到了海滩上,才停了下来。我立即身子一滚,滚到了车底下,无论如何精明的人,大约都不会想到,在车子下面,会有人藏着的,我见到他们两人下了车,向海边走去。等他们走得远一点,我已然不止可以看到他们的足部,而且也可以看到他们的全身,我看到他们两人,上了一艘小舢板,大师伯立时划动桨,向海中荡了出去!
我看到此际,心头不禁“怦怦”乱跳!
事情非常明显,大师伯是奉了“死神”之命,来结果我们两人性命的!
只不过因为我是他的师侄,所以他才叫我快些离开此处。而如果“死神”派出的人不是我大师伯,而是另一个赤水帮的龙头的话,那么此际,在小舢板上的,将不止是石菊一个人,而是我们两人了!
我的思绪,乱到了极点,但是有一个概念,却是十分明白,那就是,一定要救出石菊:不论她落在何人手中,都要将她救出:
我爬出了车底,向海滩奔去。冬日的海滩,冷清清地,并没有什么人。
我知道,若是与大师伯正面为敌,我一定没有法子救出石菊的。我只能利用尚未发觉有人追踪这一点来对付他,我跳上了一艘小摩托艇,检查了一下,发现有足够的汽油。
再检查一下发动机,觉得也一点没有毛病,一艘完好无缺的小型摩托艇。
我连忙脱去了原来的衣服,只穿了一件衬衫,又将西装上的衣袖,撕了下来,包住了头脸,然后,发动了马达,摩托艇向前疾驰而出,没有多久,离得他们两人的小舢板已然很近了。
我低着头,向前看去,只见大师伯也已然回过头来,大声喝道:“什么人?”
我一声不出。仍然驾着摩托艇,向小舢板撞了过去,只听得“乒乓”一声,我面前的挡风玻璃,已然被他的金莲子射得粉碎。
我身子一例,避开了余势未衰的金莲子。就在那刹间,我听得像石菊一声大叫,我连忙抬头看时,只见石菊已然被他抛至六七丈的海面之外!我不知道大师伯是不是识水性,我想立即将摩托艇向石菊驰去,但是却已然来不及了,摩托艇“砰”地一声,撞中了小舢板!
小肋额立时断成了两截,大师伯身形,疾掠而起,拔高了两丈上下!我一看这等情形,心中不禁大是骇然!
本来,我的计划是将他撞到了水中,立即抛出绳子,将石菊救了上来。可是,小舢板虽然被我撞成了两截,但是却并没有落下水,反倒向上拔了起来!看他的情形,分明是想落在我的小艇之上!我手忙脚乱,驾着艇向前疾冲而出,他正落在摩托艇后面,丈许远近之处。我连忙转了一个弯,抛出了绳子,石菊也已然知道有人前来救她,一伸手就拉住了绳子。我此际,不敢停下艇来等他,仍然驾着艇在水面飞驰,由于前进的速度太快,石菊被我从水面拉了起来!也就在石菊离开水面之际,两枚金莲子,向她激射而至!
我回头一看,大师伯正浮在海面之上,我连忙一抖绳子,将石菊拉了过来,避开了金莲子,她也落到小艇上,我立即将小艇向岸边驶去,艇几乎直冲上沙滩,我一拉石菊,道:“赶快走!”
石菊直到此际,才知道是我!
她道:“卫大哥,原来是你!”
我回头看去,只见大师伯正向岸上,疾游过来,我忙道:“别出声,咱们快逃,他是我大师伯,我们绝不是他的敌手!”
我拉着她,一直上了汽车,向前飞驰而出,在汽车中,我才来得及将包在头上的衣袖,撕了下来。
就在我撕下衣袖之际,陡地想起一件事来,不得大吃了一惊,车子也几乎向外撞去!
我的行动,本来极其成功,大师伯也未必知道救了石菊的人是谁,但是,我却忘了一点,我那件西装上衣,仍在小艇上,他只要查一下,便可以发现袋中有着我的名片,而知道事情是我所为!
虽然这是一件很微小的事情,稍为大意一点的人,未必能够注意到我的衣服,从而再搜查到我的名片。但是,我大师伯是何等样人?哪有放过这点线索之理?
可是我知道,这时候,再要回到海滩边上,一定已然来不及了!
我急得六神无主,在我一生之中,我从来也没有因为惶急而觉得这样心中混乱过。我不怕得罪“死神”,更可以和黑手党的党魁作生死之斗。(卫按:这个“黑手党”最近又在肆活动,据法新社西西里岛巴勒摩六月二十日电讯,黑手党徒,竞然设计,在一次爆炸中,炸死了八名警察!)
但是,我绝不能想像,如果我和我大师伯正面作对,会有一丝一毫胜利的可能性:
石菊也看出了我惶急的情形,她看了我好一会,才道:“卫大哥,有什么意外么?”
我一面驾着车,向前疾驰,不一会,便来到了通蒙地卡罗的公路处,一面拼命地在思索着对策,甚至没有听到石菊的问话。
石菊咬着嘴唇,又再问了一遍。我才叹了一口气,道:“大麻烦来了。”
石菊低下头去,道:“都是我不好。”
我想要安慰她几句,可是我脑中实在太混乱了,竞粗声道:“如今不是仟悔的时候,我们所遇到的麻烦,实在太大了!”石菊怔了一怔,眼睛红了起来,两滴眼泪,也随之而下,道:“卫大哥,我不再离开你了,但是,究竟是什么样的麻烦呢?”我想一想,道:“你的父亲来了,你知道不?”石菊“啊”地一声,不由自主,身子向后一仰,道:“我爹,他老人家?”
我点了点头,将我在尼斯那家饭店的见闻,向她约略说了一遍,道:“你父亲手下的人……”石菊道:“那人我是认识的,我在公路上遇到他,他将我诱到了那家酒店之中。”
我点了点头,道:“不错,可是你们的行踪,却被奉命来杀死我们的大师伯觉察了,所以,你才会落入他的手中,‘死神’可能知道国际警方对他的注意,已然越来越密切,或者是为了其他的什么原因,所以才令我大师伯,要将我们两人,毁尸灭迹,不令事情声张出来。凑巧他派出的,是我的大师伯,如果他派出另外一个高手的话,此际我们早已沉尸海底,和隆美尔的宝藏同样命运了!”
石菊静静地听我说完,才道:“我们现在不是已经逃脱了么?”我苦笑了一下,道:“不然,我们可能逃脱,但我将上衣留在那摩托艇上,要命的是,那上衣袋中,有着我的名片!”
石菊呆了半晌,道:“你大师伯的武功很厉害么?”我叹了一口气,道:“我们两人,是绝对无法与他为敌的。”
石菊听见我这样说,于是也着急了起来;道:“那我们怎么办呢?”
我想了好一会,才道:“我们回到了蒙地卡罗,立即就走!”
石菊呆了半晌,道:“我……我又上儿去呢?”她讲到此处,又滴下了泪来。
我道:“我已然发现,黄俊的女朋友,可能已然发现了隆美尔的宝藏,我们先到巴斯契亚,然后,再去找他们两人!”石菊叹道:“我爹这样对我,找到了宝藏,又有什么用处呢?”
我苦笑着,道:“连我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处,但是我却一定要找到它,我不想费了那么多的心计,结果却是失败!我要找到它,一定要!”
石菊默然不语。直到汽车将近蒙地卡罗的市区之际,我才将车速放慢了下来,我知道大师伯这时,一定也已然找到了汽车,在高速地驶回蒙地卡罗来。
因此,我不断后望,看看可有人在追踪我们,幸而,一直到我们进入了市区,尚未发现被人跟踪,我先驶到我租车的地方,告诉他们,我租的那辆车,停在尼斯城中,碎了一块玻璃,可能还因为停车不当,而要罚款,我给了车行足够的钱,才回到酒店中。
一到了酒店,我们两人,以最快的速度,整理了行装,我们决定弃去许多东西,又化了装,石菊变成了一个中年妇人,我也变成了一个上了年纪的绅士。当我结了酒店的帐,刚一出大门时,便见到我大师伯,面色铁青,从一辆汽车上跳了下来!
当时,我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石菊插在我臂弯中的手,也在微微地抖动着,但是檄天之幸,他并没有发现我们,而匆匆地走了进去。
我知道他一定是去向“死神”道及他执行命令失败的经过。
“死神”当然不敢责备他的,因为他是“死神”的长辈,但是我又可以确知,大师伯一定会心中不安,因为他没有完成“死神”的委托,他也一定将我们两人,恨之切骨,誓必将我们捉到手中,然后甘心,因为他是那种固守着“一诺干金”而不理所诺之言是不是合理的人。
我们在门口遇到他的一刹那间,虽然仍然向外走着,但是我们的姿势,一定僵硬得像木乃伊一样,因为我们全身肌肉,都因为紧张而变得硬化了:这或许使我们看来,更像中年以上的人,但事后,不论过多少日子,直到现在,虽然我又有过不知多少奇险的经历,但是我却从来也没有那一刹间的那种恐怖之感。我们下了酒店大门的石阶,才缓过一口气来,上了计程车,离开蒙地卡罗,两天之后,我们仍然以原来的化装,来到了巴斯契亚。
我们一到了巴斯契亚,仍然住在“银鱼”。我们离开了这个小镇那么久,这个小镇,一点也没有变化,我们休息了半天,我便展开地图,寻找施维娅的家乡,她的家乡,在巴斯契亚之北,地名是G领事告诉我的,那是一个很小的村子,叫做锡恩太村。
我们决定明日一早,步行前去。当晚,我们在一间房中,分榻而睡,午夜,我听得石菊在梦中唤我的名字。然而,我则整晚思念着黎明玫,想起她和“死神”已然结婚,我就不由自主,紧紧地握着拳头。
第十二部、父女之间的秘密
第二天一早,我已然醒了过来。我发觉我是被街上儿童的喧哗声吵醒的,我俯在窗口一看,不由得陡地吃了一惊,叫道:“看!”一辆劳斯莱斯,正缓缓地在街上行驶。这个小镇上,难得这样名贵的汽车,因此引得一大群顽童,在叫嚷追逐。
而那辆名贵的汽车,我却是见过的,正是石轩亭所乘的那辆。
石菊给我叫醒,跳了起来,我指着那辆车道:“你父亲也来了!”
我茫然地望着我,我道:“快!我们快离开这里,很可能死神和我大师伯,也会到这里来的。我们必须较他们先一步找到黄俊,这是时间的竞赛!”
她点了点头,我们迅速地化装好,出了“银鱼”,开始是慢慢地向前踱去,出了镇,路上没有人,我们便飞快的奔驰。
一遇到有人,我们便停了下来。
那一天,是一个非常晴朗的天气、已然有一点初春的味道。在大地上,春苗已然有点转青,到了十点钟左右,我们已然来到了锡恩太村。
那当真是一个小得可怜的村子,只有七八户人家,我们甚至找不出一个可以听得懂法文的人,他们操着他们的土语。
费了不少时光,我们才知道,施维哑和她的中国丈夫,正在村东大仓库附近,我们立即向东行去,走出两三里,便见到了所谓的“大仓库”。
那“大仓库”,实则是一个棚,在仓库附近,堆着许多高可两三丈的麦秸,周围十分寂静,只有在里许之外,才偶然有人经过。
我们来到了目的地,却不见有人。我正想出声叫嚷时,忽然听得在一堆麦秸旁边,传来了一阵欢乐的嘻笑声。
一个男的,一个女的,我们立即辨出,男的正是黄俊!
我们两人,向前驰出,只见黄俊已然完全换了当地农民的装束,正和一个十分健美的少女,在麦秸上追逐嬉戏,对于我们的来到,恍若无觉。
我几乎不想出声叫他,因为他们在这里的生活,实在是太平静、太幸福到令人不想去破坏他们,以及打扰他们!
我和石菊两人,又走得离他们近了一些,他们两人停止了嬉戏,抬起头来,望着我们。
在这样的一个小村之中,是很少有人来到的,尤其是外国人。是以他们都现出了奇怪的神色,施维姬的确是一个漂亮的女人,比我所见到她的相片,还要动人,因为照片上没有那股活力,她是一个充满青春气息的人,如果我是一个雕塑家的话,一定去请她做模特儿,塑一尊青春之像。她不好意思地望着我们一笑,掠了掠头发,站了起来,道:“你们找什么人?”
我一笑,以中国话道:“黄先生,你不认识我了么?”黄俊陡地吃了一惊,后退了一步,面上为之陡地失色!施维娅显然听不懂中国话,但是她的直觉,使她觉出我们的到来,对黄俊大是不利,她立即拦在黄俊的身前,道:“你们想作什么?”
我微微一笑,道:“小姐,你放心,我们绝不会伤害你们的,但是并不等于说,没有人会伤害你们!”施维娅的眼中,露出了将信将疑的神色,石菊冷冷地道:“师哥,我爹来了!”黄俊更是面如死灰,道:“他……在哪里?”
石菊道:“我们见到他在巴斯契亚镇上,他当然是为你来的!”
黄俊整个人像是呆住了一样。
我踏前一步,道:“俊老弟,不管你信不信,我愿意帮助你!”
黄俊忽然用双手撕着头发,道:“你帮不了我、谁也帮不了我,我的末日到了!”我走向前去,在他面上,重重地掴了两下,令他镇静了下来,道:“你听我说,不要慌张,你不为你自己着想,也得为施维娅着想!”他一听得我如此说法,忽然镇静了下来。
我又道:“你先将你所遭遇的困难,和施维娅详细说一说!”
黄俊点了点头,照着我的吩咐,向施维姬将他目前的境遇,说了一遍。
施维姬的面色,也变得十分惨白,我立即道:“施维娅,你必要将我当作朋友,要对我讲实话!”
施维娅茫然地点了点头,我问道:“施维娅,你可是已然发现了隆美尔的宝藏?”
“隆美尔的宝藏?”她现出了极其莫名其妙的神气反问我。
我加重语气,道:“是的。”
她摇了摇头,道:“没有啊!”我道:“那么,你给黄俊的那袋钻石,还有,那朵稀世奇——,钻石花,你是从哪里来的?”
施维姬向黄俊望了一望,欲语又止,我道:“施维姬,你必须说,否则,你可能失去一切!”
施维姬睁大眼睛望了我好一会,然后有点不大相信地说道:“真有那么严重么?”我用力地点点头,道:“一点不错,我希望你相信我的话。”
施维姬道:“那……那是我在潜水的时候找到的。”她的回答,本就在我的意料之中,我立即问道:“其余的东西呢?”
她又现出迷惑的神色,道:“其余的东西?那些东西有什么用?”
她的话,听来像是太过做作,但是我却相信,她是出自真正的无知,这种无知,是十分可爱的,因为她是那样的纯朴。
我道:“施维姬,你难道不知道,你已然发现的,是真正的钻石?”施维姬喜道:“真的么?”但是她随即望了一下黄俊,道:“即使是真的,我也没有用处,有了黄俊,我便有了一切。”
我和石菊互望了一眼,我们都觉得施维姬的话,是出自真心。
我问黄俊道:“黄朋友,事情已到如今这样地步,你该可以将事情的详细经过,说一说了吧。我认为如今你十分需要我们的帮忙,因此你最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说一说!”
黄俊想了一会,道:“可以。”
他讲了两个字后,又停了片刻,道:“掌门人认为那张藏宝图是真的,派我离开了西康,来寻取宝藏,我到了法国之后才发现那藏宝图,根本是假的,我可以只花极低的代价就在巴黎的街头买到它!”
我点了点头,道:“这我已知道了。”
黄俊道:“但是。我仍然来到了巴斯契亚,我见到了施维姬。”
他讲到此处,向施维姬望了一眼,叹了一口气,道:“师妹或许会认为我是三心二意的入,但是我遇到施维姬之后,我确是真心一意的爱她。”
我不耐烦道:“这一点我们可以看得出,你说你自己的事。”
黄俊道:“我认识施维姬之后,根本已将寻宝的事,丢在脑后,但是有一天,施维姬却对我说,在她几年的潜水生涯中,曾在海底找到过不少‘亮晶晶的玻璃’和一朵‘玻璃花’,我叫她拿出来给我看,我也不能确定是不是钻石
我连忙问道:“她是在哪里找到的?”
黄俊道:“东一颗,西一颗,几年以来,她搜集到了—袋。”
我点了点头,道:“那一袋,就是我在轮渡上看到的了?”
黄俊道:“不错,我怀疑那是真的,恰好师妹打电报给我,叫我快点去见她,我便暂时和施维姬分手,师妹却已被‘死神’追逐,离开了原来约定的地方。
“这点我早已知道。”我说:“因为当时我和你在一起,一切情形都亲眼看到。”
黄俊点点头道:“不错,我找不到师妹,在轮船之上,巧遇卫兄,我们之间,还因误会而打了一场呢!”
“是啊!”我说:“那么,你为什么又将钻石,弹到海中去呢?”
这是我非问不可的一个问题。
因为,我如果不是发现黄俊将钻石一颗一颗地抛到了海中去的话,我根本不会卷入这个漩涡之中的。
黄俊又向施维姬望了一眼,道:“那是一个误会,我们约好了,我打电报给她,她一定回电报我,结果,我却收不到回电,我不知那时她已然落入了某国领事馆的手中,我只当她变了心,所有的一切,都对我没有意义了,所以,我明知那一袋钻石是真的,也都将之抛入海中……
“所以——”我接口道:“我们一上了荒岛,你就将施维姬的相片给我看?”黄俊道:“是的,我非常怀念她。”
这以后的事情,我却是亲历其境的,不必再多加盘问了,我道:“黄俊,你叫施维姬,带我们到她发现钻石的那个海域去潜一次水。”
黄俊转达了我的意思,施维姬立即道:“可以,就今天么?”我立即道:“现在!”
施维姬站了起来。可就是在她刚一站起的一刹问,一阵汽车马达声,怒吼而至,一辆劳斯莱斯疾驰而至。
汽车中,迅速跳出四个大汉,向我们望了一眼,躬身等在车门旁,从车子中,又走出一个老年人来。
黄俊一见到那个老年人,面色变得难看到了极点,身子也禁不住在微微发抖!那老年人正是北太极门掌门——武林大豪石轩亭!
石轩亭以威严无比的眼光,在我们身上,缓缓地扫过,我觉出身旁的石菊,也震动了一下。只见他向前,走近了几步。
黄俊已然跪了下去,叫道:“师父——”施维姬大惊失色,道:“黄俊,什么事?”石轩亭厉声道:“将这女人弄开!”
一个大汉,应声而上,便向施维姬走了过来。
我连忙横身拦在那个大汉的前面,喝道:“别碰她!”那大汉“嘿”地一声冷笑,拳风飕飕,一拳便向我胸前打来。
石轩亭在场,我明知动起手来,我们绝无上风可占,可是我也不能让他们对施维姬有所损害,因此,就在那大汉,当胸一拳,向外出打之际,我掌缘如刃,向他手腕,直切了下去!
他那一拳,尚未将我击中,我已然切中了他的手腕,那大汉不由自主,怪叫一声、捧着右手,向后踉跄了开去。
石轩亭冷冷地道:“原来是你!”
他讲了四个字后,突然转头向石菊望去,喝道:“菊儿,你见了我,诈作不识么?”原来石轩亭从我的招式上,认出了我的师门来历,从而识破了我和石菊的身份。
我心中暗叫不妙,本来,我们化了装,石轩亭倒也不一定认得出我们来。可是刚才我那一切,乃是疯丐金二嫡传的“云切手”,石轩亭是何等样人,自然一看便自认出i他既然认出了我的身份,当然便知道和我在一起的,乃是石菊。石菊被他一叫,战战兢兢地踏前了一步,叫道:“阿爹!”
石轩亭一声冷笑,道:“我没有那么好福气,你和你母亲一样,是个臭贱
他盛怒之下,只顾责骂石菊,却在无意之间,将他藏在心中的秘密,露了口风,石菊乃是何等聪明之人,一听之下、便不禁一呆,道:“爹,你想说我妈是臭贱人么?我妈是足不出户,当真称得上贤妻良母,怎么会是臭贱人?”
石轩亭面色陡变,道:“住口!”
在那刹间,我心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石轩亭骂的,一定是黎明玫!黎明玫真是石菊的母亲,但是,她又为什么在对我讲了之后、又不认呢?正在我思索际,石轩亭已然道:“你们两人,谁将宝藏献出,还可以免于一死!”他们两人尚末回答,我已然忍不住道:“石前辈,他们两人,都交不出宝藏来的,那宝藏是否存在,也还是大疑问哩!”
石轩亭厉声喝道:“住口!”—面向身后四人道:“难道还要我出手?”
那四大汉身形飘动,已然向我外了过来,我不等他们扑过:已然向前迎了上去!我迎上去的那个,正是刚才吃了我苦头的,他一见我来势汹汹,不禁退缩了一下、我一伸手、已然在他腰际,重重地拍了一下、紧接着,—脚反踢、正踢中身后攻到的一人的小肚之上。
这时候,其余两人,已然一个自左,一个自右,向我攻到。
我身子立即向后一缩,两人一个扑空间,我双手齐出,在他们肩头,轻轻一扳;两人已然向前,跌作了一团,我也抽身后退。
我自己也未曾料到:一动上手、竟能在片刻之间,将四人打败。
我相信这一定是石轩亭为人,极其猜忌凶狠,所以他门下能得到他一分真传的人,已自不易。因此那四个大汉,才会如此不济事。
石轩亭“哼”地一声,道:“有两下子哇!”他一面说,一面向我疾欺而至!
也就在此际,石菊大叫一声,道:“爹,你不能!”她一面叫,一面向我扑来,但石轩亭一挥手间,石菊已然向外跌去。
而石轩亭挥出的手,一圈之间,已然一掌向我当胸击到,劲道之强,实是罕见!
我万料不到,石轩亭狠辣无情,竟然一至于此,居然连父女之情,也毫不顾念。因此,我对石菊同情,不由又加深了几分,看着她跌扑在地上的情形,痛心之极。
我一见他一掌击到,连忙向后退去。但是,他在陡然之间,身形又向前滑出了三尺,我一退变成了白退,连忙一侧身时,“砰”地一声,一掌正击中在我的左肩之上,我只感到头昏眼花,身不由主,一交向后跌出,直向一堆麦秸撞去!
他那一掌,力道奇大,尚幸我背后,有着老大的一堆麦秸。
如果不是有着那样的一堆麦秸,我不知要跌出多远,方能站稳脚跟,而如果碰到了石墙上的话,我非撞成重伤不可!
我的身子在麦秸堆上,弹了一弹,只觉得左肩之上,骨痛欲裂,一条左臂,已然抬不起来,但是我咬紧牙关,还是站了起来。
只听得石轩亭“哼”地一声冷笑,突然又一掌向施维姬挥出,施维娅大叫着,向后踉跄跌了出来,刚好来到我的身旁,我连忙一伸右手,将她的手臂握住,低声道:“施维姬,别急,我们会有办法的。”
实则上,会有什么办法,我根本不知道!但是我不能不以此来安慰施维姬,因为施维姬正在尖声叫嚷,石轩亭眼中的杀机更盛,如果她不停止叫嚷的话,只怕石轩亭会对她下毒手的!
幸而我的话起了作用,施维娅停止了叫嚷,睁大了眼睛,也不落泪。
石轩亭向我们两人望了一眼,“哼”地一声,转过头去,向石菊喝道:“跪下!”
石菊的双眼之中,莹然欲泪,向我求助地望了一眼,我只能默默地望着她,在眼色之中,给她勇气。石菊低声叹了一口气,在黄俊的旁边,跪了下来。
石轩亭走了两步,来到了他们两人的面前,喝道:“宝藏在什么地方,快说!”黄俊的语音颤抖,道:“师父……宝藏地图……根本是……假……的!”
石轩亭“嘿嘿嘿”一阵冷笑,那一阵冷笑声,听来实是令人惊心动魄:我看到黄俊的额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施维姬在这时候,突然大叫道:“黄俊!勇敢些,不要做懦夫!”
我忙道:“施维姬,黄不是懦夫,这种中国的师徒关系,不是你所能了解的,他必须这样,黄并不是胆怯,他只是在格守一种礼节!”
施维姬似信非信。石轩亭又道:“既然藏宝图是假的,何以不回桃源谷来?”黄俊道:“弟了一时糊涂,尚祈师尊原有。”
石轩亭“哼”地一声,道:“一派胡言!”他又转过头来。问石菊道:“你是我的女儿,也想见财起意么?”石菊忙道:“爹,我们确实未曾发现宝藏!”石轩亭怪叫一声。道:“好哇!”手掌向两人的顶门,比了一比,疾拍而下!
显然,石轩亭怒气,已达到了顶点,对门徒幼女,不再留情。
我在一旁,一见石轩亭的手掌,向他们两人的顶门拍下,心中不由得大吃一惊,可是,石轩亭出手,实在太快,不要说我根本没有能力去抢救,就算有的话,也是来不及!我心中一阵发凉,眼看黄俊和石菊两人,要双双地死在石轩亭手下之际,突然听得一声冷笑之声,紧接着,“嗤”,“蚩”两声,两道金光,电船而际,奔向石轩享有腕脉门!
两道金光,来势神速到了极点,而且认穴之准,也是无出其右。石轩亭不论是要拍向黄俊,还是拍向石菊,都不免要被射中!
石轩亭的心中,也不免一凛,立即收掌,向后面退出了两步,那两道金光,贴着黄俊和石菊两人的顶门,电般飞过!
我一见那两道金光飞到,心中又惊又喜。
两道金光当然是我大师伯的金莲子,也就是说,他已然来到了近前。喜的是,大师伯一到,石轩亭有了对手,黄俊和石菊,总算又从鬼门关前,退了回来。
但是既惊的是,师伯一认出了我,我还向哪里去逃?
我抬头循声看去,一望之下,心头不禁突突乱跳!只见在七八尺开外,已然立了四个人。
一个是我大师伯,另一个,像是曾见过几面,但印象却十分淡薄的胖子。那胖子身形甚矮,又胖得出奇,看来像是一只肉球一样,一双眼睛,深陷在肥肉之中,虽是半开半闭,也是精芒四射!我心知他一定是赤水帮的另一个龙头。
另外两人,一个正是西装毕挺,鼻架金丝眼镜,柱着拐杖的“死神”.另一个,正是令得我心头乱跳的人,她便是黎明玫。
我和石菊两人的化装,十分精巧,因此这四个人,一时之间,都没有认出我们来,只是将注意力集中在石轩亭一个人的身上。
一时之间,静到了极点!
但是沉静只维持了一分钟,突然之间,那胖子“哈哈”一笑,身子突然滚动起来,迅疾之极,当真是难以想像,在我尚未明白他想做什么之时,只听得四声怪叫,那四个和石轩亭一起前来的大汉,突然各自飞出了丈许,跌倒在地:
那个胖子,却在四个大汉,尚未落地之际,便已然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石轩亭不愧是一代大豪,他手下四人,提了那胖子的打,他却是若无其事,反倒一笑,道:“蔡胖子身手,不减当年哇!”
那胖子笑道:“好说,好说!”
石轩亭冷冷地道:“可惜这样的身手却做了人家的走狗!”
那胖子的面色,陡地一变,石轩亭就在此际,一阵风也似,向他扑去:当真是其疾如电其快如风,令人看得,暗生钦佩之心。
我知道石轩亭和那胖子两人,都是当代硕果仅存的武林高手:他们两人一死,他们的绝艺,也可能永远失了传人,从此淹没!
因此,我一见石轩亭向蔡胖子扑去,心知他们两人,难免动手、那乃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强忍左肩的疼痛。向前跨出了一步,要看个仔细。
只见石轩亭一扑到蔡胖子的面前,左掌候出,撞向蔡胖子的肚子,蔡胖子身形不动,吸了一口气,他那凸出老大的肚子,在他一吸气之间,便像魔术变幻似地,突然不见。
而石轩亭的那一拳,势子已尽,难以再攻出,就在此际,蔡胖子左手反勾,向石轩亭左脉抓去,石轩亭连忙缩回左手来时,蔡胖子跟着一伸手,眼看石轩亭的左腕,已将被他抓住!
我的心中正在奇怪,何以石轩亭的武功,如此不济,可是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石轩亭“哈哈”一笑,右手疾扬而起,“拍”地一声,蔡胖子左颊肥肉之上,已然被石轩亭掴了一掌!
原来石轩亭拳撞出,自始至终,都只是虚招!赤水帮龙头,个个都是非同凡响的人物,但是看来,和北太极门掌门人石轩亭比来,还是差了一些。
蔡胖子中了一掌之后,半边脸肿起老高,看来更胖了许多。
只听得他闷哼一声,手足齐出,片刻之间,便向石轩亭攻出了六七招。我虽然用心观察,但是他出手,实在太快,我想要辩明他的每一招每一式,仍是在所不能。而石轩亭则身形飘飘,在片刻之间,将蔡胖子攻出的六七招,一齐避了开去。
只见石轩亭身形,突然一矮,一腿横扫而出。
蔡胖子双足一蹬,身子已然拔高了尺许,眼看石轩亭一腿,已然在蔡胖子足下掠过,而蔡胖子也向石轩亭打出了一拳之间,石轩亭单足支地,身子突然也拔高了尺许,刚才扫空的那一腿,陡地反扫过来,蔡胖子怪叫一声,已然跌出了丈许!
他跌出了丈许之后,立即站稳,胖脸之上满是油光,强笑一声,道:“佩服!佩服!”
石轩亭长笑一声,道:“些微小技,何足挂齿,蔡胖子你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地做了走狗,便小惊大怪起来?”蔡胖子的一张脸,几乎已成了紫姜色,但是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大师伯踏前了一步,向石轩亭拱了拱手,道:“在下向阁下领教一二。”
石轩亭道:“咱们是比高下,还是见生死?”
我大师伯道:“阁下绝对不必留情!”他一面说,一面早已欺前一步,“呼”地一掌,已然当胸压到,石轩亭身子略沉,反手一掌,迎了上去,“砰”地一声,双掌已然相交!
第十三部、高手过招
只见他们两人,各自退出了三步,可见功力相若,我大师伯在一退出之后,手扬处,一枚金莲子已然向石轩亭头部射出。石轩亭手指一弹,“啪”地一声,也弹出了一枚金钱,“铮”地一声,正弹在金莲子上,两件暗器,一齐进散了开来!
我大师伯大喝一声,道:“来得好!”双手齐洒,十枚金莲子,分成十道金光,向石轩亭一齐罩下去,石轩亭“哈哈”一笑,十枚金钱,也已然连翻飞过,一时之间,只听得“挣挣”之声,不绝于耳,二十枚暗器,四下进散,金光缭绕,蔚为奇观!
我大师伯呆了一呆,道:“想不到阁下在暗器功夫上,也有这等造诣!”
石轩亭冷笑道:“岂敢!”
他对大师伯,言语之间,不敢十分无礼,当然是他知道大师伯的武功,和他实在是不相伯仲之故。我大师伯双掌一错,又待攻向前去,忽然听得黎明攻娇声道:“不要打了!”
她才一出声,我大师伯身形一闪,便已然退后丈许,黎明玫向前走了几步,她身上仍然披著名贵的貉皮披肩,阳光之下,她面容虽然显得出奇的苍白,可是那种美丽,仍是无法形容的!
她向前走出了两步,道:“十五年未曾见面了,你好啊!”
石轩亭一见黎明玫走出来,面上便掠过了一丝十分惊恐的神色。
但是片刻之间,他面色重又凛然,喝道:“叛师之徒,还有什么面目见我?”
黎明玫突然笑了起来,道:“我为何被踢出北太极门,可要当着众人,说一说么?”
我看到石轩亭在听到说这一句话之后,全身陡地一震,面色也为之一变:
我心知他们两人之间,一定有着极其奇特的关系,石轩亭是石菊的父亲,而黎明玫又亲口对我讲过,她是石菊的母亲。
她又和我说过,她最恨的人,就是石轩亭。
然则,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究竟如何呢?
只见石轩亭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指着黎明玫,道:“你……你……你
黎明玫“格格”笑道:“你怕什么?你怕什么?”石轩亭又向后退去,刚才的豪气,已经不知去向了。
黎明玫道:“你怕被我们的女儿,知道了你的行为,也不齿你为父么?”
我一听这话,又是一怔,向石菊望去,只见石菊也睁大了眼睛,愕然望着她的父母。
黎明玫向石轩亭逼了近去,道:“十七年了,我装着叛师的罪名,无非是为了希望女儿能够长大,如今,女儿已经安全了,我……我……”
黎明玫讲到此处,眼中射出了怒火。我听了不由得又呆了一呆,她口中的“女儿”,自然是石菊,那么,“女儿已然安全了”一语,又是什么意思呢?黎明攻顿了一顿,又道:“我花了极大的代价,才换得了女儿和她心爱的人的安全……”她抬头望着青天,面上露出了笑容,道:“他们如今,已然该在很远的地方了!”
一讲了这句话,她突然又低下了头来,双眼直逼石轩亭,一字一顿,道:“如今我要与你拼命!”石轩亭在黎明玫越来越是激厉地讲话之际,身子僵立,一动也不动,而他的面色,也越来越是难看,我看得出他面色的变易,一半是因为发怒,但另一半,却是为了其他的原因!当黎明玫讲完之后,石轩亭猛地震了一震,陡然之间,手臂一圈,一掌已然向黎明玫疾拍而出!
那一掌,去势之快,不是眼见,当真不能令人相信,黎明玫陡地一呆,像是想不到石轩亭会立即向她出手,而就在那一呆之际,石轩亭的一掌,离她胸前,己只不过半尺!在一瞬间,我忘记了大师伯就在旁边,我不能现出原形,也忘记了我左肩上的剧痛,我简直忘了一切,大叫道:“明玫,快避!”我一面叫,一面足点处,右掌扬起,已然向石轩亭背后,直扑了过去!我那一扑,用的力道是如此之大,以致片刻之间,我眼前变得什么都看不到,而我的心中,也只有一个意愿,那就是要将黎明玫救下来,至于我自己会因此产生什么后果,根本不在考虑之列!等我扑到了一半的时候,我才能看清眼前的情形,这时候,离我那一下叫唤,至多只有两秒钟,我听得大师伯大喝一声,向前冲来。石轩亭左手向后一摆,也已然一掌击出。
石轩亭因为左手一摆,向后击到,他突然之间,向黎明玫攻出一掌,便慢了一慢,黎明玫陡地觉醒,但是,她想要避开之际,却已然不及,立即手腕一翻,也是一掌拍出!
只听得“砰砰”两击,我和黎明玫,各自向外,跌出了三四步。
我只觉头昏眼花,胸口发热,一跌出之后,便坐倒在地上,然而,我刚一跌倒,便见我大师伯,目中怒火进射,已然来到了我的身边,手起处,一掌已然向我的头顶击下!
就在我毫无抵抗能力,危险已极之际,只听得黎明玫大叫道:“别下手!”
她当然也在我刚才那一声叫唤之中,辨出了我是什么人,因此她才叫得那样凄厉,而令得大师伯的一掌,在刹那问停在半空之中,没有向我的头顶,击了下来,保住了我的性命。
可是,黎明玫退出之后,只顾及叫我大师伯不要下手,却忘了石轩亭就在她的面前,无声无息,向前滑了过去,一掌又已向她胸前击到。我吸了一口气,尚未叫出声来,只听得“砰”地一声响,“死神”扬起了手中的手杖,他的手杖,本来就是一柄铸造奇特的枪,一颗子弹,正射入了石轩亭的右胸,石轩亭面色一变,左手立即按在伤口上,可是,在那一瞬间,他仍来得及狠狠一掌,按在黎明玫的胸口上!
那一掌,简直比按在我自己的胸口上,还要令我感到痛苦!
石轩亭和黎明玫两人,一齐倒了下来。黎明玫的面色,变得难看之极。一时之间,四周静到了极点!
在如今的武侠小说中,常常可以读到“这一切,只不过是电光石火般,一瞬间的事”这样的句子,当时我们的情形,也的确是如此。
一切,全发生得那么快,连给你去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变故已然生出来了,事情已然发生了,整个世界对你,也似乎完全不动了。我看到黎明玫的面上,已然泛出了死色,我连忙连滚带爬,向她扑去。
她一等我来到身边,向我望了一眼,突然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她的笑声,是如此的凄厉,令得我不知如何开口,向她安慰才好!只听得她厉声叫道:“唐天翔,你过来!”她叫出了六个字,口角已然有鲜血流出,我霎时之间,呆了一呆,不知道她在叫谁。但我立即就明白了,因为“死神”立刻来到她的身边,屈下一腿,跪了下来,急急地道:“明玫,我是不得已,我实在是爱你的!”
黎明玫又是“哈哈”一阵大笑,道:“好!我一生之中,遇到了两个男人,原来都是骗我的!石轩亭!”
石轩亭中了一枪,伤势极重,鲜血不断地从他指缝中涌出,他听到黎明玫厉声叫他,只是“哼”地一声。黎明玫又道:“石轩亭你十七年前,诱惑我的时候。对我说过什么话来?”
石轩亭眼珠翻了翻,却没有说什么。
石菊一听得黎明玫的话,连忙一跃而起,道:“爹,她说什么?”
石轩亭勉力侧过身子,伸手向石菊招了一招,道:“菊儿,你……过来。”
石菊向前走了几步,在石轩亭的身边,蹲了下来。石轩亭艰难地抖着,在石菊的面颊上抚摸着,道:“孩子,她……是生你的母亲。”
石菊“啊”地一声,石轩亭又道:“可是你别忘记,她是一个下贱无耻的女——”他下面一个“人”字,尚未讲出,喉间突然“格”地一声,手指仍然指着黎明玫,便已然气绝身死!
黎明玫扬声大笑,道:“我总算眼看你死去了,你到阴府地狱,不妨再去骗骗无知少女!哈哈!”她一面笑,一面口角流血。
石菊呆呆地站了起来,望着黎明玫。‘
黎明玫的声音,突然平静了许多,望着石菊,道:“在我像你那样年纪的时候,被老贼欺骗……生下你来之后,老贼想要……杀人灭口,却给我逃了出来,如今,你……也像我这么大了……”
石菊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我知道,因为眼前的事情,对她实在是太不可想像了,她不知何所适从,便只好呆呆地站着。
黎明玫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唐天翔,你……骗得我好哇!”
“死神”满头是汗,道:“明玫,我一直不想杀他们,但是他们老和我们作对,明玫,我是爱你的,你信我这一句话!”
“死神”的面色,是如此地惶急,语音震颤,和他平日的为人,绝对不同,不知黎明玫信不信他的话,但是我却是相信的。
同时,我也知道,黎明玫现在是爱我的,她离开我,和“死神”在一起,甚至和“死神”结婚,全是为了我和石菊!因为她知道“死神”立意要将我和石菊除去,当然她也知道,“死神”手下能人之多,如果他立意要将我和石菊除去的话,我们两人,实是毫无求生的机会的。所以,她才答应下嫁“死神”,而以“死神”不再侵犯我们为条件!
在不知不觉中,我的眼睛润湿了,我低声叫道:“明玫!明玫!”
黎明玫转过头来,望了我一眼,闭上了眼睛,好一会才睁了开来,又望了我一会,才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我对不起你,我被人骗了!”
我想过去将她扶了起来,但是我自己也站不直身子,只得向她靠近了一步。
她握住了我的手,我道:“明玫,好了,现在,一切全都过去了!”
她低声道:“是的,一切全都过去了……过去了……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受人……骗了……”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我大吃一惊,叫道:“大师伯,快救救她!你将我怎么样都可以,快救救她!”
我大师伯在丈许开外,冷冷地道:“你不必求我,她已经没有救了!”我大声地叫了起来,道:“不!”
也就在那时,我感到黎明玫握住我的手,突然紧了一紧,但是却又陡地松了开来,我回头向她望去,只见她直视天空,已然死了。
这时,我才注意到天上像是有轧轧的机声,可是是什么声音,对我都没有意义了。
黎明玫死了!我呆了好一会,才按上了她的眼睛。
我望着黎明玫,不知过了多久,“死神”的咆哮才惊醒了我,他大叫道:“卫斯理,是你害死了她!”我回过头来,想起刚才的情形,如果黎明玫不是为了叫我大师伯不要下手,她当然不会中石轩亭的一掌的。
我心中感到了阵阵的绞痛,但是我直视着满面油光的“死神”,以极其冷酷的声音道:“唐天翔,你心中知道,是谁害死她的。那不是我,是你!”“死神”的身子,猛地一震,陡地站了起来。
他面如死灰,眼中射出兽性的光芒,怒道:“是你!是你!快下手将他们全都打死!”大师伯和那个胖子,互望了一眼,一步一步,向我逼了过来。“死神”仍然不断地叫道:“杀死他!杀死他!”可是,不等大师伯和蔡胖子逼近我的身前,那自天而降的“轧轧”之声,突然盖过了他的叫声,同时,一个洪亮的,显然由扩音机传出的声音,自半空中传了来,道:“每一个人,都举起手来!”
我们一齐抬头看去,只见三架直升机,已然离地面极低,每一架直升机上,都有枪口向外面露出着。大师伯和蔡胖子呆了一呆。从一架直升机上,已然跳下了三个人来。那三个人落在麦秸堆上,迅速地滚了下来,两个是警察,另外一个正是纳尔逊先生!
两个警察举着枪,我们这些人,全都呆立不动,纳尔逊先生来到了“死神”的面前,冷冷地道:“先生,这一次,我们有了证据,谋杀!我们在直升机上,用远距离摄影机,拍下了全部事实的经过!”
“死神”的面部抽搐着,但没有多久,便已然恢复了镇定,向石轩亭一指,道:“是这个人先向我妻子动手的,我是为了保卫我的妻子。”纳尔逊先生摸出手铐来,道:“这些话,留到法庭上再讲吧!”“啪啪”两声,“死神”的双手,已被铐住,“死神”回头叫道“你们快走!”他自然是想叫我大师伯和蔡胖子逃走。
但是此际,三架直升机都已然着陆,总共有四十名武装警察,包围在我们的周围。我大师伯和蔡胖子,插翅也难以飞出了。纳尔逊先生想得十分周到,他甚至带来了医务人员,医务人员在检查了石轩亭和黎明玫后,说了两个十分简单的字,道:“死了!”纳尔逊向我们望了一眼,道:“将他们一齐带走!”我因为受了伤,所以由两个警察,扶着我上了直升机。我和石菊、和“死神”在一架机上,那四个大汉、黄俊、施维姬和尸体,在一架机上,蔡胖子和我大师伯两人,在另外一架机上。纳尔逊可能以为我大师伯和蔡胖子是两个无关紧要的人物,因此只派了六个警察看守他们。但两个小时之后,纳尔逊先生便知道他犯了一个极重大的错误了!
因为,在直升机起飞之后的两小时,当直升机来到海面上的时候,我大师伯和蔡胖子两人,轻而易举地制服了那六个警察,从高空跃到了海中,纳尔逊和我,我们所有的人,都眼看着他们两人,跃到了海洋之中,但是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对于大师伯和蔡胖子两人的逃脱,我实在是又惊又喜,“死神”的面上,却泛出了微笑,并且恶意地向我,望了半晌。直升机在法意边境的一个小城降落,我们立即被转送到巴黎。在巴黎,我被送入医院。在医院中,我做了不知多少奇怪的梦。甚至于,我希望这所有的事情,完全是梦!
第二天,我事实上已经复原,纳尔逊先生来了。和他一齐来的,还有黄俊、施维姬和石菊。石菊见到了我,便哭了起来。
纳尔逊趋前,向我握了握手,道:“你们几个人,并未曾被控,虽然,警方可以控告你们聚众殴斗的罪名的。”
我苦笑了一下,道:“‘死神’呢?”纳尔逊先生笑道:“国际警方,早巳想将‘死神’关入监牢中了,但是,苦于没有证据,想不到他这次会以杀人罪被控;他是从不亲自出手杀人的,他被控杀人罪,和阿尔·卡邦以欠税罪被控,一样的幽默!”我听了纳尔逊先生的话之后,半晌不语。
纳尔逊十分高兴,以为这次可以令得“死神”身系囫囵了。因为他掌握了那么完美的证据,在那个大仓库旁所发生的事,他全用活动摄影机,拍了下来!
但是我当时,便觉他的目的,并不一定能够达得到的。
因为,“死神”在打出那一枪的时候,刚好是石轩亭一掌击向黎明玫的胸口之际。
纳尔逊又道:“卫先生,控方要你做一个证人,希望你在巴黎,多留几天。”
我点了点头,道:“可以的。”
纳尔逊先离了开去,黄俊和施维姬和我谈了一会,我和他们约定,巴黎的事情一完,立即去见他们,他们也走了。
只剩下石菊和我在一起了,她不说话,我也好久不说话。好一会,她才道:“卫大哥,你说,妈葬在什么地方好?”我眼睛又湿了起来,道:“随便吧!那朵钻石花,放在她的身边,你说好么?”
石菊默然地点了点头,忽然又哭了起来。
她哭了好一会,才道:“卫大哥,我是太孩子气了。”我苦笑了一下,道:“那你还回不回西康去?”石菊点了点头,道:“我自然要回去,掌门令牌,已然在我这里了,卫大哥,你可有空来看我?”我想了一想,道:“如果我有空,我一定会来看你的。”我才讲完这句话,忽然发现病房之中,又多了两个人!
我猛地吃了一惊,因为那两个人,从何而来,事先毫无踪迹,我定了定神,才发现那两人,正是大师伯和蔡胖子!
一时之间,石菊和我,都呆住了。我大师伯道:“我们要劫狱,要你们帮忙。”我摇了摇头,道:“没有希望的,他是最重要的犯人!”
大师伯道:“如果他因此被判死刑,我就绝不会原谅你!”我想了一想,道:“大师伯,你可能保证,如果他无罪释放,你们绝不令他再犯罪?”
我大师伯面上,现出惊讶的神色,好一会,道:“你有办法么?”我点头道:“我有。”大师伯道:“好,那我们两人,也能保证。”
他讲完这句话,立即迟了出去。石菊惊讶地问我:“卫大哥,你准备救‘死神’?”我叹了一口气,道:“菊,我希望你明白,我救‘死神’,并不是为了我自己的安全,而是为了他的的确确爱黎明玫!”石菊像是听懂了似地点了点头。
“死神”的案子开审了,他的辩护律师,力指他是为了保护他的妻子,而开枪伤人的,可是辩护律师的声调,显然很软弱,因为电影放出来,石轩亭只不过是一掌击向黎明玫,法官和陪审员,都不能相信一掌能击死人,所以“死神”的行动,分明是蓄意杀人。当审判进行到最高潮的时候,辩护律师召我们辩方的证人,我竭力不和“死神”与纳尔逊的目光接触,我只是叙述了中国的武术的神奥,不要说一掌打死一个人,便是一掌打死一头牛,也有可能的。主控官狠狠地问我:“你能吗?”我平静地答道:“我能的。”法官宣布退庭,第二天,在安排好的地方,我一掌将一头牛震毙,“死神”是为了保护他的妻子,被判无罪。事后,纳尔逊问我:“为什么?”我答道:“你的目的是在消灭一个罪徒,我相信我已做到了。”他似信似不信地走了。“死神”也来到了我的身边,问这:“为什么?”我们两人,对视了好一会,我才答道:“为了你也真爱黎明玫!”他面上现出一个极其难以形容的表情,毫无变化,然后,他一言不发,便离了开去。从那次之后,许久未曾和他见面,直到再和他相见时,那又是另外一件事了。我和石菊,又到锡恩太村,找到了施维姬,她领着我们在海底下找了七八天,我又找到一颗钻石,但是却别无所获。我深信隆美尔当年,的确有过惊人的、价值三亿美金的珍宝,藏在海底,但是如今,却已然散失了,散开在整个大海的底下,有许多,可能已然进了鱼腹!我们放弃了再寻找的企图,将钻石花和黎明玫一齐安葬。石菊黯然离我而去。我在开始的一个月,几乎每天都徘徊在黎明玫的坟前,低声地叫着她的名字,回忆着她和我在了起时的每一件细小的事,而每每在不知不觉中,泪水便滴在她的墓碑之上。 不错。。好看。。 原帖由 RubSix 于 2006-10-26 15:17 发表
是不是地底奇人。。。看得久了,忘了。。。
原来嫩不止喜欢亦舒,还有她哥。。。。
偶转这个,也是受嫩的影响。。:P
偶先认识她哥,才认识她的$害羞$ 原帖由 Keano 于 2006-10-26 23:07 发表
不错。。好看。。
你以前没看过?:o 原帖由 Keano 于 2006-10-26 23:07 发表
不错。。好看。。
$握手$ $握手$
谢谢捧场。。。偶争取每天转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