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imifan2008
发表于 2009-2-16 22:17
雪人(二)
房间里放着燃烧的木炭,闻起来无烟,烧起来噼啪作响,火星子像水沫一样四溅开来,还好炭炉周围有铁片围着。
“是上好的乌冈白炭吧?”我问刘爷。他领着我们穿过大院,沿着右边的石子路走到偏房——大概十几平方米,里面虽然简单,却有床有炭火,还有一套茶具,以及四张圆木黑漆凳。
“哦?看来客人倒是识货啊。”刘爷有些高兴。他很讲究,而讲究的人最高兴的是莫过于人家看出他很讲究。
“可是这木炭多产于北方,大老远运到这里使用?”我忍不住问道。
“呵呵,我是北方人,闻不惯烧黑炭的味儿,所以用自己运的白炭烧。前几年天气暖和倒也用得不多,今年用的都是往年留下来的,有些潮了,不过还是很顶事。”从房子的布局来看,的确不像是南方的住宅,看来刘爷的确是北方挺来的。
“我不明白,为什么您答应留宿我们,却不又不准备我们睡着呢?”李多抖了抖身上的残雪问道。
刘爷眼睛带着暖意,望着李多许久不说话,过了会儿,他又坐到椅子上,盯着炭火一字一字地说,虽然声音轻微,但在这房间里却听得真切得很。
“如果你睡着,明天就要到外面去捞你了。”说完,他用火钳拨弄木炭站了起来。
“你们也不必害怕,我去拿点吃的和酒,今天我也不睡了,陪你们聊聊,人多说话不容易困。”说完,又走了出去。
刘爷的话让我很费解,不过既然他警告我别睡觉就依嘱而为吧,反正熬上一夜总比在外面冻着强。
我看了看表,才七点,但是却觉得已经很晚了似的。
吃的东西很简单,却很结实,都是入腹就能产生热量的,肉馅大饺子,厚实的煎饼,还有缓缓的温酒,喝下去的确暖和多了。
“别吃太饱,否则容易犯困。告诉你,别说睡觉,打盹也不行!”刘爷再次严厉地警告我们。我和李多饿极了,只好一边吃一边含糊地答应着。
忽然房门一开,那个先前开门的孩子蹿了进来,像只小老鼠一般拉着刘像的胳膊袖子,仰着头怯生生地喊道:“爷爷。”说着伸出小手等着刘爷抱,还看着桌子上的东西咂吧着嘴。李多想叫她一块过来吃,但刘爷拒绝了。刘爷没有抱她,只是拉着她的手走过来。
“这是我外孙女,你们叫她望春吧。”说完,低头叫着女孩,“望春,晚饭吃过了啊,那是客人的。”说着,领着她出去了,小女孩则听话地点点头。
大概过了半小时,刘像进来收拾了一下,然后三人坐在炭炉边聊起来。
从刘爷口里我知道他本是北方人,幼年时随家人躲避战乱来到这个小村子。而这个村子倒也不普通,古时出过几位状元,这些人走出了山村走进了京城,功成名就的时候又在家乡修建了村子外面的功德牌坊,这个村子也开始小有名气。不过当刘爷一家人逃难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大不如前了,但当地人毕竟都是识礼讲义之人,所以让刘爷一家人在这里生活了下来。
交谈中,刘爷始终不曾提及我的疑问,那就是为什么他一个外姓人现在反而是村子里地位最高的人。
还有开始的那个男人,虽然说刘爷在这里说话最有分量,但那个男人脸上的厌恶之情却是无法掩饰的。而且谈及刘爷的家人时他也总是一语带过。
谈话的内容越来越少,最后刘爷出去了。我开始觉得疲倦,看了看李多,似乎已经睡着了。我记得刘爷的话,强打着精神不敢睡过去,可是不知道是否白天走得太累了,我越来越犯困,最后居然真的蒙了过去,打了个瞌睡,我怕自己再睡过头,于是站了起来,想打开门去雪地上站站,好清醒一会儿。
外面黑得很沉,大家都睡了,除了偶尔刮过风声,就只剩下我自己的脚步声了。还好外面不算太冷,不过我站了一会儿,还是打算进屋暖和暖和。
当我转身想开门进屋的时候,忽然看到茫茫雪地上站着一个人影。并不高,只是孤零零地站在远处功德牌坊之下。
我不想大声喊,怕扰了人家的美梦,心想可以乳是过路人,于是迈着步子走了过去。雪地反射着仅有的一点点月光,让周围产生了一圈圈如水注般的梦幻景象,当我走到那“人”面前时才看清楚,原来只是一个雪人。我哑然失笑,或许是哪个顽皮的孩子堆的吧,远远看去的确很像真人。
可我再仔细一看,却又觉得不对,哪里有孩子堆雪人如此逼真,五官脸庞服饰都出来了,与其说是雪人,倒不如说是雪的雕塑品。只是这人却不太熟悉,也从来未见过。
而雪人的面貌却分明是我的样子,在黯淡的月光下,我对着另外一个雪白的自己发呆。
忽然我觉得雪人动了起来,我原以为是自己眼花,但的确如此,它犹如滑行着一般朝外“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产生了很大的兴趣,于是赶紧回到屋子里,戴好手套、帽子和手电筒走了出去,紧跟着雪人。
它似乎有意让我路着,总是保持着不紧不慢的速度,而我却叫苦不迭,虽然穿上了胶鞋,脚底却依量打滑得厉害,所以我们之间始终有段距离。
不知道走了多久,总之回头已然盾不见那高大的功德牌坊了,我有些犹豫,离天亮尚早,万一在这里迷了路就不妙了,可是如果就这样回去,更加不符合我做事的原则了。
雪人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最后停在了一片空旷的雪地上。当我慢慢靠近的时候,却看到雪人开始慢慢地融化散开,最后和雪地融为一体了
而我也感觉脚下踩到了什么,似乎是硬石。
我蹲了下来,哈着气打开了手电。
黑糊糊的一片,我脱却手套用手摸了一下,即便已经冻结得光滑如铁,但我依旧感觉到了,那是人的头盖骨。
我使劲拨开了雪,果然,一个人头露了出来,他整个被埋在了雪地下面,两颊青紫,双手环绕在胸前,十指弯曲,保持着冻死前的样子。我又从旁边的雪地里陆续挖出了几具尸体。
他们有着共同的特点,都是冻死的,都是男性。他们的服饰多种多样,不像当地人。
我意识到自己似乎进入了一个设计好的圈套,而我则是猎物。
当我想转身回去时,却发现双脚已经被牢牢抓住了,一双如雪般的手虽然纤细,却如老虎钳一般死死固定住了我。
脚下的雪地开始慢慢隆起一个大包,雪块滑下,一个留着雪白长发的人形的东西冲了上来,我下意识地将手电筒推到最强,然后对着它射过去。
我将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她的眼睛,犹如一颗黑色玛瑙,全身雪白,唯有那双眼睛漆黑如墨。
她似乎很惧怕强光,一下子又退进雪里,但是我的双脚依然无法移动,气温开始急速下降,这样下去,不到两个小时我一定会冻死。那东西犹如狼惧怕火焰一样躲藏了起来,只要手电筒光源一断,她又会再次扑过来。
而电池也支撑不了太久。
我必须迅速做出选择,要么站在这里等人来,要么脱去胶鞋,自己走回去。
baimifan2008
发表于 2009-2-16 22:17
雪人(三)
要么靠别人,要么靠自己,我当然选择后者。我始终记得有人说过,如果你打算完全依靠别人,就意味着将后背完全出卖。
我迅速脱去了鞋子,然后脱掉里面的一件毛衣,将它撕扯开来,分别包住自己的脚趾,然后沿着自己来时的脚印往回走。
一咱上我可以感觉到身后那东西还在追着我,脚趾也由开始的冷变为麻木,我知道如果不忙赶回去,即便能逃脱,脚趾也会冻掉。
还好,我依稀看到了前面的灯光。
李多出现在了我面前,而我身后的东西也选择了退却。
李多哭着挽扶着我回到屋里,立即用了雪擦脚,万幸,我的脚保住了。李多想去叫刘爷过来,而我则拒绝了,告诉她不要把这事告诉刘爷。
第二天日头刚出来,刘爷走到房间里来,他非常吃惊地望着我,而我也看到他的眼睛黑了一图。
“你,居然还活着?”我的现状让原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一向沉稳的刘爷失态,我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只是还有些事情我必须知道。
“当然,我自己也觉得侥幸,如果不是李多起来救我,恐怕就算能逃出来,脚也残废了。”我躺在床上,苦笑了一下。
刘爷很快恢复了镇静,只是依旧疑惑不解。
“你在食物里掺了些类似安眠药之类的东西吧,其实从进村子的时候我就发现你们的脸色很疲倦,像那种长期睡眠不足或是深度失眠的人一样。当然,我也没在意,只是想到我原本很能熬夜,但昨晚居然会睡着,而你又不让望春吃那些东西才明白过来。
“其它昨晚你压根就没睡,或者说这个村子里的男人都没睡吧。”我缓缓地说着,其实只是我的猜测罢了。不过刘爷的默认坚定了我的看法。
“我只是想知道,你究竟想做什么,昨天晚上的东西又是什么。”我质问刘爷。
“我不想说那档子事,我作孽太多,要不是怕望春还小,我早就了结自己了。”刘爷痛苦的闭起双眼。
从刘爷的话中我得知了一个让我心寒的事实,那就是村外难走的路原来是人为造成的,刘爷让人把水一遍遍浇在路面上,为的就是留住过往的路人,而这样做只是为了保住他们自己的性命,因为每到雪夜,那东西就会出来觅食,而食物则是睡着的人。
“所以,其实你开始只是欲擒故纵罢了。”我冷冷地说,刘爷摇头。
“我是真的希望你们别留在这里,我已经害了很多人了。不怕告诉你,你遇见的怪物就是我的女儿。”刘爷让话让我更加吃惊。
“ 她不未出阁,就莫名其妙大了肚子,我无论如何打骂,她只是哭着说在一个雪夜被人蹿进房子里糟蹋了。于是我想隐瞒下来,让她生下孩子后送回老家,结果在即将临盆的时候不知道怎么走漏了消息。那时候正好也是如这般几十年不遇的寒冬,大雪封了山,村子无法和外界沟通,族长说是我女儿的不贞触怒了功德牌坊,老祖宗怪罪下来。并且他还逼我们将身怀六甲的孩子赶出去,否则就将我们全家驱逐出去,结果,我女儿在雪夜里自己离开了村子。”刘爷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痛苦地说。
“ 一个月后,我在家门口发现我女儿的衣物,里面裹着一个婴儿,就是我现在的孙女,我希望她的到来可以让春天赶快来,所以取名望春。那之后,只要每年雪夜,村门口的功德牌坊下就会出现一个雪人,和雪人长相一样的人只要晚上睡着就会被带走,然后再无音讯。他们说我的女儿变成了妖怪,旅长几所前也失踪了,所以没人敢继续待在这里,可是逃出去的人依旧被折磨着,他们最后又回到这里,不过失踪的都是男人,于是大家建议骗那些外地人来充当替死鬼,我也只好昧着良心这样做了。”
刘爷的话音刚落,房门忽然被踹开了,先前在村口遇见的精壮汉子领着一群老少爷们闯了进来,他们个个手里提着家伙,一脸凶相。
“姓刘的,让你做村长不是我们怕你,别不识好歹,你居然把事告诉这个外人了,以后村子里的人怎么活?从现在开始,我们一致推选孙茂当我们村长了,本来嘛,人家就是老族长的儿子。”中间一个瘦猴似的男人扯着嗓子喊道,谄笑着望着那个叫孙茂的人。
“ 刘爷,我敬重你年纪大,但我们村子世代知书达理,祖上还出过状元,你女儿伤风败俗,你自己尽干那些缺德事,还连累乡亲们受苦,我劝你还是别坐这位子了,乖乖养老。我马上就带着大家上山,把那害人精给灭了,不就一个白毛女么,我还不信她成了妖了!”孙茂冷笑着说。
刘爷气得全身发抖,指着他们半天说不出话。
“明明是你们要挟我,说我不去骗那些外乡人上当就对我外孙女下手,现在反而说是我?”刘爷双眼一黑,昏死过去。
孙茂继续笑道:“我可没去做那些事,收留那些人的是你,给人家下迷药的也是你,我们一村人都读过书,懂仁义,现在我们就去除害!”说完,一伙人跑出了屋子。
我很想制止他们,因为刘爷的女儿已经不是人力可以杀死的了,但是我无能为力。
“爷爷,处面好多雪人啊。”她奶声奶气地说道。我一听心想坏了,赶紧扶着墙走出去。
外面一个人都没有,只有那些汉子的婆娘站在门外非常恐惧地望着那些雪人。
日头变得分外昏黄,只见几十个雪人站在功德牌坊下面,我一一看去,却发现没有孙茂的。
一直到下午,我的脚稍微好点,便带着刘像和那些女人赶去昨夜地地方。
我只看见孙茂在,其他人都不见了,他面相痴呆地坐在雪地上,孙茂老婆哭喊着跑过去摇晃着他的身体,但没有什么反应。
“冷,好冷。”孙茂只是不停地重复这句话。望春看着孙茂,忽然张口喊了起来:“叔叔的背上有个雪人。”
但是我和其他人什么都没看到,而孙茂却一个劲儿地弯着腰说冷。
其他的男人都不见了,空旷的雪地里回荡着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这个村子完了。”刘爷吧着气说。
大家把孙茂带回去,刘爷问我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他,我只能摇头。
刘爷的女儿对温暖的渴望使她变成了专门窃取人温度的怪物,或者就像上古中提及的‘亻奚’囊一样,将人引回住所就吸干他们的精气,但她却偏偏放过了孙茂,或者说活着比死相对来说是更重的惩罚。
李多忽然又盯着望春:“你不觉得孙茂和望春很像么?”她问我。
这个没必要回答,望春则在外面不知忧愁地堆着雪人。
分手前,刘像说要带望春回北方,他说望春天生喜欢雪,也不怕冷,所以干脆带她去东北,那里有全国最美最厚的雪。
离开村子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看,功德牌坊似乎更好老旧了,上面堆积的雪花将它压得喘不过气来,或许,摧毁只是迟早的事罢了。(雪人完)
baimifan2008
发表于 2009-2-16 22:19
下面转两篇同一帖子里发的盗版书上的几个故事,权当没更新前看个热闹吧
baimifan2008
发表于 2009-2-16 22:20
第八十六夜胎痣
胎痣(1)
洪志让我捋起袖子,我一边捋一边忍不住地问:“怎么?给我讲故事是不是还要先检查我的身体吗?是怕我的心理承受能力不够?”
“呵呵,不是这样,我想看看你身上有没有胎痣?”
“听个故事还需要有胎痣吗?”我一脸的惊讶。
“当然不是,只是这个事情与胎痣有关。”
“原来是这样啊”我恍然大悟:“只是我的身上并没有什么胎痣,不过我很好奇,为什么有的人身上有,有的人身上却没有?”
“我听说过一个传说,据说在洪荒时代,女娲创人之时,分别在四个人身上留下了印迹,分别中一对翅膀,一只鸟头,一只鸟身,和三只脚,这些合起来就是神话之中的太阳神鸟三足乌。而这四个人也是掌管四季的神,分别为春神东君,夏神炎帝,秋神秋水,冬神冬伯。因此人们也常把自己身上的胎痣看做是吉祥之物。故事就从胎痣开始的。
小美是我在最初的时装公司工作时的同事,小美是我们对她的昵称,她的真名叫林志美,与影星林志颖只差了一个字,因为她的穿着与气质,我们当初都以为她是他的妹妹。
她的职责在我们办公室中是一个文员,每个月的工资是1500多块,这在深圳这个地方,并不算是高薪一族。对于一个女孩子,这些钱只够她的化妆品与衣服钱。但当我还听说她要每月寄回家给她的妹妹1000块读大学。心中不禁很是敬佩,但是敬佩之余,也听了她一些关于她是小三的传闻。但在办公室中,对于这些传闻她也并不理睬。也或许是她过于冷漠,也或许是众人对她的不屑,每次她都在默默地做着自己的工作,做过之后,就开始对着窗外发呆,有时我看到她的那忧郁的眼神,心中总是感觉很多惋惜!”
“怎么?你喜欢她了?”我问。
“没,只是我从来没有看过一个人,特别是一个女孩有这么丰富的眼神!也有突然之间,我有想接近她,了解她的愿望!”洪志微微一笑说:“事实上,我也是第一个走进她内心的人。一个周未的下午,我正在床上听MP3,手机响了,我看了来电显示,竟然是她的。对于这个,我真的很意外,犹豫了一会,按下了接听键,那里面传出了她很温柔的声音:“那么长时间没有接,我还以为你不想接我电话,今天下午有空吗?”
我没有拒绝,我很仔细地将自己收拾了一番——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甚至还洒了一些男士香水。然后就走出门拦了一辆TAXT,向她说的方向而去。
她说的地方是街心公园,阳光很温暖地照着,一对对情侣在各处诉说衷情,我和她在一条白色的法式长椅上坐了下来。她今天的打扮让我有些吃惊,她平时都是黑色或者深蓝的职业套装,今天却是一件白色的风衣,一条牛仔裤外加一双白色的长筒靴,看上去很靓,或者说比以前冷色调的她要阳光许多。
也不知道是我先开口,也不知道是她先开口,就这样我们聊了很久,这时这才发现在她那冰冷的外表之下,竟然有一颗火热的心,她告诉我说其实高中毕业她的成绩很好,却是因为老家重男轻女的思想,以及那高昂的学费,让她与大学在也无缘,刚开始的时候,她只是暗自己笑笑,自己终究不是命运的对手,于是就离开了那个地方,南下到了深圳。
“你相信命运?”我问她。
“以前相信,现在并不相信了”她笑了笑说:“我突然之间发现,很多时间都是可以改变的,包括命运,你认为呢?”
“如果不甘于流俗,也是一件好事。”我说。
说到这里,她捋起了袖子,让我看到了她的手腕内侧有一个很美的蝴蝶图案。
“这个是纹身吗?”我问。
“呵呵,你怎么也可能想不到,这是一个胎痣,一个美丽的胎痣,只是在以前并不是这样,它只是一个圆,很丑的那种!”她笑了,笑的那样无邪。
“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你才认为命运是可以改变的?”我也笑了笑,突然想起了一句该说的话忘了问她:“你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人吗?”
“呵呵”她又轻轻地笑了:“人非草木,谁能又无情?只是我看到那么多受伤的人,所以我很想找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只是我感觉这些年却怎么也找不到一个……说到这里,她突然之间不说了,眼睫毛长长的,似乎这之中就蕴藏着千言万语。
我一时无语,她突然之间站了起来,向前面走去,那一袭风衣,有说不出的风情。
说到这里洪志突然打住了。
“你的意思是说你有艳遇了吗?”我笑。
洪志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只是接下去讲道:“三天过后,她突然在下班之前给我打了一个电话。问我晚上是否有空?
我说可以.
baimifan2008
发表于 2009-2-16 22:21
胎痣(2)
从公司到她那里只有一个站的距离,很快我就到了她所在的租屋之前,这是一个很小型的精品的屋子,我定了定神,拿着一束鲜花向里面走去。
她的门竟然是轻掩着的,我推开走了进去,屋子充满满了一股淡雅的香味,就像平时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
“你来了?”她从里屋走来,她竟然穿了一件低胸的粉红色睡衣,从那睡衣之中甚至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她的身体。
“这就是你的私生活吗?”我问。
“怎么,你不想吗?”她笑了。
我对她所有好感在那一瞬之间全部的都没有了,鲜花被我扔到了地板上,我似乎听到花的哭泣,但是谁又理解我心中有多痛?在我走出她的房间并回头关之时,看到她张开双臂,似乎想拥抱什么,却在将门关掉那一刹那,我看到了她的胎痣竟然是圆的。而且在灯光之下发出了很阴晦的颜色。
“这是怎么回事?”我问。
“那是尸斑!人一般死后,就会因为机体的累积出现色斑,而她的就是尸斑。”洪志点了根烟。
“你是说,她已经死了?”我问。
“我也不知道,只是第二天,就传来了她辞职的消息。当我再去那个小屋时,房东是一位中年人,他说这里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住了。
我心中突然之间有些失落,我是爱上她了吗?但这不过是一场错爱罢了。她从此将消失在我的记忆之中,只是她什么时不在这个世上的,那真的是一个迷。”
“到此为止吗?”我问。
“没!”洪志说。
早饭煮了一些米,外加一些臭豆腐,我一直在想这样招待他很欠佳,但看他吃的津津有味,我也不好说什么。
“自从这之时,我就不在这个公司做了,虽然老板也总想留我,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的一份简历被《南国风》杂志看上了,于是我就去了那里当了一个兼职记者,虽然是兼职记者,我却当全职记者做了,就在做记者的第二天,我认识了业务员张方。他和我是在同一个楼上住的,所以没有事的时候我们总是喜欢在一起吹水。
多年的外来打工生崖,让张方体会到了生活的坚苦,他每次的从繁华如烟的深圳街头走过,都会感觉到这个人比蚂蚁还多的城市,自己可以忽略不计,但是暧昧的阳光,让他总感觉会有一些故事发生。
那些打扮如时,衣着时尚,穿著似乎可以看到内裤的短裙和低的可以看到波的高跟鞋女人,不断地从他的面前走过,虽然他的目光也会停留在这些女人胸前鼓起的最高点,但他也同样知道如此年轻的女人却显的珠光宝气,她们的身份不是妓女,小三,便是哪个富豪的千金。依靠自己零推销率去泡她们,简直是比登天还难。不说送她们一辆宝马,单是一辆昌河面包车都无法满足。挤公交已经成为习惯。而打TAXI也显得奢侈。因此他来到这个城市的第一天起,就在这个城市的最高层宣誓自己要单身至少五年。因为他非常清楚,金钱,是一个男人最好的装饰品,哪怕你赤身裸体,但在最隐私的部位上用一张人民币挡着,也会比皮尔卡丹更牌。长的帅不是错,错的是帅的脸不能不能当信用卡刷出钱来。
他的哲理总是一句接一句,这也是我喜欢和他聊天的原因。”洪志说:“人的命运总是在悲喜这中改变,有一天,张方对我说,他要去追一个女孩。我当时隐隐的感觉有什么不好,但是人家的喜事,我自然不好多说,以后的每天都沉浸在他与那个女孩的欢乐之中,有一天他甚至劝我也该找一个。”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我问洪志。
“我也问过,他也乐意给我说。他说是一天他去一个推销目标时,他看到了那个公司的前台,当他看到她第一眼时,他就打消了他要单身的念头。前台的提标签上写着三个字:陈可妮。也就在这一该,他已经将她的名字深深地记在了心中。
陈可妮穿着一身职业的前台装,与她拉直的头发,相配显得更加落落大方,那双眼睛更是让她透出了少有的雅致,那些只会努力睁大眼睛的来装可爱女孩,是远不及她十分之一的。
当时张方就想到了一个词来形容她:明眸皓齿。
爱情就像闪电,突然扑捉到了,这更是世界上修来的缘份。爱情不是一见钟情,而是让人怦然心动,张方突然变的徐志摩起来。
“你好,先生,请问您有约吗?”陈可妮立站了起来。
“是这样的,我是美自来公司的业务员,我想我们的产品,你们经理一定会喜欢!”说完,张方就掏出一张名片。
陈可妮看了看,有些忍俊不禁地笑了,然后接通了电话:“喂,李总吗?这里有一位推销洗发水的先生见您!”当她挂掉电话时,对张方说:“我们经理有请!”
当张方看到对方是一位秃头的老头时,便自觉地退了回来,然后来到前台那里说:“晚上我可以请你吃饭吗?”
陈可妮笑了笑说:“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他们就这样认识了吗?”我问。
洪志点了点头。
“呵呵,还真浪漫!”我说。
“这只不过是一场血色浪漫。”洪志接着说:“二十天后的一个下午。当时已经五点钟了,我拿着相机在街头拍摄。当我的镜头对准了“0度吧”时,却看到了张方与那个女孩一起在那里面吃晚饭。女孩的头发很直,就像是他给说的,背对着我,看不到面孔,而张方就坐在她对面。桌子之上还放着一大束白色的玫瑰花!”
“白色玫瑰花?”我有些惊诧。
“是的,白色的!”洪志说:“我当时也有些奇怪,但我又不好打扰他们,也就当做没有看到吧。
我一直想拍夜景,所以一直未了走,七点钟时,那个女孩突然之间站了起来,掩面走出了0度吧,拦了一辆TAXI就绝尘而去。张方从里面追了出来,他似乎想追上她,但就在这时,我只听到一阵尖锐的停车声,张方已经被一辆MPV撞出了十米远。挡风玻璃被撞得粉碎。司机呆呆的不知所措。
我也呆住了,我甚至想这是不是就是为了给我提供新闻素材,但很快随着人们的惊叫,我明白了这是真的,那束白玫瑰已经被他的血染成了红玫瑰。
我急忙来到了他身边,张方已经被自己的血完全覆盖了,手中的那束白玫瑰也成了红色玫瑰,他另外一只手中的照片也被血染红了。
“他死了!”我问。
“是的,生命就这样停止了!”
“那个女孩见到了吗?”
“见到了,是通过他手中的照片,只是,我没想到的是他手中拿的照片竟然是林志美。”
“什么?”我差点将自己嘴里的饭给喷了出来。
“从那一刻我就想起,或许她并没有离开这个城市,只是换了一个名字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她绝不是张方口中的陈可妮,而是林志美!”洪志说到这里,突然浮起了一些悔恨的表情:“其实是我害死了张方,他一开始谈的时候我就有预感,但没有告诉他!”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也怪不得你的!”我说:“那么,你以后又见过她吗?”
“没有,或许她这一次真的消失了。”洪志说:“但,不久之后,发生了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
洪志突然神秘一笑:“我有些困了,下次讲吧。”胎痣(完)
baimifan2008
发表于 2009-2-16 22:22
第八十七夜 齐鱼(1)
自古以来,无论南北方人似乎都有夏夜聚谈的习惯.可能是漫漫长夜无从打发,便凑到一齐聊天论地吧.我本身是极喜欢夏夜出来的,尤其是和美女那就更添兴致了.那种感觉我想反是追求过女孩的人都会知道.而且落蕾的心情今天也出奇的好,一边走我一边小心地问她:"难得有出来转转,我们去那吃宵夜呀?"她看了我一眼,然后说:"你打电话叫上纪颜和李多,一起去"蜀香园"吧."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这时间手机确响了起来. "是纪颜打来的,真是巧呀."我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告诉落蕾.
"我正想找你呢,现在你有.......什么?我知道了." 纪颜对我说现在有事情找我,让我马上就到他家去.听他的语气很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我看了一眼落蕾,有些遗憾又有点不知所错. "是不是有事?"她先问我. "嗯,纪颜让我过去,可能是有点急事." "那就走吧,吃饭随时都可以.我很想再听他讲讲故事."一边说落蕾一边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纪颜家使去. "今天恐怕没有时间给你讲故事了."不知道为什么,我隐隐感觉到一些不安.因为纪颜很少会像今天这样急噪,平时的他一向是很稳重的. 我们到他家的时候他已经在家里等我们了,而且李多竟然也在.这倒在我的意料之外.除了他们两人,还有一个女孩. 屋里的气氛很压抑.大家都没有说话,看到我进来,纪颜和李多同时站了起来.李多向我们介绍到:"这是我同学,她叫胡娜."这是一个挺普通的女孩子,不漂亮,但也不丑.就是那种放到人群中再也找不到的人.不过她的脸色很不好,苍白中带着恐惧.让我那不安的感觉升华到了一丝惊僳.纪颜看我们来了,对李多说:"让她开始吧." 我看了看纪颜,又看看李多,问道:"到底怎么了?风风火火地把我们叫来又神神秘密的.纪颜笑了笑说:"没什么大事,胡娜是李多的同班同学.最近家里出现了一点奇怪的事情,李多带着她来问我.正好我想让你也听听.省得将来埋怨说我有事没叫你.不过我不知道你在和落蕾在一起."听他话里有话,落蕾笑道:’正好我要听故事呢,快开始吧."纪颜摇了摇头,说:"这可不是故事,不过你既然来了就一起坐下听吧." 我们没有再说话,都坐下看着胡娜.她似乎有些紧张,喝了两口水,然后才说:"其实这事时间并不长.不过麻烦的很.我想李多很聪明,就和她讲了.她说你们都很有本事,就带我来了. 是这样的, 前一阵家里给我打电话,我妈说我爸病了.我就请了几天假跑回去看.开始的时候病得不是很重,就是发烧. 不过后来越来越重,每天的饭量越来越大,吃的东西非常多.但还是喊饿.一天要吃十几顿饭,每次吃的都是平时的好几倍.我和妈把他送到县医院,可是大夫说没什么大事.就是发烧,似乎是着凉.开了一点退烧的药就送了回来."她又喝了口水,脸的表情很无奈,慢慢道:"可我爸能吃这个病还是改不了,而且饭量极大.开始每天胡言乱语,说一些不明白话.医院又去了二次,还是没查出什么毛病.而且......而且住院又要钱多得很,我们就把爸接回家了.后来妈去找村长他爸王大爷.他今年八十八了,是村里最年长的人,而且懂风水算命.听说很准.虽然我不信,但妈还是让他去看了."说到着她停了下来,似乎再看我们的反映.落蕾问道:"后来呢?"胡娜抿了一些嘴唇,接着说:"后来王大爷到家里看了爸说他上不干净的东西上了身.妈就问他有没有办法治好,他说他不能治好,只能让爸把饭量恢复正常."我看了一眼纪颜,他听得很认真,似乎又在想什么.落蕾问道:"后来恢复正常了吗?他用什么办法治好的?" 胡娜点了点头,又道:"嗯.基本上饭量是正常了.不过神智还不清. 王大爷没用什么药,用的是针灸和推拿." "针灸?那不是中医吗?你不是说他会算命吗?"我感觉有点意思,这个老头也是一个奇人. "嗯,是中医.他可能会一点吧.而且听王大爷说他用的方法叫’辟谷’." 我没有听明白有什么治疗方法叫"屁股"的.转头看纪颜.正好纪颜也在看我,他笑了笑道:"辟谷是中国传统养生术的一种.也读避谷.分为主动和被动两种.主要是通过内在或外在的力量使人不吃或少吃饭.可以治疗某些疾病. "胡娜点了点头,然后说:"嗯,王大爷也是这么说的.他还说他治不了爸的病.得找一个能力更强一些的人来." 纪颜点了点头,问我:"欧阳,你怎么看?" 我耸了耸肩道:"你早有主意了,现在确来问我.不过我可不知道你会看病.上次受伤好像你也是在医院里躺好的吧?" "你忘记我是那里毕业的了?"纪颜道."不过现在看来他的病是现在医学治不了的." "那怎么办?你还会古代医学?"落蕾插话问他. 纪颜看了看满脸关切之色的李多和胡娜,然后说:"我们去看看吧.到时候到说.李多一听有点着急,她一把拉住纪颜说:"不行,你得先说你有什么治,要不你不能走." "你还不相信我吗?"纪颜对她有些无奈. "我当然一百个相信你,不过我想知道有把握吗?" 胡娜点了点头,表示她也想知道. 纪颜一笑,道:’本来我不想说的,我原来学过一些’祝由科’,这是一种古老的治病手段.有它的神奇之处.可以去试试." 我没有再问什么,感觉到人生的脆弱与无常不由得让我发出感叹.看看落蕾,暗忖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真是一种幸福.谁也不会知道自己的幸福会持续多久. 胡娜的老家远在河北的最北边,与北京,内蒙,山西三省相领的一个小城市.我和胡娜,李多,落蕾四人坐火车去.本来不想带她们两人,不过在她们执意要求下我和纪颜为了日后耳根的清静终于妥协.在给报社打了电话请了假后我们就出发了.不过纪颜不喜欢坐车,他自己去那等我们. 纪颜实在有趣.反正能不坐车从来不坐.不过我也从来担心他会迟到.有次问他到底他遁地的法术是什么,他拗不地我,才告我说他用的是道教上清门最高的法术,叫<太上丹景道精隐地八法>,相传一可藏形匿影,二能乘虚御空,三则隐沦飞霄,四术出有入无,五是解形遁变,六法飞灵八方,七曰回晨转玄,八炼隐地舞天。不过此术级难炼成.要每年立春之日开始修习,通过上清门特有的"吞符","冥气"等手段一年方有小成.他到现在数年也不过只得二法而已. 北方的这个城市天空灰蒙蒙的,一下车就会有些呼吸不畅的感觉;大地笼罩在谈谈的烟尘下,轻烟薄雾中飘浮着一丝压抑的味道。 纪颜还没有到,我们找了一个宾馆住下;然后我给他发了条短信。接下来的事情就是静静地等待我们这位主人公的到来。我们那二位美女在胡娜的带领下相约出去逛街了,真搞不明白她们的精力从那里来?如果是到了北京出去转转还有情可缘,不知道这个小城市里有什么吸引她们的地方;不过也许未知的才是最美的吧。我没有她们那样的精力,我头很痛,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我的房间里睡觉。 屋里有一点冷,这里的黄昏果然是不一样。我拉过被子准备睡一会儿,确在这时听到了一声叹气。声音很轻,但我决对没有听错,是一个男子的声音,似乎还不是很年轻。我们住的是一个准三星级的宾馆,还算干净。人不是很多,来的时候我们就打听过了。整个楼层了除了我们只有一间房间里住着有人,是一个中年人而不是一个老人。但我刚才的的确确听到一个老年人的叹气声。
baimifan2008
发表于 2009-2-16 22:22
齐鱼(2)
在我发楞的时候,这个声音又出现了。这次离我很近,就在门外。我“腾”地跳下床,冲过去一把拉开了门:和我想的一样,门外什么也没有,走廊里空荡荡的。就在我准备关门回屋的时候,这个叹气声再次出现了,这次这一声是在我的身后。我没有转身,我知道就是我转过去也一定看不到什么。最好的方式就是闭上眼,无论是什么它都会自己消失的。
不过这次我想错了,当我闭上眼的瞬间,我感觉到有一只手从后面搭在了我的肩头。手很轻,慢慢地向我的脖颈移动过来。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把眼睁开。因为我怕看到一个面目狰狞的东西或是血污遍地的场面,但我还是睁开了眼。
感觉没有消失,我眼前还是没有人。无形的手在背后掐住了我的脖子,力量一点点地增大。它好像贴在了我后背上一样。我有点别无选择了,脑子里迅速闪过纪颜曾经告我说如果遇到强大的灵异怪物时就默念《六字大明咒》,一般来说可以化险为夷。不过非常可惜的是那六个绕口的字我确没有记全,虽然歌里面都唱过但我还是没有记住,不知道我记住的这四个管不管用:“俺把你哄(唵叭呢吽),俺把你哄(唵叭呢吽)……”反正念比不念强吧,我一直这样安慰自己。
"你在门口干什么呢?"就在我念"四字大明咒"的时候,三位美女回来了。李多推了我一把,我下意识得躲了一下,这才发现那感觉已经消失了,那只无形的手也离开了我的脖子。
" 你们怎么回来了?买什么了?”我一边让她们进我的房间一边问。李多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落蕾和胡娜也没有说话,三个人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我。 "怎么了你们?"就在我奇怪的同时,发现她们三个人的裤管都是空空的。这一下终于轮到我天旋地转了. 望着面前目无表情的她们,我真的开始害怕起来。
她们始终没有再说一句话,自从进了屋就一直看着我。三个人的目光给带来了极大的压力,我搞不清我面前是什么人;也不知道我要怎么办才好。“纪颜,你在那?”冷汗已经浸透了我的内衣。有的时候死亡甚至不是最可怕的事情。
“欧阳!醒醒?”一个人大力的摇动着我的双肩,从朦胧中转醒才发现刚才的切好像都是幻觉。环顾四周,纪颜正在站在我的面前,而落蕾、李多和胡娜也看着我。“哦,她们是脚的。”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说什么呢?谁没有脚?”落蕾问我。
“没有,我没说什么。”我可不敢告他刚才的事情。纪颜看了看我,道:“你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吗?”
我摇了摇头:”好像是幻觉。我看到了很多奇怪的东西。
“我们都看到了,不过每个人不一样罢了。她们看到的是你出了车祸,要不是我正巧赶到恐怕她们仨先出事了。“纪颜没有说自己看到了什么,现在这个时间我也不好问他。
”那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胡娜问道。
纪颜从怀里摸了支烟,掏出火机慢慢点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才道:“我们让它盯上了!”
“什么?”我们四个人几乎异口同声的问他。
“齐鱼!”纪颜从口里射出两个字。接着他又补充道:“齐鱼是传说中一种四目六臂的怪兽,善幻化,能惑人。从刚才我们四人的幻像来看非它莫属。而且……“
”什么?“
”而且这还不是一只普通的齐鱼。刚才它用的幻术需要较高的能力。”
我们互相看了一眼,我皱了皱眉问他:“它很厉害吗?"
纪颜吸了两口烟,微微一笑道:”没事,只不过让他缠上怪麻烦的."听他这么说,我们几个都放下了心。李多嗔道:“那你不早说。卖半天关子吓死我了。“
我的一颗吊起来的心终于放了来。一屁股坐到床上,对纪颜说:”没你真还不行。刚才吓死我了。不过你的本事可出忽我的意料。有时间一定得向你学学。“
纪颜今天的心情好像不错,没多说话,从怀里拿出一本书给我扔了过来,道:“这是我前几年得到了一册真本,你可以看看。可能以后我们这种遇到得多了你有所帮助。”这是一本挺旧的线装书,就是那种竖排繁体倒着翻的书。我看着比较别扭,半天才看清楚名字是《凤阳府江湖法术总集》。纪颜看着我,道:”此书与《鲁班书》齐名,不过真本极少。现存与世的多是些欺世盗名之作 。”我翻了几页,说:“真有那么神吗?有这本书就万世不愁了?” 纪颜微微一笑,道:“你真不是玄学材料,也难为有这么高的兴致。好了,我们走吧。”
“走?上那呀?”落蕾正和李多胡娜三人咬耳朵,听到 纪颜说走,转过头问他。
纪颜一指胡娜,道:“去她家。齐鱼找上我们恐怕就是和这事有关系。夜长梦多。不如早走。我们几个人对望了一眼,也都无甚异议,就忙着退房出发。
胡娜的家离市区不是很远,从长途车倒小巴不到二个小时。这是一个三面环山的小村,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村子里静哨哨的,远远望去黢黑一片。 我对今天纪颜的安排感觉有点不理解,我们俩还罢了。他怎么让落蕾她们也跟着这么辛苦。 纪颜没有理会我的心思,他看看表然后对胡娜说:“带我们去吧。”胡娜也没有多说话,答应了一声就带路往前走。
因为天太晚,胡娜敲了半天门我们才进去。她家院子很大,三间平房一字排开,正中间的屋子刚点亮了灯。胡娜一进家就开门见山的把我们介绍给了她妈。那位朴实的老太太好像见到了救星,拉着纪颜的手道:“大夫,你可得救救他呀。我们全靠你了!”
纪颜把老太太扶到椅子上,和她说:“大妈,你现在能把大爷叫出来吗?我们最好现在就开始?”
“好,好,好。你等着。”老太太有些吃惊,胡娜扶着她进了里屋。
我和落蕾对纪颜的这个安排极为不解,对视了一眼就想问他,这时候纪颜说话了:“用祝由科治病子夜是最好的时间,而且齐鱼的控制能力也在这个时间是最低的。”原来这样,怪不得他要急急赶路呢,我们如此释然。
虽然有心理准备,不过将胡娜的父亲扶出来时我还是吃了一惊。他大约有六七十岁,一米七左右的大个(在老年人里);面色确白得彻底,白得我都感觉到有些害怕。双眼无光,随意的跟着胡娜移动脚步。纪颜让老头坐下。然后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一卷黄纸,只见他左掐了个决,有牙将右手的中指咬破在纸上画了一个符,然后嘴里念着什么。他治病的祝由科我懂得不多,不过掐决倒是知道。原来也听他说过《百决图》之类的书,说白了就是用手做个手型。不过这类的手型多一点而已。比如用拇指掐住中指第二节就算一个"巨阙决"听说再配合咒语“塆蠃忽“就可以达到隐身的目地;不过我从来没有实现过。《西游记》中孙悟空不是也掐决念咒吗?感觉纪颜现在快成仙了。
念了一会儿,纪颜把符贴到老头的后背上。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瓶,倒出几颗红色的药丸来。他向胡娜要了一杯水,然后将符在水里浸了一下,用这杯水让老头吃了那几颗药丸。忙完了这些,他转过头对我们说:“差不多了,大家休息一会吧。让大爷也去休息吧。”
我们几个愕然相顾,茫然地问他:“这就完了?”
“嗯,完了!纪颜好像有心事,若有若无地点了点头。
我和纪颜睡在小屋,等我洗好脚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第二天刚亮天,胡娜就高兴地跑来和我们说:”纪哥欧阳哥,我爸神智清楚了。就是这几天的事他记不清了。你们去看看吧。
baimifan2008
发表于 2009-2-16 22:23
齐鱼(3)
纪颜似乎知道这是必然,仅点了点头,对我说:“我们去看看吧。”
老头的屋里挤满了人,除了胡娜他妈和他哥他嫂子,胡娜、落蕾和李多三人也在。看我们来了,他妈一把拉往纪颜说:“太谢谢你了,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纪颜的表情确很严肃,他说:“大妈你们都坐,大爷现在虽然清楚了但还很虚弱。我们到客厅时说话吧。”
纪颜看着人都在客厅坐好,才慢慢道出实情。原来,胡娜家前几个月翻盖小房,就在拆旧顶的时候跑出一条蛇来,我国北方人的风俗是见蛇就打。这条蛇不大,是条小青蛇,跑得很快。好几个小伙子都没打着,眼看就要跑出屋的时候胡大爷正从外面进来,一脚将蛇踩住,拿出刀就剁了蛇头。后来别人都没要,胡大爷自己将蛇扒皮煮了一锅蛇羹汤喝了。他不知道那条蛇确不是一条凡蛇。原来齐鱼因面目丑陋,自古以来便以蛇的面目示人,胡大爷杀的那条小蛇就是一只小齐鱼,本已修炼了三年。后来的事都是它的家族齐鱼为它报仇所致。
“那你将齐鱼治住了吗?”我问纪颜。
他摇了摇头,道:“不容易呀。我想它还会报复的。万物有灵,也许它不会杀人。但它会让你很麻烦。”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胡娜的声音有些变了“以后可怎么办?”
纪颜看了看胡娜,说:”治他没办法也不代表等着倒霉。我已经将它的怨气集到了这里。“说着他拿出一块木头牌子,:“这块木头是块百年怨木,用来集齐鱼怨气是最好的了。如果你们家想平安,那么从今天起就供着它,一直到齐鱼的怨气完全化解了。”
“那什么时候化解完?”胡娜的母亲问纪颜。
纪颜把牌子举了举,然后说:"现在怨木是棕红色的。等到它变成白色的时候就好了。不过要很久。可能是十年,二十年。而且你们每年都要烧几天香才行。"
"齐鱼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它补充说。
回来的路上,我问他是不是真的要拜一块木头牌子那么久,"我总有种你在惩罚胡家的感觉?"
纪颜看了我一眼,然后说:"得道的齐鱼是非常可怕的。而且——"他顿了一下"任何人在任何时间不能以任何手段剥夺任何生灵的生存权!"
"好深奥哦,"李多从后坐一把抱住纪颜,说:'下面,我们去那里玩呀?"
第八十八夜 厕所
坐火车是非常无聊的事情,格登格登的单调声让人昏昏欲睡。初中的时候听过一个故事说一个外国小男孩就喜欢听这种声音,后来还靠听声音救了一个车的人。我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如果是我打死也听不出来。
外面风景单调的很,甚至基本上毫无什么风景可言。一望无垠的麦田玉米地,偶会出现一排冲天高的白杨;除此之外一无所有。不过好在我身边有两位美女相伴,倒也让回程的路上不至于过份寂寞。李多绝对不是一个安份的主,不在自己铺上躺着确到外乱跑,没几分钟已经和周围的人都熟悉起来。她的上铺,也就是我的下铺是一个紫脸大汉,一看就是那种典型的北方人,身材魁梧,言语朴实。他接过来我递过的烟,憨厚的一笑。李多问这个大汉:“大叔,你叫什么呀?”
大汉又是嘿嘿一笑,说:“俺姓戴,叫戴林海。你们就叫我老戴吧。” 李多哈哈一笑说:“好呀,老戴你讲个故事吧?”
我正想说他几句太没礼貌,可戴林海显然没有放在心上,他顿了一下说:“你想听啥?”
“嗯,讲个鬼故事。”李多说。
“好吧,不过俺不太会讲故事。就随便说一个吧。这是个厕所的故事。”他坐正了身子,掐掉手里的烟开始讲了,我和落蕾也凑过去听。
说起来这个故事很普通,是俺家的真事,好多人都知道。大概是十多年前,俺们市效有一个倒闭的硫酸厂,那块地方挺背的,平时没有人去。那会儿市效还没有开发,人很少;一过了十点就没啥人了。那是个夏天雨夜,快十二点了。俺三叔从那路过。
俺三叔是个木匠,在市里住。那天下县去给人干点活,回来的时候摩托车坏了,就慢慢推回来的 。当时雨下点挺急, 三叔全身都淋湿了。又有点内急,就左顾右盼地找地方上厕所。说来也巧,打老远他就看到一个公厕,里面的灯一闪一闪的非常容易看到。
他推着车到了厕所外面,这时候里面的灯就不闪而是灭了。锁好车走进去刚蹲下,就听见有动静。那个厕所分为里外间,他在里间,听到外面有声音。就像有人拿一个锤子在敲墙壁,“咚咚咚”的。他有点好奇,就提起裤子就出来看看。
外面站了一个人,大概二十多岁。是个小伙子。穿着一身白色的西服,很显眼。不过他的衣服很脏的样子,用俺三叔的话就是‘看上去像半年没洗过似的’。这个小伙子什么也没说,呆呆地看着我三叔,右手慢慢抻了出来,手里托着一张白纸。他把白纸送到俺三叔的面前,还是一句话都不说。俺三叔好奇的接过白纸,想看看有啥,没想到刚接过来那个人就不见了。吓得俺三叔把纸扔到地上就冲出了厕所。他摩托也没有推,直接又跑一个多小时跑回了家。
回家三叔就把这事打电话告了俺二叔。俺二叔在市文化局上班。根本不信这套,他坚持说三叔看错了。后来哥俩红了脸,三叔说:‘你要是不信现在我们去看。那张白纸还在地上扔着呢。’二叔也是个直性子,他说‘去就去。谁输谁请吃饭’后来他们俩人又约了二叔的一个朋友叫”白哥“的一块去。那个白哥是开出租的,在市里头道上有不少朋友(这个时候李多悄悄问我道上是什么意思,我悄悄告他们其实就大概算是黑社会)胆也大。他开车带着俺三叔和俺二叔一块到了硫酸厂。他们到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大概是凌晨二三点钟。可是那个厕所确找不到了。
后来三叔回忆起来说:‘我们找了很久,怎么也找不到那个厕所。’连自己停在门口的摩托也没了。‘ 这摩托丢了有理可寻。难道厕所也丢了?’二叔他们看三叔有点急了,就劝他找不到算了。这次算二叔输了,回去请吃饭什么的。终于把三叔劝了回去。
俺三叔回去越想越感觉不对,他天生也是个认死理的人。看看表快四点了。干脆也不睡了,出门打了个车自己又往硫酸厂去了。说来也怪,他到了那发现自己的摩托车好端端的停在外面,老远看那个坏了的厕所灯还是一闪一闪的。他慢慢得走进厕所看看,里面什么也没有。门口的地还是扔着那张纸。
三叔把纸拣了起来装到兜里。然后看看厕所里啥也没了,也就出去了。他推着车回家天已经亮了,这么折腾一夜也真累了,倒头就睡。醒来时吃过了中午饭,下午一忙也就把这事忘记了。
过了好几天,三婶子洗衣服的时候发现三叔兜里有张纸,就拿过去给他。三叔看到纸才想起来那天的事,打开纸一看把他吓了一跳。原来纸上用血写了一个电话号码。
俺三叔是个粗大胆,做事从来不想后果。他看到有个电话就想起来是不是应该打一下,想了一分钟也就拿起电话打了。接电话的是女人,问俺三叔有啥事,三叔说了半天才说清楚。没想到对方一听就急了,当时就要见面。后来他们约了时间见面三叔才明白,那个女人叫毛丽,他老公叫李洋。已经失踪半年多了。失踪的时候就穿着一身白西服。
毛丽说李洋是做乐器生意的,半年前去给一个刚认识的朋友送一批货,后来就没回来。三叔带着毛丽到了那个厕所,什么也没有找到,他们就报了案。开始警方说没法立案, 说这事太过有蹊跷,除非找到尸体。毛丽和李洋的父母就找了一个阴阳先生让他帮着去厕所看看。阳阴先生看了说这个厕所附近怨气非常重,很有可能在这周围。李洋的家人就开始在厕所这块找呀,挖呀。找了半个多月,终于在厕所后面找到了李洋的尸体。不过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了。这样警察就立了案,他们在李洋的手上发现肉烂没了的手骨里抓着一个扣子。而且破烂的西服上发现了很多血迹。经过化验发现那张写电话号码的纸上是李洋自己的血。而他身上确发现了另一个人的血。再经过深查终于有了进展,那个扣子是一种高档衣服上的,而最后和李洋做生意的南方人张华平原来就有这么一件衣服。最后一验血,李洋西服上的血就是张华平的。
原来当时张华平找到李洋说买一批乐器,李洋看张华平是外地人,就开了很高的价格。后来结账的时候他们有了分歧,张华平想分几次给少给一点,李洋不干。张华平就将李洋骗到硫酸厂说是给他拿钱,趁他不注意就拿刀杀了李洋。不过李洋在临死之前紧紧的抱往了张华平,还从他身上揪下一个扣子。这样,案子才算破了,李洋也才算昭雪。李洋他们家人还给了俺三叔一万块钱。”
戴林海讲完了他的故事,最后补充道:“钱是个好东西呀,不过做生意也要看对人。而且了不能太过份。像李洋这样为钱丢了命也太过于不值得。”
落蕾和李多两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看着我道:“晚上不能一个人去偏僻的厕所哦!”
纪颜似乎知道这是必然,仅点了点头,对我说:“我们去看看吧。”
老头的屋里挤满了人,除了胡娜他妈和他哥他嫂子,胡娜、落蕾和李多三人也在。看我们来了,他妈一把拉往纪颜说:“太谢谢你了,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纪颜的表情确很严肃,他说:“大妈你们都坐,大爷现在虽然清楚了但还很虚弱。我们到客厅时说话吧。”
纪颜看着人都在客厅坐好,才慢慢道出实情。原来,胡娜家前几个月翻盖小房,就在拆旧顶的时候跑出一条蛇来,我国北方人的风俗是见蛇就打。这条蛇不大,是条小青蛇,跑得很快。好几个小伙子都没打着,眼看就要跑出屋的时候胡大爷正从外面进来,一脚将蛇踩住,拿出刀就剁了蛇头。后来别人都没要,胡大爷自己将蛇扒皮煮了一锅蛇羹汤喝了。他不知道那条蛇确不是一条凡蛇。原来齐鱼因面目丑陋,自古以来便以蛇的面目示人,胡大爷杀的那条小蛇就是一只小齐鱼,本已修炼了三年。后来的事都是它的家族齐鱼为它报仇所致。
“那你将齐鱼治住了吗?”我问纪颜。
他摇了摇头,道:“不容易呀。我想它还会报复的。万物有灵,也许它不会杀人。但它会让你很麻烦。”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胡娜的声音有些变了“以后可怎么办?”
纪颜看了看胡娜,说:”治他没办法也不代表等着倒霉。我已经将它的怨气集到了这里。“说着他拿出一块木头牌子,:“这块木头是块百年怨木,用来集齐鱼怨气是最好的了。如果你们家想平安,那么从今天起就供着它,一直到齐鱼的怨气完全化解了。”
“那什么时候化解完?”胡娜的母亲问纪颜。
纪颜把牌子举了举,然后说:"现在怨木是棕红色的。等到它变成白色的时候就好了。不过要很久。可能是十年,二十年。而且你们每年都要烧几天香才行。"
"齐鱼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它补充说。
回来的路上,我问他是不是真的要拜一块木头牌子那么久,"我总有种你在惩罚胡家的感觉?"
纪颜看了我一眼,然后说:"得道的齐鱼是非常可怕的。而且——"他顿了一下"任何人在任何时间不能以任何手段剥夺任何生灵的生存权!"
"好深奥哦,"李多从后坐一把抱住纪颜,说:'下面,我们去那里玩呀?"
第八十八夜 厕所
坐火车是非常无聊的事情,格登格登的单调声让人昏昏欲睡。初中的时候听过一个故事说一个外国小男孩就喜欢听这种声音,后来还靠听声音救了一个车的人。我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如果是我打死也听不出来。
外面风景单调的很,甚至基本上毫无什么风景可言。一望无垠的麦田玉米地,偶会出现一排冲天高的白杨;除此之外一无所有。不过好在我身边有两位美女相伴,倒也让回程的路上不至于过份寂寞。李多绝对不是一个安份的主,不在自己铺上躺着确到外乱跑,没几分钟已经和周围的人都熟悉起来。她的上铺,也就是我的下铺是一个紫脸大汉,一看就是那种典型的北方人,身材魁梧,言语朴实。他接过来我递过的烟,憨厚的一笑。李多问这个大汉:“大叔,你叫什么呀?”
大汉又是嘿嘿一笑,说:“俺姓戴,叫戴林海。你们就叫我老戴吧。” 李多哈哈一笑说:“好呀,老戴你讲个故事吧?”
我正想说他几句太没礼貌,可戴林海显然没有放在心上,他顿了一下说:“你想听啥?”
“嗯,讲个鬼故事。”李多说。
“好吧,不过俺不太会讲故事。就随便说一个吧。这是个厕所的故事。”他坐正了身子,掐掉手里的烟开始讲了,我和落蕾也凑过去听。
说起来这个故事很普通,是俺家的真事,好多人都知道。大概是十多年前,俺们市效有一个倒闭的硫酸厂,那块地方挺背的,平时没有人去。那会儿市效还没有开发,人很少;一过了十点就没啥人了。那是个夏天雨夜,快十二点了。俺三叔从那路过。
俺三叔是个木匠,在市里住。那天下县去给人干点活,回来的时候摩托车坏了,就慢慢推回来的 。当时雨下点挺急, 三叔全身都淋湿了。又有点内急,就左顾右盼地找地方上厕所。说来也巧,打老远他就看到一个公厕,里面的灯一闪一闪的非常容易看到。
他推着车到了厕所外面,这时候里面的灯就不闪而是灭了。锁好车走进去刚蹲下,就听见有动静。那个厕所分为里外间,他在里间,听到外面有声音。就像有人拿一个锤子在敲墙壁,“咚咚咚”的。他有点好奇,就提起裤子就出来看看。
外面站了一个人,大概二十多岁。是个小伙子。穿着一身白色的西服,很显眼。不过他的衣服很脏的样子,用俺三叔的话就是‘看上去像半年没洗过似的’。这个小伙子什么也没说,呆呆地看着我三叔,右手慢慢抻了出来,手里托着一张白纸。他把白纸送到俺三叔的面前,还是一句话都不说。俺三叔好奇的接过白纸,想看看有啥,没想到刚接过来那个人就不见了。吓得俺三叔把纸扔到地上就冲出了厕所。他摩托也没有推,直接又跑一个多小时跑回了家。
回家三叔就把这事打电话告了俺二叔。俺二叔在市文化局上班。根本不信这套,他坚持说三叔看错了。后来哥俩红了脸,三叔说:‘你要是不信现在我们去看。那张白纸还在地上扔着呢。’二叔也是个直性子,他说‘去就去。谁输谁请吃饭’后来他们俩人又约了二叔的一个朋友叫”白哥“的一块去。那个白哥是开出租的,在市里头道上有不少朋友(这个时候李多悄悄问我道上是什么意思,我悄悄告他们其实就大概算是黑社会)胆也大。他开车带着俺三叔和俺二叔一块到了硫酸厂。他们到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大概是凌晨二三点钟。可是那个厕所确找不到了。
后来三叔回忆起来说:‘我们找了很久,怎么也找不到那个厕所。’连自己停在门口的摩托也没了。‘ 这摩托丢了有理可寻。难道厕所也丢了?’二叔他们看三叔有点急了,就劝他找不到算了。这次算二叔输了,回去请吃饭什么的。终于把三叔劝了回去。
俺三叔回去越想越感觉不对,他天生也是个认死理的人。看看表快四点了。干脆也不睡了,出门打了个车自己又往硫酸厂去了。说来也怪,他到了那发现自己的摩托车好端端的停在外面,老远看那个坏了的厕所灯还是一闪一闪的。他慢慢得走进厕所看看,里面什么也没有。门口的地还是扔着那张纸。
三叔把纸拣了起来装到兜里。然后看看厕所里啥也没了,也就出去了。他推着车回家天已经亮了,这么折腾一夜也真累了,倒头就睡。醒来时吃过了中午饭,下午一忙也就把这事忘记了。
过了好几天,三婶子洗衣服的时候发现三叔兜里有张纸,就拿过去给他。三叔看到纸才想起来那天的事,打开纸一看把他吓了一跳。原来纸上用血写了一个电话号码。
俺三叔是个粗大胆,做事从来不想后果。他看到有个电话就想起来是不是应该打一下,想了一分钟也就拿起电话打了。接电话的是女人,问俺三叔有啥事,三叔说了半天才说清楚。没想到对方一听就急了,当时就要见面。后来他们约了时间见面三叔才明白,那个女人叫毛丽,他老公叫李洋。已经失踪半年多了。失踪的时候就穿着一身白西服。
毛丽说李洋是做乐器生意的,半年前去给一个刚认识的朋友送一批货,后来就没回来。三叔带着毛丽到了那个厕所,什么也没有找到,他们就报了案。开始警方说没法立案, 说这事太过有蹊跷,除非找到尸体。毛丽和李洋的父母就找了一个阴阳先生让他帮着去厕所看看。阳阴先生看了说这个厕所附近怨气非常重,很有可能在这周围。李洋的家人就开始在厕所这块找呀,挖呀。找了半个多月,终于在厕所后面找到了李洋的尸体。不过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了。这样警察就立了案,他们在李洋的手上发现肉烂没了的手骨里抓着一个扣子。而且破烂的西服上发现了很多血迹。经过化验发现那张写电话号码的纸上是李洋自己的血。而他身上确发现了另一个人的血。再经过深查终于有了进展,那个扣子是一种高档衣服上的,而最后和李洋做生意的南方人张华平原来就有这么一件衣服。最后一验血,李洋西服上的血就是张华平的。
原来当时张华平找到李洋说买一批乐器,李洋看张华平是外地人,就开了很高的价格。后来结账的时候他们有了分歧,张华平想分几次给少给一点,李洋不干。张华平就将李洋骗到硫酸厂说是给他拿钱,趁他不注意就拿刀杀了李洋。不过李洋在临死之前紧紧的抱往了张华平,还从他身上揪下一个扣子。这样,案子才算破了,李洋也才算昭雪。李洋他们家人还给了俺三叔一万块钱。”
戴林海讲完了他的故事,最后补充道:“钱是个好东西呀,不过做生意也要看对人。而且了不能太过份。像李洋这样为钱丢了命也太过于不值得。”
落蕾和李多两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看着我道:“晚上不能一个人去偏僻的厕所哦!”
齐鱼(完)
Eggplant
发表于 2009-2-17 19:47
{:7_435:}
cd-f
发表于 2009-2-18 18:18
{:7_424:}
baimifan2008
发表于 2009-2-21 20:48
第九十五夜 荷官(1)
纪颜的信总是在我最觉无聊的时候到来,我知道那也必然是另一个有趣的故事。
(下面是纪颜的信。)
我是个喜欢四处走的人,朋友也是遍天下,于是在我路过那个比较熟悉的城市时,我自然想起那个比较熟悉的名字。
我无意去拜访他。实际上我并没去过他的家,而我也无法联系到他,因为他从不用手机。可是我知道如何找到他,因为他这种人生活极其有规律,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会在特定的地方看到他。
因为他是一名荷官。
这是个让你我都会觉得神秘而遥远的职业,而实际上,它仅仅是一份职业。对那些耳熟能详的职业,我们总以为非常了解,可是实际上我们往往对其非常无知。好比娱乐圈,那五彩光鲜的荧屏后究竟藏了几张照片,谁也不知道。每个人各司其职,好比你知道报社,医生了解医院一样,所谓隔行如隔山,也是这个道理。
荷官只是一个略有些不同的职业罢了,他接触赌,却又十分远离赌,实际上一个纯粹的荷官是不参与赌博的——我指的是那些迷失心智的赌徒,小小的赌其实可以是一种娱乐,就像听歌、泡吧、蹦迪一样正常,可是往往有很多荷官却无法从中脱身。
我不知道你是否了解这个职业,其实在澳门和拉斯维加斯这是很普通的职业,但是在内地的地下赌场和赌船上,还是见不得光的。培养一个荷官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虽然在那些有牌照的正规赌场,荷官工资待遇都很高,但如我朋友这样的,却无人来保障他们的利益。
我沿着自己熟悉的路找到了那家赌场,通过了盘查和暗口,里面并非如影视作品里描述的那样喧闹、污秽不堪,充斥着香烟和汗水的混合味道,相反,这里的人都十分有素质,与我儿时所见的村里的聚赌差别太大了。旁边甚至还有荷枪实弹的警卫,当然,他们隐藏得很好,如果不是如我这样喜欢四处死命观察的人,是不会注意到的。
四处穿梭着去兑换筹码的人,这些人大都身体瘦弱,长着大大的鹰钩鼻、尖刻的脑袋与向凸起的嘴。他们一脸兴奋,行动迅速如梭鱼一样穿行在这些体形富态、面容骄傲的赌客身边。他们并不是赌徒,而是一种叫“迭码仔”的人。他们大都有自己固定的主顾,每当那些大老板来赌博,迭码仔就帮着端茶递水,兑换筹码,仿佛手里的钱就是自己的钱一样,不过一般只有当他们的老板赢钱时,他们才能像秃鹫一样从狮子等强大的食肉动物口里得到一份残渣,但即便是这份残渣,也有 0.7%,足够他们生存下去了。另外这里还生发出很多职业,这些人像寄生虫一样聚集在这里。我以前的一位朋友就是专门用自己的房子招待那些老板们豪赌,据说光是夜宵吃掉的泰国进口水里和那用茶盅装着的小甲鱼都是一笔不菲的支出,当然,每次他的分红也有几十万之多。
这就是赌场,其实更像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大自然,所以我觉得这里更接近真实,而真实往往是残酷的,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生存方式,而无所谓什么正义,良知、道德,当然,也包括我的那位荷官朋友。
我很快穿过一帮赌徒走到了他面前,那些职业赌徒的表情各异,但有一点是相同的。
他们的手,都在颤抖。
无论是赢还是输,都在颤抖,有的剧烈,有的轻微,有纤细的玉手,也有粗糙布满老茧的大手,还有血管如根茎一样布满灰黑色皮肤的几乎可以叫爪子的手。
其实,赌徒享受的是决定胜负一瞬间的快感,赢和输,只是游戏后的附带品罢了。
他和三年前一样,依旧笑容满面,穿着白色的衬衣,没有一点尘埃,他说过他的衣橱里都是几十套一模一样的衣服——白色衬衣,黑色制服外套,漂亮的蝴蝶领结。他的手修长有力,脸圆而饱满,天庭方圆,眼睛深深地凹陷下去,在灯光下总是显得一片模糊,无法看清楚。他每次说话,两颊都会现出两个黄豆大小的酒窝。他的脸庞白晳如同一个文弱书生,笑起来总是低着头,露出上面一排如贝的牙齿,就像一个生手,实际上很多客人都被他的外貌所欺骗,他虽然年轻,却是这里技术最好的。每次发牌都是那样准确,他洗牌的动作比电影里的更加优美娴熟,仿佛是表演特技一般,双手灵活得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没错,他的手似乎就是为赌而生,十根手指和扑克夹杂在一起,仿佛慢慢融合了。
荷官不仅仅要手快,他用的技术还在于心理的研究,客人的热情,下注的多少,情绪的掌握,仿佛都信手拈来。他就如同一个木偶师,站在绿色的赌桌前,操纵着那着赌客,直到他们的筹码输光,悻悻而去。
他很少输,甚至有人说他没输过,按理说这样的声名传出去是不利的,因为没有哪个傻瓜会去挑战一个不败的人。来赌场,第一条就是要赢钱嘛。但是奇怪的是,他就像这个赌场的景点一样,来找他赌的人越来越多,大都是慕名而来,当然,都输得落花流水般干净。这就是赌的奇妙之处,是我和你都无法理解的。
我静静地看着他,他扫了我一眼,脸上没有其他的表情,只是点了点头,这算是打招呼吧。我也点了点头,然后靠着旁边的一个台子看别人赌牌——实际上我看不懂,我对任何赌具都很陌生,从小家教甚严,父亲和爷爷绝对不允许纪家人沾惹这些毛病。
这里是24小时营业的,赌客络绎不绝,荷官会累得吃不消,但老板对他这棵摇钱树抓得很紧,往往只是在客流稍少的时候才让他稍微休息会儿,我是算好了时间去的,所以没等多久,他便下班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对着门口做了个出去的手势,我则跟着他,走出了赌场。
“很久没见了,你居然想起来看我。”他对我笑笑,眯起眼睛,像一只刚睡醒的猫,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通宵了?”我问他。
baimifan2008
发表于 2009-2-21 20:48
第九十五夜 荷官(2)
“是的,准确地说从昨天下午四点开始到现在,差不多二十个小时了。”他的语气轻松,显然这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没打算离开么?你赚的钱也不少了,这样下去,身体吃得消?”我终究忍不住问他。他艰难地转动一下自己的脖子,依旧带着笑容。
“不,我做荷官不是为了钱。至于我的身体,实在不行,我会选择离开的。”说到这里,他略有些伤感。我看见他的左手还拿着一副扑克,不停地洗牌分牌。
“拳不离身,曲不离口么?”我打趣道。
他没说话,脸色有些暗淡,勉强点点头,又迅速将那只攥着扑克的手插进裤子口袋。
“去喝一杯吧,趁我还没睡着。”他拍拍我的肩头。我想了想,同意了。
我们找到一家普通的看上去还算干净的街边大排档坐了下来。这是一个海边城市,在内陆花钱都吃不到的新鲜的海产品这里比比皆是,便宜得很,可惜我不是太服那股子海腥味,勉强吃了些。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和你交朋友么?你该知道,我除你之外,没有什么朋友。”他吃下一块带鱼,又喝下一大口冰啤。我摇摇脑袋。
“因为你赢过我。”他淡淡地说,但是眼睛忽然似剑一般直视过来,我很少见过那种目光,非常富有侵略与攻击性。
“你是说三年前么?那是我运气好罢了,你也该知道,我压根儿不会赌博。”我端起酒杯笑了笑,但是我透过玻璃看到他那张模糊而扭曲的脸没有笑。
他放下筷子,飞快地从口袋里掏出刚才的扑克。
“抽一张,比大小。”他急促地说。我执拗不过他,只好随便抽了张,他也抽了张。
他没有看自己的牌,只是马上翻了翻我的牌。
一张黑桃A,他苦笑了一下。
“你知道那些人明知道赌不过我还要来赌么?”他收起扑克,双颊开始慢慢变红,似乎有些醉了,他的酒量并不大。
“因为他们相信运气,因为他们想拿钱来博博看,看是否运气可以战胜我这个几乎是不输的荷官,当然,也是为了好奇。而实际上运气这个东西太少了,甚至对我来说简直如恶魔般可怕。因为你就是个极好的例子,我永远无法赢过你,因为你的运气太好。”
他的最后一句话我自然受用了,的确,恐怕连你也是这样看我吧。
“而我的运气,自从三年前遇见你开始,已经没有了,所以我必须寻找另外一样东西,一样可以代替运气而让我不会输的东西。”他的瞳孔慢慢变小,盯着我。
我则看着他,准确地说是看着他的手。他的手一旦离开赌具就变得非常普通,但一旦接触到扑克一类的东西,仿佛一下子闪光起来,就像是被切割开的璞玉一般闪烁。
“三年前,我渴望做一个荷官,并非为钱,而是一种向往,我渴望与不同的人在一起赌,享受那种翻牌一瞬间定胜负的快感,我努力朝着理想走去,或许在碰到你和那个人之前,我只会是一个平庸的荷官。”他用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颤抖的嘴唇不知道是因为天气渐渐变凉还是情绪激动。
他用的左手始终插在口袋里。
“那个人?”我奇怪地问。三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的确只是一名普通的荷官,并没有今天这么神奇。他和我赌了一次后成了好朋友,我并不知道他以后还遇见了谁。
“是的,一个可怕的人。”他抬头看着天,仿佛陷入了沉思,仿佛想把自己的灵魂埋到浩瀚的天际里一样。
(下面是荷官的口吻。)
那时,我只是一个见习者,只有在人少的时候暂时替代一下。有一个下着暴雨的夜晚,赌客很少,而且大都懒懒散散,没有什么精神,当然,我们也是。
和你分开后我一直想着该如何走自己的路,因为你的生活就是我的向往,那就是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我正分神的时候,那个男人走了进来。他几乎比我高了大半个头,接近方形的脑袋上短而柔软的头发被雨水打湿了,紧紧贴在头皮上,就像一层被随意涂抹的泥巴一样可笑,但是当他走到我面前时,我却笑不出来了。
有的人行走起来带着一种气势,这个家伙无疑就是那样的人。我眯起眼睛慢慢打量起他来:穿着高筒黑色皮靴,黑色的西裤,过膝的灰色大衣;四方脸,额头高耸,两道剑眉朝着太阳穴分射而出,高隆的鹰钩鼻,厚厚的嘴唇,下巴正正方方的,还在一下一下地蠕动。他的大脸上有一道道的水迹,一滴滴地落在地毯上,瞬间形成一个个不规则的黑色圆形水渍。
他吐出口里的槟榔,冲我咧嘴一笑,一排带着绯红色的整齐牙齿像一点点的鲜血晃着我的眼睛。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双手,做了个开始的动作。
我几乎有些呆滞地发牌、开牌,结果可想而知,我输得很彻底,当然,我很快在老板的喝斥下被替代了。
可是我的继任者如我一样倒霉,转眼间,高个男人面前堆起一大笔筹码,我看见领班的额头开始流水。
是的,是流水而不是冒汗了,比那男人额头的水还要多。
那个晚上是老板的噩梦。那男人几乎赢走了赌场一个月的总收入,而且旁边几十台不同角度的摄像机都看不到他有任何出千的动作。
最后,他将筹码换成钱,装在一口黑色的皮口袋里,吹着口哨离开了。
我看见老板擦了擦脸,然后找来黑哥耳语了几句。黑哥很黑,不是我们那种黑,据说他六岁开始就光屁股在海滩上跑了,这一带没有不怕他的,据说他砍西瓜很厉害。
砍西瓜厉害的人,砍脑袋也应该很厉害。
老板是这样想的,我们也是这样想的,虽然那男人身材高大,但黑哥也不矮小,何况他还有兄弟,他的兄弟带着几尺长的西瓜刀。
我开始担心大个子了,于是我偷偷走出去跟着黑哥,而黑哥则跟着大个子。
终于,他们照面了,我以为会出现电影里才有的刀光剑影,可是才几个照面,黑哥一行人全部倒在了地上。
砍西瓜的刀到底还是不那么容易砍掉人的脑壳,我想下次老板会聪明点选择些别的保安了,不过我不得而知,因为我决定离开那里了。
在这里,赌场几乎是正当产业,大大小小的太多了,所以离开那里也不妨碍我实现成为一个伟大荷官的梦想。
baimifan2008
发表于 2009-2-21 20:49
第九十五夜 荷官(3)
实际是这只是第一步而已。
因为我决定拜师,拜那个大个子为师。
当我跪倒在他面前时,他有些哂笑地望着我,接着摇了摇巨大的头颅。
他拒绝了。当然我不死心,继续跟着他,做他的小弟,没有任何的奢望回报。我吃过很多苦,还受过伤,帮他挨过一刀,他从来不各我说话,也从来不阻止我做那些事情。我还是坚持着,终于他看我的眼神也渐渐变了,似乎带着些许温柔。
“我如果有儿子,差不多和你一般大了。”有一天,他终于开口对我说了第一句话。
我大喜过望,知道机会来了。
师傅几乎把所有知道的手法都交给了我,每次和我在一起,他的手都拿着东西,有时候是牌九,有时候是麻将,有时候是扑克筛子,我把那个当作他的爱好,就像有人喜欢手里捏颗核桃,或者握个钢球一样。
可是我学得虽多,却发现和别人赌起来还是会输。
于是我问他原因,他却只告诉我,我欠缺了一些东西,一些后天无法弥补的东西。
说到这里,我的荷官朋友忽然停了下来,望着我。
“你知道我师傅指的东西是什么了吧。”他笑了笑,忽然从口袋里又掏出扑克,我又抽了一张,这次还是我先。
是个红桃3,我刚想说我输了,可是他却拿了张红桃2。他似乎很满意这个结果,继续说下去。
(下面依旧是荷官的口吻。)
我开始抓狂,因为我知道自己离梦想似乎越来越远了,我一再央求师傅传授我别的方法,可是他依旧冷酷地拒绝。我也慢慢淡忘,决定就这样过一辈子算了。
可是我渐渐发现师傅的不寻常之处,他经常隔两三个月出远门一次,回来后就带着我四处赌博,可是每次赢来的钱又到处乱花,剩下来一部分全部给了一些生活穷困的人。开始我还以为他是一个侠客,劫富济贫,不过后来证明我太天真了。
我发现他施舍的那些人家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发现这件事也是偶然,他有时候烂醉如泥,便让我去应付那些问他要钱的人,可是我发现,那些来讨钱的人的手大都是断的。
我有些疑心,然后按照地址去调查那些人家,发现他们家里的男性都断了手,而且断手的时间和师傅出去的时间一致。
我开始慢慢调查这件事,当师傅下次出门时,我应诺说好好练功,实际上却跟在他后面。
他相当小心,不过我更加谨慎,跟在他相当远的距离后,他走到一处贫民窟中。天色渐暗,他敲了敲一个低矮平房的门,他高大的身材和那房子格格不入。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没有出来人,却伸出一只手。
一只攥着麻将牌的手,那手很肮脏,即便旁边光线稀薄,依旧可以看到手臂上布满了针眼和一层层凝固在一起如黑痣般的污垢,手腕上下翻滚着,不过指头倒是挺修长的。
师傅仿佛看货物一样仔细地看着那只手,接着摸了摸下巴,满意地点点头。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似乎装满液体的瓶子,然后倒在那只手上。
忽然,他从风衣里掏出一把刀,我只看到寒光一闪,那手便掉了下来,落到师傅手里。
他迅速而动作娴熟地从另外的口袋掏出一个保鲜膜,将断手包起来。但是让我奇怪的是,被砍断手的人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也听不到任何喊叫声,伤口在流血,可是并不厉害,接着断手缩了回去,师傅好像对着门缝低语了几句,接着往地上放了个墨绿色的可乐瓶子,便悄然离开了。
我没有走,继续观察,师傅走了不久,门便开了,出来一个瘦得如同骷髅似的人衣不遮体地从门里走出,拿起瓶子,将里面的液体倒在自己断手的伤口上,接着关口进去了。
我惊骇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然后迅速跑回去,我要赶在师傅之前回到我们的住所。
几天后,我再次见到那个断手的男人,不过这次我给了他三十万,他满意地走了,临走的时候鼻翼不停地吸着,我觉得一阵恶心,他却笑了笑。
我开始有意无意地惧怕师傅,甚至开始慢慢疏远他,不过尽量做得隐晦些,但时间长了,我也不管了,觉得师傅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终于,在一次跟随着他从赌场大胜而归,我还陶醉在刚才的刺激中时,他忽然破天荒地提议说一起去喝酒。
我很高兴,我从小就没有父亲,一直把师傅当做父亲一样看待,而他说的那句“我儿子活到现在也和你一般大”的话,也让我深信他也是这样认为的。
于是,和今天一样,我们也是找了个街边排档坐下来痛快喝酒,吹着海风,就着酒,相当痛快。
不知道喝了多久,只晓得旁边的人渐渐稀少,老板也不停地用余光扫我们,努力将收拾碗筷的声音弄得很大,于是我和师傅踉跄起起来,付了钱,互相搀扶着回去了。
师傅并没有醉,我的神志也很清楚,他的头发依旧互相交错着紧紧贴着脑壳,不过这次是出汗导致的,他的一只手始终插在口袋里,喝酒的时候也是。
就着酒精的作用,我大着胆子问他,到底他有什么办法让自己永远立于不败之地,而我为什么不能。
“其实我和你一样,我也没有什么运气,所以我必须依靠其他东西来弥补。”他的舌头有些大,不过我还是可以听得很清楚。
baimifan2008
发表于 2009-2-21 20:49
第九十五夜 荷官(4)
“你知道么,当你拿到牌,翻开的一刹那,出现的牌究竟是靠什么决定的?是你的手,因为那是你身体第一个碰到牌的器官,所以,我们摸牌的手最重要,其次才是你的技术。至于老千,那只是幼稚的把戏,和魔术一样,我们要学,但是不能用,我们学是为了拆穿他们,什么小搬运法啊,投桃报李啊呀,夹带之类的,都要了解。”师傅突然说了很多话,让我有些措手不及,只能低头称是。
“可是一个人的手很奇妙,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手,其实即便是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时间,他的手也不一样。所以我一直在想,怎样可以让我的手做到永远比别人的要特别。于是我到处去寻找,别人都把我当做疯子,所谓手气,红手,不过是戏称,而我却当了真。但是我不甘心,最终当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我终于知道了,如何让自己赌钱的手随心所欲地摸到好牌。”他猛地凝视着我,他居高临下地站在我面前,像一个门神似的,眼神里带着一种窥伺猎物的目光。
“据说有一种说法,当你不断地用别人的手代替自己的手,你的运气会越来越好,这种方法特别适合我和你这样没有运气的人。于是我到处去寻找合适的手,不是那些走运的人的手,而是那些倒霉的,几乎穷困潦倒的人,他们的手更加贪婪,比其他人对钱的攫取欲望更甚,而且这些人的手更加廉价。于是我四处去买手,砍下来,再安在我自己手上。”他弯下腰,呼吸几乎打到我脸上,微笑着说。
“你知道怎样换么?”他忽然抓住我的手问。
我的酒全醒了,也知道他想做什么。
“师、师傅,你不是说要那些倒霉的人的么?”我口齿不清地说道,不知道是冷,还是吓的。
“不,那些人的手都不如你,因为你比起他们,更想做一名荷官是吧?你心里的那种想要与人赌、想要赢的心比我都要强烈,你的手,才是最适合的,有了你的手,我也不用再隔几个月就去换一次了。”他终于抑制不住地大笑起来,脸上本来威严肃立的表情不见了,在窗外闪电的照射下,变得如厉鬼。
“您不是一直当我是您儿子么?我也一直当您是我父亲啊。”我挣脱不掉他的大手,哭着喊了起来,因为我看到他已经将另外一只手伸向口袋,透过印痕,我能看出那是一把刀。
“呵呵,赌场无父子,何况你只是我种下的果子,现在到了收成的时候了。你放心,不会太痛苦,很快就好。我只要你两只手而已,你会得到一大笔钱。”他猛地抽出刀,朝我被抓住的左手剁过去。
我不知道从哪里迸发出的力量,忽然用右手抓住了刀刃,疼痛像电流一样通便我全身,手指头一跳一跳地疼痛,如果他抽出刀,恐怕我的指头全要断了。
显然他也没想到,于是我们开始打斗起来,虽然我身材比他矮小,但是在酒的作用下和断手的威胁下我更加拼命,拿去我的双手比杀了我更加残忍!两人在房间里搏斗了几分钟,忽然他摔倒了。
他踩到了自己掉落出来的那个瓶子,就是那个他放在先前被砍断手的隐君子家门口的瓶子。
我抢过掉落在地上的刀,然后拾起瓶子。
师傅的眼里露出了恐惧,他坐了起来,伸出手,急速地摇摆着说:“不要,不要!”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瓶子,透过玻璃壁,瓶里的液体散发着诡异的黑色光芒。
我打开瓶塞,朝着他的双手浇过去,我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几乎是下意识的。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师傅痛苦地叫喊起来,我从来没看过平日威风的他会这样狼狈,接着我拿起刀,想都没想,砍下了他的左手。
他捂着断手,疯子似的跑出房间。地上只留下他那只巨大而惨败的手。
借着光,我觉得那手有些异样,等我慢慢蹲下来,才发现那断手居然成了一只内无一物的人皮手套。
我缓缓地拾起它,接着戴在自己的左手上,仿佛就是为我准备的一样,等我想脱下那人皮手套,却已经找不到开口了,那手套和我的手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第二天,我就去了这里最大的赌场,当然,我一场都没输。然后我找到老板,将所有赢的钱都还给他,并要求留下来做一名荷官。
后来,我再也没见过我师傅。据说有人看见过一个断了手的高个子在外乡讨饭,最后潦倒而死。但我没有任何感觉,仿佛他只是一名过客,就如同赌场里的那些赌客一样,我永远不会记住他们的相貌、声音,不过我会记住他们摸牌的手。
他终于说完了,接着右手拿起筷子,夹起一大块鱼塞进嘴巴里。
我始终看着他插在裤子口袋里的左手。
“你知道么,原来换手的人,他的手总会不由自主地拿着赌具,仿佛那只手从来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别的东西,仿佛它是独立于主体之外,另有生命一样,就像我,根本抑制不住它,也不想抑制。”他掏出手,那只手依旧在不停地洗着一别扑克。
我长叹了一口气,“这真的是你要的生活么?”他愣了一下,坚定地点点头。
“你要知道,人有很多种,总会有像你我这样的怪人存在。而且,今天我又输给你了,哈哈,真是有意思,我已经很久没输过了。”他再次朝我敬酒,我也喝了下去。
我渐渐觉得有些头晕,然后头变得特别的沉重。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我不知道睡了多久,只看到桌子上有张纸条。
“知道么,其实我很想换掉你的手,不过,我想了想,这个世界上一定要有个我赢不了的人才有意思嘛,你说是不是呢?”
我拿着纸条的手开始颤抖,或许只是他的一转念,我下半辈子就连看书都看不了了,当然更不可能写这封信给你了。
我没有再去找这位荷官朋友,我相信也不会再见到他了,只是不知道他是否会一直这样赌下去,他的左手,是不是还会那样紧紧握着扑克,永不松开。
baimifan2008
发表于 2009-2-21 20:50
九十六夜 锁(1)
在我家对面,搬来一个女人。
一个在我看来无比奇怪的女人。有两种女人很吸引人,美丽的和神秘的,恰巧,这个女人集合了上述两点。
由于我的工作需要经常和人接触,所以我所见过的女性远比其他人多,漂亮的自然不少,可是像她这样的的确没有。应该怎么形容呢?这个女人似乎永远处于一种没有任何杂质的快乐的状态,还有一种几近病态的美丽,就像葬花的黛玉一般,让人忍不住想要好好了解她。
这个叫西桂的女人几乎是我一觉醒来就出现在我家对面,就在昨天,那里还是空无一人的闲置旧房,这让我不得不问她是何时搬来的。
我和她的第一次见面,是在我家门口,我收拾停当准备赶去报社,正好她也在门外清扫垃圾。她穿着一套黑色的过膝套裙,长发及肩,脚下踩着一双很卡通的大头塑料拖鞋,带着一点婴儿肥的圆脸让人觉得亲切自然,小巧的鼻子和略微上翘的嘴唇都给人一种小妹妹似的感觉。
“哦,我是昨天晚上搬来的,没有吵到你吧?”她告诉我的时候一脸歉意,笑容向两颊撅起,脸上堆满了红晕,在还未完全浸透阳光的楼道里,她扇贝似的牙齿仿佛在闪烁发亮。和美女聊天是一件愉快的事情,我自然又多问了几句。
西桂告诉我她的名字,她是一名外企员工,为了上班方便,租了我对面这套房子,并且只有单身一人在这个城市。当她知道我的身份后非常高兴。
我经常看你写的专栏,都是很有意思的故事呢。”她又笑了笑,这次她的手空了,向我伸了出来。
“希望相处愉快,记者先生。”她的脑袋歪向一边,调皮地微笑着,头发也随之如瀑布般流向肩头。我和她握了握手,就马上赶去上班了。
可是,我从未听说附近有什么外企。
管他呢,别人的工作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努力使自己不要去思考关于西桂的事情。
中午我一般是不回去的,因为来去匆忙,而且有时候中午精神好还可以处理一些事情,可是今天我却冒出了回家的想法。
走到家门口,却发现西桂的门开着,我特意放慢了脚步,并且让踩楼道的声音很大。
果然,门里冒出一个脑袋,她很小心地望着我。她似乎正在更换自己的门锁,满额头的细汗。这里的门锁向来坚固,干吗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我询问她一句,西桂只是搪塞说原来的门锁坏了。
“你回来了啊?吃饭了么?我自己做了饭,要不一起来吧,就当我向你这地头蛇的进贡如何?”她眯起眼睛,伸出手对着我招了招,像一只招财猫一般可爱。
我摸了摸刚刚吃饱的肚子,几乎不假思索地说“好吧”。
吃东西是其次,我其实很想看看她的家是什么样子。
西桂告诉我,她今天请假一天来收拾屋子。女孩子么,总喜欢干净细致到极致,几乎对洁净有了一种嗜好。我的师姐有时候会懒到连下楼买饭都不愿意去,但却会在难得的周末一个人打扫屋子整整一天。
或许,女人的思维对于我来说很难理解。
西桂的家也很干净,干净得让我觉得有点紧张。
除了必需的家具,几乎找不到任何一点多余的东西,好像这家的主人随时会离开一样。而且,我发现几乎只要是可以打开的东西,她都上了锁,上锁的书柜,被链绑住脚的桌椅,所有电器的开关都放在一个被锁住的铁盒子里,而墙角还摆放着几个巨大的木箱子,当然,也上了锁。
西桂好像觉察出我的异样,她解释说自己以前住的地方老丢东西,所以渐渐养成了什么都加上锁的习惯,哪怕是厨房的柜子、餐桌、电视,都用锁固定住,至于其他的更别说了。
“不嫌麻烦么?”我有点无奈地问。看来美女多少有点怪癖这个说法倒是对的。
西桂立即摆手,并且捂着嘴笑起来,笑声清脆悦耳,在房间中回荡开来。
我被她的笑声传染,也准备咧嘴傻笑,这时,她忽然停了下来,脸上表情转化之快让我难以想象,即便是最一流的演员,恐怕也难以像她这样做得不留痕迹。
西桂盯着我,缓步走过来。
“你知道么,每次开锁解除禁锢的时候,我才能感觉到那东西是属于我的,我才会安下心来。”她的手指头细白光洁,像五根大头针一样对着我的脸伸过来,我眯起眼睛。
可是我却无法动弹,最后,她的手指头在我额头弹了一下。
“可以开动了,记者先生。”她转过身,走向香气四溢的里间厨房。
我问她为什么不叫我名字,她坏坏地摇着头说我的名字太麻烦了,而记者先生是她给我取的。
“这样,我就会觉得只有我一个人这样叫你啊,好像你只属于我一样。”她说到这里,忽然害羞地低下头,我无法看到她被漆黑如绸缎似的长发遮盖起来的脸,只好装傻拿起她熬的汤喝了起来。
汤做得一般,我也无心去品味,这年头女孩子做出来的食物只要不吃到胃出血就不错了。
离开的时候,西桂小心地带上铁门,我听到身后好几声金属摩擦的上锁声。
“这么没有安全感么?”我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样的日子在我和西桂偶尔见面的谈笑声中迅速过去。令我不解的是,她似乎很少出门,更别说其他的社交活动。她经常昼伏夜出,偶尔出去一次,也是带着一大堆的锁回来,仿佛她对锁有着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她曾经告诉过我,只有看见那些锁和钥匙,她才能感觉到安全和归属感。
而我也开始渐渐觉得有人在跟踪自己。
这类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当然,我也察觉出对方只是一个业余者,很快我略施小计,便在街尾拐角小巷处逮住了他。
当我看到这个男人时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那是一种怎样的面容啊,仿佛全身的灵魂被抽空了一般,无神的双眼犹如两口干枯的深井,满脸的落魄,胡子疯长,面颊黑而深陷,就像上了年纪掉光牙齿的老年人。而我抓在手里的胳膊也若有若无,就像一根棒球棒似的,毫无肌肉可言。从年龄上来判断,他已经四十多岁了。
“是你,你和西桂在一起吧,告诉我,快告诉我,西桂是不是和你在一起啊?”还未等我问他,他却一下子跪倒在地上,抓着我的衣服痛苦地哀求道。但似乎他的身体过于衰弱,加上情绪激动,竟晕了过去。
我只好把他搀扶到附近的小餐馆,结果证明我是对的,他是饿晕的。
也不知道多久没有吃饭了,他表现得如三年饥荒一般,再有厌食症的人看着他也会觉得饿了。于是我也要了碗馄饨,坐在他对面慢慢吃起来。
终于,他似乎吃饱了,也稍微平静了。
baimifan2008
发表于 2009-2-21 20:50
第九十六夜 锁(2)
“我劝你赶紧离开西桂,在你还能离开之前。”他的话听上去像劝告,但是配合他的表情来说更像是警告。
“我不喜欢听一半话,看在我为你埋单的分上,多少告诉点什么吧。”我望了望堆成小山状的满桌餐具,开始盘算着明天要问同事借多少钱才合适了。
忽然,他非常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左腹,豆大的冷汗直冒,我开始怀疑他是否吃得太快而会出事,他休息了一会儿说没事了。
“我知道你不见得会相信我的话,你就像以前的我一样完全被她迷住了,我就在你家楼下待着,一旦她外出,你就叫上我,我会让你知道真相的。”说完,这个男人拍拍屁股走了。
回到家,西桂居然打开自家的门等我,我忽然觉得心头一暖,自从离开父母,已经很久没尝过被人等待的滋味了。
她的怀里抱着一只可爱的小狗,全身通白。我忍不住伸出手想摸一下。
“你想干吗?它是我的!”西桂一下子变了脸色,将狗猛地扔进客厅里,小狗似乎摔着了,发出尖利的叫声,我皱了皱眉头。
“你这是干什么,我又没有恶意。”说完,我又想起了先前那个男人的话。西桂似乎很痛苦,她没有说话,而是走进去重新抱起那只狗。
过了一会儿,我似乎听到几声狗叫,但又没有了。
我回到自己家里,走到阳台上,果然,那个家伙就蹲在我家楼下,也不知道他跟踪我多久了,居然我住哪里也知道。
门外响起了关门的声音,这么晚了,西桂居然出门?
她似乎只有在夜晚才愿意离开那个家。我听到楼道里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忍不住走到阳台上,那个男人带着微笑站在下面,我犹豫了片刻,对他做了个上来的手势。
“怎么样?那个贱人出去了,是吧?嘿嘿,我就知道她喜欢晚上出门,以前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习惯呢,告诉你,她根本就不是正常人!”那人喋喋不休地站在我身边说着,我则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打断了他。
“你不是要让我看真相么?”我问他,男人愣了愣,随即诡异地笑了一下,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
“知道么,她无论搬到哪里,所有的门锁都要换掉,坚持用自己的,她认为这个世界所有的锁都不如自己的安全,实际上她并不知道,我以前和她在一起时偷偷配了钥匙。”她居然说自己以前和西桂在一起过,这真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几下咔嚓的开锁声后,铁门居然真的开了。房间里很黑,我想去摸索着的开灯,结果被他制止了。
“如果开灯,她上来前就知道我们来了,那就不妙了。你小心地带上门,把里面的门闩插好,这样她就进不来了。”我只好答应,心里却奇怪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一个古怪的邻居和一个同样古怪的路人。
那个男人似乎正忍受着莫大的痛苦,在半黑暗的客厅里轻声呻吟着,他用手捂着自己的腹部,看样子似乎想在这里寻找什么。
但是西桂的家里任何可以打开的东西都是上了锁的。
不过这个男人居然每个锁都可以打开。
“在哪里?在哪里?她究竟把那个放到什么地方去了?”那个男人疯狂地翻找着抽屉、书架、柜子,我不知道他在找什么,但直觉告诉我,墙角的几个木头箱子很可疑。
我指了指那些箱子:“干吗不找找那些箱子里?”
“哼,你可以找开看看里面是什么,瞧,好像最边上的正好没上锁。”他冷笑着回答我。
我没有还击他,而是自己走了过去,从窗口漏进来的对面楼层的余光躺在木质的箱子上,当我准备打开的时候,箱子里却传来了一阵小声的叫唤。
里面的东西,就是刚才看到的那只小狗。
不过,我几乎已经认不出那只狗了,它雪白的身体几乎被血给浸透了,四肢被细细的铁丝穿过,固定在了箱子的边缘,它的上下嘴唇被贯通了,而且也加上了一把铜锁。这是何等的残忍。那只狗睁着漆黑的圆眼带着恐惧和祈求望着我,而我则感到一阵恶心,立即合上了盖子。
“哈哈,找到了!她居然放在了一把锁里,把钥匙放在空心锁里面,也只有我和她会这样做了!”我回头望去,那个男人的手里拿着一把钥匙,一把形状古怪的钥匙。
大概十厘米左右的半圆柱体,上面还有凹凸不平的齿轮。他兴奋地脱去上衣,一瞬间,我看到了金属反射的光芒晃过我的眼睛。
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总是捂着自己的腹部了。
在他一根根凸起的肋骨上,几乎每一根上都挂着一把锁,那些锁泛着冰冷的黄色光芒,他拿起钥匙,对准孔眼一把把打开了,原来那些锁都是一把钥匙可以打开的。我看到那些小指粗细的锁条慢慢地从肌肉的挤压中被抽出来,伴随着的是那个男人痛苦的低声喊叫。
几乎每开一把锁,男人的脸上就疼得扭曲一下,然后是释放后的轻松和愉悦,你很难想象痛苦和欢乐这两种最极端的表情同时出现在一张脸上是什么样子,总之当开到最后一把锁的时候他终于累了,大口地喘着粗气,靠着家具一屁股坐到地上。
“告诉我,告诉我一切关于西桂的事情!”我的好奇心再也无法制止了。男人冷冷地望着我,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其实他是一点气力也没有了。
“我和她曾经是一对恋人。二十年前,就和你一样,她突然出现在我的对面,那样的可爱美丽而温柔,我深深地迷上了她。没多久,我们便住在了一起,可是我很快发现,她像疯子一样对任何东西都要上锁,每次上锁的时候都念念有词,而且行为越来越古怪。有一天,我在喝过她煮的汤后就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身上的疼痛所惊醒,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绑得死死的,而她则在我的肋骨上一个个地钻孔,把那些锁一把把锁上去,她简直就是个魔鬼!”男人愤怒地大喊。听到这里,我忽然想起了西桂端给我的那碗汤,胃里开始剧烈地翻滚起来。
baimifan2008
发表于 2009-2-21 20:51
第九十六夜 锁(3)
“你刚才说二十年前?”我难以置信地问他。
“感到奇怪么?那个女人永远也不会衰老,她曾经告诉我她活了很久了,我原以为是在开玩笑,后来才知道,她可以锁住自己的身体,让其无法老化。我已经四十多了,她一事实上还是保持以前那样的年轻吧?”男人长长地叹了口气。
“后来呢?”我问他。
“后来?后来我被她关在房子里,像一条狗一般生活着,最后她似乎厌倦我了,才将我遗弃在那里。她一定没想到我幸运地被救了,可是身上的锁却无法拿下来,他们告诉我如果强行拆除,我一定会大出血而死,所以我找了她二十年,就是为了找到钥匙!找到在我身上锁了二十年的锁的钥匙!”男人疯子般的大吼起来。
“时间不多,我得在她回来之前打开我身上所有的锁。”他再次拿起钥匙,向身上的锁眼插去,可是门外忽然响起了开门的声音。
“谁?谁在里面?”西桂几乎变形的声线在门外响起,坐在地上的男人匆忙穿好衣服,踉跄地站起来打开客厅的灯。
一瞬间满是光亮,我们都无法遁形。
隔着铁门,我看到西桂带着鄙视的眼神望着我。
“西桂,我终于,终于又看到你了,你还是爱我的吧,否则你不会在我身上留下这些锁,又保留着钥匙。你是在等我,是的,等我打开这最后一把锁,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的!”那个男人痴痴地望着西桂,非常激动,连握着钥匙的手都开始打抖,我觉得奇怪,先前那个诅咒西桂的人不是他么,为什么一看见她又变成这个样子?
“记者先生,你知道你在干什么?这个男人曾经从我身边拿走了所有的东西,包括我的感情,时间、财富,所有的所有,他还折磨我,不准我离开他的身边。我不过是对他小惩大戒一下,现在你却把他带到家里来了,我还以为你和这些男人有什么不同,原来老师一丘之貉啊。”西桂冷冷地嘲弄着我。
我自己也觉得有些羞愧,低下了头,可是当我看到墙角的小木箱时,我不禁大声质问她为什么要做如此残忍的事情。
“残忍?我是爱它的啊,只有我爱的东西我才会用锁锁住,不让它从我身边溜走,我已经不想再失去任何我爱的东西了。”西桂趴在铁门上大声地对我呼喊,“ 快,快把门打开,里面的家伙只要打开了身上所有的锁,就会把我和你都杀掉。我之所以这样隐居着,就是为了躲避他啊,他像疯子一样想得到我,杀了我,我只好趁他睡着的时候给他加上了锁才逃了出来。快打开门,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只留下他一人在这儿!”西桂拼命地摇晃着铁门,我有些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想打开门闩。
“别听她的!那个贱人总是这样迷惑男人,然后趁他们不备就用锁锁住,像那只狗一样,玩弄致死!你要是打开门,我和你都会永远待在这个房间里的!”那个男人似乎又清醒了,猛地扑过来抱住我。他的身体很虚弱,我只要一把就可以将他推开,但是我却使不出力气。
因为我在怀疑,究竟我该相信谁?可是我最讨厌的就是做选择题了。
终于,我走到门口打开了门闩,身体仿佛不受控制似的。
“谢谢你,记者先生!本来,我出去就是为你挑选一把合适的锁呢。”西桂的脸依旧那样可爱生动,她的右手上拿着一把一模一样大小的铜锁。
“不过,看来你暂时是用不着了。”西桂犹如鳗鱼一样从我身旁滑进去,并且巧妙地带上了门。
身后的男人发出一声惨叫。
“不要,不要啊!”
“我不会再让你从我身边逃走了,永远不会了。”在带上大门的最后一刻,我听到西桂的嘴里吐出这样一句话。
我傻瓜似的站在黑暗的楼道口,门已经死死地锁紧。
到底,到底西桂和那个人谁说的是对的?或许这已经不再重要了。
第二天早上,西桂离开了,就像她突然出现在我的对面一样,她是半夜搬走的。
偌大的客厅空荡荡的,只留下那几个木头箱子,包括昨天我看到的装着小狗的那一只。
不过旁边又多了一只上锁的箱子,要略大一些,箱子的底部慢慢蠕动着尚未干透的血迹,深深的黑色,刺痛着我的眼球。
我没有勇气打开那个箱子,究竟箱子里装的是西桂还是那个男人?
最先上锁的,肯定是人心吧。
Eggplant
发表于 2009-2-23 21:52
{:5_354:}
vicky猫
发表于 2009-2-24 23:21
第九十七夜 过阴(1)
野老常言:阴牒勾人,往往有生人为之者,谓之过阴。其人言语饮食,了不异人,但就睡则嗒焉若丧,呼之不能觉,盖其过阴时也。榻下双履,必一仰一覆,尽仰其履则死不复返。故每寝必扃其户。惧为人所弄也。后一月谁当死者,辄先知之,预见阴牒也。
——《耳食录》
一个陌生的男人找到我,他犹如一只惊弓之鸟,略弯着腰,深黑色的西装外套胡乱地披在身上,连口袋翻出来了也没有注意,细长而稀疏的眉毛几乎可以数出来有几根,他的脸仿佛是一个没有经验的面点师傅做工和出来的半成品的面团,到处凹凸不平,与缝隙似的眼睛和厚实的嘴唇相比,那颗巨大的酒糟鼻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
“你知道过阴么?”男人的喉咙里发出了类似砂约磨擦铝锅般沙哑的声音,我听得耳朵有些难受。
我摇头,抬手看了看手表——主编给我的时间并不多,他似乎也察觉到我经常借着接待来访者偷懒怠工,所以对我做了硬性规定了。
这男人的眼珠转动了一下,咽了下口水:“请不要着急,我敢打赌您一定会对我的故事感兴趣,而我也不需要任何报酬,只是希望可以找到一个人倾诉一下,因为我怕告诉别人会让人以为我是个神经病,我的身体和精神已经无法承受那种折磨了,再不说出来,我会发疯的。”他的样子看上去很可怜,就像一个失去父母的孤儿般无助地颤动着肩膀,他用巨大的双手捂着脸,居然差眯哭了出来。我虽然很反感男人哭泣,但是由于惊恐而导致的眼泪的确少见。
这个叫吴若东的男人35岁,但看上去却如此苍老,一来是最近精神紧张所致,二来他的工作是一名小公司副总,所以公事繁忙,导致人到中年就两鬃雪染。他所烦恼的不是虽的,正是他的妻子。
(下面是吴若东的口吻。)
我只是个普通人,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本打算在这个城市继续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如果,如果不是遇见那个女人的话。(吴若东将身体又蜷缩了一些,像一只四处寻找壳的蜗牛。
这几年忙于事业,所以一直没有机会管自己的终身大事。后来偶然的机会认识了我现在的妻子。她是从农村来的,靠着自己考上了师范大学,在学校里教心理学。她的相貌气质很好,而且我自己也是从一个小县城出来的,深深知道我们这些没有任何背景和后台的人要在这个城市立足是多久不容易,所以很快我们就在一起了,而且在认识半年后就结婚了。在别人看来,她会嫁人我有些不太公平,其实那时候追求她的人有很多,后来我问过她为什么,妻子也只是淡淡地说,觉得我是个好人。
婚后的生活很快乐,不过很快我又忙于工作,她也安心做一名家庭主妇。虽然她一再要求我们生个孩子,但是我公司的事情太多,只好延期,而她也有些不悦,却没有多说。可是没过多久,我就发现总有一些奇怪的人来我们家找她。
先是一个穿着打扮非常藻魄的中年妇女,手里提着一个巨大的黑色塑料袋,似乎装着什么条状物的东西。她和我妻子略微交谈后,妻子便带她进了自己的房间——这是她婚前提出的唯一要求,需要一间自己单独的房间做会客室和阅览室,而且那间屋子的确也没有什么不同,只有一个书架和一张床。
我先前并没有注意,自己上班去了,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她没如往常一样在厨房里做菜。我原以为她出去了,可是她的外套和皮包分明挂在客厅的衣架上。
房间里安静极了,我以为她可能学校有事来不及回来,正打算躺在沙发上睡一会儿,忽然听到从她房间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她的房间位于进门后的一条通道的尽头,在整个房子的左边角落,紧紧挨着阳台。
由于是小区,所以平时一点噪间也没有,虽然利于休息,但是长时间的寂静也让人多少有些不适。所以房间里哪怕有一点杂音,都可以听得很清楚。我穿着拖鞋,一步步朝着发出声音的房间走去。
阳台上吹过来的风让我的脚有点冷。那种声音低落是一种咀嚼声,很慢,但很清晰,一下一下,很有规律,就像电视里的贵州进食一般。
橘黄色的木门居然没有关上,留着一小条缝隙,我忽然觉得有种偷窃的罪恶感,又不知道她到底在里面做什么。好奇心驱使着我隔着门缝朝里面看去。
里面的房间不是很大,即便视野狭窄也能看得很清楚,我看到妻子平躺在那张床上,而先前的那个女人则背对着我坐在一边。妻子睡着的样子很奇怪,似乎和平时略有不同,可是当时我也说不出什么不出来。
我以为妻子在休息,可是正当我要离开,那个背对我的中年女人忽然转过头来。
她的嘴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嘴角残留着点点的蜡烛碎屑,手上还拿着半根红色的蜡烛,上面明显有着啃咬过的痕迹。房间里的灯光很昏暗,似乎仅有的那点灯光经过红色的蜡烛将她的脸映衬得如血色一般。
我马上往后挪了一步,几乎不敢相信刚才看到的画面,然后赶紧走进厕所用凉水洗脸。
我一直待在厕所,直到听到门外响起开门声,还有那中年女人的道谢声。
妻子似乎并不知道我看到了一切,只是关切地问我是否身体不舒服,并说自己在乡下和赤脚医生习得几年医术,还能对付得了一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
可我拒绝了。从那天起我对她就开始渐渐没有过多的察觉。后来又陆续来了几个人,妻子依旧是带到那个房间里,我也没有再去偷看过,只觉得自己实在太不了解她了。
我隐约觉得,她除了大学心理教师外,还有另外一个职业。
于是我开始旁敲侧击地询问她,并且特意请假来到她的家乡,可是依旧查不出什么,妻子在村子里从小就是惹人喜爱的女孩子,也没有任何怪异的举动。
或许,我只是太多心了,或许我只是被繁重的工作压迫得些有神经质了,妻子也经常以心理专家的口吻说我有些神经紧张。
可是,当我逐渐想忘记那些事情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件事情,而那也造成了让我现在过得惶恐不安的生活。
我永远刻去年年末,一个高大的男人来到我家,他的样子相当憔悴,而且带着黑眼圈,他仿佛见到救星似的对着我妻子苦苦央求,而妻子明显也很痛苦,看得出她很想帮助这个男人,但似乎又有难言之隐。
“您还是快起来吧,我已经尽力过了,这种事情也不是我可以改变的。”妻子努力想要搀扶起居然跪在地上的男人——即便他跪着,也和妻子差不多高,我也想过去搀起他,可是那男人实在太重了。
他说什么也不肯起来,甚至威胁说如果不答应他的请求,就要跪殆在我家。妻子长叹一口气,只好告诉我说这个男人是她老乡,自己要 回家一趟,短则数天,长不过一星期就可以回来。
让自己的妻子和一个陌生的,而且情绪极为不稳定的高大男人一起远途,恐怕哪个丈夫也不会放心,可是当时我的公司处于非常重要的时刻,而妻子也一再说不许我同行,我只好多叮嘱她几句,然后送她去了车站。
但是一星期过去了,妻子没有回来,又过了几天,我忙完手上的事情,连忙联系她家人,可是也没有任何消息。
一阵不祥的感觉像墨汁浸透白纸般蒙上我的心头,我只觉得胸口发闷。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遍寻了她所有的朋友亲人,可是一无所获,包括那个高大男人,也没有任何消息。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她仿佛平白无故就这样消失了。我去公安局报警,可是每年这种失踪案都多极了,什么时候能找到她,谁也说不好。”说到这里,吴若东狠狠地抱着自己的头,痛苦地低声说着,“我要是那天不让她去就好了!”
vicky猫
发表于 2009-2-24 23:22
第九十七夜过阴(2)
她的懊恼与悔恨全写在脸上,而我在听完后,也觉得吴若东的妻子恐怕的确凶多吉少了。
“可是,您找到我就是让我刊登个寻人启事么?我个人很想帮助您,但是说老实话,这也没有太大作用啊。”我爱慕能助地拍了拍吴若东的肩头,不料他仿佛触电一样猛抬起原本低垂的大脑袋,双手握着我的肩膀。
“不是!不是的!请您听我说完,而且我相信我妻子没有死,只有您和您的朋友可以帮助我找到她!”吴若东的样子相当激动,比起先前的颓废,他仿佛落水者抓着了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手上力气很大,把我的肩膀都攥疼了,还好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再次平静下来叙说。
(下面仍是吴若东的口吻。)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过着一个人的独居生活,那些朋友亲戚该劝慰的劝慰几句也逐渐离开了,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也淡漠了这件事情了。可我不能,家里猛地只剩下我一个人,让我非常不习惯,我只有苦苦等待妻子的归来。公司里见我出事,也放了大假给我,于是我天天过着白天四处拿着她的照片问人,晚上在网上到处发求助帖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我懒洋洋地从 床上爬起来,却着到妻子的那个私人房间的门打开了。
可我一直记得自从她失踪那天起,这个房间就紧锁着的,我也从来没有打开过,那一刻我以为她回来了,欣喜若狂,连忙跑过去。
握着门把开门的一瞬间,我觉得浑身一寒,身体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可是开门后却让我很失望,里面空无一人。
准确地说,我看到一面镜子。
那面镜子是妻经常喜欢用的,她很喜欢照镜子,家里所有的镜子几科都是她的,所以随外都有,方便她拿取,而这面也是经常摆在房间里。我小心地拿起放在圆桌上的镜子对着自己照了照。
不照不知道,原来自己苍老得吓人,深陷的眼窝,晒得黑而起皱的脸皮,已经满脸有所胡碴,简直和街边的乞丐没什么两样子。于是我决定去整理一下自己的脸。
可是当我准备拿着这面镜子出去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那面不大的圆镜子里,我的肩膀上吊阒几根黑色的东西。
我以为自己看错了,离近了些看,果然,镜子里的肩膀上有几根黑色细细的丝状物,可是当我转过头,自己肩膀上却什么也没有。
当我再看镜子,才发觉那些是头发,而且很长,是女性的头发。
我的妻子留的就是长发。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我几乎拿不住镜子了,我看到肩膀上的头发开始如蛇一般慢慢蠕动,而且越来越多,就仿佛上面有一台产丝机一般,那些头发仿佛有生命似的渐渐垂下来,向我的喉咙靠近。
我的手慢慢向上方照去,几乎是下意识地想知道那些头发的根源到底是什么。
镜子慢慢朝上方移动,依旧是头发,黑色如墨汁,中间夹杂着几点红色,最后我照到了一双眼睛。
带着些许的水蓝色,可是却毫无生气。
一双埋没在头发里的眼睛。虽然只是迅速的一瞥,但我还是看到了,我惊恐地扔下镜子,恐惧地摸索着自己的肩膀,好像上面真的有头发一样。
而实际上什么也没有。
等我再拿起镜子,却没有什么异常了。
我和妻子在一起躺在床上的时候,最喜欢把我的头枕在她的大腿上,她则低垂着头,让她的长发扫着我的脸和肩膀。
而我抬头望去,在一片黑色的长发里,我也只能看得到她那双淡蓝色的眼睛。
我吓得一身冷汗,介是很快房间又恢复了宁静,阳光开始倾泻在这个房间里。
可是接下来的日子里,只要是她用过的东西,我几科都能感觉到她的存在,在那个我和她的新房里,她几乎是无所不在,像是和那房子一体似的。
无论是做饭、喝水、拿衣服,我总是有意无意地触碰到某些东西,洗澡的时候在落地玻璃前,透过模糊的水蒸气,依稀可以看到镜子里我的脚边还有一双秀气的女性的脚站立在我身旁。我几乎要发疯了,正当这个时候,最早来找妻子的那个中年妇女居然又来到了我家。
我一把将她拖进屋里,然后高声质问她我妻子究竟在哪里。她似乎被我吓坏了,惨白着脸,过了好半天才举起手里的礼品,说来给妻子道谢的。而我也意识到自己的粗鲁,抓住机会问她那天和我妻子在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动了动嘴唇,似乎极不情愿提及那件事,可当我说妻子已经可能因为这件事遇到不测,她有些愕然,然后慢慢告诉了我。
原来那天妻子正在过阴。也就是通过自己的能力离开身体,并且以那种姿态去询问一些事情。据说过服是相当危险的,过阴者很可能会控制不住而导致死亡。
过阴的仪式里,实施者会躺在床上,和真正的死人没有任何区别,难怪那天我看到妻子的睡相有些不自然。
而当我问起那个女人为什么要去啃咬蜡烛时,她脸红了一下。说自己是拜托妻子过阴问死去的丈夫自己可否再嫁,因为决定二婚的那几天她家里经常发生怪事,没有办法她才来找妻子,而妻子也答应帮忙,至于那天发生了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好像是我那死鬼男人很不服气,居然附在我身上把我带来的红蜡烛啃掉半截,到现在我还一嘴巴蜡烛涩味。”、、
她张了张嘴巴,吧唧吧唧嘴唇,以表示自己没有撒谎。
“后来我那死鬼好像说通了,也就跑了。这不,我刚结完婚,想送点喜糖给她,可没想到发生这种事情。”她有些失望和感伤,低头不语。
送走那个妇人后,我意识到那天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一定有什么事情拜托妻子,可是却不知道他们去哪里。根据妻子说返回时间,我去查过所有的火车名单,但也没有妻子的。我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恳求您是否有什么办法,知道他们会去什么地方。
说到这里,吴若东一脸可怜巴巴的表情,我也动了恻隐之心,毕竟失踪这种事情最讨厌,总是悬在那里没有结果,生死不明最让人揪心,对于他来说,若非亲眼见到自己妻子的尸体,他是绝对不会死心的。
我好言劝慰他几句,送他出去了,然后自己请假回到家中,遍查所有资料,也没有过多关于过阴的事情。
不过这也在我预想之中,国为我还可以从一个人那里得到答案。
“过阴么?仪式场所非常重要,如果只是单纯地提出需要死者才能回答的问题,只要一个密闭的小房间即可,可是如果询问那个的话就……”黎正坐在沙发上,手中端着一杯绿茶。
“哪个?”我好奇地问。
“死期。”他放下茶杯,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另一只手做了个展开平摊的动作。
“如果有人想询问自己的死期,过阴也可以知道答案,只不过只有一个地方可以问死。”他从我身边走过,一直走到窗户前,低头不语。
我没有问他,因为我知道他如果愿意说,一定会回答。
果然,数分钟后,他抬起头微笑着说:“那个地方,就是过阴者的出生地。”
“哦?袋子钳子 干吗这么久才说,志这么大关子。”我不满地抱怨,他则不以为然。
“因为我刚刚想起来。”黎正抬起头,眯起眼睛笑着。
我于是通知吴若东,询问他关于他妻子的出生地,他犹豫了一下,说要好好想想,或者去询问他妻子的家人。而我也正好要去向总编请假。至于黎正,他说对这事很感兴趣,于是便约好两天后在火车站见面,接着他便毫元踪迹了。而吴若东则一再告诉我,一定要在两天后集合一起去,因为他的公司下礼拜要重组,他是一定要参加的。
两天后,我请到了长假,和黎正以及吴若东到吴若东妻子的出生地。
vicky猫
发表于 2009-2-24 23:22
第九十七夜 过阴(3)
吴若东妻子并非出生在她现在的家乡,她的父母是在这个小县城生下的她,住了几年,却不知何故又搬到了现在的乡下,至于原因,吴若东的妻子从来不肯告诉他。
这个县城的人似乎都很冷漠,吴若东着急地拿着照片四处询问,却都摇头说不知道,直到问到一个年轻人的时候,才知道了答案。
几个月前,吴若东的妻子和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来到了这里,不过很快他们就去了县城里的一处民房。
那间房子据说空置很久了,而我也想到,说不定那就是吴若东妻子出生的地方。可是为什么她和自己的父母要离开这里,为什么这间房子居然空置了几十年却无人敢住?
吴若东说以前妻子曾经提及过这个老屋,并且结婚的时候还来这里打扫过,于是我们跟着他,一直朝着他妻子曾经居住过的老房走去。
那所房子坐落在偏远的离车站最北的地方,那是个低矮的三居室平房,一条龙的三间房子串在一起,真的是荒废多时了,不过在门口可以很明显地发现有人进出过的痕迹。吴若东有些激动,我让他稍微休息了下,于是三人一起走进去。房子里面相当暗,我和黎正还差点摔倒。
房子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潮气和腐木的味道,房子中间摆放着一张破旧的木桌,桌子上居然还有一个燃了一半就熄灭的蜡烛。
“看来你妻子的确来过这里。”黎正拿起剩下的蜡烛看了看,又指了指地面,果然厚厚的灰尘上有着模糊但可辨认的一双女工鞋印,当然,还有一双男式的。
我们继续走到里屋,在里面也有一张大床,而床的下面居然有一双布满灰尘的女式皮鞋。
“是她的皮鞋,我记得,是我为她过生日买的!”吴若东像疯了一样朝鞋子跑过去,不过被黎正拉住了。
“如果你不想让你妻子死去,最好别碰那双鞋子。”黎正的话很轻,但是却如镇静剂一般让吴若东安静了下来。
因为来之前我告诉吴右东,如果想的到他的妻子,就必须听这个满头银发的怪人的话。
“鞋子的摆放,决定了过阴人的生死状态。过阴时,鞋子必定有一只是翻过来的,如果全部弄正,则过阴人会苏醒过来,如果全部翻过去,他们就会死去了。”黎正一边说,一边望向那双鞋子。
我和吴若东也仔细看过去。
那双女式皮鞋有一只是翻转过来的。
“如果当时没人动过的话,或许你妻子还活着。”黎正盯着那双皮鞋,沉声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一家要搬出这里啊?”我忍不住问正在寻找线索的黎正。吴若东也望过来,他也带着同样的疑问。
“传说中能够过阴的人,生下来是不会哭的,而按照常理,不哭的孩子是活不下来的,但是他们非但可以活下来,而且比其他人要聪明得多,只是他们从懂事开始,就知道自己何时会死去。过阴者的第一次过阴往往是无意识的,在自己睡梦中发生的,这个就像身体发育到一定时候的自然反应一样,当然,并不是十分确定在某个年纪。”
“他们对自己的梦记得很清晰,也会逐渐意识到自己在过阴,当然,有些人会保密,有些人会利用这个做些别的事情。你的妻子很可能在帮助别人,或许,她意识到自己何时何地会死,总之,过阴者一定会回到自己的出生地,如果她预感到自己的死期的话。”黎正一字一顿地说。
旁边的吴若东变了脸色,他冲上去抓住黎正的衣领。
“你胡说!你刚才还说她会没事的!”他朝着黎正大吼,而后者则不以为然。
“我只是实话实说,如果你不相信就算了。”黎正斜着眼睛看着他。
我立即上去分开了他们,然后示意黎正先别说话再刺激吴若不了。吴若东则虚脱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有些失神般地念叨着他的妻子。
“如果找不到那个高个子男人,恐怕也找不到你的妻子了。”我四处看了看,的确没有任何线索。吴若东痛苦地站了起来,打算走出去。
“我说,如果你妻子失踪了,恐怕警察第一个怀疑的人会是你吧?”黎正忽然站在原地微笑着看着吴若东。我非常惊讶黎正为何这样,吴若不也非常不解。
vicky猫
发表于 2009-2-24 23:22
第九十七夜 过阴(4)
“警察的确询问过我,可那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吴若东回答道。
“其实你的到我们,只是惧怕今天是你的死期吧?”黎正双手插在裤子口袋。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吴若东呆呆地望着黎正。
黎正没有回答他,反倒是转向我。
“你知道为什么他们一家人要离开这里么?如果你是村民,一个小孩经常口无遮拦地预测别人的死期,而且又惊人的准确,而这个孩子还是个生下来就不会哭的人,你会如何看他?”黎正问我。
“怪物。”我老老实实回答道。
“是的,怪物,十足的怪物。所以那可怜的一家人只好搬走,并且期望可以过新的生活。那个可怜的女孩子一天天入大,但由于离开了出生地,她无法再预测他人的死期,于是也渐渐过上了平常人的生活,偶尔帮人家问死者问题。”
“可是埋藏在她心底里还有一件事,因为她早就知道了自己的死期,于是她关急着嫁人、生子,希望可以过一个女人完整的一生。于是她遇见了一个男人,她原以为自己可以安详地度过自己最后的几年生活,可是她错了。”
“她大意地认为自己的丈夫根本不了解过阴,根本没想到那个男人早就通过查阅资料问人而详细了解所有的事情,包括预测生死。”
“于是她的丈夫跪在她面前苦苦央求两人去一趟老家,因为这个男人需要知道一些重要人的死期,是的,对于一个生意人来说,某些人的生死直接决定着他的前途。”
“于是她妻子终于决定来到她孩童时代满是噩梦的地方,在这个破旧的屋子里进行了过阴。”
“她的丈夫得到了答案,可是很可悲,人都有个普遍的弱点,那就是好奇心,男人随口问了句,自己何时会死。”黎正忽然停下来望向吴若东,我也随着他的目光望去。
吴若东的脸忽然变得饱满而富有张力,他冷冷的眼神充满了敌意,同时又带着悲凉感。
“答案就是,今天。”黎正慢慢地走到屋子中心。
“你一再要求今天来,将所谓的故事告诉我们,其实是惧怕你死去的妻子报复吧?所以你以为抓到我们这样一根稻草来到这个地方,可以让你度过今天的死期,甚至那个时候,你或许也想过,杀死过阴人,会不会改变你今天会死的命运呢?”黎正继续说道。
“别再说了!”吴若东大吼一句,“我从没想过要杀死她,我只是害怕,我害怕她。”吴若东崩溃地坐在地上。
“根本没有所谓的高个子男人,那个先前告诉我们你妻子消息的人,恐怕是你早就安排好的吧,所以你才抢着去问那个村民。还有那双鞋子,其实也不是你妻子的,上面的灰尘和蜡烛上布满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个时间段的。本来前一个屋子的空气流动要快过里面的屋子,而且皮制品比蜡烛要更吸灰,可那鞋子怎么看也像是人工拿灰铺上去的吧?最关键的,过阴者是不会穿着高跟皮鞋进行仪式的,恐怕以前的鞋子不好拿出来,你才替换了这样一双吧?”
“你之所以编造那样的故事,一再要求我们在今天到这里来,只是为了同时作为证人,好证明是那个神秘的高个子男人对你妻子下手么?你或许没想到我比你更了解过阴,所以你只好匆忙来到这里随便布置了一下所谓的现场,买通了当地人不要说出那天其实是你和你妻子来到这个老宅的。你利用这里人讨厌你妻子的心理说服了他们,或许对于那些人来说,你妻子越早死去死倒是让他们安心吧?在这里,上了年纪,知道你妻子可以过阴的人都对她避而不谈,就像约定俗成一般,把她当成了这个地方的禁忌。”黎正继续质问着吴若东。
“我以为她在说笑,毕竟预测死期这种事情不过是传说中的罢了。可是她见我不信,很快预见了当地一个村民的死期。果然,那时候我开始恐惧了,和她吵了起来。她哭着说过阴也不见得一定准确的,尤其是一些特别的事情发生的时候。鬼才会相信她!死亡怎么会有终结的时候?对我来说,这个女人无疑就是个魔鬼,离开她,离开她或许我能活下去!这就是我当时的想法。于是我提出再回一次老宅,重新过阴一次预测死期,她无奈,只好同意,而那次,当她开始的时候,我把她的鞋子一起翻转了过去。”
“我真的没想到,她居然死了,任凭我再怎么呼喊,她也不会醒过来了。我开始害怕,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这种行为算不算是谋杀,或许谁也不会相信翻转翻转鞋子可以杀掉一个人这种荒谬的事情,别说查到我头上,就算我主动自首,也会被警察轰出来,或者送到精神病院里。我只好将她的尸体埋在最里面屋子的地下,还有包括那双鞋子,并且编造了高个子男人的事情,说她和那男人一起失踪了。可是那以后我每天都在家里遭受她的折磨,于是我想到了她预测我的死期,我抱着试试的心理找到你们,期望你们帮我度过这一天。”吴若东无力地说道。
“你以为我有能力帮你逃避死么?你错了,我也不行,你妻子的预测很准确,不信你可以回头看看。”黎正忽然伸出手指着最里面那间漆黑的屋子。
后面的房门不知道为什么关上了,只留下窗口的缝隙漏进来一些白而寒冷的阳光,像剑一样,插在里屋看上去明显松软翻过的土地上。
吴若东的眼球几乎鼓了出来,死死地盯着那里。那堆土向上蠕动了几下,忽然破开了。
一只几乎腐败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然后是一双瘦弱的肩头,是那个可怜的女人,她的长发将自己的头颅紧紧地包了起来,她以蛇一般的蠕动姿态游向瘫倒在一边的丈夫。
吴若东已经无力站起来了,他只是下意识地用手挡着自己的眼睛。
当我想去救他的时候,那女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缠上了吴若东,后者只是低声哼了几句,就没有任何动作了。
吴若东的脑袋枕在那女人的大腿上,女人慢慢低垂着头,漆黑沾着泥土的湿漉漉的长民慢慢垂向吴若东的脸。
我听到了一阵阵类似骨头被啃咬的声音。吴若东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着,他就像一只中了毒的田鼠,根本无力逃走或是反抗。
然后他们两个一直保持着那种姿势,直到他们的头被那头发紧紧包裹起来。
黎正叹了口气,忽然又惊讶地望着那女尸,然后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离开的时候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他,是否又发现了什么。
“其实,我也不是十分了解过阴。原来,如果过阴人的身体里孕育了新的生命的话,是可以逃避掉那恐怖的死期的,或者说吴若东妻子所说的特别原因,就是指这个吧。刚才我看到她的手紧紧地护着肚子,就如同本能一般,于是忽然想到这个。”
“生的终结是死亡,死亡的终结是重生么?可是为什么她不早点告诉吴若东呢?”我不解地问。
“因为过早告诉他,那男人一定会要求打掉孩子的。他妻子其实是想借着孩子的降生改变他们夫妇二人的命运,结果,到最后还是无法逃避。”黎正阴沉着脸,带着惋惜的眼神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
Eggplant
发表于 2009-2-26 15:07
{:5_357:}
baimifan2008
发表于 2009-2-27 23:03
第九十八夜 饿(1)
与其说这是个真实的故事,倒不如说更像是当事人本身加入了或多或少臆断成分的一段记忆,因为当我看着父亲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他的眼睛失去了集点,仿佛进入了半睡眠状态,从嘴里轻吐出来的字句虽然低沉,却清晰可辨,不过又像是梦中呓语。
(下面是父亲的口吻。)
我十八岁来到了一个农场,那是一个三面环山的地方,景色虽然秀美,但我却根本无暇顾及。我是来上山下乡改造的。这个农场的人员整个编制是按照军队来算的,一个班十二人,有正副班长,连长大都是真正的军人担任。
大家白天劳作——插秧收谷地棉,干得不亦乐乎,累得一塌糊涂。一日三餐两瓜一饭,接受着下乡改造的过程。我们连上百号人,都住在同一个大宿舍里,床紧挨着床,大家虽然辛苦,却也过得相当愉快。大家年纪都相仿。只是有一点让人很难受,那就是饥饿。
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个个都是能吃的主,虽然菜肴罕见荤腥,常年两瓜一椒——冬瓜、南瓜和辣椒,但大家还是吃得津津有味,加上收割时节农活繁重,一顿饭吃个半斤八两那是常有的事情。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人经常在晚上发出咕噜咕噜如同敲击破鼓般的叫声,然后就会听到唉的一声长叹,和喉咙管使劲咽下唾沫的声音。
而每当逢年地节,食堂出现红烧肉这样一年难得一见的食物的时候,大家伙便疯了似的抢起来,各个生产兵团都听过有为了食堂打菜发生口角导致斗殴甚至伤亡的案例,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到了那份上,哪里还顾得了什么,填饱肚子才是脑袋里唯一想的事情。
每天早上六点,全连人就要在食堂集合,大家迎着刚出生还带微冷的阳光在连队指导员的带领下背诵“毛选”,而我们的正对面,则晒着一行行已经腌制的冒着金晃晃肉油的鸡鸭鱼肉。于是大家伙总是念一句毛主席语录,咽一口唾沫。指导员是一位上过战场的职业军人,他的右眼皮上还胡块食指大小的伤疤,据说那个伤险些让他成了独眼龙。他用高亢粗犷的声音训斥着我们。
“这些都是战备肉,你们想都别想!知道什么是战备肉么?就是为了应付美帝国主义和国民党残余势力对我们的阴谋反攻而准备的。大家要老老实实地学习《毛主席语录》,不仅要在身体上武装自己,更要在精神是坚定信念!”说完,他就领着我们去晨练,然后再是喝粥劳作。
当然,这些十七八岁的小年青绝对不会老老实实地按照连队指导员的话去做。虽然我们不是部队直属,但绝对是按照部队军人来要求的,所有偷鸡摸狗的事情抓到绝对是严惩不贷,但是这也丝毫拦不住那些家伙的口腹之欲。他们几乎用尽各种各样的办法来获取可以吃的东西。
和我关系最要好的,是一个叫阿牛的大个子,他的样子很老气,而实际上也的确比我们成熟很多。他如同一个大哥哥一样照顾着我们,尤其是我,他说我身子骨单薄,要好好锻炼,并且拖着我一起打篮球,也是从那时候起我才喜欢上打篮球的。
阿牛似乎总是能在我们饥肠辘辘的时候变出几块饼干或者两三个红薯,谁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每每问起,他也是笑而不笑。虽然长得人高马大,一张肉脸像砂纸过磨过一般,厚实的嘴唇总是带着腌制许久的腊肉般的颜色,可他笑起来却如同孩子般天真,两个眼睛都被周围的肌肉挤压得看不见了。那时候阿牛在我心目中的形象高大得很,在大家看来,能搞到食物的人就是牛,所以大家都管他叫阿牛。
记得有一次,我好奇地问指导员关于阿牛的家世,他只是大概地说到阿牛的父亲以前是一个专门喜欢在乡间游走的医生,而且据说医术相当高超,还在国外留过学。
“所以,他儿子的骨子里,血液里多少浸透了些资本主义思想,更要进行改造啊。”指导员严肃地对我说道。而我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当然,有像阿牛这样一有东西就拿出来给大家分享的,也有像小李这样有东西就躲躲藏藏起来吃独食不厌精的。小李是上海人,据说家里是资本家的后代。他来的第一天细皮嫩肉,跟个女娃似的,说话轻声轻气,指导员皱着眉头说你的确需要来这里好好改造改造。于是半年过去了,小李也变得和我们一样抬头骂娘、低头吃粮,身上晒得黑黝黝的,到处是未脱干净的死皮.只是且点他始终没有变化,他打从心眼里看不起我们,虽然不敢明说——他怕挨揍。第一天他嘲笑阿牛是个呆子,和田里的牛没什么两样,马上被揍趴下。然后阿牛很认真地,仿佛是在以老师授课的口吻说,不要嘲笑牛,牛在农村人心里是很重的。以后阿牛和小李就结下了梁子,两人不是非要说话,绝对不打照面。而我,小李觉得这一帮人中只有我这个初中毕业的人尚可以交谈一下,每当与他在一起,他总是满怀着甜蜜回忆,想起自己以前的日子,每次都是你知道那什么什么吗?看你也不知道,我来告诉你吧。有好几次我真想说我不知道,也不稀罕知道,但每次话到嘴边,看着他那么激动仿佛陶醉般的神情又开不了嘴,只好任由他一个人喋喋不休说上一个钟头。
你可能觉得我说的有些普通是吧,那个年代似乎都是如此,但是我必须把阿牛和小李交代清楚,因为他们两个几乎决定了那件事的结局。
事情的开端是因为指导员发现有人倒饭。其实这不算是什么新鲜事情,女学员里有很多是经常倒饭的。虽然是兵团编制,但是农场里也有小卖部,也有老乡喜欢卖一些副产品。这些女娃大都家庭富裕,虽然被强制送到这里下乡劳作,但家里人时不时塞很多吃食和零花钱,当然她们看不上食堂里的粗茶淡饭。但是这次似乎做得离谱了点,因为我知道小李也倒饭了,好像是下午的时候他接到一笔家里的邮寄款,吃了只烧鸡,当然,他只拉了我一个人去,然后小心翼翼地从鸡脊背上撕下一块巴掌大小的鸡肉,后来犹豫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我,似乎觉得有点过,就又拿了只翅膀给我。我只是笑了笑,既然有白食吃,何必计较那么多呢。于是一路上小李一边啃着烧鸡一边和我讲述他在上海的饮食,他说要在上海,绝对要请我吃醉鸡,那玩意儿比这个破烧鸡好吃多了。
baimifan2008
发表于 2009-2-27 23:04
第九十八夜 饿(2)
回头说指导员,他勃然大怒,把这件事上报给营部,于是营部决定所有连按照顺序吃忆苦饭。
什么叫忆苦饭?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指导员将连队所有人集合在食堂,先是一顿臭骂,说我们脑袋里的资产阶级好逸恶劳养尊处优的小尾巴还没完全割掉,根本无法融入广大农民兄弟阶层里去,于是指着满满一桶泔水,说这就是忆苦饭的主料,然后说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所有人只准吃由倒掉的剩饭和老包菜梗熬的忆苦饭,而且所有小卖部不准卖东西给我们营的人,抓到私藏食物,也会给予重罚。
命令一出,大家都傻了眼,于是接下来的几天个个饿得叫苦不迭。那忆苦饭闻起来很香,但吃到嘴巴里咬都咬不动,而且年直去浓稠,其实稀少得厉害,这伙人个个吃得脸色蜡黄,开始还有人绝食,可是没几天就挺不住乖乖地去吃,后来抓到过几个藏起来吃外面村子买来的干粮的,结果也被指导员突击检查,全给没收了。
那几天我和阿牛饿得说话都懒得开口了,全部用手势代替,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多说一个字,而小李却很奇怪。
忆苦饭他吃得很少,却依旧精神抖擞,非但没有瘦下去,人还胖了些,他解释说是浮肿,可我看不像,虽然大家都浮肿,脚胖得鞋子都穿不进,可是小李的腿还是好好的啊。
阿牛不愿意多过问小李的事情,每当我提起,他也只是从鼻孔里哼哼说经常看见小李半夜跑出去,然后身上带着肉香又窜回宿舍。我猜想这小子指不定溜到哪里偷吃了。
一天夜里,我饿得胃直往嘴巴里泛酸水,大家都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饿晕了,我变得迷迷糊糊的,忽然间肩膀被一双大手摇晃起来,我靠着窗外稀冷的月光,发现居然是阿牛。
他的样子带着一点紧张,然后对着我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紧接着示意我跟着他。
我一直觉得,跟着阿牛自然是不会错的。
阿牛带着我小心地走出了宿舍,居然跑到了食堂,我们两个翻围墙都翻了半天,实在是饿得手上没了气力。我和他溜进了食堂后厨房,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阿牛的那像牛一样圆而大的鼻头在空气中使劲嗅了嗅,然后拉着我朝角落的一个灶台跑去。
当我跑过去一看,差点没笑出声来,原来居然是一烤熟的红薯,一个个拳头大小,孤零零地堆在灶台角落上。
“吃吧,不过要快点,随时会有人来检查的。”阿牛一边说,一边迅速地拿起来往自己嘴巴里塞。
baimifan2008
发表于 2009-2-27 23:05
又没了,估计明天吧
cd-f
发表于 2009-2-28 18:42
楼上的几位辛苦了~~{:4_295:}
baimifan2008
发表于 2009-3-3 23:41
那一顿红薯吃得我这辈子难以忘记,因为我差点被噎死。
刚吃到一半,忽然门外传来有人跑过去的脚步声,我和阿牛同时停止咀嚼,然后抓起几个红薯就跑,可能是害怕,也可能是吃了些食物,我跑得有力多了,不过在吞咽下去的时候居然噎住了。
我顾不得许多,勉强翻过去就摔倒在地上,那一刻真的感觉自己难受死了,整个身体的血都往脑门人冲,呼吸越来越困难,阿牛赶紧帮我拍着后背,还好,那团红薯终于下去了。
我气喘吁吁地回头望去,想看看是哪个王八蛋差点吓死我,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虽然天黑,可是那天晚上的月光非常白,所以我们很清楚地看到那人正是小李。
“跟着他。”阿牛忽然招了招手。想想也是,反正出来了,干脆跟着看看到底这小子去干了什么,于是我也好奇地跟了上去。
我和阿牛在小李后面始终保持着几十米的距离,再远点就看不清他往哪边走了。而这个家伙也相当小心,走走停停,不知道走了多久,只晓得山路越来越崎岖,我开始怀疑他到底要去什么鬼地方。
终于,我们在农场北面的一个半山腰停住了,小李往一间宽敞的草棚屋走去,屋子外面还有好大一个鸡舍,不过估计鸡都赶进去了吧,里面一只鸡也没有。
想想可笑,这一带的老乡很多人都讨厌我们。前些日子我和阿牛还有其他几个人还偷过老乡的鸡,虽然留了一点钱,但其实跟明抢没区别。这种事情屡见不鲜,有些人骂几句也就算了,更有些好心的大娘看我们可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到。而我们也不会经常去干这下三滥的事情,偶尔实在肚子里刮不出一点油水了才会打打牙祭,但这就把很多人弄得对鸡提心吊胆,一到入夜就赶进自家屋子了。
我和阿牛小心地猫着腰走过去,扒着门缝往里看,那门是竹子编制而成的,夏天里凉快透气,所以缝隙也多。
透过屋子里不亮的灯光,我居然看到小李那小子正端着一只大大的蓝色瓷碗咕咚咕咚喝着汤。
是鸡汤,那香味顺着门缝飘出来,我口水几乎都快流出来了,先前还觉得红薯是最好的美味,而现在几乎连它的味道都记不得了。
baimifan2008
发表于 2009-3-3 23:44
这是那个博主陶陶的话:“气死我了,在线打了一大半,突然自动关机了,火到,今天不更新了,22页最底一层更新了一点点~”
赶紧转过来,免得下一次都不记得她编辑过了,少看一截了。
虽然等的很着急,不过人家也怪不容易的,只好少安毋躁了。
baimifan2008
发表于 2009-3-4 23:32
第九十八夜 饿(3)
“翠,你为啥从来不吃点啊?”小李放下碗,柔声说道。我看不到屋子里的另外一个人,因为小李是坐着的,而那个人似乎是站在一旁。
“你吃啊,我看着你吃我就高兴了。你是有知识的人,整天要费脑子,连队的忆苦饭会吃傻你的,我心疼。”那个叫翠的人居然还是个年轻女孩子,声音脆得像刚摘的苹果,甜得如同入秋的沙橘。我忽然嘴巴里开始泛出酸水,也不知道是来自胃,还是来自心里。
“那你也要吃点啊。弄得我太不好意思了。”小李居然还会主动邀请人家吃,我这是第一次听到。
“不了,还没到时候,女娃娃家的不适合吃这时候的鸡肉,我们这一带都这样,所以养鸡都是卖蛋用。”那个翠又说话了,语气里充满了关怀。
“翠,我答应你,只要我回到上海,一定会回来带你走,我们离开这个鸟地方,离开这个该死的农场,去过一辈子的好日子。”小李忽然也动情地说。
“嗯,我信你。”接着,两人便沉默不语了。
阿牛忽然拉了拉我的衣袖,做了个“走”的手势。于是我和他又返回了宿舍。
刚躺下没多久,小李也偷偷摸摸进来了,然后和衣躺下,他的呼吸很急促,我斜眼看了看他,这家伙,连嘴巴上的油水都没抹干净,在月光下闪闪发光,两片嘴唇如同碎裂的玻璃条一样。
忆苦饭还剩下最后一天,吃完了,指导员决定恢复正常伙食,并且允诺有肉包子,大家正在欢呼雀跃,我却发现阿牛的表情有些不正常。
我问起他怎么回事,阿牛却破天荒地说自己在为小李担心。
“不是吧?你小子可能也在嫉妒人家又找到个老婆又找到个免费饭票吧?”我半开玩笑地说道。阿牛也不恼,依旧抬起头冷冷地看着我。我发觉有些不对,他很少用这种表情对人。
“你不晓得,我其实就是当地人,后来我爹在我刚懂事的时候带着我离开了这里。他在世的时候总告诉我不要回来,不过他死了没多久,我又巧合般地分回这里,自己都觉得好笑。我对这里太熟悉了,一草一木一点改变也没有,这一带人虽然还算善良,但也有些居心叵测的,任何时候都不要太放松,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阿牛缓缓说道。我这才明白,为什么他对这一带的东西都了如指掌。
“你知道么?昨天的那个山,其实一直都是没有人居住的,而且我也压根没听过这里的女娃不能吃鸡的规定。”
“那也可能是那个叫翠的身体不吃不能吃吧。”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为小李说话,可能直觉觉得那个女孩子不是坏人。
“你们这些城里人,对这个世界了解得还是太少,有些东西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要不这样,连队晚上才正常开火做饭,下午我再和你去一趟那个后山腰看看。”阿牛的话没有任何我反驳的地方,当然只好同意。
而小李也越来越古怪。他不再喜欢抓着我聊天了,失去了这个烦人的家伙的骚扰,我反而有些不适应,主动去打招呼,他也是爱理不理,干活的时候也无精打采,被班长呵斥了好几句。没事做的时候,他就一个人蹲在那里发呆。
当我走过去想找他谈谈时,他忽然抬起头来,吓了我一跳。
他的脸部肌肉泛着潮红,还一下一下地痉挛般的跳动着,嘴巴半张,流着老长的哈喇子,别提多恶心了。
“饿啊,我饿啊,吃,吃。”说着他神志仿佛都不清楚了,“翠,翠,我要吃鸡,我要喝汤。”他一下站起来,一晃一晃地朝着昨晚的后山走去。
我赶紧去找阿牛,阿牛皱了皱眉头,什么也没说,就冲出门跟着小李而去。
五月的下午热得厉害,还没走几步,我和阿牛身上都冒着汗气,加上饮食不好,我的眼睛开始冒金星了。
“多撑一会儿,快到了。”阿牛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也点点头,继续跟着小李。今天我们几乎是直接跟在他身后,但他仿佛对我们毫无察觉,只是如同行尸走肉般往山上走去,而且走得很快。
快到那间屋子的时候,我和阿牛躲藏在旁边的一人多高的杂草堆里,死死地盯着前面的情况。
鸡舍里养着几只鸡,个个膘肥体壮,我很奇怪,因为之前在老乡家偷来的鸡从来没有养得如此之肥的。那些鸡也不怕生人,只是一个个仿佛也和小李一样目光呆滞,没有精神。
“翠,开门啊,我饿了,我要吃啊。”小李对着竹门大声吼道,接着用拳头狠狠砸过去。
门开了,走出一个人来,但是当我们看到她的时候,几乎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她哪里是一个年轻姑娘,根本就是一个几乎皱纹爬满脸的老太婆,老太婆的眼睛像锋利的刀从额头上划开的缝隙,她笑嘻嘻地看着小李,她一笑更让我难受,那些皱纹仿佛活了一般,如同一条条蚯蚓在她苍老的脸庞上慢慢爬动开来。
“小李,你来了啊。我这就让你吃,吃个饱,然后我也要吃了,因为我也饿啊,饿了好多年了。”老太婆开口了,那声音居然还是昨晚听到的年轻女孩的声音,要不是实在没吃什么东西,我几乎都快吐个不行了,我使劲咽下从喉咙里冒出的酸水,望向阿牛。
阿牛的表情很冷漠,他直视着那个老太婆,并按着我,告诉我暂时别动,看看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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