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elia 发表于 2007-3-5 02:19

[转帖] 长篇小说连载《混社会》

1
  1987年7月上旬的某天中午,沈阳上空烈日高照,晒的发烫的马路上浮土随着车轮到处弥散,热的人心里烦躁难言。铁西区税务局的办税员毛永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的事儿。
  这天上午他应别人邀请,去建设公园旁边的一家饭店吃饭。请客的是位个体老板,在申请减税时毛永给他帮过忙。同时赴宴的还有七八个人,也大都是工商、卫生检疫等职权单位的,各人基本上相互都认识,就算不认识也脸熟。这种场合都是经常碰面的。
   既是熟人,喝起酒来便不拘束,开始是雪花啤酒轮着灌,灌挺几个后,剩下的人又换精装老龙口接着喝。那天酒桌上数毛永量大,五七轮下来,只他自己还能勉强站起来走路了,不过他的神志也已经不太清醒。看着喝酒的人一个个东倒西歪,也不知为什么,毛永忽然特想吃猪头肉。他喊来服务员,让弄盘猪头肉来。服务员说饭店没了,想吃到启工南街路口去自个儿买,说完撇下毛永走了。
   那时的饭店还不讲究服务态度,毛永也没太在意。他起身出了饭店,向着不远的启工南街走去。启工南街是当时为数很少的小吃街。
  
   毛永本来是在社会上混的小流氓,连初中都没毕业,但他爹是大托(沈阳大型拖拉机厂)的厂长,前年刚刚提拔的,当年就利用职权把毛永安排到了税务局工作。那时候的工厂厂长权利很大,相当于一方诸侯,尤其是大托这种上万人的大国营。
   毛永到税务局上班后,着实安分了不少。他断绝了和社会上狐朋狗友们的来往,工作干的也挺认真,待人接物看上去也像个好孩子,给领导留下的印象相当不错,一年后转为了正式职工。转正后,毛永工作上表现更加积极,和同事们关系处的也好,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已经是个好人了。没想到这天还是出了事,不但他自己被人砍了,还差点被判刑。
  
   其时毛永从饭店出来奔启工南街走着,也许是天太热的缘故,也许是被日头晒昏了头,没走几步他酒劲上来了,脑子里一团混乱,恍惚中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在社会上瞎混的时候。到了启工南街,他找了个卖猪头肉的摊子,捞起一块肉回身便走,不说话也不给人家钱。他和以前那帮狐朋狗友没少干过这种硬拿白吃的事情。
  
   摆摊的是个中年妇女,还带个十六七岁的半大小子,见他这样自然不依,妇女上来扯住毛永的背心,让他付钱。毛永的税务制服脱在饭店里,他要是穿着税务制服来,估计这女人也就认了,那时候工商、税务干这种事儿再平常不过。毛永被女人扯住,挣了两下没挣开,不觉一股邪火攻心,回手抽了那女人一个大嘴巴,说大爷我吃猪头肉从来都不给钱!他一动手,女人放了声,哭喊着和毛永拉扯起来。
   这时聚集了一些围观的人看热闹,纷纷指责毛永,却没人上前管这个闲事儿。
   人一多,毛永心里越发不耐,满头热汗,猪头肉也扔地下不要了,只想尽快摆脱纠缠。其实他只要赔了钱,拍屁股走人,屁事没有,可他喝的太多脑子转不过弯来,只知道使劲去掰女人抓住他的手。无奈女人出死力抓住他不放,嚷着要去派出所。
   毛永一听派出所急了,伸手从砧板上抄起了把剔骨刀,作势要捅。但还没等他手往下落,毛永忽然感觉面前似乎有黑影一晃,接着左脸一阵彻骨剧痛,血水霎时糊住了他左眼,看去一片红光。这时女人终于放开了手,毛永捂着脸原地转了两个圈儿,摔倒在地。他用另一只眼睛终于看清,和女人一块的那个半大小子,手里拎一把大号的厚背菜刀站他跟前儿,菜刀上的血还在滴滴嗒嗒往下淌。
  
   半大小子正是这女人的儿子。这时的他并未意识到,这一刀,砍出了沈阳黑道和官场上十几年的恩恩怨怨,也砍出了他自己一生的悲欢传奇。


2
  女人见儿子砍人家一刀,一下子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儿子倒还镇定,没事一样上前扶住母亲,轻声说着安慰的话。
   见砍了人,围观的人群炸开了锅,但仍然没人上前管这事儿,谁都不愿惹麻烦。一伙子人正做没奈何处,一个穿制服的公安分开人群走进来。女人的儿子见来了公安,把刀往地下一扔,说:“人是我砍的,不关俺娘的是事。我跟你走。”
   女人也从懵懂中回过神来,“扑通”跪了那公安面前,也不顾自己手上油腻,死死抱住公安的双腿,连哭带嚎,说没儿子的事,全是自己干的。
  
   来的这公安四十岁左右,虎背熊腰,大高个子,黑红的国字脸,浓眉大眼,面颊上胡茬根根似铁。他伸手拉起女人,又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妇女的儿子说,“你们甭害怕,我在对面吃饭来着,这事儿都看到了,没你们责任,是这犊子自己找死。活该!”说着狠狠踹了地下的毛永一脚,骂道:“少他妈装屄!快起来!”
   毛永这会儿意识已经完全模糊,他只觉得脸上剧痛,胃里难受,公安踹他这一脚,他只哼哼了两声。公安骂了声“妈的!”,弯腰抓起毛永,拎小鸡一样把他整到停在街对面的一辆长江750上,又回头对那女人和她儿子喊,“下午三点去西郊派出所找我,把事一说就完。我姓耿,叫耿忠民。到那儿就说找老耿。”说完,这个叫耿忠民的公安发动摩托车走了。
  
   毛永是第二天上午才清醒过来的。头天耿忠民先把他送到第五人民医院,给他缝合伤口,然后把他一只手铐在病床上就走了,第二天早上上班的时候才去接的毛永。
   脸上包着纱布,坐在偏三的斗里,毛永终于完全清醒过来,他瞅瞅耿忠民,“耿所,我这次是喝多了,真不是故意闹事。何况他们没什么损失,我到是挨了一刀。耿所,上天有好生之德,您给我个机会,权当我是个屁,放了我吧!求您了!”
   “哈哈,你他妈的这是让我放屁呢?小子,老实了两年学会装屄了啊!扯的这还一套一套的。”耿忠民说。
   “耿所···耿所···”要不是脸上的伤口一抽一抽的疼,毛永就要哭出声了。
   “肏屄!你大晌午在大街上抢东西,还要拿刀子捅人,你说你叫我咋整吧?要放了你那我这警察还干不干了?”
   偏三开的飞快,是奔着铁西分局去的,毛永认识路。
   快到分局时,正赶上旁边的四棉下夜班,纺织女工三五成群的走在路上。隔着老远,毛永看到了走在人群中的舒卫青,一个极漂亮的纺织女工,是毛永的初中同学,也是他暗恋了多年的梦中情人。
   本来毛永都托媒人给联系好了,这个礼拜天就和舒卫青见面相亲的。昨天还对未来充满期待的他,此刻闭上了眼睛,他不想再看下去。他无比懊恼着,心说他娘的这下什么都没了。
  
   耿忠民把毛永送到分局刑警队,说了声“这小子是个干硬工的”,说完就走了。他知道刑警队最近手头攒了好多案子没破,都是打砸抢的,为了挖线索他们轻饶不了毛永。回到所里,耿忠民冲了缸子茶,点上烟,开始琢磨今天到那儿蹭酒喝,这时副所长刘勇拿张报纸晃悠过来说:“耿所,你昨天抓了个抢劫的?”
   “肏!喝醉了当街抢猪头肉。奶奶的,个傻屄还被人家事主砍一刀,今早儿被我送分局了。”
   “什么人啊?真他妈丢人现眼。”
   “就是那个谁啊———你认识,就是税务局那个外号叫毛蛋子,毛天哲他弟弟。以前也是个小混混。”
   刘勇脸色不易察觉的变了变,说了声“肏!”。
   耿忠民接着说道,“卖猪头肉那小子真不含糊,我看是个有种的。你猜他叫个啥?”
   “叫个啥?”
   “魏巍!和那作家一个名。”
   “没听说过。什么人物啊。”
   “什么什么人物啊,人家可是好孩子,还是三好学生呢。”
   刘勇没接茬,他也点上根烟,狠狠吸一口,皱着眉头说,“耿所阿,我觉得你不该管这闲事,真的。”
   耿忠民两眼圆睁,声音高了八度,“啥叫管闲事?妈了个屄!我总不能看他当街欺负老实人吧?”
   “人家他爹是大托的厂长兼党委书记,你就是管了也白搭。”
   “咱走着瞧,我不信那个邪!”
   “耿所!我可是为你好,你较这个劲是要吃亏的。”
   “肏!吃啥亏?我说小刘啊,你也是枪林弹雨里出来的人,你到底怕个鸡巴啥呢?”
   “就因为是枪林弹雨里出来的,所以才这么说。现在和以前形势不一样了,形势逼人强。”
   “啥形势啊?给你老哥说说看。”耿忠民来了兴趣。
   刘勇咽口唾沫,“人家现在效益好的厂子,每月光奖金就五六百。你看咱,每个月干巴巴一百来块,喝西北风都不够啊!咱该想办法整点钱,发发奖金啥的,不能一门心思光去得罪人不是?”
   耿忠民没说话,闷头抽着烟。最近他老家的母亲要动手术,手头确实很紧。刘勇看有活泛的意思,来了劲头,上前递了根“三五”,接着说,“有个事您可能还不知道吧?毛天哲这就要放出来了!”他说着掏出一张保外就医犯人通知书递给耿忠民,“今早儿送来的。”
   “妈的!”耿忠民看了眼通知,不耐烦的扔桌子上,“他有啥病?凭啥放他?”
   “没病,壮着呢。这回放他凭的就是他爹。”
   “妈了个屄!”
   “毛天哲是什么人物?那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徒!黑道上传说他手里十几条人命!我看那个什么魏巍日子不好过了。”顿了顿刘勇又说,“您把他弟往死里整,就不怕他报复你?”
   耿忠民冷笑一声,沉下脸来,“你刚调来日子不长,可能有个事你也还不知道,毛天哲就是我在去年严打那阵子抓的。”
   刘勇一时语塞。这一点他确实没想到。
   耿忠民又是一声冷笑,“没错!俺娘要动手术,钱是不够。可我要是拿着枉法得来的钱去给俺娘治病,她知道了没准就会气死。至于什么鸡巴毛天哲报复,哼哼,只要他有种、有本事,老子陪他玩到底!”
   刘勇是老油子,见话说到这份上,便不再饶舌,撂下盒“三五”,说声出去办点事走了。耿忠民气乎乎又抽出根“三五”点上,“妈的!不抽白不抽。”

celia 发表于 2007-3-5 02:21

3
  刘勇出了耿忠民办公室,骑上辆偏三,直奔了大托。其实毛天哲保外这事儿就是刘勇一手操办的,为这毛天哲他爹——毛新华,给了他十张拖拉机票,他一倒手净赚了五千。现在他是一门心思想着搂钱,其他事情一概不考虑。
   说起来当年刘勇在沈阳黑道上也是心黑手狠的风云人物,七九年时他十九岁,因为一个女孩子,把道上一个大哥捅死了,遭到黑白两道追杀。后来在火车站掏包时被警察认出,追的没地儿去,他蹿上了一列快开的火车。上了车才知道,这趟车是二十六军开往云南前线的运兵车。当时部队的军官还以为他是一心报国的热血青年,连问都没问直接丢给他一身军装,算是入了伍。当时这样的事情有好多,有的大批回城知青刚下了返城的火车,正碰上开往前线的运兵车,就地又披上军装上了战场。
   刘勇那时正是血气方刚,黑道上磨练的一身本领正好用在战场上,打起仗来勇往直前。他所在的连队是第一批冲进河内城里的解放军部队,当时刘勇杀红了眼,见男人就杀,见女人就奸。结果刘勇在强奸一个越南小女孩时被连长发现,连长说了他几句,他又把连长捅了,不过没死。为这事战役结束论功行赏时,他只得了个三等功,连队幸存的二十二人除他之外都是一等功。
   好色,是刘勇一辈子的弱点。
   许多年后,刘勇成了脚踏黑白两道的大富豪,但最终还是栽在了女人手里。
  
  二、
  
   刘勇骑着偏三,不紧不慢往大拖走着,到和平剧院时看到了“三棍子”。三棍子是以前跟刘勇混的小痞子,刘勇复员进公安局工作后,没少来走他的后门。
   刘勇把偏三靠在路边,按下喇叭,三棍子就看见他了,颠颠的跑过来,身后还跟着五六个二十啷当岁的小青年,一色的军装片儿鞋、梳着流氓头。三棍子掏出烟来要敬,刘勇挡了,问道:“最近忙啥呢?老也不去找我。”
   三棍子知道刘勇这是怪他最近没进贡,嘿嘿一笑说,“刚找了条财路,油水老大。这不正和兄弟们商量怎么孝敬您呢。”
   “哦!财路?说说。”
   “上个月来了帮子安徽人,都他妈是八级钳工!现在吃着二十三路这条线,我们给他们抗活。说好了的,每个月他们给十槽子(一万元),出了事另算。”
   二十三路是从沈阳火车站发车,直达省人民医院的唯一一路公交。因那时候金融服务还很落后,很多外地来省城看病的人都带有大笔的现金,所以对小偷来说二十三路是沈阳最肥的公交线路。所谓的扛活,就是扒手盗窃失手后,负责武力解决和断后。如果见了官,便须上下打点把人捞出来。
   八十年代的东北,本地小偷是很少的,东北人看不起偷,认为抢才够英雄气概。当然,东北也不是没有本地的贼,只是一出就出黄瘸子、东北虎那样的大盗。要是黑道上混的偷了东西给传出去,那他名声就完了,人人都会看他不起。所以那时候东三省、尤其是沈阳,外地的贼特多。外地人在沈阳一般也都和当地道上的人勾手,让他们保驾护航,这样买卖才能安稳、长远。
  
   刘勇听每个月有一万块的油水,心里一阵火烧火燎,他看着三棍子意味深长的一笑,“你们这帮鳖羔子这就要发财了啊?嘿嘿······,不要让钱冲昏了头才好。”
   “那是!那是!要不是刘所您关照,我们哪有这好的事儿啊,等拿到钱给您提三成。”
   “这还差不多。到时候我请哥们儿们喝酒。”说完刘勇发起车来准备走人。
   三棍子赶忙拦了,苦下脸来说,“刘所,我们这活可能干不长······”
   “肏!为啥啊?”刘勇问。
   “原来在二十三路抗活的是王白脸子他们一伙儿,我们是把他撵了才接手二十三路的。您知道,王白脸子是跟着王二小玩的,昨天我听人说王二小从南方回来了,那是老皮子,我们可不敢招惹呀。”
   刘勇皱起眉头没言声,掏出颗“三五”叼上,三棍子赶忙给他点着。
   刘勇吸口烟,说:“王二小回来又咋样?告诉你们,毛天哲今天出来!当年他和王二小就死磕,这回我看也消停不了。找个机会我给你牵个线,以后你跟毛天哲耍吧。”
   “毛天哲今天出来!?”三棍子瞪大了眼,“他可是打死人判了十五年啊!这才几天?都不到一年啊!”
   刘勇轻蔑的一笑,“肏你娘!你猪脑子?也不想想我是谁,办这点小事还不跟玩似的。”
   三棍子堆出满脸谀笑,“刘所能量就是大!兄弟们以后可指望着您了。”
   “狗屁!现在这社会,人要自己指望自己!不过我也是讲义气的,尽量照顾弟兄们就是了。”
   “谢了刘所!谢了刘所!”
   “不和你们扯淡,我还有正经事呢。”刘勇一加油门上了马路。


4
  刘勇这次去大拖不为别的,他想着把毛永的事情揽过来,好再捞一把,用他自己话说就是拉业务。等找到毛新华把事情一说,毛新华当场拿出三千块钱和十张拖拉机票给了他,说让他尽管去打点活动,一定要把毛永尽快捞出来。又说请客吃饭你只管整,把发票拿过来我给报销。刘勇听了心镎飧龈咝税。恨不能来上一段二人传,但他脸上却是写满了诚恳,劝毛新华千万别着急,说毛永的事情着落在他身上了。最后说您就等我的好消息吧,便辞了出来?br>   往外走着,刘勇心想,“你他妈怎么不生十个儿子呀,都抓进去,老子给你挨个往外捞,那可不发财了嘛!”
  
   毛天哲没有像刘勇说的那样当天就放出来,直到了立秋之后,他才办完了所有的保外手续。他出狱那天,是一辆宝蓝色奔驰230来接的他。那是毛新华的专车,这个档次的车,通沈阳都能数的过来。
   坐到车里后,毛天哲问毛新华:“爸,小永怎么没来?”
   毛新华黑着脸,半晌才长出口气,“刑拘了!还他妈在看守所蹲着呢。你们俩一个也不叫我省心。”
   毛天哲笑了笑,“咋的了?砍人了?”
   “被人给砍了!”
   毛天哲脸色变了,“被人砍了那咋他还进去了呢?谁干的?肏他妈不想活了是咋的!”
   毛新华把毛永的事给详细说了一遍。毛天哲咬牙听着一直没言声,只是眼睛里渐渐露出凶光。
  
   出狱后,毛天哲先在家好吃好喝养了十几天,然后又开始在社会上混开了。毛新华也没办法,知道管也没用,只求别再惹事就好。
   这期间刘勇为了毛永的事上下活动,四处托人疏通关系,各个环节基本上都已摆平,唯独还差着耿忠民这一关。因为毛永是耿忠民抓的,当时又在现场,他不松口,谁也不好说放人。刘勇想尽了办法,软磨硬泡,怎奈耿忠民咬定青山不放松,任谁也没辙。毛新华崔了刘勇多次后,又许诺事成再给他二万,刘勇便下了狠心,决定来硬的。
  
   这天正该着刘勇值班,下午下班时他扛个纸箱子去了耿忠民办公室,“耿所,别走了,我整了俩菜,咱喝两盅吧。”耿忠民知道又是为毛永的事,有心回绝,但看到刘勇从箱子里拿出两瓶茅台搁桌上,他两眼放了光,到嘴边的“不行”又咽了回去。
   刘勇又从箱子里陆续拿出烧鸡、香肠、咸鸭蛋、熏鱼等下酒菜,两个人在办公室喝上了。一开始谁都不说话,只闷着头喝酒吃肉,渐渐的开始谈工作,后来又说起各自的家庭、以前的经历,再后来海阔天空云山雾罩不知所云了。但是俩人谁都没提毛永的事。
   二人都是好酒量,不知不觉中两瓶茅台见了底,已是晚上八点半多,俩人看去都已醉眼朦胧。这时刘勇点上一支烟,突然变得半点醉意全无,他轻声说,“耿所,这酒咋样?”
   耿忠民看上去有点撑不住,靠在椅子后背上闭着眼含含糊糊说,“好啊!真他妈够劲···这是头一次喝茅台呢···”
   “想不想天天喝?”
    “做梦都想啊。”
    “其实您只要高高手,放毛永一马,想喝茅台那还不是小意思?”
    耿忠民突然把头抬了起来,目光炯炯,刚才那一脸的醉意一下子也都不见了,他似笑不笑,“喝茅台可以,放人免谈。”
   原来两个人都是在装醉。
   刘勇和耿忠民对视了几秒钟后,忍不住都是一个莞尔。只是耿忠民没有注意到,刘勇脸上在笑,眼里却闪烁着阴狠的光芒。
    耿忠民站起来,“天不早了,家里还有一摊子事儿,我可要先走。”
    “不忙!不忙!”刘勇按住耿忠民,“我去打壶开水,你喝杯茶醒醒酒再走。要不你开摩托车也不安全不是?”
    耿忠民想想也对,加上他确实口渴,就没再坚持。
   刘勇提上暖壶出去后,先到值班室拨了个电话,拨通后他只说了一句“准备动手”,就把电话挂了,这才去锅炉房打了开水。回到办公室,刘勇把茶泡上,两个人又聊了半天,耿忠民这才起身回家。
   耿忠民开着偏三晃晃悠悠出了派出所大门,走上了回家的路。这条他走了将近十年的路,片刻之后,差点变成了他的黄泉之路。

5
   耿忠民出了派出所往西,拐上了保工街。那时这条街属于城乡分界线,有段几百米的地方没路灯,他走到没路灯的这一段的时候事情发生了。其时毛天哲已经领着三个人埋伏在那里,他们看到一辆偏三过来,约莫着是耿忠民,于是把准备好的一根绳子横拦在路中间。等耿忠民发现时已晚了,基本上没做出反应便摔下了车,偏三歪歪扭扭向前冲了几十米才停住。
   毛天哲一伙冲上去围住耿忠民一顿砖头,停下时,耿忠民一动不动躺那里,已是出气多进气少。毛天哲扔了砖头,上前把耿忠民的枪搜出来。他摆弄两下,打开保险,“咔嚓”推弹上膛,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耿忠民脑袋便要搂火。这时候有人喊了声“慢着!”,黑影里一个人走过来,是刘勇。刚才他一直在旁边看着,见毛天哲要开枪,就制止了。他从腰里抽出一把藏刀扔给毛天哲,“别开枪,用这个。一开枪就要往省里上报,就成大案子了。”
   毛天哲掂量着刀正要下手,刘勇又说,“扎心脏,把刀留在上面。”
   “为啥?”毛天哲说。
   刘勇阴阴一笑,“这是把藏刀。沈阳道上谁不知道啊,王二小只用藏刀。这大个事,总要有顶缸的吧?”
   毛天哲咕哝了一句,没再吱声。
   黑暗中若隐若现的一道光华闪过,藏刀“扑”一声插进了耿忠民左胸,直至没柄。
  
   耿忠民身子剧烈抖动几下,不再动了。毛天哲招呼一声,说快撤。刘勇又把他喊住,让他留下把刀。毛天哲抽出把匕首递给刘勇,问道:“还不快走?还要整个啥?”刘勇挥挥手,“你们抓紧走。别管我。”
   毛天哲他们分散开钻进小胡同,眨眼功夫没了影。
  
   刘勇握着匕首,先把自己左手划了道大口子,又在胸口划了一道,警服也割破了,鲜血很快染红了他半边身子。最后他狠狠心,在小肚子上又扎了一个最多三公分深的口子,这才把耿忠民搬进了偏三斗里面,然后一手捂着肚子上的伤口,一手勉强驾驶着摩托车向附近的第五人民医院驶去。
   到了医院,刘勇把耿忠民抱进急诊室,喊了声“一定要尽最大努力救活耿所!”,然后一头载倒在地,晕了过去。其实他根本没事儿,只不过装装样子而已。
  
   铁西分局和西郊派出所很快知道了消息,都派人赶了过来。这时候刘勇已躺到了病床上,脸上全是血,上身缠满绷带。他一边向刑警队的人述说他早编好的那套瞎话,还不时装出痛心的样子,询问着耿忠民的情况。到了十点半多,分局的几个主要领导都到了,因耿忠民还在急救室,便都去了刘勇病房先看看。几个领导问了刘勇一些情况,又研究案情,着手布置破案。这时一个大夫过来说,耿忠民已经暂时脱离了危险,只要能挺过今晚,保住性命应该没有大问题。
   听了这话刘勇差点喊出声来,他说什么也不信耿忠民还活着。心想那一刀明明插在了心脏上,难不成还真能抢救过来?
  
   毕竟是做贼心虚,刘勇虽满腹狐疑,但除了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终究也没敢探问耿忠民为什么没死。一直到三天以后,他才从来探望他的同事嘴里知道原委,原来耿忠民的心脏生在右边,乃是一个右心人。毛天哲那一刀只是刺伤了肺叶,并没有当场致命。
  
   又过了几天,毛新华和毛永一起来医院看了刘勇。毛永是耿忠民被伏击后的第二天出来的。一番寒暄后,毛新华说小刘你真够意思啊,这次为了我家小永可真是两肋插刀了。
   “哪里!哪里!”刘勇谦逊着,“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嘛!当时既然答应了您,我就是豁出这条命也要把小永捞出来的。”
   毛新华点点头,“多了我也不说,以后你有事尽管找我,但凡我能办到的,一定帮你。”他说着拿出个档案袋递给刘勇 ,“这是三万块,拿去买点补药补补身子。”
   这时刘勇不再谦逊,坦然接过了钱。
  
   刘勇的伤都是皮肉伤,十来天功夫便痊愈了,可他赖着不出院,因为他看上了这里一个小护士。那护士名叫白洁,年方二十,刚从护校毕业两年,模样身材都是第一流,刘勇自从见她第一面就动了心。但白洁对刘勇并无好感,基本上不怎么搭理他。不过刘勇不死心,仍旧发动着一浪高过一浪的攻势。
   某天他又邀请白洁出去吃饭,白洁也是实在厌烦了刘勇,当着许多人的面大声告诉刘勇说她有男朋友了,请刘勇自重,不要再纠缠。刘勇闹了个灰头土脸,自觉纠缠下去也确实没意思,当天出了院。他人虽然出了院,但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把白洁搞上床。可刘勇没有料到,白洁将成为他彻底走上黑道的开始。

毛天哲自打袭击了耿忠民之后,找地儿躲了一阵子。后来听说廖无墨没死,悬着的心就放下了,又开始在社会上惹事生非。
  
  毛天哲混黑道和其他人不一样,家里有钱有势,他没有必要通过黑道搞钱。他混黑道纯粹是为了好勇斗狠,初中时他因把老师捅了而辍学,后来在社会上混,整天打打杀杀,渐渐名气就叫响了,手下也聚集了一帮子人。被抓进去之前,在铁西区他已经是黑道上说一不二的头号人物。
  
  如今毛天哲出来,以前那帮子弟兄慢慢又聚集到了他身边,就琢磨着要搞点事,他首先想到的就是给弟弟毛永报仇。
  那天刀砍毛永的少年叫魏巍,现在是沈阳一中高二的学生,住在北药总厂家属院。这些都是他手下一个叫郭丙辰的给打听出来的。
  “听说学习挺好,还是个班干部呢。”最后郭丙辰又加上一句。
  “娘个比!非剁他几刀出气才解恨,也剁他脸。”毛永恨恨的摸着脸上的刀疤。他已经被税务局开除了,毛永进去那段时间,税务局换了局长。新官上任三把火,开除毛永成了第一把火。
  “剁他有个屁用!要弄就把他弄死,免得以后找你寻仇。”毛天哲用凶狠的目光瞪了毛永一眼说。
  “毛哥,我看不如打他一顿出出气,再让他拿笔钱算了。要是出了人命,大伙儿又要跑。”郭丙辰说。
  “跑个屌。现在不是从前,公安局里有咱的铁子。”毛天哲说。
  “要是这样,那咱不如猫戏老鼠,慢慢玩死那小子。”郭丙辰又说。
  “对!零刀子割肉才难受,慢慢玩死他才解气。”毛永说。
  “那就照你们说的办。”毛天哲最后拍了板。
  
  第二天毛天哲带人去了沈阳一中堵魏巍。
  
  中午放学时,魏巍老远就看到学校门口站着一帮子社会青年,但他没在意,那时天天都这样。等他出了校门口走了一段路,忽然有人拍了他肩膀一下,魏巍就回头看,但还没等看清什么,眼上就重重挨了一拳,跟着砖头和钢丝锁象雨点般落在他身上。
  动手打人的正是郭丙辰,他带一帮小痞子打完人后一溜烟跑了。这时候毛天哲和毛永才晃晃悠悠走过来,两个人对着魏巍指指点点,还大声的说着“活该”。
  躺在地下的魏巍满头满脸都是血,他挣扎着坐起来,看到了脸上一条长长刀疤的毛永,心里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毛永弯下腰,和魏巍脸对着脸,用手摸着刀疤说,“小子,这一刀我不会让你白砍的。今儿只是小菜,改天我再请你吃大席。”说完就招手叫了辆出租车,和毛天哲钻进去走了。
  
  魏巍来沈阳不过一年多点,还是农村户口,所以平时没少遭城里同学们的白眼,有些个不良少年也欺负过他,不过他都忍了,从来没还手过。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相信父亲的一句话,“只有好好学习考上大学,才能真正有出头之日。”为此他拼了命的学习,现在已经是沈阳一中的尖子生。本来他在同学眼里只是个老实内向、刻苦学习的农村学生,从他砍人的事传出后,同学们才开始注意到他,尤其是那些欺负过他的学生,甚至一度都很紧张。

celia 发表于 2007-3-5 02:23

前一天晚上白洁刚值了夜班,所以这天白天在家休息。她一早回家后没见沈桂兰,也没在意,就睡下了。可是睡了没多会儿,白洁忽然感觉有人在推她,一下子惊醒过来,看时原来竟是一个陌生男人在脱她的内裤。白洁张嘴要喊,一把雪亮的尖刀抵在了她的咽喉,她不由自主就闭上了嘴。这个陌生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毛天哲,而这一切,却都是刘勇一手安排的。
   毛天哲一手持刀逼住白洁,一手把条毛巾结结实实塞进白洁嘴里,然后又把她双手反剪,用床单牢牢捆住。白洁这时候知道形势不妙了,拼命挣扎着想反抗,但被毛天哲在她心口重重擂了两拳,就再也无力动弹了。制服白洁后,毛天哲迫不及待脱了自己裤子,饿虎扑食一样扑到了白洁身上。
   可怜白洁年方二十,还是处女之身,被狗熊般强壮的毛天哲压在身下肆无忌惮的蹂躏着。她感到好似一根烧红的铁棍猛然刺入了下体,一阵烧灼般的撕裂感从阴道深处传来。这时的白洁,体验到了那种被称作“五内如焚”的滋味。煎熬中,白洁感到那烧红的铁棍插入下体后,反复做着活塞运动。每运动一下,她就感到一阵钻心的剧痛,功夫不大,她终于承受不住这身心的双重打击,昏了过去。
   反正是强奸,毛天哲根本就不顾及白洁的感受,只是自己疯狂冲刺着。也不知过了多久,随着一声沉闷的低吼,毛天哲瘫软在白洁雪白赤裸的酮体上,忽忽喘着粗气。喘息了一会儿,他起身穿好衣服,把一个信封扔到白洁床下,这才去查看白洁的情况。
   这时候白洁已经清醒过来,但她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只是一动不动紧闭双眼流着泪,脑海中一片空白。毛天哲解开白洁被缚的双手,又取出她嘴里塞着的毛巾,拍着白洁脸颊说“美人!感觉咋样啊?”白华仍是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毛天哲嘿嘿一笑,“你看这事整的!一不小心还干了个黄花闺女。哈哈,老子这还是头一次玩处女呢。”
   见白洁还没有反应,毛天哲上前一把抓住她的长发,把她从床上拽起身来,一手玩弄着白洁娇嫩的乳房大肆猥亵着,一边在白洁耳边说,“记住喽!我叫毛天哲。毛主席的毛,老天爷的天,哲学家的哲。哈哈哈!”
   说完,毛天哲扔下白洁大笑着扬长而去。
  
   沈桂兰和魏巍回来的时候,毛天哲刚走没多久,白洁仍赤裸在床上垂泪发呆。沈桂兰见了这一幕,赶忙让魏巍回避了,上前给白洁盖上被单,柔声安慰着,问出了什么事。
   白洁五岁时父母双亡,是在孤儿院长大的,自从和沈桂兰合住以来,在她内心深处,已经不知不觉把这个陪着儿子进城求学的中年农妇当作了母亲的替身。这时乍逢巨变,得此温言抚慰,再也控制不住,一头扎在沈桂兰怀里,大声抽泣起来。沈桂兰也不再问,轻轻抚着白华的头发,耐心劝说着。
   魏巍在屋外听着白洁撕心裂肺的抽泣,心里忽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觉得白洁的事,很可能也是受了自己连累。这种感觉令人压抑,让人窒息。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即将发生重大的转变,但具体将会怎样,他一时也想不清楚。内心里一股莫名的冲动,令他烦躁不安。魏巍开始在房间里快速的来回走动,借此他才能稳定住几将失控的情绪。

等到白洁收了哭声,沈桂兰也终从她断断续续的述说中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婶子,你说我咋办呢?”白洁问。
   “忍了吧。”沈桂兰叹口气,“要是传出去,那你名声就毁了,以后咋做人呢?”
    “不行!”门“咣当”一声被推开,魏巍站在门口,脸色铁青,说话声音大的吓人,“要是忍了,那个杂碎还会来。娘,他们会象欺负咱一样没完没了欺负小白姐的!”
   两个女人没说话,她们这时候太需要一个男人的肩膀来依靠了,虽然魏巍还只是个半大孩子,但他的话强烈冲击着两个女人的心。“那就告他吧。”沉默良久后白洁说。三个人又去了西郊派出所,北药也属于他们辖区。
   这天刘勇上班后一直在接待室呆着,帮值班民警处理工作,但他有点心不在焉,因为他在等待。隔壁的一间屋子里坐着三个人,毛天哲、毛永和三棍子。他们抽着烟,在小声说笑。
   沈桂兰和魏巍搀扶着白洁进了派出所时,毛天哲他们在屋里看的一清二楚,几个人相互看看笑了。接待白洁的是刘勇,他一上午在接待室等的就是这个。白洁万万没想到会在这种境况下碰到刘勇,但她也没多想,低着头说了要报案。刘勇装作不认识白洁,板着脸例行公事的问了白洁姓名年龄工作单位家庭住址,问完了之后他就皱起眉头说,“小白啊,你来的正好,我们正要找你呢。”
   “找我?”白洁有些意外。
   “对。刚刚有人举报你在家里卖淫。”刘勇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的抽着烟说。
   白洁抬起头,怔怔的看着刘勇,她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站在白华身后的沈桂兰和魏巍也是万分惊诧,沈桂兰忍不住说,“民警同志,你们有没有整错啊?我们小白可是正经人家的好孩子。”“是吗?”刘勇语气中略带嘲讽,“这样吧,举报人还在所里,而且嫖娼的人我们也已经抓来了。我把他们叫来,你们三方对质吧。”说完刘勇去了隔壁,回来时身后跟着毛天哲和三棍子,只是这时毛天哲手上多了一副手铐。
  
   毛天哲一进门就大声说,“报告政府,我认罪!我嫖娼了!愿意接受处罚。”说这话时毛天哲看着白洁他们三个,脸上带着那种“你能奈我何”的笑。 白洁见到毛天哲,愤恨的眼泪止不住就下来了,她指着毛天哲喊,“我告的就是他!他强奸我!”此时白洁的脸色异常苍白。
   “话可不能这么说,咱们可是自愿的,我可是给了你两千块钱的。”
   “你···你···”白洁已是泣不成声,又晕倒在沈桂兰怀里。
   “嘿嘿”毛天哲笑着,“诬赖好人可没那么容易···”。
   魏巍在旁边早已怒目圆睁,这时他再也按耐不住积聚的怒火,冷不丁的冲上去狠狠一拳砸在毛天哲鼻子上。毛天哲比魏巍高了一头,壮了一圈,但被这一拳打的连退了五六步后倒在地下,鼻血开了闸门一样哗哗淌下来。他挣扎着想坐起来,但魏巍已经骑在他身上,拳头雨点般落在毛天哲脸上。毛天哲双手被铐,难以招架。
   刘勇和三棍子还有另外一个民警,三个人费了好大劲才把魏巍从毛天哲身上拽开,他们吃惊于这个瘦弱少年爆发出的惊人力量。再看毛天哲时,他晃晃悠悠自己站起来,脸已经变得猪头一样,而且色彩斑斓。
  
   魏巍被拽开后仍然死死盯住毛天哲,眼里喷着怒火。毛天哲嘴角高高肿起,鼻血还在淌着,看上去有些滑稽。“呸”,他吐了口嘴里的血水,也下死眼看着魏巍,两人四目相对,火化迸溅!这一刻毛天哲心里动了杀机,他不想再和魏巍把游戏玩下去,他下了除掉魏巍的决心。刘勇没料到还有这一出戏,但他不想横生枝节,他想先把白洁的事整完再说其他。
   “你没事吧?”刘勇问毛天哲。
   “没事。”毛天哲摇摇头,含糊不清的说。
   “那好,现在咱们开始三方对质。”说着刘勇回到座位上坐下,又对白洁说,“你说他强奸你有没有人证明啊?”
   白洁仍然流着泪低头沉默着,过了一会儿才小声说“没有”。
   “这就难办了。”刘勇翘起了二郎腿,又转头问毛天哲,“那你说你不是强奸,是嫖人家,有啥证据没有啊?”
    “我有人证。”毛天哲指着三棍子说,“是他给我牵的线。两千块钱也是给的他。”
   “没错。我证明。”三棍子赶忙说。
其实自刘勇出院那天开始他就指使三棍子跟踪白洁,摸清了白洁的住址和大体情况后,这才让毛天哲去先强奸白洁,而后进行诬陷,他才好从中捞便宜,胁迫白洁就范的。只他想不到白洁和刀砍毛永的魏巍竟然住在一起,这也注定了他和魏巍以后十几年间的殊死相斗。
   “你胡说!诬赖好人!我根本就不认识你。”白洁喊着,本来已收住的泪水又复夺眶而出。
   这时另一个民警插话说,“三棍子,人家说根本不认识你。你可想清楚,瞎白活可是要负法律责任。”这个民警叫大志,他了解毛天哲、三棍子等人的底细,知道他们没一个好人。
   “是啊三棍子,你可要想清楚啊。”刘勇面无表情,拉长了声音说。
   “那是!那是!”三棍子点头哈腰,“咱不敢欺骗政府,保证句句是真话。”
   “你有啥证据啊?就说你给人家拉皮条?”大志忍不住又问了三棍子一句。
    这时刘勇就有些不满,他沉着脸看了大志一眼,但没表示,反而附和说,“是啊,你有啥证据?”
   “啊···”三棍子挠着头,装模做样思考了一会儿,指着白洁说,“我给她的钱是崭新的四十张五十大票,都装在一个牛皮纸信封里,我还记下了十张钞票的号码呢。”
    “你···你···我没拿过你一分钱,也不认识你,为啥这样陷害我?”白洁哭喊着就要往三棍子身上扑,但被沈桂兰死死按住。
    刘勇“哦”了一声,问大志说,“你看咋样?”
   大志脱口而出,“都是啥鸡巴呀!三棍子这孬货的话也能信?明摆着这是在陷害人家姑娘啊。”
    “没有!没有!我绝对不敢欺骗政府。我说的句句是实话。”三棍子辩解说。
   “你妈鸡巴的实话!”大志上去狠狠给了三棍子一耳光,“要不是存心陷害,你没事记那个钞票号码干吗?快说!”
    三棍子捂着脸指着毛天哲,“他说好事办成了给我五百块好处费,我怕他赖账,就记下了钞票号码,好来举报他。结果他真的赖账,我就来举报了他。”
    “你举报他?!”大志指着毛天哲说,“你放屁!”说着作势又要打。他清楚毛天哲和三棍子各自的分量,说什么也不相信三棍子有胆量举报毛天哲。
    “我说大志啊,你冷静点好不好?”刘勇的语气不咸不淡。
    大志这才意识到这是领导在办案,自己说的太多了,就坐到了一边。   
  
  
   三棍子看刘勇给他说了话,胆就壮了,“俺现在干这个,吃这碗饭呢,因为经常碰上赖账的,所以现在干这个的都这么办呢。”说到这里他掏出张皱皱巴巴的纸条递给刘勇,“这是钞票号码。”
   “肏你娘!你干哪个啊?拉皮条你也好意思说!”刘勇骂三棍子说,“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敢说假话诬赖好人,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不敢!不敢!”三棍子还是点头哈腰。
   刘勇把屋里人逐个看一遍,略一思忖说,“这样吧,咱们一起去小白家看看。”顿了顿他又看着白洁,“要是找不到三棍子说的那两千块,我们一定严办毛天哲。”
   “好!我看这样最好。”毛天哲说。
   “你给我闭嘴,在一边呆着去。就算是有,你也是嫖娼!”刘勇呵斥着。
   白洁看着沈桂兰,沈桂兰也看着白洁,都不知道该怎样才好。刘勇已经起身往外走去,沈桂兰搀扶着白洁和其他人犹豫着也就跟了出来,分乘了一辆偏三和一辆罗吉普,去了白洁家。
  
   事情的发展和刘勇设计的一样,毛天哲扔到白洁床下的那个信封很快就被找了出来,按照三棍子提供的号码逐一核对,果然找到了那十张钞票。白洁见这情势知道自己被陷害了,她反而镇静下来,不哭也不闹了,只是死盯着毛天哲,原本清澈明亮的眼里此刻满是怨毒。
   刘勇掂量着钞票犹豫了一阵子,用十分惋惜的口吻说,“小白啊,你这就说不清了啊,人家可是人证物证俱全。我也没办法,只能按嫖娼处理了。唉!”
   “刘所!”大志几乎是在大喊着,“这事明摆着是陷害啊。他毛天哲、三棍子是什么人你不清楚?他还保外着呢!你能相信他们的话?”大志当了五六年公安了,一看这事就觉得透着假,知道这里面肯定有猫腻。他心里认定了是毛天哲联合三棍子搞的鬼,却万万不会想到这都是刘勇一手策划的。刘勇依然是一脸的惋惜,“大志啊,我也相信小白是个好姑娘。可是我们办案要讲证据不是?”
   大志涨红了脸,一时找不出反驳的理由。“走吧,咱们还是先回所里再说。”刘勇的话音刚落,白洁突然发疯一样冲向阳台,她家住四楼,她想要以死来证明她的清白。在场的人中反应最快的是魏巍,白洁刚刚爬上阳台的外沿,就被魏巍死死的拦腰抱住拖了下来。刘勇这时皱起了眉头,他没想到白洁如此烈性,他不想让事情难以收拾,想了想后环顾众人说,“要不这样吧,这个事暂不处理,等小白冷静下来再说。”顿了顿又对沈桂兰说,“婶子你好好劝劝小白想开点,我们先走。”
   刘勇和三棍子毛天哲快步而出,大志走在最后,他回头看了白洁几眼,嘴唇动了动似乎要说话,但最终还是没说就走了。这时只剩了沈桂兰母子和白洁,三个人都沉默着,除了白华轻轻的啜泣外,屋里异常的安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又传来了敲门声。魏巍去开了门,来的竟然是毛天哲。这时毛天哲手铐已经没了,只是脸上肿的更加厉害。他一手指定了魏巍的脸,“小子,你够牛屄!不过我实话告诉你,你姐就是我干的。而且我也不嫌你娘老,等整死了你,老子再把你老娘也干喽!”说完冷笑了几声就走了。
   魏巍一直面无表情的听着,强自按耐了上前一刀杀了毛天哲的冲动。

一个星期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白洁一直都没上班。
   白洁不是那种经不得风雨的弱女子,多年的孤儿生活早就把她锻炼的比一般人坚强,在沈桂兰的照料下她恢复的很快,笑意又重新回到她脸上,只是她的目光不再清澈,骤然间复杂了很多。
   这期间白洁的男朋友来看过她,白洁说了她被强奸后又被陷害卖淫的事,她知道这事是瞒不住的。她男朋友是和她一个医院的外科医生。外科医生听了白洁的话后沉默着一言不发。白洁问他准备咋办,外科医生不回答,沉默依旧。白洁就笑了,说你走吧。外科医生推了推眼镜,低着头红着脸走了,临出门前他说白洁咱们以后还是朋友,需要我帮忙尽管说。
   白洁挥挥手说再见,她的笑容依旧,可眼泪还是淌了下来。外科医生是白洁的初恋,她曾经充满了幻想,如今一切都成了泡影。白洁不恨外科医生,一点都不恨。但她开始恨这个社会,恨自己命苦。
  
   外科医生走后,白洁去找了一个人。这人姓赵,别人都喊他赵小赵。白洁从赵小赵那里拿了三万块钱,又托付一件事,然后就回了家。回到家时大志已经等在那里,沈桂兰告诉白洁说大志是专门来看你的,还带了好多东西。白洁说谢谢你民警同志,谢谢你来看望一个卖淫的女孩子。
   大志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本来要说的一句话被噎了回去。大志觉得有愧于面前这个美丽的女孩,他觉得像白洁这样一个青纯美丽的白衣天使怎么可能去卖淫呢?打死他都不信。他为自己没能为白洁洗刷冤屈而羞愧。
   白洁问民警同志您来有事吗,大志沉默了一阵子说你的处罚决定下来了,过几天刘所会亲自来找你。白洁“哦”一声没说什么。大志说我知道你是清白的,我相信你,毛天哲那坏蛋不会得好报的。白洁听了又笑了,那种无可奈何的笑,她说好人也不一定有好报。就像我,在医院救了多少人,还不是被坏人强奸后又被政府当作卖淫女处罚?
   大志又一次无言。一阵难忍的沉默后白洁说,你回吧民警同志,谢谢你来看我。大志站起来往外走,说白洁你别灰心,给我点时间,找个机会我一定帮你申冤。白洁说不用了,我认命。又说你为什么要帮我?年轻的大志脸就又红了,他没有回答,低着头加快脚步走了。
   此后白洁一直在等待。她在等着刘勇来找她宣布处罚决定,也等待着一个人的归来。这个人就是她的亲哥哥——白东方。白东方是东北赫赫有名的巨盗,八十年代初曾经几次持枪拒捕,据说死在他枪下的公安不下十几个。社会上传说他是东北贼王——黄瘸子的关门弟子,此人不但勇猛无比,且割包、掏包的技术出神入化。至八七年,公安已通缉了他十五年,但连他一根毛都没抓到过。黑道上更是把他传的神奇无比,各个版本的传说到处流传,白东方差不多相当于“业内的丰碑式人物”。
   十五年前还是文革的的时候,白东方的父母都是东北师范的教授,因为有海外关系,被打成特务关进了牛棚,没过多久就被双双折磨致死。那年白东方十六岁,他和六岁的妹妹白洁成了孤儿。后来白东方打听到整死他们父母的是学校革委会的一个副主任,白东方就把妹妹送到了孤儿院,他则在一个风雨之夜,手持利斧血洗了那个革委会副主任全家。
   从那之后白东方走了黑道,他为了不连累妹妹,把白洁托付了一个生死哥们照料,他那个生死哥们就是赵小赵。除了赵小赵外,再没有人知道白洁和白东方的关系。但赵小赵和白东方的关系却是很多人都知道的,所以赵小赵也没有把白洁接出孤儿院,只是定期偷偷的去看白洁,给她送钱送物。
   白东方自走了黑道后,几个月时间就成了江湖上令人胆寒的人物,很多道上成名的大哥都怵他三分,若不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他很快就将成为独霸沈阳的黑道霸主。

celia 发表于 2007-3-5 02:25

那是在一九八二年年末,二十六岁的白东方已是沈阳黑道上顶级人物,他和另外一个重量级黑道大哥陈青龙之间的火拼也到了最激烈的时候。双方已经血战三次,互有死伤,但谁也没把谁打服,于是双方约定了日子要做最后的决战,地点定在了青年公园。
   那天双方人到齐后差不多有二百人,但还没等开战,警察就来了,后来才知道是有人提前报了警。来的警察也有二百多号,当时就成了三方混战的局面。许多人就地被捕了,但更多的人还是逃跑了。白东方也跑了,但他和自己的弟兄们走散了,而且混乱中他腹部还被捅了一刀。他出来后抢了路人一辆自行车,先是顺着大路往北走,后又拐进了小胡同,等到了小二台子那片他再也支持不住,昏倒在一户人家门口。
  
   他醒来时已经在医院躺着,旁边还有个年轻姑娘。那姑娘对白东方说你倒在了俺家门口,浑身是血怪吓人的,也不知道你是咋整的。白东方问这是哪儿,姑娘说这是医院啊,要不咋能救活你。白东方立即意识到危险,他知道公安很快就会来,挣扎着穿了衣服就要走。那姑娘就嗔怪他,让他躺下。白东方掏出了身上仅有的几百块钱塞给那姑娘,说谢谢你救我,说完就往外走。那个姑娘就一直跟在他身后,劝他赶紧回去,但白东方头也不回。
   不过到了医院门口,白东方停住了脚步,他这才想起自己一时竟是无处可去。
   后来白东方去了那个姑娘家养伤,这个姑娘叫陈青眉,正是陈青龙的妹妹。决战那天陈青龙也成功逃脱了,他在外面躲了几个月后潜回了沈阳,回来后他回了趟家,正碰上白东方领着一帮子人给他家修房顶。白东方此时已经成了陈青眉的男朋友。看到陈青龙,白东方笑了笑说沈阳道上是你的天下了,我不和你争了。从那时起陈青龙成了沈阳的大哥大,白东方则离开沈阳,开始了他传奇般的盗窃生涯,数年间足迹走遍了全中国。
   陈青龙大哥也没当几天,到了八三年的严打,他就被枪毙了。从这年往后,道上迅速崛起了几股势力,王二小和毛天哲都是那时候成的名。白东方离开沈阳后再没回来过,但他一直通过赵小赵了解白洁和陈青眉的情况,通过赵小赵给她们予以照顾。
   如今白洁被毛天哲强奸后又蒙受了冤屈,她就想到了哥哥,她托付赵小赵的事就是通知白东方回来。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着,不觉秋意渐浓,刘勇始终没来宣布处罚决定,白东方也一直没露面。但是毛天哲却在加紧行动着,他准备把白洁、沈桂兰、魏巍三个人一块做掉,他不想留后患。他去找过刘勇几次,想商量一下听听刘勇的想法,但刘勇一直也找不到,这让毛天哲心里没底,他也就迟迟没对没对白洁她们三个人下手。
   其实不是毛天哲找不到刘勇,是刘勇躲了起来不见他,因为他知道白东方回了沈阳,而且知道了白洁和白东方的关系。这些都是赵小赵告诉他的,赵小赵还送给了刘勇两万块钱,让他撤销对白华的处罚。刘勇知道白东方是什么人,他明白白东方回来就意味着毛天哲死定了,此时他不想让巳衔他和毛天哲有半点关系。他只盼着白东方早点杀了毛天哲,那样他才能彻底安全?br>  
   接到赵小赵的信后,白东方是连夜赶回沈阳的,但他一直没去看白洁,因为他在暗中窥测着杀毛天哲的机会。他回来后先搞了一杆好枪,然后就一直跟踪毛天哲,有好几次很好的机会他都没下手。反正是杀人,要整就把事整大,他准备要再次血洗门户杀掉毛天哲全家。这年的中秋节和十一紧挨着,白东方就把动手的日子定在了八月十五。他想你毛天哲总要过中秋吧,总待回家吃团圆饭吧?到时候一个也跑不了。但是白东方的计划没有最终实施,因为毛天哲没能活着见到八月十五的月亮。事情的起因还是因为毛永。
   白洁被强奸后,沈桂兰在家照料了她一段时间,就又开始出摊做生意了,毕竟日子还要过,生活还要继续。八月十四这天,沈桂兰的猪头肉生意还特别的好,那时中国人就是这样,消费总是集中在几个重要的节日。从早上十点钟出摊,不到两个小时,一百多斤的货基本上都卖完了,沈桂兰正喜滋滋的准备收拾东西回家时,毛永带着郭丙辰、三棍子一帮子人就又来了,他们不由分说把沈桂兰的摊子砸了个稀巴烂,一辆破旧的三轮车几乎被拆散了。放钱的匣子被摔成了碎片,各种面额的钞票随风飞舞。
   沈桂兰这些天一直以来心里都憋着气,见这光景就再抑制不住,嚎哭着和这帮痞子撕扯开了。撕扯中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块猪头肉飞了起来,正好打中了旁边的毛天哲。本来这次毛天哲是不想来的,可是禁不住毛永的一再要求就跟了来,此前他始终也没动手。但那块猪头肉弄了他一身的油腻后,火气就上来了,上前狠狠踢了沈桂兰两脚。沈桂兰就趴了地下动不了了,一伙子人这才准备离去。
   就在这个时候魏巍赶到了,魏巍经常放学后来帮母亲照料生意的。他见这场面二话不说,扔了书包,从地下捡起把剔骨尖刀就冲着毛天哲扑了上去。 魏巍两眼喷着火,动作像豹子一样凶猛,手中的刀毫不犹豫向着毛天哲身上乱捅。毛天哲措不及防,后背上被连扎数刀,但都没有伤到要害。这都是因为魏巍没有捅过人,不会用刀,否则这好的机会一刀就送了毛天哲的终。毛天哲边退着边掏出枪,他已经顾不了许多了,只想着解决掉魏巍再说。这把枪正是从耿忠民那里抢来的。但他刚转过身还没看清魏巍,就觉着小腹一阵冰凉,紧跟着又是一阵热辣的剧痛,四肢突然间变的不听使唤,不由自主就跪了下去,枪也扔在了一旁。
   这时候毛永和三棍子那帮子人才反应过来,纷纷掏出家伙要上来对付魏巍。魏巍撇下毛天哲,紧握着刀,高昂着头,大步迎了上去。毛永他们本来仗着人多,以为是必胜的局面,但看了魏巍的架势就都被镇住了。不知是哪个胆子小的喊了声“跑吧”,七八个人扔下家伙分开围观的人群蹿了。
   魏巍没有追,他回到了毛天哲身边。此刻毛天哲双手捂着肚子上的伤口,侧身躺在地下呻吟着,看魏巍过来,咬着牙说,“小子你有种。等着吧,我早晚整死你们娘儿俩!”他不说这句话或许魏巍还不会杀他,但他这句话一出口,就已注定了他大限已到。
   魏巍没有说话,抓住毛天哲头发把他提了起来,举起那把切猪头肉的刀,就要结果毛天哲的性命。刀就要往下落时沈桂兰就喊了一声,“孩儿!不要啊!”沈桂兰被毛天哲那两脚踢断了肋骨,一直窝在地下,见魏要行凶,忍着疼痛就喊了一声。魏巍看了母亲一眼,犹豫了下,刀停在了半空。
   一个围观的老年妇女也诈着胆子从旁劝说,“小兄弟,凡事有政府作主。千万自个别胡来!”
   “哈哈”魏巍冷笑了一声,“政府?俺姐给这畜牲坏了身子,政府还要说俺姐是卖淫呢!”
   这时远处想起了刺耳的警笛声,魏巍知道时间不多了,他回头看着母亲喊,“娘啊!不剁了这个畜牲,俺就是憋屈也要憋屈死!那样他以后还要没完没了的欺负咱!”说完了魏巍不再犹豫,映着耀眼阳光的尖刀,“嗤”一声深深插入了毛天哲的颈侧。
   一阵秋风起处,刚刚开始枯黄的树叶飘落下来,但是没有人去注意,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甚至没有人注意到毛天哲临死的那声嗥叫。魏巍抬手拔出刀,一股血箭从毛天哲颈部就飙出,直有三四米高,被风吹散后洒落到地面上,殷红一片。魏巍松开手,毛天哲扑倒在地扭曲了几下躯体就不再动了。人们知道毛天哲死了。

魏巍扔了刀,去把母亲扶起来说,“娘,你甭害怕。”沈桂兰还没说话,旁边一个围观的人先开了口,“兄弟,快跑吧。”说着伸手递给魏魏巍一叠钱,都是五十的大票,看样子足足有五六千。看这人时,见是一个大约二十七八岁的高个子青年人,面色白净,若不是一双眼中透露出咄咄逼人的杀气,应该就能算是个美男子。魏巍见这人眉眼依稀有些面善,但却想不起在那里见过,就摇摇头说,“俺还不到十八岁,要是跑了俺爹娘就要吃官司。俺懂法。”
   那人怔了怔,收起了钱,赞道“好汉子!真有种!”说完那人去路边的一个小摊拿了两瓶“老龙口”白酒,用嘴咬开瓶盖,递给魏巍一瓶,“兄弟,我走遍天下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哥哥我佩服你!来,敬你一杯!”那人仰头“咕咚咕咚”一气喝了一半,然后把瓶子摔碎在地上。
   从不喝酒的魏巍此刻也不知是怎么了,学着那人的样子,一口气也吹了半瓶,然后把瓶子摔在地上。那人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魏巍肩膀,“放心跟着公安去吧。你家里事我给照管。”
   魏巍诧异的看着那人,点点头说,“谢你了大哥!”
   “不用谢!我还要谢谢你呢。我就是白洁的亲哥哥。本来这鸡巴人是该我杀的,没想到被兄弟你抢了先。”原来这人正是白东方。
   魏巍还要再说时,公安来了。毛永他们砸沈桂兰摊子的时候就有人报了警。警车来了两辆,一辆西郊派出所的,一辆铁西分局的。带走魏巍的是那辆分局的212吉普,魏巍戴着手铐上车的时候又回头看了母亲一眼,鼻子一下子就酸了,但他强忍住了,没让泪水流下来。沈桂兰被白东方搀扶着,早已哭成了泪人。
  
  
   魏巍当天就被刑拘了。因为案情简单,魏巍又交待的痛快,而且毛天哲身上还带着耿忠民的枪,坐实了毛天哲就是袭警抢枪的歹徒,所以刑警队在办案时对魏巍很客气,没有半点难为他,十天之后就把案子移交了检察院提请逮捕。
   到了检察院后,魏巍的案子一直被搁着没人理,这一搁就到了年根儿。在看守所呆的这几个月魏巍到还适应,因他吃的穿的都是最好的,犯人们知道他的事也不敢欺负他,除了带着重镣外,魏巍也没觉得有什么不便。其实他不知道,这些都是白东方在外头替他打点的结果。他还以为坐牢就是这样,所以也没在意。就是想家想亲人想的利害,里边都这样,一到了过年过节人人都想家。
   这天早上出去放风,犯人们忽然发现昨晚外边下了大雪,厚厚的足有半尺。虽然大家都是蹲苦窑,但看了这雪也都感觉心里清爽,许多人都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魏巍看着雪,正想着自己心事,就听管教干部在大院门口喊他,旁边还有好几个公安。他就拖着重镣“哗啦哗啦”过去了。等快到跟前才看清,那几个穿公安制服的竟然是白东方、白洁和沈桂兰。白东方手里提着一个大帆布兜子,白洁搀扶着沈桂兰。
   沈桂兰看着魏巍光头铮青一身囚服,还戴着重镣,泪水扑簌簌就下来了,强忍着才没放了声。魏巍却甚是平静,点头和白东方白洁招呼了,才伸手扶住母亲。沈桂兰来前心里有千言万语,此刻却都哽噎在了喉头,只是死死抓住魏巍胳膊一个劲的流泪,一句话也说不出。一旁的白洁也红了眼睛,陪着一起垂泪。魏巍看母亲这样,心里自也难过,良久才低着头说,“娘,这阵子你咋过的啊?”
   “多亏了你小白姐和东方哥,要不我早就一根绳上吊去了。”稍微平静了些的沈桂兰抽着气说。
   “兄弟,你放心就是,俺会像伺候自己亲娘一样孝顺婶子的。”白东方从旁说。
   魏巍点点头,说那我就放心了。白东方把帆布兜子递给魏巍,说这是些食品和生活用品,给你过年用。魏巍接过来说谢了。白东方又说你的案子我都给你把关节疏通好了,过了年就上法院。你可记住了,在法庭上一定要说是毛天哲先掏的枪,你才拿刀动的手。切记!切记!一定要这样说。今天来主要就为嘱咐你这个的。
   魏巍迟疑了一下,“可是,我在公安局把事实都说了。那可咋办?”
   “好兄弟,只要你在法庭上按我教给你的说就行了。外边的事你不用担心,有我呢。”
   “好吧。我记下了。”
   这时大门上的一扇小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公安快步走过来,在白东方耳畔嘀咕了几句。魏巍认的这个公安正是刘勇。白东方点着头听完了,说咱们必须赶紧走,兄弟你且放宽心,自己保重。说完和白洁搀着沈桂兰就往外走。沈桂兰尽自一步三回头,心里万般不舍,却也无可奈何只索罢了。
   本来在看守所羁押的犯人是不允许探视的,白东方他们这次来看魏巍,都是刘勇给托关系安排的。这几个月来,刘勇和白东方差不多都成了铁哥们儿。不因别的,只为白东方为了魏巍的事舍得大把花钱,却又苦于门路不多,刘勇就自告奋勇通过赵小赵找到了白东方,白东方出钱,刘勇四处活动托人托关系。干这种事没有比刘勇更在行的,几个月下来,魏巍能判几年刘勇心里都有了底了,但他不对白东方说,仍然拉着白东方到处请客送礼。后来有些个用不着的人也请,礼品也送。白东方怎懂官场上这一套?只情闭了眼睛跟在刘勇后面掏钱。他哪里知道,刘勇后来托请的那些关系,都是为他自己跑官的。

celia 发表于 2007-3-5 02:26

待续-- $汗$ $汗$

celia 发表于 2007-3-8 01:16

最近铁西分局放出风来,现任的刑警队长过了年要升副局长,局里准备从基层提拔一个年富力强的接任,人选还没定。刘勇知道这个消息后一刻也没闲着,局里几个主要领导家的门槛都快被他踩平了,几个领导的夫人看见刘勇就亲热的喊他小刘,有的甚至提前开始喊他刘队长。刘勇一时成了接任刑警队长的热门人选。
   但是刘勇自己心里却不踏实,他在上层并没有切实可靠的人给撑腰,虽然几个局长也表态支持他,但眼红这个位置的人太多了,几个和他竞争的人也都很有实力。为了能稳稳坐上刑警队长的位子,刘勇最近新处了一个女朋友。他这个女朋友叫张金,是前任公安局长的小女儿。张金没有别的特点,就是她的丑让人印象深刻。但刘勇不嫌弃,他对张金嘘寒问暖热情备至。他看上的当然不是张金,而是张金他爹的影响力。现在铁西的几个主要领导,都是张金他爹在任时一手提拔起来的。如今老爷子虽然退了休,但若肯替刘勇说话,估计刑警队长是非刘勇莫属了。
  
   可是刘勇这么办就有了新的难题,因为张金已经开始催他过年前把婚结了。这时刘勇就很为难,他一方面想着升官,一方面又实在接受不了一个奇丑无比的女人做老婆。
   就在刘勇左右为难的时候,一个事刺激了他,促使他做出了最后的选择。
  
   那天已经是腊月二十,眼看着年关将近,刘勇参加了一次战友聚会。去的人都穿上了当年的军装,有的人还把军功章也佩在了胸前。数年的分别,战友们见面后都十分激动,毕竟是死人堆一起爬出来的交情,大家互相拥抱后有的人还流下了激动的热泪。
   当年被刘勇拿刀捅过的连长也来了,刘勇和连长相视一笑,也紧紧拥抱了,心里都觉得能活着相见已经是大幸,那一刀实在是不值一提。说了会儿话就到了饭点,有人提议找个饭店喝一场,来他个一醉方休。大家自然赞成,于是就来到了中街的一个新开业的酒店。这个酒店是个体开的,名字叫做“明珠海鲜大酒店”。酒店新装修好的,看上去富丽堂皇气派不凡,在当时的沈阳绝对是第一流的。一帮子人正要进饭店的时候,刘勇看见了一个人龇着大黄牙、长的巨像大猩猩的中年人——于海泉,正搂着一个妖艳女子往外走。
   于海泉是刘勇前几年处理过的一个盗窃惯犯,前年刘勇见他时还穷的叮当响,没想到今天于海泉一身的西装革履,小平头刷齐锃亮,搂着那女子的手上还戴着一颗硕大的金戒指。于海泉也看见了刘勇,就笑着和刘勇打了个招呼。刘勇问他最近整啥呢?看样子混的不赖。于海泉递给刘勇一张名片,“呵呵,俺也学着做正经生意了。改天请刘所你喝酒。今天还有事,我就先走了。”说完就搂着女子出了酒店。
   刘勇也没看名片,随手装在了衣兜里就和战友们往酒店二楼的包间走。上楼梯的时候刘勇无意间回了下头,透过大门的玻璃,他看见于海泉和那个女子上了一辆崭新的蓝鸟轿车,一溜烟的去了。刘勇就感觉有些失落,心说我他妈还不如一个无赖混的好呢。
   等众人挑好包间坐定了,连长说今天他请客,让兄弟们放开了吃好菜,敞开了喝好酒。大家一声欢呼,也不客气,海鲜点了满满一桌子,又叫了四瓶茅台,每人又来了一盒大中华。席间气氛融洽,人人脸上都放着光,回忆起那段铁血岁月,无不庆幸今天还能坐在这里。
   堪堪大家酒足饭饱,连长喊来服务员结账,等服务员把帐单拿来,连长的脸色变却的有些尴尬,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老于世故的刘勇一看就知道连长带的钱不够,他也不多说,只把自己身上带的千把块钱都拍给了连长。连长数了数,脸上的尴尬依旧。这时有一个战友笑话连长“气管炎”,钱都被老婆攥了去。于是大家都笑,也纷纷掏钱凑数。但是在场所有人把钱掏光后,还是缺着八百多块。这下大家脸色就都有些难堪,都感觉有些下不来台。连长想了想,让服务员去问问经理,看能不能改天把短着的钱给送来。服务小姐翻翻白眼,一扭一扭的去了。
   但让人想不到的是,服务小姐去这一问,竟引出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案。

刻后,服务小姐回来了,说不行。一个战友问为啥不行?服务小姐“扑哧”一笑,满脸鄙夷,“老板说了,傻大兵们都穷着呢,怕你们赖账。今天少了一个子,谁也别想走。”
    刘勇这些战友们复员后不是进了公安系统便是去了企事业单位的保卫科,并没有那个人混的好了。那几年正是机关单位最艰苦的日子,经济过热引起的通货膨胀导致物价飞涨,可工资却不见涨,这也是那时许多基层官员走上腐败道路的一个直接原因。今天来聚会的 战友里,还有两个是二级伤残,一个缺了胳膊,一个断了腿,都没有工作,全指望着每月二百块来块钱的伤残补助过活。
    
   这些退伍军人近一两年来日子过的紧巴巴,心里本就不痛快,这顿饭钱合着这么多人没凑齐,人人都感觉脸上挂不住,服务小姐一句“傻大兵”出口,话音刚落便被一个盘子拍在脸上,紧跟着又有人把桌子掀翻,说咱把这宰人的黑店砸了吧。
   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再没什么好顾虑的,大伙儿纷纷抄起板凳开始打砸。服务小姐捂着脸跑出包间,把事情给老板说了。
   这饭店的老板也不是等闲之辈,当年也在黑道上混过,这会儿正在楼下陪着管片儿的派出所长和一帮子联防队员喝酒。听说出了这种事儿,骂骂咧咧同那个派出所长带着联防队员冲上二楼,和刘勇他们这些退伍老兵打在一处。
  
    和饭店老板一起的这个派出所长叫陈祥军,一开始他还想凭借自己的身份把局面镇住,但刘勇他们根本就不尿他这一壶,三下五除二,把陈祥军打了个满头花,躺在地动弹不得。
   本来饭店老板这一方人数较多,有的联防队员还带着电警棍,但他们和刘勇这些人比起来,只能算是乌合之众。二三分钟功夫,饭店这边的人趴下了三分之二,剩下的几个人撒腿跑了。刘勇他们打的兴发,还觉不过瘾,又接着开始砸其他的包间。
   饭店老板也跑了,但见刘勇他们还在继续打砸,不由红了眼,他不顾一切从楼下拿出一杆双筒猎枪,又返回到楼上,“砰!”朝天花板放了一枪,大吼,“谁他妈再动,老子崩了谁!”
   枪声只是让刘勇他们怔了怔,没人在乎,打砸仍然在继续。饭店老板见不管用,咬咬牙,朝着人堆里又开一枪。火光一闪,刘勇那个瘸腿的战友訇然倒地。这一枪正打在心脏部位上,来了个透心凉。
  
   饭店老板“咔嚓”掰开枪膛,退出两个空弹壳,又从身上掏出两颗子弹往枪膛里塞。许是太紧张了,饭店老板手抖的利害,费了老大劲才把子弹装到枪里。还没等他把枪膛合上,刘勇已经反应过来,健步上前,拦腰抱起饭店老板,把他狠狠摔在地上。
   刘勇的战友呼拉围上来,摁住了饭店老板开始暴打。刘勇捡起枪,过去查看那个中弹的战友。他一看部位就知道没救了,因为上次耿忠民的事情,他又摸了摸战友的右胸,这才判定战友是真的死了。刘勇便觉一股热血直冲顶门,他脸色变通红,起身一声怒吼:“闪开!”声 音震人耳鼓。
   战友们听了刘勇的喊声住了手,都回头看他。刘勇大步上前,用猎枪顶住了饭店老板的眉心,大喊道:“肏你妈屄!卫东没死在越南鬼子手里,却他妈死在自己人枪下!你去死吧!”卫东就是那个被打死的残疾战友。
   “等等!”这时躺在地下的陈祥军喊,“你们别冲动!他杀了人自有公安局来管。要是杀了他,你们就完了!”
   “去你妈的吧!”刘勇抬手给了陈祥军一枪。“啊!···”陈祥军抱着腿痛苦的大喊。
    
   刘勇旋即把枪又抵在了饭店老板的眉心,这一次他不再多说,直接扣动了扳机。
   “砰”!随着枪声响过,一团暗红的血雾升起。饭店老板的天灵盖被整个掀了开去,白花花、粘糊糊的脑浆子迸溅到许多人的身上、脸上。
    那几个躺在地下的联防队员尽管平时也见过不少血腥场面,但此刻,看着饭店老板残缺不全的脑壳,伸手摸着脸上粘糊糊东西,他们的胃部不由自主剧烈痉挛,张嘴“哇哇”狂吐起来。

刘勇看看战友们,战友们也看着他,大家都喘着粗气。
   “妈的!都怪我说了大话,连累了大伙儿,惹下这大的祸。”连长说。
   “咱分头跑吧!要不来不及了。”一个战友说。
   “跑根屌!”刘勇把猎枪摔在地下,“你们都是有家有口的人,咋跑?”
   “都别跑了。这个事我来扛。”连长长叹一声说。
   “谁也别扛,还是我来吧。”刘勇目光炯炯,语气坚定的不容置疑,“咱这些人里头就我还没结婚,没牵挂,也不拖累别人。”
   连长还要再说,被刘勇制止了,“都别和我争,反正我也干够了这鸡巴派出所长,吃公饭没他妈前途。不过我要走,不能留在沈阳等死。你们把口径统一了,把所有事都推在我身上。那样包大伙儿出不了大事。”
  
   刘勇说完和战友们一一拥抱了,随手抄起件军大衣冲出饭店。
  
   中街已是灯火辉煌,只是这寒风中的夜色,在刘勇看来难免有些凄迷。
   刘勇裹了裹身上的大衣,招手叫了辆出租,让司机直接往火车站去。出租车驶出中街后拐上了中山环路,一直往西疾驰。等到了八一公园的丁字路口时,正赶上红灯,车停下来。
   刘勇不耐烦的四处张望着,瞥眼间看到了八一公园门口路灯下的两个人,白洁和大志。
   白洁穿着大红的羽绒服,头上戴一顶白色绒毛线帽子。大志没穿警服,一身笔挺的藏蓝呢子中山装,围着白围巾,一只胳膊上搭着一件呢子大衣,一只胳膊被白洁挽着。两个人哈着冷气,亲昵的说笑着,都是一脸的神采飞扬。刘勇望着这对热恋中的情人,还有车窗外灯火阑 珊的沈阳,一股莫名的愁绪涌上心头,眼眶一下子红了。心想这就要过年了,我真的要这样离开沈阳吗?
白洁和大志缓步从刘勇乘坐的出租车旁走过,他们没有注意到车里的刘勇。热恋中的人,眼里只有自己的爱人。两个人这些日子来,关系发展很快,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白东方也很赞成白洁和大志的事,他希望妹妹能嫁个正经人,有个好的归宿。
   自白洁被毛天哲强奸到现在,她所在的医院里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不是说白洁被强奸,而是都在传白洁卖淫的事。有些个无聊的中年妇女,把事情编造的有鼻子有眼,仿佛亲见一般,且逢人便说,不由得人不信。白洁也不计较,但她也不再去医院上班了。反正哥哥回来了, 生活也算是有了依靠。
   白东方在外这几年白手走天下,仗着高超的偷盗技艺,已攒下了一百多万。他这次回来原本打算给白洁报了仇,就带上妹妹远走高飞的,但没料到被魏巍抢先出了手,他也随之改变了主意。
  
   白东方这年也三十多了,前几年浪迹天涯,虽说手里不缺钱,可也吃了不少苦头。如今看着自己妹妹即将有个好的归宿,他也想到了自己的终身大事,他也想有个家了。腊月二十三的晚上,他大包小包买了好多东西,去了陈青眉家。

celia 发表于 2007-3-8 0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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