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殷家的叛徒?”殷坚冷冷地问,殷司望着他的眼神却是慈爱得宛如长辈,而他确实也是殷坚的长辈,长了不知道多少辈。
“理念不合,殷家的家规很烦人啊!”殷司笑了笑,何弼学很想跟着点头,不过被殷坚横了一眼,只好乖乖地闭嘴。
“我不懂了!你明明是人,怎么可以活那么久?看公狐狸的样子,你好像变了很多?”何弼学又一次举手发问,殷司显然觉得这个年轻人很有趣,一直打量着他。
“殷坚也可以活很久啊!活到地老天荒都死不掉。”殷司浅浅地抿了口茶,殷坚的脸色一白。这是他心底的一根刺,有一天当所有亲人朋友都死光了,会不会只剩他一人等着世界灭亡?
“殷坚是靠返魂咒回到人世的活死人,我和他不太一样,我用了另一种方法,虽然麻烦了点,不过却没有那么大的风险。”殷司老实地的回答。弄得何弼学更感兴趣,想问又怕殷坚骂他,大眼睛频频瞟来瞟去。
“走舍,西洋的叫法好像是walkin。”殷司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何弼学搔搔头看向殷坚,听不懂。
“鬼上身!不管对方愿不愿意,强行鬼上身!”殷坚的脸色一沉,这家伙确实是殷家叛徒,居然用这种方法回到人世?不管肉身死了多少回,以他的能力都能轻而易举地找个可怜人附身,抢夺对方的身体。一想到这里,殷坚浑身一震,和管彤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何弼学,可怜这家伙还是在状况外。
“走!我们回去!别来烦我们!”殷坚瞪着殷司冷冷地警告,一边拉起何弼学,和管彤两人一左一右将他挟了出去。
“你不想知道自己的来龙去脉吗?”殷司忽然扬声,那三人又是一颤。
“你知道?”最先反应过来的果然是何弼学,他比任何人都更多管闲事。
“当然知道,返魂咒……是我写的……”殷司悠闲地泡着茶,更贴心地替他们三人斟满,殷坚和管彤互望一眼,咬咬牙,坐了下来。
茶香袅袅,殷司低着头,冲着紫砂壶,动作闲适缓慢得让何弼学直想抄起一旁的热水瓶砸过去。除了殷坚仍保持着冷静之外,何弼学和管彤两人坐立难安,偏偏殷司像是永远不打算开口一样,慢条斯理地泡着茶、品尝着香茶。
“喂!你可以说了吧?”何弼学不满地咕哝一声,殷司瞧了他一眼大笑起来。
“年轻人,好没耐性啊!不过也对,人生苦短嘛!”殷司吹了吹热气,轻抿了一口热茶,满意地点点头。
“当年小卫来找我时,我没问他为什么,以他的身份,会来找我肯定下了相当大的决心,冲着这点,不管他提什么要求,我都愿意帮忙。”殷司长长地呼出口气,像是在回忆着极遥远的过去。
“小卫?殷坚的爸爸啊?”何弼学看了殷坚一眼,殷司的辈分还不是普通的夸张,连殷坚的爸爸在他眼中也只是“小卫”,这人到底几岁啊?
“他跟你要返魂咒?”殷坚俊眉紧锁。
“人之常情,他的道术再高也只是个人,是人就会有情感、有私心,明知是禁咒,他还是想召回胎死腹中的爱子。”
“见他那分失魂落魄的样子,我都不忍心拒绝了。”
殷司口里虽然这么说,可那神态却是极为幸灾乐祸。殷坚握紧拳头,不断地提醒自己要冷静。何弼学跟管彤则一左一右频频关心地望着他,担心他一不注意,又失控引爆一堆东西,这还不要紧,麻烦的是,这回对手显然比殷坚强太多,万一打起来,实在没啥胜算。
“返魂咒根本就是个……不可能成功的咒语,你,绝对不会是真正的殷坚,我一早就告诉过小卫了,但他还是执意去试,落得这样的下场,只能说是他自找的。”殷司平静地说着。四周的玻璃突然哐哐直响,何弼学连忙去握了握殷坚冷冰冰的手,不管殷司的目的是什么,绝不能让他得逞。
“什么意思?为什么这么肯定返魂咒召不回真正的殷坚,说不定殷坚就真的是殷坚,没什么成不成功的问题。”管彤搭腔。何弼学用力地点点头,而且不管是不是,现在这个殷坚有什么不好?为什么要执著于他是不是原本的那个人?
“返魂咒是一种相当强横的咒语,能够从阴间召回亡灵,但是,若生前非大奸大恶之徒,死了之后几乎是立刻进入六道轮回,而枉死者若不是留在阳间报仇,就是在枉死城内等待投胎的机会。像小卫的儿子这样来不及出世就胎死腹中的小孩,如果不是人为因素,其实不会有怨,而是他命中注定不该是小卫的儿子,所以,他不可能留在阴间,而是一早就去投胎了……”
气氛瞬间凝重起来,听了殷司的解释,何弼学三人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越接近事情的真相,越是害怕挖掘出答案。
“如果这样,那殷坚……”何弼学咽咽口水,殷司轻笑两声点点头,这个小家伙的脑袋动得很快。
“是的!你没猜错,因为返魂咒而被召回阳间的只有一种情况,大奸大恶、十恶不赦在地狱里受刑的恶鬼!这也是为什么殷家那个小老头一开始会想杀殷坚,并不是因为什么咒术失败,他要靠生灵过活,而是因为他本来就是只恶鬼!” “你从没怀疑过自己为什么生来就有这么高的灵力,一动念就能爆发?”
殷坚脸色铁青,他原以为是因为返魂咒失败的关系,自己才会在出生的时候害死了母亲,一辈子都需要靠那些烟丝过活,他以为这也是殷家那些人讨厌他的缘故。曾经有过小小的希望,也许在自己摆脱这种困境真正变成一个平凡人时,殷家,会不那样排斥他。今天,殷司彻底打碎他这个小小的希望,不管他有没有机会变成活人,他是注定要被消灭的,因为他本来就不该被召回阳间……
最后究竟是怎么回到家的,殷坚其实没什么印象了。自从在殷司那里了解返魂咒的真正作用后,殷坚的脑袋就乱糟糟地嗡嗡作响。依稀听见何弼学在追问他前世究竟是谁,而殷司似乎回答他也不知道,殷坚不由得苦笑,同样都是恶鬼,是哪只有什么分别?
“坚哥……你还好吗?要不要吃点东西?”何弼学敲了敲房门,既关心又焦急地询问。殷坚自从回到家后就一直不言不语地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他这个人除了嘴巴恶毒之外没什么太大的缺点,不过一旦耍起忧郁阴沉来,实在很让人受不了。
“不要……何同学……你搬回家去好了!”房间里,殷坚低沉地说了一句,何弼学脸色一变。又来了又来了,每次只要牵扯到殷坚是什么鬼东西这方面的事时,就一定会想赶他走。越想越火大,他算什么?忠犬啊?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去你妈的!殷坚你最好立刻给我开门!混账王八蛋!你以为你是什么言情小说的女主角啊?整天吃饱了撑着就在那里耍忧郁、扮阴沉,我管你前辈子是谁!”何弼学用力地踹了房门一脚,他其实也不明白自己在气什么,总之很不爽就对了,没地方发泄只好出在殷坚身上。一个大男人神经那么脆弱,一点点打击就在那里要死要活,天塌下来还有他们这一帮兄弟不是吗?恶鬼又怎样?恶鬼就能嚣张啊?
“你是白痴啊?恶鬼是什么?还要我解释一遍?你不想活就到别的地方去死!我不想一觉醒来发现你在我身边断气!”隔着一道门,殷坚也吼了回去。何弼学不同于管彤、殷琳他们,自己若真是恶鬼、若真的失控,何弼学绝没有生机。他如果不那么在意的话,自然可以任由何弼学继续在这里打转,问题是,他哪有可能不在意?他不该跟任何人产生感情,他不该跟任何人发生关系,他不该认识这些热情、热心的朋友,他根本不该被生下来……
“气死了……气到我胃痛了……这个浑蛋……不行了!再跟他说下去我一定会冲进去扁人,我先回电视台了,有事call我……叫那个浑蛋去死啦!气死了……”何弼学忍不住再踹一脚,气鼓鼓地摔上大门离开。管彤只是幽幽地叹口气,不是不能体会殷坚的感受,自己也是妖怪,费尽千辛万苦才修成人形,不管怎么说,殷坚也希望自己是个正常人吧?
何弼学一肚子气,夺门而出之后乱走,好一阵子之后才惊觉自己好像迷路了。何弼学长长地叹了口气,又饿又累胃又痛,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为什么要为殷坚的事这么心烦?那个浑蛋有什么好的?每次遇到自己的事就龟缩起来,板起面孔赶人离开,这世上就他一个人了不起啊?少掉殷坚一个地球就不转了吗?弄得好像自己对他死缠滥打……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小段路后,又开始觉得放心不下殷坚,那人看起来好像很坚强,可上回让人钉根钉子后难过了老半天,简单讲就是幼稚,这样放他一个人……不,还有那只公狐狸在,不过这样更危险嘛!
“啊……何弼学你这个白痴!你到底想怎样啊?”何弼学扯了扯自己的头发,明明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为什么一定要弄成这样?他根本不会处理嘛!恶鬼又如何?殷坚现在不是乖得很吗,没有人会在意啊!殷坚干吗一定要搁在心里?
“希望坚哥没事……”何弼学甩甩头,认命地去找地铁站,先回电视台吃点东西,再打个电话回家问一下,也许殷坚自己想一想之后不会那样死脑筋了。
以管彤的能力,他自然可以不用硬闯也能进到房间里,同时,他也知道殷坚也许是因为太心烦,所以才忘了设结界。不过管彤此时却选择安静地待在客厅里,拉长了狐狸耳,确定房间内的殷坚一切安好即可。他需要空间独处,管彤便不去打扰他,想想,自己真是善解人意地体贴啊!殷坚真是遭人下降头了,才会跟何弼学那种呆子称兄道弟!
“你还在?”生足了闷气,自我厌恶够了,殷坚拉开房门,脸色虽然不好看,但情绪明显平复了许多,冷冷地哼了一句,瞄了瞄客厅里的管彤。
“想要乘人之危啊!如此良机!”管彤咯咯笑着,殷坚嘴角扯了扯,很感激自己身边始终都有这些莫名其妙的生物。
“何同学呢?”殷坚望了望四周,少了个身影,说不失落是骗人的。
“被你气跑了,这回我还真是意外地想站在何弼学那个低能儿那边。你太无聊了,一点点小事就能打击你,哪有这么逊的天师啊?”管彤摇摇头,殷司摆明就是故意在打击殷坚,偏偏这个家伙就是要上当,每个人都有不如意的事啊!
“他开你的车?”殷坚瞄到了电视柜上的车钥匙,何弼学没开走他的车,自然是向管彤借了。后者却摇摇头,他还没这么好心会借车给那个倒霉鬼。 “那个白痴……”殷坚抄起车钥匙就追了出去,何弼学最好是给他在街上游荡到腿断,如果那个白痴敢去搭地铁……
等车的月台依旧冷清,何弼学坐在候车椅上伸长腿晃啊晃。事情过去好久了,人们似乎也渐渐淡忘了那件惨案,警方依旧没有头绪,若不是自己确实和颜书宇交谈过,或许也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吧?
嗒嗒、嗒嗒的声响自头顶传来,一股冷风刮上月台,列车嗖的一声停在何弼学眼前。他拎起随身的背包正想跨上车,突然间好像让人扯了一把,何弼学狐疑地转过身去,四周空荡荡的,并没有任何人站在他身边。何弼学搔搔头,怀疑是自己的错觉,可就在这时,他又明显感觉到有只冰凉的手紧捉着他的手臂往后扯。何弼学倒吸了口冷气,连忙东张西望,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臂。月台上的人早就全上了车,站在门边看着一头雾水但脸色有些发白的何弼学。
“先生……你不上车吗?”门边的女学生好心地提醒,何弼学想回答,又感觉到那只冷冰冰的手臂想贴近,他咬咬下唇摇摇头,虚弱地笑了笑,不会这么倒霉吧?
嗒嗒、嗒嗒的声音又响起,列车关上了门,何弼学只能退后一步,目送车子驶离。
“你的运气很好啊!”突然有个男人自何弼学身后扬声,吓得他全身寒毛都立了起来,回头一看竟然是殷司。
“冥冥之中有人救你一命哩……”殷司望着列车驶离的隧道口喃喃自语。突然间就听见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像是列车撞上什么东西。何弼学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没有听错,那啪啪、啪啪的振翅声,还有那利爪刮在金属的恐怖声音,更可怕的是,这些声音越来越近了。
“嗯……看来,那东西越来越凶了哩!来吧!我送你回去。”殷司笑了笑,朝着何弼学招招手,不管他同不同意,自顾自地揪着何弼学的领子把他带走。
等殷坚赶到电视台时,殷司和何弼学正好也到了,他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将何弼学扯回自己身后,神情戒备地瞪着殷司。别让何弼学靠殷司太近,那人心术不正,天知道他打了什么主意,何弼学的八字那么轻,要是殷司发起癫来想换个身体玩玩,天知道有什么办法阻止他。殷坚可不希望面对一个空长着可爱的脸蛋,但一肚子坏水的何弼学。
“坚哥……那个隧道……那个东西……”何弼学一见到殷坚,惊魂未定地拉着他衣袖,想解释偏偏没一句话说得清楚。事情闹大了,那个躲在隧道里的生物似乎越来越强大,如果不是殷司来得及时,说不定会冲出隧道攻击月台上的人。何弼学不敢想象,万一让那个东西跑了出来,后果会变成怎样?
殷坚眉头一紧,殷铣率了一部分殷家子孙在调查那件事,看来事情发展得超乎想象。他回头扔了个眼色给管彤,后者点点头突然消失。殷司很感兴趣地看着这一幕,一个半调子的天师、一个没什么用途的灵媒还有一只修行不力的狐仙?这样也想拯救这个世界?年轻人真是热心……
“咦?学长,这么晚回来?来看小云拍封面照吗?”拎着夜宵回电视台的张正杰先是狐疑地打量了殷司一眼,跟着再笑眯眯地跑到何弼学身边。丛云虽然是他们节目的当家女主持,不过名模的身份一样也占去她另一半的工作时间。大多数时间,丛云都分配得很好,不过偶尔也会有撞期的情况发生,比如说补拍封面照之类。幸好灵异节目这票好色的工作人员基本上都会抱着十分体谅的心情来“欣赏”丛云的工作,像现在,明明不关他们的事,几乎整个制作小组全都留下来陪她在电视台顶楼开工。
“小云在顶楼拍照?”何弼学并没有什么特别意思,只是复述了一遍张正杰的话,再好奇地抬头张望。从他的角度,除非有透视眼,不然见鬼了才看得到顶楼的情形。
“是啊!听说开了几百盏灯衬托她,好大手笔!”张正杰啧啧有声,有样学样地跟着何弼学抬头,这时,两人同时倒吸口气。
只见一道鲜红色的人影自顶楼边缘一闪而过,跟着就传出一阵可怕的惊叫声,何弼学他们眼睁睁看着丛云笔直落下……
第四章
水滴声,一滴、两滴……还有血腥味?这不是滴水,而是滴血?四周一片漆黑,浑身泛着刺痛,周围隐约有粗重的喘息、诡异的怪笑声,突然一阵剧痛传来,殷坚猛地惊醒……阴冷的白色水银灯,空气里飘荡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殷坚愣了许久才回神过来,原来他在医院里,刚刚竟然睡着了?真是说出来会让江湖人笑话,只是那梦境里的气氛,让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恐惧,他果然是不适合做梦的人啊!
“喂!你在干吗?小云又没死,擦什么眼泪?”何弼学咕咕哝哝。殷坚抬起头,就看见这位圆脸大眼的知名灵异节目制作者穿着皱巴巴的T恤和破破烂烂的牛仔裤,正站在他身边指责着某人。而那个某人,其实根本谈不上是人,是一只正低着头动了动不知道在干吗的公狐狸。
“我哪有哭?鼻子出油擦一下嘛……”管彤撇撇嘴。何弼学还在哇啦哇啦地指责。殷坚望着他,有点听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不过有一点他很清楚,管彤的确不是那种会为了丛云摔死而掉眼泪的人。
事情发展得十分诡异,殷坚自从认识何弼学之后,遇到的奇怪事件比他前半生加起来还多,可没一件比今夜发生的更令人难以置信。丛云自电视台顶楼坠下,结果她没有摔成肉酱,居然自空中翻了个身,连鞋跟都没断半截,就优雅地站在了他们眼前。别说他、何弼学跟张正杰吓傻眼,丛云本人愣了半秒后也失声尖叫,直到救护车到达,给她注射了镇静剂之后都没停下来,也许停了,只是那高分贝的尖叫声一直回荡在耳边,殷坚猜想,自己或许会幻听好一阵子。
“坚哥!你看小云会不会有事?”何弼学用力挤开管彤,小声地问着殷坚。哇靠!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屌了,他一直很后悔为什么没随身带着DV或摄像机,多么戏剧性的一刻,丛大美女像天仙一样……跳楼耶!
“我也不知道。你要不要先进去看一看,那个医生……实在不太可靠!”殷坚柔声解释。何弼学眨了眨大眼睛,虽然说不上来,但他感觉出殷坚有事瞒他,不过他不急着追问,殷坚认为该告诉他的时候不会忍着不说,就算不说,严刑拷打也要逼问出来。
望着何弼学急急忙忙奔进病房里,殷坚揉揉太阳穴,刚刚那奇怪的梦让他很不舒服,随手抽出烟盒又想起这里是医院,殷坚长叹口气。
“问吧问吧!有问题你就问啊!憋着我很难受。”管彤垂着头,吊着细长的眼睛瞄着殷坚,后者回望着他,皱起俊眉。
“丛云……她不是人,是狐吧?”
昏暗的病房,医师还在那里东问问西瞧瞧,急得何弼学只能在一旁团团乱转,而当事人丛云还缩在床上,一脸吓坏的模样,大眼睛泪汪汪的,频频望着何弼学求救。原来,自高楼坠下惨死还是幸运的,最恐怖的反而是摔下来一点伤都没有,丛云到现在还是背脊发寒,事情太超乎常理以至于她接受不了。
“没事的,丛小姐没有任何伤势,一切正常。”医师微微笑,他显然一点也不了解事情的严重性,这句话说出来比不说还糟糕。
“正常?一切正常?我从电视台顶楼摔下来,怎么可能没事?这样还叫正常?”丛云一把扯过医师领子急吼,吓得那个小医师脸色煞白。要知道,丛云一向给人的印象都是个甜姐儿,几时见过她这么大声说话。
“别紧张别紧张,坚哥在这里,他一定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你先放手,放手啊!别太紧张!”何弼学温柔地安慰,顺便使劲扯开那个僵化的医师。丛云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扑到何弼学怀里大哭一场。
“小云别怕,你先说说为什么会摔下来?”何弼学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问。丛云吸了吸鼻子,呜咽地回答。
“是……是CK……”丛云看了看何弼学,这家伙果然光听见名字就打了个寒战。CK尸变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最不幸的是何弼学还由头至尾几乎全程都参与了,看着她还是人,看着她死,看着她鬼魂归来,看着她尸体被盗,最后再看着她尸变……真是要命,CK快成为何弼学心底最恐怖的阴影了,曾经,她是多么美丽讨人喜欢啊!
“CK抢了我的玉环,结果我一不小心没站稳就摔了下来。”丛云显然镇定许多,何弼学最强的本事不是撞鬼,而是让身旁的朋友安心,这种安心就好像跟他在一起,你永远不会有事,因为最倒霉的会是他。
“我看,这就是最大的原因了。”殷坚突然插口,何弼学跟丛云都吓了一跳,丛云手一缩,竟在何弼学手臂上划出一道伤口。
何弼学啊的一声,只见手臂上鲜血汩汩直冒,一旁的医师连忙替他止血。丛云只是瞪着自己的双手,并没发现什么特别异状,可是指甲却呈透明状尖尖亮亮,不禁害怕地直望着殷坚,希望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殷坚看了看身后的管彤,后者肯定地点点头,殷坚只能微微地叹口气,果然如他想象一样。
“你听好,别太紧张。你其实不是人类,至少不是纯人类。玉环让你一直保有人类的形体,可是……你是狐,跟管彤他们一样。现在玉环不见了,所以你开始恢复本性,就好像何同学那样,玉葫芦不见后,他就开始发挥灵异体质了。”殷坚越解释,丛云脸色越白。何弼学望着她突然有点明白了,难怪他老觉得丛云很不一样,眼神里总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光彩,这跟小芸很像啊!只是小芸更厉害些,她是整个人都会放光。 “难怪啊!我就说嘛!人类哪有这么漂亮的,所以小云也是狐仙喽?”张正杰突然插口,他一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好怕的,反正跟着学长这么久了,什么妖怪没见识过,像丛云这种漂亮的狐仙,多来几只是好事吧?
“是狐没错,但离仙还很远。”管彤轻声笑着,不禁有些羡慕。他跟小芸是修行了上百年才有人形,丛云大约是狐跟人的混血,以人类的形态出世,这么好的机缘不是每只狐狸都能遇上的。
“哇……人跟妖生的?那是什么?”何弼学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意外地逗笑丛云,这群朋友永远不会因为你不是人类而排斥你,丛云不禁安心许多。
“别理何同学,记住,你是独一无二的,若不是有上好的机缘,人和狐其实不容易产下后代的,你不要想太多了,我让小姑姑想办法联络狐仙小芸,由她来指导你就不会有事了。”殷坚轻声安慰着。丛云点点头,虽然一时之间还不能接受自己不是人类这件事,甚至还有许多问题未解,但现在心里确实不那么害怕了。
“不好意思,让大家这么担心,先回去休息吧!我没事了。”丛云漾开甜美的笑容,少了玉环,恢复了狐的身份,她果然更加艳丽了。
滴水声?又是滴水声?错了,是血,他嗅到血腥味了。问题是,是谁的血?身上的刺痛仍在,就好像被利爪狠狠划过一样布满全身,可怕的气味接近,浓重的喘息、沙哑的怪笑声,又是一阵强烈的剧痛让殷坚惊醒,睁开眼,自己正安稳地躺在房间里,做梦?怪得可以……
“唔……”另一个房间,何弼学揉揉眼睛,望了望床头的钟,怪叫一声吓醒,跟着头下脚上地栽下床,躺在地板上哀号许久。
“疯啦?一大早表演特技给谁看?”殷坚没好气地大吼,有这么神经兮兮的房客容易短命啊!何弼学有必要做任何事都这么惊天动地吗?他脑袋还昏沉沉的,果然不适合做梦,感觉像能量被人吸走一样,打不起精神。
“你才疯咧!小云现在这个样子,不可能要她继续录节目啊!我要回电视台开个紧急会议,总得想办法解决嘛!难不成节目被停播了你养我啊?”何弼学搔了搔乱发,朝着墙一阵乱吼,随意地捡起搭在椅背上的T恤嗅了嗅后直接穿上。怎么有人能脏成这个德性?亏他还长得白白净净好模好样,要是给那些仰慕大制作人的小女孩知道他的真实面目,只怕会让她们严重幻灭,这个男人实在不修边幅到了一个可怕的境界。
“你要是敢不刷牙、洗脸、刮胡子走出这个大门,我真的会扁你……”殷坚晃出房间冷冷地警告着,他这里是高级住宅区啊!拜托别像个流浪汉一样出门,别人会以为他家教不严的。
“坚哥……你真的越来越像管家婆了耶!别动,你脸色很差啊!晚上没睡好?”何弼学也走了出来,突然凑上前,关心地询问着。然后用自己的额头去碰殷坚的额头,这两人身高差不多,没什么高低落差问题,。殷坚的生活作息比他正常太多,又重视养生,一直以来气色都比他这位昼伏夜出见光就死的灵异节目制作人要好上许多,现在脸色这么苍白,肯定是有问题,偏偏这人就是嘴硬,就算不舒服也不肯讲,老要别人担心。
“没什么,只是一直在做怪梦,睡眠不足。”殷坚低声回答,心底泛起丝的感动,在殷家不可能有人跟他这么亲密,对他这么关心,殷铣那种兄弟就更不必再提起了。
“怪梦?什么梦?”何弼学好奇地追问,忍不住地又想翻出笔记本,殷坚白了他一眼,多事。
“关你屁事?你会解梦吗?还不走?想迟到?”殷坚哼哼两声,何弼学又开始哇哇乱叫地冲出门去,少了车子代步之后,他就得可怜兮兮地去搭地铁,晚上还好,哀求两句殷坚就会来接他,可白天里,殷坚这个黑心的钱鬼绝不会浪费一滴汽油在他身上,这个钱鬼总有一天会有报应,钱通通输个精光!
“丛云也是狐仙?哇噻……”吴进张口结舌,殷坚一大早跑来找殷琳,从他那里听到这个热腾腾的消息,自己从小就认识的小女孩竟然不是人类?不过仔细想想也有迹可循,丛云跟她妈妈实在漂亮得不像话,果然是魅惑众生的狐仙啊!
“这事可有点麻烦了,小芸她修行到最后关头,现在实在不适宜出来,你跟管彤看好丛云,一时半刻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等小芸功德圆满,她自然会来帮忙。”殷琳叹口气,她知道她这位狐仙好友正值最要紧的关头,实在不愿意打扰她。殷坚点点头同意,修行到小芸这种境界的狐仙,过了这个关卡她就可以得道成仙,只是在这之前,风险不是他们外人能了解的。
“这样还是不保险,你跟管彤两个根本是半桶水……你不是还认识什么老虎精还是狮子精?请她来帮个忙,对了,如果可以,让丛云改吃素吧!越吃越生就麻烦了。”殷琳交代着,殷坚只能闷闷地答应,她说得好简单啊!老虎精雷蕾?这位夜店老板娘凭什么平白无故来帮他们?
话分两头,殷坚正忙着向殷琳打听消息的同时,何弼学回电视台去召开紧急会议。本来是个紧急会议,女主持人可能会因伤休养好一阵子,可他们为什么会越开越春色无边?
“不如,我们请丛云同一家模特儿公司的其他漂亮名模来顶一阵子,轮番上阵啊!”张正杰和一帮男性员工不知道打这主意打多久了,终于有机会让他们名正言顺地说出来。毕竟,丛云可是他们顶头上司制作人的“绯闻女友”嘛!身为血性男儿,自然不能抢兄弟的女人,那……打打她同事的主意总是可以的吧? “你会给楼上Fashion Show的制作人砍死!害他一个名模坠楼了,还想多害几个?没看到他最近瞪学长的眼神有多么凶狠,就差没扑上来生吞活剥了,还打他们家模特儿的主意?”张英男举手反驳。何弼学无奈但同意地点点头,他最近压力很大啊!不只楼上的制作人恨他,电视台的高层就差没把他吊起来鞭尸……他还没死,不过这不是重点……镇台之宝被他害得坠楼,幸亏没死,如果真有什么万一,他相信那帮“女神的拥护者”会把他扔进坟里垫背。
“不然,英男大姐头顶一阵子?”大明、小明异口同声,整个制作小组只剩她一个女的,不用白不用。
“别做梦!我还不想死!”张英男呸的一声,这个女主持人的位置肯定受了诅咒,谁接手谁倒霉。
“是啦!学长去反串都比你更像女人,省省吧!轮不到你的!”张正杰拍了拍何弼学肩膀,用力地泼着冷水。
“谢谢你喔!我早就怀疑你在暗恋我!这么想死是不是?我马上开个新单元让你去勇闯乱葬岗!乱七八糟……没一个有建设性……”何弼学拿着资料夹敲在张正杰脑袋上,这么一敲,倒让他敲出火花了,果然一切得靠自己。
“节目就不要女主持人了!嘿嘿……来个灵异美少女的外景特搜!愣在这里干吗?快写企划!广征灵异美少女,一周两个,让观众票选!”何弼学燃烧起熊熊烈火,一票男性工作人员全都兴奋起来,唯独只有张英男好奇这个企划可不可行?结论是,好色确实是人的天性,何弼学这个企划案一出,马上又摇身一变成为高层宠儿。确实,如果电视台里成天塞满了长腿、翘臀、脸蛋又漂亮的年轻女孩,光是那阵香气和叽叽喳喳的轻笑声,就让人忍不住心花怒放,觉得活着实在太好了。
天师,也是要吃饭的,就算是个很酷的帅哥天师,钱也不会从天上掉下给他。殷坚离开殷琳那里之后,就忙着一连串替人看阳宅、阴宅风水的行程,东奔西走倒是不累,可是让那些有钱太太小姐们缠上就真的很烦,他一直都喜欢可爱型的人物嘛!那种长相太美艳又或者气质太高贵的跟他的频率完全搭不上线,相处起来累到家。
他忙,何弼学比他更忙,自从紧急抽掉旧节目,临时加开新节目“嘘!今夜谁在搞鬼”后,何弼学为那票年轻女孩忙翻了天。殷坚一直很不理解,为什么节目名称一定要这么搞怪,只能说两人在根本的品位上天差地别,所以殷坚对这个新节目完全不感兴趣,唯一在意的,就是希望何同学不要又弄出什么不可收拾的新花样就万事大吉了。
殷坚疲累地瘫在床上,房间里很暗,外头还下着大雨,他实在懒得爬起来开灯,就这样呈大字形躺在床上,闭上眼聆听着雨声。突然间,一种诡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冰冷的空气慢慢渗入四肢里,殷坚想睁开眼,却发觉自己头昏得厉害,整个人像在往下沉,他人躺在床上啊!还能沉到哪里?只是这种感觉很不妙,他是个天师啊!被鬼压床多可笑?
殷坚平心静气,开始默想着自己常用的咒语打算摆脱这种情况,就在此时,耳边又开始响起滴水声,错了,是滴血声。殷坚叹口气,怪梦已经做到他都熟悉起来了,不意外,又是粗重的喘息声和怪笑,只是这回有些不一样,他确定有人在摸他。不是做梦吗?为什么他可以感觉到手臂上真的有些刺痛,像是被利爪划过一样?
殷坚猛然睁开眼,有一瞬间不知该怎么反应,房间依旧是他的房间,床还是他的床,只是……什么时候多了个人?一脸阴笑地站在他面前?
“管彤!你在干吗?”殷坚微怒,笑成那一脸贱样的不是管彤是谁?正想起身骂个两句,才惊觉自己竟被铁链锁在了床上?好好一件白衬衫染上了斑斑血迹,不只如此,还被利器划开了几个口子,殷坚都顾不得身上伤口的疼痛了,管彤那个浑蛋知不知道这件衬衫很贵啊?
“放开我!”殷坚低喝一句,动手扯了扯铁链,真的很痛,这不是做梦?管彤那个混账想干吗?
“你说我想干吗?”管彤像是读到殷坚的疑问一样,沉声笑着回答,慢慢地爬上床来,靠在殷坚颈边磨蹭,尖锐的利牙轻轻地划过他的颈动脉,腥甜的鲜血渗了出来,管彤伸舌挑逗似地舔着。
“下来!不要逼我动手收拾你!”殷坚俊脸煞白,他已经非常火大了,不想理会管彤究竟是哪根筋不对,总之,他不将这个畜生打回原形他就不叫殷坚!
“殷坚……你还以为,现在由你发号施令?”管彤阴阴地笑着,跟着双手一掐,利爪插进殷坚双肩里,殷坚痛得闷哼一声,接着管彤怪笑两声,不顾殷坚的挣扎反抗,扑了上去……
殷坚猛吸一口气,惊醒,自己仍安安稳稳地躺在king size的大床上。殷坚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跟着再看了看自己双手,还是一样苍白泛着青筋,并没有任何伤痕,刚刚又只是做梦而已?
“他妈的……这是什么梦啊?”殷坚望了望昏暗的房间,还是平常那个样子,整洁中混杂着不协调的零乱,跟梦境里的场景有些相似,又有点不太一样……天杀的,这算哪门子噩梦啊?管彤那只畜生竟敢这样对待他?越想,殷坚就越火大,一点睡意都没了,唯一值得高兴的是,他那件白衬衫还完好如初地搭在椅子上。 再也睡不着了,殷坚晃到客厅里窝在沙发上吸烟。他其实真有点不舒服,并不是身体或心理上的病痛,而是像能量被人抽干,吸再多烟丝也补不回来的那种空虚感。只是这种情形很麻烦,总不能跑去跟殷琳说,喂!小姑姑,我最近睡不好,一直在做很变态的噩梦吧?到时别问题没解决,反而让殷琳那个神经兮兮的女人活活地嘲笑死,虽然他目前还找不到方法让自己死……
“他妈的……”殷坚越想越气,顺手掐熄抽了一半的烟,如果现在让他遇到管彤,他一定要这个浑蛋付出代价,抽他的筋,拆他的骨,把他做成标本送去乡下的学校蒙灰!
“我又哪里得罪你了?被做成标本已经够惨了,还是摆在乡下学校里从没人瞧上一眼生满灰尘的那种?殷坚……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变态啊?”管彤突然出现,苦笑着说。殷坚抄起桌上的烟灰缸扔了过去,幸亏狐仙眼疾手快,才没弄得客厅脏乱一遍,否则殷坚这个洁癖鬼会更火大,天知道他脑袋里又会蹦出什么新酷刑?
“离我三米远!”殷坚冷冷地警告着,看着他就会不由得想起梦境里的管彤,那张欠揍的脸还有那得意的贱笑声。
“你不要这样啊……唉……以为梦见你会是好事,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一点也不甜蜜嘛……唉……”管彤缩进另一张沙发唉声叹气,显然他也睡不好觉,在那里东一句西一句地瞎抱怨。殷坚本来不想理会,但是越听越觉得诡异,做梦?梦见他?一点也不甜蜜?
“喂!你梦到什么?”殷坚嗖的一声扑过去,扯着管彤衣领直追问,情况最好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啊!
“耶……说出来我怕你会生气,很难启齿的梦啊!我发誓,我真的不想这样对你的!梦到这样我也没办法控制啊!”管彤连忙解释,原以为殷坚会再追问,可是他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事情好像超乎了预料,梦,似乎不单只是梦而已,殷坚俊脸铁青。
“你是说,你跟管彤做了相同的梦,然后你在里头被他SM得很惨?哇噢……”殷琳夸张地怪叫两声,吴进在一旁很尴尬,客厅里就他、殷坚、管彤和殷琳四个人,结果这个话题就属他女友最不当一回事。
“你也觉得有问题?”殷坚紧皱着俊眉,严肃地问。他本来就不是那种常做梦的人,光是接连几日做同样的怪梦已经很奇怪了,还是跟管彤做同一个,实在太诡异了点。
“有问题,太有问题了,你竟然能面无表情地跟你姑姑我,这个年轻貌美的时代女性说这些?你脑袋有问题啊?”殷琳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管彤尴尬地笑了笑,他就说不要来找殷琳嘛!果然被取笑了。说实在话,虽然在梦境里他是加害者,不过一醒来要面对非常不爽,就差没把准备将他抽筋剥皮刻在脸上的殷坚,管彤得承认,哪天真有那个机会,就算老天借他个胆,他也不敢做些什么,安分守己才是长命百岁之道。
“我跟管彤都不是常做梦的人,通常做梦,就是代表某事发生,难道这不可疑?”殷坚冷冷地瞪了管彤一眼,后者缩缩脖子,他是喜欢殷坚,不过还没喜欢到可以为爱付出生命啊!
“确实代表某事发生,拜托你啊小侄子,不要老跟何弼学那个神经病还有管彤这只畜生混在一起,现在好了吧?连脑袋都成浆糊了,这绝对是殷家列祖列宗的愤怒,天谴啦!”殷琳哼哼两声将人赶了出去。在梦里被欺负了就跑来找小姑姑哭诉?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殷坚这个浑蛋就是欠教训,明天开始,道术的课程加倍!
何弼学拎了大包小包的零食去找丛云,这位名模大美女正在家里休养,虽然一点伤都没有,不过心理建设还是要一步一步慢慢来,毕竟,正常人都没办法接受一觉醒来有人告诉自己,其实你不是人类……
“学长,真好……制作单元的人常来陪我,反而是模特儿公司对我不闻不问,是不是我不红了?”丛云穿了件休闲的细肩背心,开心地拉着何弼学进她房间。何弼学东张西望,不是每个男人都有机会一窥丛大美女的闺房哟!不过跟他想象中的差很多,除了全都是粉红色对视觉有些压迫外,这里真是乱得可以,程度跟他以前的卧房不相上下哩!
“呵呵!很乱吧?不好意思呢……”丛云咯咯笑着,伸伸长腿将换下的衣裤随意踢到角落里,何弼学轻声笑了起来,这行为跟他很像啊!
“如果坚哥在这里,八成会发火!他洁癖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何弼学吐吐舌头,丛云跟着笑了起来,越熟悉就会越觉得这位外表靓丽的大美女其实普通得很可爱,只是在这么普通的外表下,她其实又是位混血狐仙,人生实在奇妙得厉害。
“所以坚哥跟学长感情会这么好,互补啊!如果我们俩在一起,绝对脏在一块儿,最后通通被蚂蚁抬走不见!”丛云咯咯笑着,接过何弼学带来的零食和啤酒。对于一个休养的人来说,这些食物根本不合格,不过,带这些来也不是给丛云享用的。张正杰他们千交代万交代,这些东西是为他们这群制作小组成员准备的,每天不定时都会有人轮班来陪丛云聊天、谈八卦,主要就是让这位小姑娘心情好一点。身为制作人的何弼学,只好出钱出力,替那些明摆着打诨的工作人员张罗这张罗那,幸好成效不错,丛云看起来心情确实愉快很多。 “学长,新节目制作得怎样?真是不好意思,因为我的关系,害你们这么忙。”丛云打开冰箱摆放着啤酒,柔声地问。目光却飘到正在退冰中的生牛肉上,不知为何,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好想尝一口,细指一捏,拧下一小块送入口中,血液里有种美妙的感受突然蹿升,血腥味让她莫名地兴奋。
“没什么,你不要想太多……小云,小姑姑说过你最好不要吃肉类,血腥味好像会让妖还是鬼怪上瘾,你不想被当成妖怪收服吧?”何弼学走近,瞄了一眼冰箱里的生牛肉提醒。丛云脸色一变,赶紧把冰箱门关上。
探视过丛云,何弼学偷空溜回家一趟,这一阵子很忙,跟殷坚在一起的时间变得很少,连好好吃顿饭都不太可能,那个家伙最近气色又差,可能又在收服什么厉害的妖怪吧?回去来顿烛光泡面晚餐也不错。
“坚哥!不在吗?”正准备翻钥匙,却发现大门是开着的,屋子里昏暗一片,何弼学狐疑地走进客厅。
原本以为殷坚不在,却听见卧室里有呜呜咽咽的呻吟,何弼学微皱起眉,推开房门,脸色一变。
“管彤!你在干吗?”何弼学大叫,上前一把将管彤推开,他竟然在凌虐殷坚?何弼学情急地摇了摇殷坚,后者半昏迷地躺在血泊里,身上的伤口很深。何弼学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知道管彤对殷坚很有兴趣,但他却没想过那个公狐狸会这么变态!
“你……该担心你自己……”管彤发出阴沉的怪笑声,伸手一掐,利爪陷进何弼学的脖颈里,鲜血飙了出来,痛得何弼学根本发不出声音,跟着管彤再用力一拽,何弼学被他按倒在床上,又是另一场可怕的凌虐……
“小侄子!小侄子!”殷琳焦急地叫唤,殷坚猛吸一口气睁开眼,茫然地看着四周,消毒水的气味,他在医院?
“老天……你们怎么会发生车祸?我们在家里就听见撞击声。”吴进担心地问。殷坚跟管彤才离开没多久,他们就听见马路上传来巨大的撞击声,赶出来时就看到殷坚跟管彤两人被卡在变形的车子里,好心的路人七手八脚才将两人抬出车外送往医院。
“车祸?”殷坚搞不清楚状况,他只记得他在开车,接着就……睡着了?
“God……你是不是也做梦了?”管彤倒吸口冷气,殷坚脸色一变。
“Shit!”殷坚顾不得自己身上的大小伤,跳下床就走,管彤也尾随其后,这一次不一样,梦境里还多了另一个人……
吴进飞快地驾着车子,殷坚和管彤你一言我一句地在说明梦境里的东西。这一次,殷琳不再取笑他们,微拧起秀气的眉毛,如果能让原本清醒的殷坚突然失去意识,那就不只是做梦这么简单了。
“该死……我发誓,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我也不会对何弼学怎么样,为什么梦会变成这样?那绝不是我!绝对不是!”管彤哇啦哇啦地解释。他就说嘛!他是个热爱浪漫的人,就算真的非常非常喜欢殷坚,也一定要是很浪漫的气氛,怎么会像梦里那种血淋淋又惨叫不断的场景,虽然情节不合他的胃口,但对象至少是正确的,现在越来越过火了,竟然多了个何弼学?他对那个大眼睛的低能儿一点鬼兴趣都没有,完全不是他那杯茶嘛!梦做到这个地步实在是很过分啊!
殷坚面色铁青,一切最好只是做做梦而已,要是何弼学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一定要那个鬼鬼祟祟的家伙付出代价!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四人片刻不停地冲了出来,一转头就看见何弼学倒在殷坚家大门前,手里还握着一串钥匙。
“阿学、阿学!”殷坚窜了过去,扶起他轻拍着他脸颊。何弼学双目紧闭、气息微弱,气色差到就像随时都会丢掉小命。他也确实仅差一步就没命了,若不是殷老爷子送他的那条护身红线,只怕现在倒在这里的会是冷冰冰的何弼学。
“唔……坚哥……呃……好痛……”何弼学虚弱地靠在殷坚身上,呜呜咽咽地喊痛。殷坚皱起眉,管彤手贴上何弼学额头,渡了点灵力给他,只见他气色稍微恢复些,没有一开始那样惨白吓人。
“怎么样?是不是同一个梦?”殷琳在客厅里团团乱转,见殷坚退出客房后,立即迎上前去追问,后者紧皱着眉点点头。
“他身上一点伤都没有,不过气息很弱,就好像灵遭人大量掠夺一样,如果没有爷爷的保命红线,我怕阿学早就死了。”殷坚沉声解释。何弼学一直喊痛,他还仔仔细细地检查过一遍,确定对方身上真的一点伤都没有,所以一切都发生在梦境里,只是这一回逼真得连清醒后都还感到痛。殷坚有种不好的感觉,对方的力量似乎越来越强,万一一切不再只是梦那该怎么办?
“嗯……我怕,那个不知道什么妖怪,因为吸收了何同学大量的灵之后,能力大增……”殷琳担心地看着殷坚,如果一再做梦的是他,那最危险的还是他,只是他跟管彤法力较高,对方奈他不何,顶多让他精神不济而已,可是现在吸收了何弼学的灵之后,情况就不如早先那么单纯了。
“嗯……小姑姑说得没错,你还是别睡着比较保险,我不想伤害你,就算是做梦,我也不想伤害你!”管彤意外正经地回答,其实由始至终,最难过的人是他。他喜欢殷坚,跟何弼学虽然称不上感情好但还算得上是朋友,现在这两人却在梦境里被他伤害,那种无能为力阻止梦境发展的感受,让他难过不已。 “我相信那个不是你,就算是做梦,你也没那个胆!”殷坚冷哼。卧室门打开,何弼学摇摇晃晃地走出来,殷坚、管彤一左一右地扶稳他。
“何同学,你记得发生什么吗?现在感觉怎样?”殷琳摸摸他额头,还是有些冰凉,失去了大量灵,除了慢慢休养之外别无他法。幸亏身为凡人就有这点好处,虽然脆弱,但恢复力极强,殷琳相信,不用两天,何弼学马上就能活蹦乱跳。
“头晕、想吐……”何弼学靠在沙发扶手上,要死不活地呜咽两声。
“喂……不是这么夸张吧?看见我就恶心?”管彤苦笑,他也不想当坏人啊!
“不是因为你的关系,我是真的想吐……”何弼学捂着嘴,话还没说完就冲进浴室里吐了起来,殷坚盯着他脸色一沉,望了殷琳一眼点点头,上一回何弼学莫名其妙想吐是因为一种状况,屋子里有不干不净的东西……
“好样的……太岁头上动土啊……”殷坚冷哼,目光来来回回扫着房子各个角落,放肆到天师家里来了?
帮不上忙的吴进到浴室里去照顾何弼学,临走前殷琳塞了张符纸给他,吴进自动地将它贴在厕所门上,殷琳满意地点点头,和管彤两人加入搜索的行列。在根本不清楚对手来历之前,殷琳他们不知该用哪种符咒揪出祸首来。管彤感应着四周,那种似有若无飘散着的灵力难以捕捉,若不是吸收了何弼学大量的灵,再加上何弼学天生感应力超强,说不定他们一直无法察觉周围到底潜伏了什么。
“小侄子,放鹫出来搜搜看!”殷琳提议,殷坚的式神鹫对于搜捕这项工作相当有效,再加上这家伙只要一愤怒就能超常发挥,她想,现在应该是他超常发挥的好时机。
“殷坚不太能控制式神,上回差点烧了房子。”管彤摇头苦笑,殷坚这家伙能力提升太快,快得他自己控制不了,那只不是鹫了啊!哪里会有冒着火光到处乱飞的鹫?体形还比原本的大上一号?
殷琳却不同意地笑了笑,她太了解小侄子的本事了,所谓的超常发挥就是在他该发挥时,绝对不会出错。果然,殷坚的符纸一扔,一只猛禽啸了一声,在窄小的客厅里一阵乱窜,双目锐利地紧盯一个方位冲去,一团黑雾出现向四周散去,鹫一个翻转又追,黑雾聚了又散、散了又聚,殷琳一张符纸紧握在手里,始终把握不到最好的时机攻击。
砰的一声,空气里炸开一阵白烟,狐仙小芸突然临空翻下,黑雾聚起像支箭似的射出窗外消失。客厅里的三人惊讶地瞪着突然出现的小芸,她身上泛着淡淡的紫色霞光,美得有种宝相庄严的圣洁感。
“让它逃了……”狐仙小芸幽幽地叹了口气。
“小芸……你不是在山里修行?怎么会突然下山?逃?你知道刚刚那个是什么?”殷琳惊讶地猛追问,狐仙小芸歉然地笑了笑,一抬手,一朵紫云飘入浴室里,跟着就听见吴进咦了一声,跟何弼学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那个原本只剩半条命的家伙现在活蹦乱跳地像是啥事都没发生过。
众人心里憋了一大团疑问很难受,可是坐在中央的狐仙小芸却像不打算开口般,只是优雅地坐在那儿,时而蹙眉、时而叹气。
“那个……那个……啊……我受不了了啦!小芸小姐,你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会有那个梦吗?我不想一辈子不睡觉啊!被美女SM就算了,竟然被公狐狸这样那样,就算是做梦也很伤人自尊啊!”何弼学哇啦哇啦地抱怨。幸亏坐在这里的都不算正常人,除了吴进还是很尴尬,管彤非常不满地哇啦哇啦反驳,其余人不怎么当他的发言是一回事。
“真是很抱歉了,那个黑雾是我的恶念。”狐仙小芸幽幽地回答。何弼学瞪大了眼睛,跟着举手表示听不懂,求救似的看向殷坚。
“众生都有善恶的念头,善念多一点的人就会行善,恶念多一点的人就会为恶。小芸的修行到达了某种境界,自然会想办法将恶念减至最小,这样才有机会修成正果。”殷坚解释,何弼学点点头,随后又再次举手表示想要发问,小芸轻声笑着任他问。
“难怪你看起来……好神圣啊!恶念可以这样自由地跑来跑去吗?就是因为这个恶念,所以我们才做那个奇怪的梦?”何弼学疑问。其实,他问的也正是殷坚想问的,他从来不知道还可以将恶念赶出体外这种事,这样,只有善念的小芸算是功德圆满了吗?
“当然不行,修行并不是这样的,是我贪功想快一点修成正果才出了这个岔子。至于恶念为什么会跑到这儿,那是因为管彤在这儿,恶念只是一种念,不具有任何法力,所以他必须依附在最接近我的族类身上,正好同是狐仙却又是个半调子的管彤中招了。”狐仙小芸慈爱却又苛责地看了管彤一眼,他如果修行得认真些,自然不会发生这种事,甚至可以在最快的时间里收服那个恶念,这一次如果不是她及时赶到,天晓得会发生什么事?
“恶念在梦境里吸收别人的灵来增强自己?”殷琳追问。她担心原本虚虚无无的恶念会因为何弼学的灵而力量大增,接下来就不容易对付了。
“嗯!恐惧、悲伤,任何强烈的情绪反应都有助于他吸收别人的力量。”狐仙小芸轻声解释。殷坚跟何弼学不约而同地看向管彤,所以说,梦里的管彤不是真正的管彤,而是那个恶念,整个梦境只为了从他们身上掠取能量,只不过……恐惧和悲伤啥的都行,为什么恶念一附到管彤身上就变得这么……血腥?果然,管彤是变态…… “嗯,既然知道是恶念搞的鬼,那你们自己要小心些,何同学干脆搬去电视台睡几晚,等这件事解决后再回来。”殷琳命令着,何弼学虽然很想“积极”参与,不过想到万一又睡着,再做同样的梦?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对了,小芸小姐在这,可以的话先处理另一个小云的事。”吴进提醒,众人这时才想起丛云的问题来。
“丛云也是狐?或者说,人和狐的混血?”狐仙小芸柔声地笑问,语气却很坚定,一点也不讶异。
“你早知道了?”殷琳微皱起眉,亏她们还是好姐妹呢!有事也不说一声。
“有怀疑过,但她先前一点气息都没有,完全是个正常的凡人。”狐仙小芸眨眨眼睛,这才显出她的疑问,毕竟,连她修为这么高的狐仙都难以掩盖自己的妖气,以丛云那种年纪,实在不像有这么大本领。
“因为玉环的关系,玉环压制住她的本性,现在玉环丢了,她就现形啦!”管彤解释,和狐仙小芸两人对望,像有什么阴谋似的眉来眼去。
“原来……这正好,狐仙是母系种族,族长必须要由女性担任,如果丛云真有狐仙的血统,那我就乐得轻松可以不用硬撑当这个代理族长了。”小芸轻声笑着,殷琳没好气地白她一眼。
“不当代理族长,为什么?”何弼学有些反应不过来,丛云是半个狐仙跟小芸当不当族长有什么关系?狐仙小芸顽皮地眨眨眼,何弼学顿个两三秒之后才在那里哇哇哇地大惊小怪,有没有搞错啊?连这个温柔漂亮的小芸也是只公狐狸?
“学长!你在发什么呆啊?”张正杰用力地拍了拍何弼学的背。何弼学自己有家归不得就算了,为什么整个制作小组的人要陪他在太平洋会议室里打地铺?
“说真的,这么好玩的事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参与?连狐仙小芸都被惊动了,殷家两代天师联手收妖,多有噱头啊!学长……你别打瞌睡啊!”张正杰又拍了何弼学一次,这下把他彻底惊醒。他又开始想睡了,该不会是恶念跟过来了吧?不可能,他不可能这么背,狐仙小芸说过,恶念只会找同个种族的附身,也就是没什么用的管彤,他没道理跟到电视台来。
“学长!学长!你发呆的样子好可爱!”丛云凑到何弼学眼前招招手,后者盯着她半天终于反应过来,这里有半只狐仙?老天!这里有半只狐仙!
“你……你怎么会来?”何弼学抓着丛云的手臂追问,紧张得都开始结巴了,其余人被他的反应弄得有些害怕,灯光甚至配合地忽明忽灭起来。
“是他们说你要在电视台里打地铺,其他人问我要不要一起过来玩,打打牌、说说鬼故事什么的……”丛云嘻嘻笑着,扬扬手里两袋零食,其余人一阵欢呼。整个制作小组早就习惯没日没夜困在电视台里赶制节目了,偶尔换个气氛,回忆回忆大学时期彻夜不眠,闲聊八卦的日子也不赖。
“鬼故事?这种时候说什么鬼故事?”何弼学吓得心跳都快停了,那个恶念靠的就是恐惧、悲伤之类强烈的情绪反应来增强自己的能力,这群浑蛋还挑这种时候说鬼故事?怕吓不死自己吗?
“学长……你这么大反应干吗?亏你还是知名灵异节目制作人哩!脸都吓白了。”张正杰嘿嘿地嘲笑着,何弼学脸色一沉,忽然间,室内的灯光全灭,不只电视台,从高楼的窗户往外看,整个城市笼罩在黑暗里,霎时间尖叫声四起。
“冷静点!不准害怕!”何弼学吼了一句。不过恐惧这回事,不是你说不怕就能不怕的,会议室里众人相对无语,幽幽蓝蓝的紧急照明灯映得每个人的脸色又青又白。
这算什么?百年难得一见的全市大停电?何弼学贴着窗子往下瞧,除了热闹的街头车灯仍亮得刺眼,其余的地方真的是一片漆黑。
“学长,怎么了?有事你要说啊!大家不明不白的会很紧张。”张正杰神情严肃,虽然不明白停电跟何弼学有没有关系,但事情只要发生在他这位学长身边,就肯定没好事。
“哪……是这样的!先说好,不准惊慌失措,不准害怕!停电而已,不要胡思乱想……事情很复杂,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总之,有个坏东西跑了出来,它呢……是靠吸收别人的恐惧、哀伤等情绪反应来增加力量,不过它只会出现在梦境里,所以别睡着就可以了,不要太紧张。”何弼学柔声解释,似乎真起到安定的作用,众人情绪放松许多。
“这样啊……那就别说鬼故事了,大家来聊点别的……”丛云提议,所有人随地坐下,又是瓜子又是啤酒地谈着天等待电力恢复。
“暂停!休息时间!”正当张正杰说他的泡妞史说得眉飞色舞的时候,何弼学扬声打断了他。人有三急嘛!啤酒喝多了总不可能只进不出吧?
“学长,我也要去!”看到何弼学起身,张英男也跟了出来,她这一跟,丛云本来不想上的也跟了出来,女孩子总是有一块儿上厕所的奇怪习惯,丛云这一走,那一票男性工作人员也决定干脆一起去缴水费。
“你尿得还真久,肾亏啊?”何弼学洗着手,取笑着仍在奋战的张正杰。其余几个男的则凑在楼梯口吸烟,窗外仍是黑暗一片,连手机都收不到信号,看来一时半刻电还恢复不了。
“学长,你不是说坚哥他们已经在抓那个什么什么恶念了吗?干吗那么紧张?”张正杰洗了洗手,用力地甩了甩,何弼学嫌恶地瞪他一眼,其余几个男的也凑了过来,想从何弼学这里打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你们也知道小云是什么来头吧?那个东西会跟着能力不高的狐仙啊!”何弼学嘘了一声故作神秘地解释,所有人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墙,墙的另一边自然是女厕,丛云跟张英男正在那里补妆。
流水声哗啦哗啦,张英男瞪着镜子,突然有种奇妙的感觉,似乎好久好久以前曾有类似的景象。
“小云,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们去严丽的那栋商业大楼,结果在厕所里有个女人头飘在洗手台里。”张英男轻笑了两声,回头询问着丛云,后者脸色煞白地瞪着她,应该说,她的身后……
“别回头!”丛云尖叫,不叫还好,一叫张英男立即回头,只见一个女人头在注满水的洗手台里载浮载沉,她瞪大了双眼,叽叽地怪笑着,卷曲的长发缠在张英男手上,她惊声尖叫连忙甩手,人头便朝丛云飞了过去。
女厕突然传来尖叫声,这几个男人自然探头过去关心,不看还好,一看也跟着失声地尖叫起来,张正杰那几个家伙甚至不讲义气地转身就跑,这种情况,不跑是笨蛋,那颗乱飞乱撞的女人头见人就咬。
“不是说做梦才会遇到吗?后面那个算什么?”张正杰虽然是第一个开跑的,不过两三步之后何弼学就超过他了,腿长有腿长的好处嘛!何弼学超过他时,还不忘刮他脑袋一记,张正杰吃痛地惨叫一声,会痛?那就不是做梦喽?天哪……有没有这么背啊?怎么可以从梦中跑到现实来?不公平……
一行人急忙冲进太平洋会议室,何弼学砰的一声猛力甩上门,隔着门板还能听见那颗女人头不断在撞门,叽叽怪笑着。何弼学背抵着门板,哀求地瞪着那些灵异节目做太多的浑蛋们别再胡思乱想了。就在此时,门后的撞击声消失了,正当他狐疑的时候,突然变成了极为有力地拍门声,差一点将何弼学震开,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连忙补上一起抵住。
“哪个浑蛋在乱想?”何弼学暴喝一句,张英男生怯怯地举起手。
“不好意思……我今天刚看完LAND OF THE DEAD……”张英男干笑两声,何弼学差不多快哭了,这种时候别再恶搞了啊!
“LAND OF THE DEAD?什么片子?”丛云没有心机地问,何弼学正想阻止,不知道是哪个男的想趁机表现,回答了一句“僵尸片”,霎时会议室里气氛一冷。不说就不会想,一提,真是每个人脑海里就自动勾勒起来,想象力无限啊!
汽车急刹声传来,接着就是一连串的追撞声,何弼学赶忙挤到窗边,只见底下的道路发生了连环车祸,车灯、火光闪烁,最要命的是,造成连环车祸的“凶手们”正一步一步走向他们电视台,现在是在拍恐怖片吗?成群结队的僵尸走在大街上?路上的行人慌乱逃窜,在高楼上他们看着底下这一幕,或许是太恐怖了,恐怖过了头了,何弼学忍不住笑了起来。
“老天,学长……你不要在这个时候发疯啊!你才是那个不要胡思乱想的人,冷静点、冷静点!”张正杰赶忙扬声安慰何弼学,他这位天才制作人见过太多鬼怪了,万一脑袋蹦出什么新鲜点子,只怕这里在场的每个人都会活活吓死。
“学弟!好点子!不只是恐惧,其他的情绪反应也行!快快快!快想想你看过的A片,随便想啥都好,掉个AV女优下来也好过这个!”何弼学紧捉着张正杰的手臂猛摇,第一次觉得这个色情狂学弟如此可爱,会议室里其他几个男的连声叫好,不愧是制作人啊!永远创意无限。
“别催啊!这样我想不起来!”别人越催,张正杰就越急,越急,他的脑袋就一片空白,到底是要掉草莓牛奶下来比较好呢?还是迎合学长口味掉伊东伶?
“学长……原谅我……”张正杰突然垮着一张脸,果然不该想讨好何弼学啊!最不该出现在脑子里的偏偏就出现了。
“干吗?……不是吧?”何弼学瞪着他,背脊一阵恶寒,别告诉他在这种情况下,张正杰这个没用的色情狂会想到CK,还是断成两截的那个CK!
“……阿……学……”冷冰冰的手抱上何弼学的大腿,会议室里尖叫声不断,又再次乱成一片。
大腿被人紧紧抱住,何弼学拼命想挣脱,那票没心没肝没肺没义气的工作人员闪得比他还快,全都缩到角落里,就剩他一人被那个只剩上半身的CK缠住不放。
“……阿……学……”惨白的手泛着青筋艰难地往上伸,CK仿佛非要摸到何弼学脸颊不可。何弼学自然想尽办法地挣扎,一个没站稳坐了下来,这下更不得了,CK挂着阴阴的笑意,叽叽地怪笑两声,整个人就攀了上来。
“不要啊……妄想症!这只是我的妄想症,你不是真的……天哪……”何弼学吓得有些语无伦次。其实这也不能怪他,恐惧这种东西永远是自己吓自己,原本没那么害怕,不知何时开始,只要提起CK就会全身发冷,久而久之就将她越想越恐怖,越恐怖就越怕她,形成一个恶性循环。
“学长……我没把CK想得那么恐怖啊……”张正杰怕怕地提醒一句。现在这个CK完全是何弼学自己接手想象的嘛!哇靠……果然不是同一个等级的想象力,在场的没人敢靠近去将她拉开,只能远远看着她附在何弼学身上。
“你去死啦!都是你!”何弼学一直想办法往后退,一边还鬼吼鬼叫地骂着张正杰,CK那冰冰冷冷的手臂环到何弼学脖子上,她的心跳都快吓停了。 “你别一直靠过来啊……”何弼学想推开CK,偏偏又不敢伸手过去,一直在提醒自己这只不过是幻想而已,CK不存在、CK不存在……心里默念了半天,那张惨白泛着尸斑的漂亮脸孔还是贴得极近。何弼学脑袋突然灵光一闪,他那一阵子让CK跟那只女鬼搞得神经衰弱每晚都睡不着觉,所以医生有开镇静剂给他,背包里似乎还有一罐,何弼学想也不想地死命爬过去,搜到药罐张口就吞,CK的影像终于化为一团黑雾散去。
“学长!你吞了什么?”张正杰一见CK消失,连忙冲过来扶起何弼学,他曾有误吞过量药物导致送医急救的记录啊!
“镇静剂……”何弼学茫然地看着手中的药罐,其他人心里警铃大响。
“喂!你吃了几颗下去?”张正杰抢过药罐,能够瞬间让幻象消失,这是什么药啊?这么强?
“我……我不知道……哇……晕了、晕了……”何弼学双腿一软,几个男的急忙将他扶住,他不只是头昏眼花,还有点呼吸困难。
“你是白痴啊!喂!学长!”张正杰不断地摇晃何弼学,可惜他的意识逐渐沉入黑暗里。
烛光摇曳,映照得客厅里那几人脸色非常诡异,殷坚专注地瞪着桌上的罗盘,上头的小金球一动也不动,看来殷琳的搜妖术一点屁用都没有。
“小姑姑……你拿道术去换爱情运啊?”殷坚冷哼,殷琳狠狠地瞪他一眼,哪有这种侄子?成天诅咒她恋爱不顺,她要真的嫁不出去,就要殷坚养她一辈子。
“嗯?”狐仙小芸疑惑地望着大门,殷坚相信她……呃……他的感应力,拉开大门,惊讶地发现何弼学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傻傻地站在门外。
“何同学?你在这里干吗?”殷坚问,正想将人拉进屋里,却发现手穿过了何弼学的身体,他愕然地瞪着屋外东张西望似乎不在状况内的何弼学。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何弼学茫然地回答,跟着突然就烟消云散了,殷坚俊眉一紧。
“哇噢!我们道术不知道要修行到什么境界才会灵魂出窍这一招,何弼学动不动就能使出这个大绝,真不是普通的厉害哩!”殷琳咯咯笑着,殷坚瞪了她一眼,何弼学只有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才会灵魂出窍求救,没想到回电视台避难他也能出事!
管彤砰的一声冒出一股白烟消失,狐仙小芸微笑着走到殷琳、殷坚身边,跟着扬起一股白烟后三人也消失不见。
太平洋会议室里凭空出现四个人,吓得那些原本就已经筋疲力尽差不多快精神崩溃的人,心脏几乎快停了。殷坚连忙冲到何弼学身边,这人已经呈昏迷状态,狐仙小芸将冰凉舒服的手贴在他额心,不一会儿,何弼学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又蹦了起来。
“坚哥,你怎么会在这儿?”何弼学很惊喜,殷坚只是微笑不答,这家伙对自己灵魂出窍的事一点印象都没有,也不用刻意去提醒他。
“原来……恶念躲到这里来了……”狐仙小芸柔声地喃喃自语,门外还是尖叫声不断,看来恶念的力量越来越大,影响的人越来越多。
狐仙小芸抬起手,原本的紧急洒水孔开始冒出泛着紫光的烟雾,渐渐弥漫可整个会议室,门外的尖叫声越来越少、越来越弱,再后来整栋大楼都被笼罩在一阵令人昏昏欲睡的紫雾里,除了太平洋会议室里的众人还算清醒之外,大楼里安静得可怕。
“啊……如果恶念找不到其他人吸收力量,不是会来找我们?”张英男缩了缩身体,和丛云两人紧紧靠在一起。
“不会的,有我在这里,恶念感应不到你们,只不过……我需要有人自愿帮忙,去引恶念出来,好让我们捉他。”狐仙小芸话才说完,众人齐齐地看向何弼学,后者很无辜地指着自己,为什么又是他?
“学长,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张正杰推了他一把。这么危险的事,总不能叫女孩子去做吧?剩下的男人当中,殷坚保证想不到有什么害怕的东西,管彤是变态,剩下的弟兄们胆识、经验怎么比得过他们伟大的制作人呢?
“是哪个白痴说这句话的?诅咒他穷一辈子……”何弼学一边咕咕哝哝地发牢骚,一边认命地走出去。
电视台内飘散着一阵薄薄的紫雾,工作人员或坐或倒地睡死一地,何弼学咽咽口水怕怕地走向摄影棚,好啊!要他做饵把恶念引出来嘛!那把过程拍下来当新单元总行了吧?
“别怕,我在这里。”殷坚扯下领带递给何弼学,让他把眼睛蒙上,他们只需要何弼学将恶念引出来,不需要他牺牲到又住进疗养院里。
“是该你们害怕吧?我蒙着眼睛看不见啊!天知道我会想象出什么鬼东西来……”何弼学低声笑着,殷坚横了他一眼,动手替他扎好领带,确定他真的什么都看不见才放心。
“恶念真的会被吸引过来?”张正杰突然扬声询问,殷坚很惊讶地瞪着那票工作人员,刚刚不是很怕死地推何弼学出来做饵吗?怎么现在全跟来摄影棚了?良心发现讲起义气来了?三秒后,殷坚收回自己刚刚的感动,这群工作人员是来架设机器的,一弄好后立刻走得不见人影。
“学长,你放心去吧!节目会永远记得你的!”张正杰用力地握了握何弼学的手,气得何弼学紧勒着他不肯放,要撞鬼一起撞,不枉他们这么好感情!张正杰拼命挣扎,终于连滚带爬地跑开,何弼学果然是个可怕的人啊! “浑蛋学弟,我回魂夜一定第一个来找你!”何弼学看不见人,只能胡乱咆哮。殷坚摇摇头低声笑着,为什么这群制作小组成员总有办法将原本很恐怖的事情搞得像很低能的笑话一样。
“回魂夜去找他?我呢?不能弃兄弟不顾吧?”殷坚压低音量取笑,何弼学哼哼两声。
“放心,除了回魂夜之外,其余的时候我一定缠着你,怕了吧?”何弼学佯怒地恐吓着。一旁的殷琳管彤则是听不下去了,不愧是天师跟灵异节目制作人这种诡异的组合啊!普普通通的对话都能说得这样阴森。
“来了……”狐仙小芸柔声提醒,一团黑雾慢慢飘近,殷琳、殷坚他们赶忙躲起来等待最佳时机。
听到狐仙小芸那句来了之后,何弼学的心脏怦怦直跳不受控制,努力地回想着最恐怖的画面。小芸提起过,恐惧是最直接的情绪反应,问你最喜欢的东西、最开心的时刻,你可能会思考好久都不见得有答案,但是恐惧、害怕,常常没来由地就能将人瞬间吞没,你永远说不出理由、完全无法明白,为什么会这么害怕、这么恐惧。何弼学努力地回想着,越恐怖、越可怕,负面的情绪就越能吸引恶念,只是他现在遇到和张正杰一样尴尬的情形,见过太多鬼鬼怪怪的东西了,临到头来要他说出一个最恐怖的,这家伙竟然脑海一片空白。
殷坚瞪着黑雾在何弼学身前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原本很紧张,深怕有个什么闪失会让何弼学受伤,只是十几二十分钟过去了,那团黑雾还在那里聚了又散、散了又聚,等得他都有些不耐烦。
“何同学!你在干吗?”殷坚吼了一句,快三十分钟了,那家伙还没决定好什么是最恐怖的东西吗?看那团黑雾这么辛苦,他都有点同情对方了。
“我不知道要想什么嘛……”何弼学很委屈地咕咕哝哝。狐仙小芸幽幽地苦笑,她似乎挑了个错误的人来帮忙,这位扛着机器上山下海找鬼寻妖的灵异节目制作人,其实是个心里无所畏惧的强者啊!
那团黑雾聚了又散、散了又聚,渐渐缩成一小球,最后竟啵的一声消失不见了。狐仙小芸四人瞪着这一幕有些傻眼,难道恶念就这样被消灭了,会不会太随便点?
“不是吧?闹得整个电视台鸡飞狗跳,街上还撞成一团,结果最后像个屁一样啵一声没有了……这也太草率了吧?”管彤不敢相信,先前还在梦境里把他弄成变态的坏人,现在竟然就这样随随便便地让何弼学消灭了?而且,那个大眼睛低能儿到现在还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办到的,完全是笑话嘛!
“这……这样就结束了?不是应该大干一场吗?喂……你们不能这么不敬业啊!这样……我拍这个有什么意义嘛!一点也不精彩……”何弼学嘟着嘴,将领带塞回给殷坚,东一句西一句地边检查着带子边抱怨,拍出来的东西一点也不紧张啊!就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啵一声消失,这场面实在阳春到羞于见人哩!
“你还想怎么大乱斗?人没事就好!”殷坚没好气,狐仙小芸倒是很开怀,事情能这样落幕最好不过了,回头她再去修补其他人的记忆,就当今夜的事情通通没发生过即可,毕竟是她修行上出了点小差错,没酿成更大的灾祸已经十分万幸了。
“我想,大约是恶念被你耗尽力量才消失的,它本来就不算太强大,如果一直没有吸收能量,最终会消失。我担心的是恶念会被其他妖怪吸收造成不良影响,幸亏被你解决了。”狐仙小芸幽幽地称赞,何弼学双颊微红,第一次让这么厉害的人物称赞哩!狐仙小芸感兴趣地盯着他,何弼学是个灵感很高、运势很强的人,殷坚则是天生不平凡,这两人未来的日子一定会更多姿多彩。
“姐姐……你还是不要再称赞他啦!我怕他原本没尾巴,让你多赞几次会长一根出来!”管彤摇摇头,现在已经有个丛云半人半妖了,千万不要再多一个。
“谁说我没尾巴?只不过是长在前面而已……”何弼学哼哼两声,殷琳脸色一变,一掌狠狠刮在他脑袋上。
“何同学你欠揍啊?竟敢在美女面前开黄腔?”殷琳还想揍他,何弼学仗着腿长溜得极快,正准备逃跑时,忽然听见会议室那里传来尖叫,丛云的尖叫。
“小云!”何弼学一脚踹开门冲进会议室,殷坚眼疾手快地将他拉回身后,警惕地瞪着意外造访的人,殷司。
张英男抱着丛云缩在角落里,几个男的护在她们身前,身上已经挂了彩,张正杰甚至倒在地上哀号不已,明显受了伤,殷司则冷冷地盯着哆哆嗦嗦的丛云。
“你这是干什么?”殷坚冷冷地问,眼前的男子虽然是殷家的前辈,但总觉得对方来意不善,让他产生一股莫名的恐惧。
“我是跟着那股狐骚味找来的,没想到找到这位半人半妖的美女,借着他人的恐惧来增强自己的力量是不对的,我不能放任你为恶下去。”殷司微笑着解释,手里扬着一张符纸,五雷轰顶。
殷坚想解释,殷司却根本不等他解释,符纸一出手,火光刺眼,一瞬间五道落雷劈下……
“小云……”何弼学惊叫,他被殷坚拦在身后,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无力阻止。
白烟散去,丛云还是丛云,身上没半点伤势,有个人正挡在她身前,狐仙小芸。只是现在的狐仙小芸不再是往常那个狐仙小芸,他嘴角挂着血丝,脸色苍白,完全恢复了男人的模样,更高了些,五官也刚毅了点。 “你……这就是你本来的模样?”何弼学很惊讶,殷坚心里也是一顿,回头看看殷琳,这人像是早就知道了,一副提不起兴致的样子。
狐仙小芸长得很像管彤,只是他脸上没有那些嬉皮笑脸很欠揍的神情,黑缎般的长发如镜面般反光,他就算恢复了原本的样貌,还是美丽漂亮得让人忘了呼吸。
“在作恶的是我的恶念,不关小云的事,请不要伤害她。”狐仙小芸淡淡地回答,嘴角又溢出鲜血。殷坚殷琳同时皱眉,小芸身上的光晕变了,亮得有些强弩之末的悲哀感。
“就算不关她的事,但还是不容许她留在人间。她是狐妖、不是狐仙,留在这里迟早会害人。”殷司平静地解释,手里再次扬起符纸。殷坚忍不住想出手制止,殷琳先一步地拉住他,如果殷司能以一记五雷轰顶重伤狐仙小芸,那道术就不是她们姑侄俩能相提并论的,殷坚贸然出手只是找死。
狐仙小芸回头看了看丛云,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个小女孩果然沾了血腥,眉心有一道黑气,虽然不严重,但就像殷司所说,她若不潜心修行,迟早变妖害人。
“她的事我会处理,请别插手。”狐仙小芸严肃地表示,殷司扬扬眉。
“你元灵已经重伤,这一身道行只怕全毁了,如果赶快回深山修行或许还有机会保住,这种情况,你还想跟我动手?”殷司摇头笑着。在这里就属狐仙小芸法力最高,其次是殷琳,殷坚跟管彤这两个小伙子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小芸现在是强撑,随时都可能形体破灭恢复原貌,一只小狐狸也想跟他斗?
“他一个不行,再加我一个呢?”冷冷地嗓音突然传来,雷蕾倚在门边冷哼。殷坚确实有来找过她帮忙,希望能代为照顾丛云,那时她正忙着自己的事不想多理会,现在想起来了,却赶上了这个场面。
“蕾娘啊……真是好久不见了!”殷司笑了起来,虎族的大美女跟狐族的搅和在一起,想想很有趣不是吗?
“你……殷司?真是阴魂不散啊……”雷蕾认了半天,嫌恶地撇撇嘴。他们这些一活近千年的妖怪,岁月长得让人都感到寂寞了,遇到老朋友除了勾起过往的回忆之外,真是一点帮助都没有。
“今天就卖你一个面子,不过,那个小妖精不能留在人间,你是明白的。”殷司眨眨眼,一转身、手一砍,空气硬生生让他砍出道裂缝,殷司笑着跨进去消失不见了。何弼学张口结舌地瞪着这一幕,狐仙小芸、管彤他们常常砰的一声就凭空出现他能接受,连人类也可以?转头盯着殷坚,很难想象这家伙有法力高强的一天。
殷司消失后,狐仙小芸终于支持不住倒了下来,丛云挣开张英男爬了过去,将小芸抱在怀里。
“坚哥!”丛云急叫,殷琳赶到狐仙小芸身边,绚烂的霞光散去,小芸整个人瞬间黯淡。
“笨蛋!别强撑了,你都快不够法力维持人形,还想扮成那个女人的样子?”雷蕾握了握狐仙小芸冰冷的手,又急又怒地骂了一句。何弼学他们关心地凑了过来,不解地和殷坚对望一眼,扮成哪个女人的样子?
“我……我只是……希望……能……能在你面前……维持小芸的样子……你……你真的好像……你父亲小卫……”狐仙小芸望着殷坚柔柔地笑了笑,出气多、入气少。殷坚疑惑地回望着殷琳,后者长叹口气,狐仙真是一个多情又痴情的种族,为了殷坚父亲一个不经意的善意举动能死心塌地至今。
狐仙小芸微微一笑,闭上眼,光晕最后终于散去,躺在丛云怀里的是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狐狸,雷蕾将它捞进怀里,一手拉起丛云,不管是哪个,现在都不适宜留在人间。
白烟慢慢飘散,殷坚靠在沙发上发呆,这件事虽然落幕了,但还有好多事要处理。全市大停电似乎是遭到某种生物的破坏,警方还在调查,而电视台前的连环车祸,幸运生还的人一致指出当天看见许多活死人走在路上,电视台内部的工作人员同样也有许多奇怪的幻觉产生……闹得整个城市一阵人心惶惶,深怕遭到什么恐怖组织的生化攻击,导致市民集体产生幻觉,不过这个新闻在某位明星传出新绯闻之后,又再次不了了之。
“呼……累死了……”何弼学开门进来,整个人窝进沙发里,靠在殷坚身上,为了丛云失踪的事,电视台快闹翻天了,他只能假装一问三不知,最后还是丛云自己传回来消息说她出国散心去了。何弼学心里明白,她开始在深山里修行了,雷蕾仅仅传回一个消息,狐仙小芸正在休养,重新修炼他可以恢复,而丛云则有可能接任族长,他其实有点伤感,觉得跟这个漂亮的女孩距离越来越远。
“坚哥,怎么了?”见到殷坚沉默不语,何弼学关心地问。
“我从来都不知道,小芸……是我妈妈的名字,那个……是我妈妈的样子,我没有见过她,你知道吗?狐仙小芸是为了我,才一直维持那个样子和那个名字。”殷坚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怎么就没想到该留下个影像、照片什么的,那是他母亲的声音容貌,他从来没有珍惜过片刻。
“殷妈妈是大美女哩!……从这件事我学到个经验,要爱护小动物啊!你爸爸好厉害,随手救了只掉进陷阱的小狐狸都可以救到狐仙,我应该去捉只丹顶鹤,看它会不会报恩!”何弼学假装很感叹,殷坚让他逗得笑出来,这种跳跃式的思维,不管看什么事情都万分有趣哪!
“丹顶鹤?何同学,看你的气质养养鹌鹑比较适合。”殷坚张口取笑,何弼学白了他一眼。养鹌鹑?太小看他了吧?连高大威猛的变态活死人他都能收服,还有什么他办不到的?
“喂……我想回家一趟,祭拜我父母亲,你要一起去吗?”
“好啊……殷爸爸、殷妈妈千万要保佑我发大财啊!”
第五章
轻柔的音乐声飘扬在空气里,日本料理店内的顾客们低声地交谈着,坐在最角落的是两男两女,其中的严丽正是这间日本料理店的老板。“所以说啊!我从没见过有哪个男人像殷司一样烦人……”严丽抿了一口清酒,嘟着嘴抱怨,何士玮体贴地替她再斟满一杯。
“殷司?怎样烦人?”殷琳微微皱起柳眉,难得假日和严丽约出来吃饭,从头到尾就听她一个人在抱怨,也只有何士玮那个好脾气的男人才受得了她,早知道就不来了。
“你说他无不无聊?那些死人东西有什么好紧张,那个……那个叫棺还是叫椁来着?大得吓死人啊!这东西不可能用人力去抬吧?那我当然调一辆起重机来吊嘛!结果那个殷司大发脾气,说什么会惊扰到公主,我还罪该万死咧!那个什么大清格格……拜托……人都死了几百年了,要不要这么宝贝啊?”严丽撇撇嘴。像她这种有钱人,会购买古物、举办展览,并不是因为她有那份心思,喜欢研究,又或者有什么善心赞助其他人研究。严丽会这么干,单纯只是为了节税而已。如果要她珍惜这些古文物,可能要把东西抬到苏富比,然后标出个好价钱,那她自然会把东西当宝。
“喂!那当然是宝贝啊!你懂不懂啊?……固伦和静公主耶!身份多么地尊贵,她是高宗皇帝的第七位格格,母亲是孝仪纯皇后,夫婿是博尔济吉氏的拉旺多尔济,死的时候才二十岁,正青春年华啊。”吴进露出一副向往的神色,他是个考据狂,对历史文物很有兴趣,自然很能了解殷司那种事事计较的心态,对他们而言,那位躺了几百年的公主,可能比坐在这里的两位美女更吸引人。
“是啊!好尊贵啊!……那你们还去挖人坟墓?”殷琳扬高半边眉毛,吴进很识相地闭嘴,他这位鬼气森森的女友,最了不起的地方就是什么醋都能吃,管他死的活的,只要敢接近她男友,立刻杀无赦。
“我也觉得有点奇怪,对于其他文物,那位殷先生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唯独这位公主的棺木他非常地在意。好几次我在巡逻时,看见他对着棺木喃喃自语,非常深情。”何士玮说着说着,自己都打了个冷战,半夜巡逻到摆满古物的展览厅已经够恐怖了,殷司还深情款款地对着棺木说悄悄话,气氛更是诡异。
“搞不好人家爱上那个死人公主了嘛!……考据狂的思想不是我们能理解的……”殷琳冷哼着瞅了吴进一眼,后者知道自己死期到了,他不该在女友面前表现出对另一个女人感兴趣,即使她是具尸体。
“天知道,殷司不让我们开棺……错!是椁,他连椁都不让我们打开!”严丽翻了翻白眼。她特意准备了个强化玻璃棺来摆这位清朝格格,结果现在连椁都没办法打开,椁耶……用来装棺木的,她展览这东西干吗?
“不能开棺展示?其中会不会有问题啊?”殷琳提醒,这不是开玩笑,花了大笔钱结果弄到手的是赝品,如果是她,可能会想杀人。
“我们用X光机测试过了,里头确实有个女人,只是……我们也不了解那段历史,对古文物也没研究……”何士玮支支吾吾。
“简单讲,我就是想请殷坚去替我看一下,哪知道他不在,只好约你跟吴进喽!怎么说吴进也是个考据狂,应该派得上用场。”严丽呵呵笑着,她跟吴进是从小认识到大的朋友,开这种玩笑无伤大雅。
“小侄子回老家扫墓了。”殷琳随口解释。她哥殷卫其实根本没入土为安,棺木停放在老家地下室,说实在话,墓都不知道从何扫起。
“我知道,小学有说过,他说他陪殷先生回去扫墓,他们感情真好。殷先生学问高、涵养好,小学实在应该跟人家好好学学……”何士玮轻声笑着。在场的另外三个互相望来望去,久久不语,看来最厉害的是何士玮,经历了这么多事,他竟然还能完全不知道状况。何弼学加殷坚,就好像在盐酸里倒水一样恐怖,就他一人能这么平和地看待。
“喂!怎么样?帮不帮?”严丽切回主题,她是个商人啊!要真敢拿个假货糊弄她,绝对告得殷司那浑蛋脱一层皮。
“一句话!钱照算!”殷琳大方地笑了起来。
古色古香的殷家大宅,何弼学好奇地拿着DV东拍拍西拍拍,他记得前一回来是为了救殷坚,当时情况太紧急了,所以没有好好地观察过,现在仔细地看一看,殷家大宅实在占地甚广啊!传统的三合院院落,外头还有一些房舍围着,远远看好像一座小小的城池。
“哇噻!坚哥,你老家好有钱,你将来会全部继承吗?”何弼学凑到殷坚身边叫道。这感觉很奇妙哩!他是个普通小老百姓,结果身边的朋友一个比一个夸张,吴进、殷坚、严丽跟丛云,全都是很古老的大家族后代,还都很有钱,真是忍不住为自己的平凡感到很心酸。
“我一点也不想……”殷坚低声回答,如果可以选择,他情愿自己是个平凡人,而不是这样不死不活的。
“喂……我们这样闯进来没关系吧?”何弼学的DV突然一暗,心不由得一跳,有些地方就是特别多禁忌,DV没来由地失灵就是代表着这里有些东西不想让你拍到。
“放心吧!人都出去了,殷铣他们被那个什么地铁站的鬼东西搞得一个头两个大,老爷子八成又闭关了,不会有人拦阻我们,况且……我也姓殷,回家不可以吗?”殷坚哼哼两声,手指一弹,原本上锁的大门打开,拉着何弼学就溜进地下室去。 “坚哥……你觉不觉得有点冷……”何弼学缩缩脖子,可能是他的心理作用,殷家是降妖伏魔的天师世家,没什么鬼怪敢在他家乱来吧?
“当然会冷啊!这个地下室的室温很低,主要是为了让里头摆着的棺木不会腐烂。”殷坚开了灯,那感觉更是诡异,何弼学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上一次来得太匆忙,没有机会看仔细,一个宽敞明亮的地下室,停放了一二十副棺木,每一副上头都贴有封条,挂了木牌,上头刻着名字。殷坚找着了自己父亲,点了香,递给何弼学一把,诚心地祷告着。
“坚哥……为什么殷伯父不埋啊?照你的说法,他死了快三十年了吧?”何弼学好奇地询问,看了看四周,又打了个冷战,这里的摆设一点也不像坟场,每副棺木都被擦拭得干干净净,就好像他们其实是在等里头的人清醒过来一样。
“……我也不知道,虽然说殷家发生过内斗,死了不少优秀的子孙,但并不是人人都躺在这里的……给你这样一问,我也好奇起来……也许,我父亲的死并不单纯……”
殷琳踩着高跟鞋东逛逛西逛逛,吴进那个考据狂真是说风就是雨,才口头上答应严丽帮她鉴定一下,这家伙立刻就坐不住了,非得先来瞧一眼不可,啥工具都没带来,他是专诚来膜拜那位什么鬼格格的吗?
“殷小姐,如果你累的话,可以上楼上的贵宾室休息,我看吴先生应该一时半刻鉴定不完。”何士玮温柔地笑着,殷琳瞄着他,跟何弼学很不一样的大男生啊!个头很高、头发短短的很有精神,最重要的是,无论何时他总是微笑着,一副很好脾气的样子,让人很信赖很有安全感,难怪严丽会这么喜欢这位小保安,完全是这年头标准样板的新好男人嘛!
“不了!我也到处看看好了,那个格格的棺木放在哪一厅?”殷琳看了一眼一脸迷醉地把玩着一柄镶着宝石的短弯刀的吴进,没好气地摇摇头,把这人扔到古墓里,他非但不会害怕,大概还会乐不思蜀地不愿出来。
“在这里,我带你去。”何士玮领着殷琳到另一个展览大厅。严丽毕竟是商界的女强人,平日里的行程排得极满,像这种事情就全权交给何士玮处理,殷琳、吴进也乐得轻松,面对一个温和的好男人跟面对一个女王似的疯婆子,是人都会选择前者。
两人才走进为了配合格格的身份布置得金碧辉煌的展览厅,殷琳的细眉就皱了起来,她的感觉不会出错,这里隐隐飘散着一股淡淡的妖气,说妖气是有点太过,但肯定不寻常。殷琳的利目扫了整个展览厅一眼,最后停留在那副棺椁上,眉头皱得更紧。
“你说,你们有用X光扫过?有照片吗?”殷琳扬扬眉问。何士玮点点头,小跑回职员室里拿来一大叠资料。
殷琳就地蹲下,摊开所有照片,严丽办事果然很仔细,除了不能将整副棺木翻过来拍摄外,她几乎所有角度的镜头都取到了。殷琳挑出一两张固伦和静公主的正面照,对着那白色骷髅的轮廓发起傻来。
“怎么了?干吗对着照片发呆?”吴进终于摸过瘾了,舍得回来找自己女友,又觉得她蹲在那里发傻的模样很可爱,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过来看看!这东西很眼熟是不是?”殷琳招招手,吴进凑了过去,望着她指着的地方,这位固伦和静公主脖子上似乎戴了条链子,金属部分中间像是镶了块长方形宝石,不知为何,望着照片的人都泛起个念头,即使从没亲眼见过,但依旧能说出那块宝石长什么模样—说不出的质地,翠绿通秀的长方形石块。
“长生石!”殷琳、吴进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空荡荡的展览厅,保安们两两巡逻着。何士玮跟组长傅哥分在同一组,两人一个楼层一个楼层慢慢地逛了上来,终于来到停放固伦和静公主棺木的那间展览厅。两人站在大门外东张西望,为了避免光线使这些古文物变质,所以整栋展示中心的夜间照明设备全换上了暗红色的照明灯,说黑不黑、说亮不亮,幽幽暗暗的让人有种恐惧感在心头弥漫。
“真是要命,大小姐老是办一些奇怪的活动,运一大堆死人骨头回自己公司摆着……这不是自找麻烦吗?”傅哥没好气,想抽根烟,又想起这里自从准备展示清代格格文物之后就禁烟了,心情更是郁闷。
“只是个展览会而已,傅哥要是觉得忌讳的话,那我自己去巡逻就可以了,反正只剩最后一厅了,傅哥先下楼去休息吧!”何士玮摇摇头轻笑。严丽的独断独行不是第一次了,她想干什么就一定要干什么,天王老子来都不能让她改变主意。幸亏她每次的活动都有不错的成绩,所以董事会才信任地让她放手一搏,虽然有时何士玮也会担心她冲过头,但他见过私底下的严丽,一个缺乏安全感、害怕失败的小女人,他不愿意给她太大的压力,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支持她。
“小老弟,全靠你啦!我到楼梯口那吸根烟,等一下一起吃夜宵!”傅哥拍拍何士玮肩膀,何士玮点头笑了笑回应。
听着傅哥吹着口哨越走越远,何士玮晃了晃手电筒,大约是心理作用吧?老觉得亮度不是很够,照着地板小心走着,刚转个弯来到停放棺木的地方,何士玮一颗心就差点没吓停。
不论是椁还是棺,全是敞开的,一股干干冷冷的气味扑鼻而来,何士玮大着胆子走近,里头哪里还有死了上百年的清代格格?除了她的陪葬宝石掉了一地之外,连个残渣都没见到半点。 窸窸窣窣的声响自身后传来,何士玮心肌狂颤,不断地告诉自己,疑神疑鬼而已、疑神疑鬼而已,千万不要自己吓自己……他深吸了几口气,猛一转身,“啊”地惨叫一声向后急退,最后重心不稳跌倒在地。
幽幽暗暗的血红色照明灯笼罩着大厅,跌在地上的手电筒忽明忽灭,固伦和静阴森森地站在他身前,她死了太多年,久得失去了所有水分。虽然死时才二十岁,但是五官却因为缺乏水分布满了皱纹,僵直的身躯像是随便一触碰就会摔得四分五裂。看着她大眼无神地望着前方,何士玮心里突然警铃大响,该不会是有小偷闯了进来,把这位格格搬出来想盗取她的陪葬品?他连忙拿出对讲机报告,一面检查着这位被惊扰到的格格。
“糟……糟了……我可不可以碰你?”何士玮有点手足无措,不管什么理由,都不该让这位大清公主直挺挺地站在这里,想将她搬回棺木里,又担心一碰她会散开,也怕如果真的遭小偷,这样会破坏现场。何士玮只能无奈地跟她大眼瞪小眼,下一瞬间,何士玮的心又抽了一下,她是不是在眨眼?
何士玮咽咽口水,更靠近一些,他应该是眼花才对,一个死了上百年的清代公主怎么可能会眨眼。结果,证实来得极快、极痛,何士玮根本来不及反应,固伦和静公主的手一抬,十指一掐,何士玮当场被她提了起来,跟着脖子一痛,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士玮,你说什么……啊……”傅哥离何士玮最近,他不解地晃进展览厅,不敢相信地瞪着这一幕。只见固伦和静公主手一甩,何士玮飞了出去,撞倒了不少古文物,躺在地上动也不动了。公主僵直的身躯接着又是一扑,傅哥被她压倒在地,在他勉强发出第二声惨叫时,其余巡逻的保安正好赶了上来……
“这是怎么回事?”砰的一声,何弼学冲进病房,严丽哭得红肿的双眼望着他。他跟着殷坚回家去祭拜殷伯伯,哪知道会接到严丽打来的电话,何士玮病危?他那位山里头长大的堂哥别的没有,身体无比地健康、四肢要命地发达,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感染了致命病毒,他堂哥何士玮也会是最晚死的那个,他有什么资格病危?
“严丽的清代文物展似乎有强盗闯入抢劫,除了士玮还在急救之外,其余的保安都惨死,公主的尸首被盗……”吴进一边长叹一边解释,严丽看了看浑身插满输液管的何士玮,忍不住又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实情不是这样?”殷坚察颜观色,从见面开始,殷琳一直躲在角落里不说话,几次欲言又止,肯定另有隐情。
“吴进,你照顾士玮,小侄子,你跟我出来。”殷琳率先离开病房,殷坚自然跟着走,何弼学看了看奄奄一息的何士玮,咬咬牙也跟了出去。
随意地按了几瓶罐装咖啡,殷坚塞了一罐到何弼学手里,这家伙的脸色很差手又冰凉,何士玮的意外对他的打击真的很大。殷坚明白他们两兄弟的感情很好,越是如此、越该了解事情真相,绝不能放过那个变态的凶手。
“小姑姑,你可以讲了……”殷坚低声提醒。何弼学捏着咖啡罐颤抖,他一定要那个凶手付出代价。
“警方虽然说是强盗杀人,但是我看过那些死者跟何士玮身上的伤口……说起来有点可笑,很像电影演的僵尸咬伤。”殷琳苦笑,殷坚、何弼学两人眉头纠结。
“所以堂哥严重失血,这……这年头真的有僵尸?”何弼学愣愣地问。
“问题不是那么简单,那位格格身上戴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身上戴着长生石。”殷琳严肃地回答,何弼学不解地回望她,那位格格身上戴着长生石又如何?这跟她咬伤何士玮有什么关系?殷坚同样也望着殷琳,只是他的反应更快,立即想到了问题在哪里。长生石和他身上佩戴的玉葫芦、CK抢走的玉环都是有相同作用的古物,玉葫芦跟玉环既然能支持他这个活死人、CK那个尸变的活人,同样,长生石也能保持着固伦和静公主尸身不坏。但他不了解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让那位公主躺了上百年,但可以想象的是,她若清醒,必定得依靠活人的生灵……
殷坚很震惊地瞪着殷琳,后者无奈地点点头,同时用眼神示意他别告诉何弼学他们,何士玮的灵早让固伦和静公主吸走,他就算救得活,也会变成植物人。
“坚哥……”何弼学察觉了殷坚跟殷琳的脸色不对劲,不愿意承认事情的严重性,却又感到十分不安。
“别想太多,你先回去整理一下你堂哥用得到的东西。”殷坚柔声安慰着,他也觉得不妙,现在外头有个饿疯了乱吸生灵的清代格格在到处跑,何弼学太容易撞鬼,十有八九一定会碰上,还是先把他支开才是上策。
何弼学瞪着他撇撇嘴,又是那种特别温柔的说话语气,这种时候的潜台词就是“这里很危险,何同学赶快回家躲好”!只是这一次,殷坚用的理由无法反驳,何士玮还在急救,有一大堆东西要准备,一大堆手绪要办,他确实没办法跟在殷坚身旁打转。
何弼学意外听话地转身就走,却突然听见很耳熟的咳嗽声。
“殷司?”殷坚眉一皱,一把将何弼学拉回自己身后,在这里见到这位殷家前辈,实在巧合得不像话。
“你气色真差……”殷琳有话直说,殷司脸色惨白,不停地咳着,活像肺癌晚期。 “没办法,抢来的身体不堪负荷……平凡人果然太无能,根本承受不了我的力量,一个身体撑不了几十年就会出现癌症现象,看来……是时候再找副躯体了。”殷司自嘲地苦笑,可说出来的话无比刺耳,夺人躯体这么无良的事,在他眼中竟然像吃饭喝水一样天经地义。
“那是你的身体在排斥你!活该!”殷琳呸的一声,殷坚也警戒地盯着。
“你们怎么也在这里?是哪位身体不舒服?”殷司不以为意,柔声问。不问则已,一问,何弼学像爆炭似的想冲出来,殷坚死命地将他扯回去拦在身后。
“你还问?你在装傻是不是?要不是你那个什么鬼格格,我堂哥现在会躺在医院里?”何弼学气愤难平地骂着,仗着自己腿长,隔着殷坚还妄想能踹到人。
“什么鬼格格?”殷司脸色一变。
“别装了,难道你不知道戴着长生石的鬼格格会尸变?”殷琳冷哼。出人意料的是,殷司似乎真的不知道,他震惊不已地狂咳起来,跟着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连忙离开,剩下殷坚他们三人一时无语。
“他这是干吗?”何弼学傻愣愣地问,下一秒更是吓得瞪大了眼睛,殷坚将挂在脖子上的玉葫芦摘下来递给他。
“坚哥你干吗?”何弼学想推回去,殷坚却不由分说地将玉葫芦戴在他脖子上。
“你没听到吗?那家伙要换身体了,你以为你能阻止得了他附身?”殷坚沉声回答,殷琳点点头同意,何弼学八字轻得出奇,是他们一伙人中最危险的,也许殷司的目标不一定是他,但保险一点总没错。
殷司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大口腥甜的鲜血涌到嘴边,硬生生地咽了下去,苦笑两声,正像殷琳骂他的一样,不管换了多少副身体,最后总是会排斥他的侵占,这是报应!一个没有让对方魂飞魄散的报应!下一次,他不会再犯这个错了。
深吸了几口气推开门,正想唤陆去替他找回格格,却被映入眼中那纤丽的人影震撼得久久不能自已。依旧是那袭他亲手为她穿上的绣着凤凰的暗红色袍子,胸前挂着的是她自幼佩戴着的长生石跟一百零八颗珍珠,黑白分明漾着波光的大眼睛,小巧的朱唇,双颊白里透红无比的粉嫩,她死了上百年,他便思念她上百年……
“拉旺多尔济……我终于再见到你了……”
“格格……”殷司吃惊地瞪着她。他曾无数次想过两人再次重逢的浪漫景象,但绝不会是像现在这样,格格浑身沾染了血气、邪念,她是杀了多少人才找到这里?
固伦和静公主踩着旗鞋走到殷司身边,一扬手就是结结实实的一巴掌,打得他整个人倒在一边,眼冒金星。这男人敢杀她,就该知道她醒来后会这样。
“和静!你误会了!”殷司想解释,固伦和静公主一抬手制止他。她当然知道他在做什么,他所做的一切,为的就是能让她和他长命百岁、共享千秋万世。
“我知道,长生石可保我尸身不腐,集齐四件玉器可以让我再世为人,你一心一意只想要跟我长相厮守,我了解!我如果不了解,刚刚就不是一个巴掌这么简单了……”固伦和静公主沉声笑着,眼底闪动的却是阴狠的光芒,她不再是个单纯天真的小公主,而是野心大得妄想只手遮天的七格格,她不爱自己的夫婿拉旺多尔济,却喜欢夺走他身体的殷司,因为殷司的智慧、殷司的本事,能让她一步一步地接近自己的目标。讽刺的是,目空一切的殷司竟然从第一眼就爱上了她,爱得盲目不已,爱得肯为她干尽弥天恶事。
“拉旺多尔济……还是我该喊你殷司?去换个身体吧!我讨厌这张脸!”
何谓诸事不顺,这就叫诸事不顺。为了何士玮的事,何弼学已经忧心不已,偏偏在这种时候,因为丛云的离开导致收视下滑,电视台高层以他的灵异节目出了太多状况为由,硬是空降了位新任的节目制作。本来这种安排何弼学也无话可说,商业考虑的电视台当然是以广告多寡来定胜负,他只是被降级成副执行制作,而不是整个节目被停播,已经是十分幸运了,问题是,这一切本可以忍受的情况,在遇到空降的新制作后,就变得不可忍受了。
新任的制作人是新闻台女主播中的第一把交椅,还是何弼学同校的学姐,卢晓惠。来的是同校的学姐,照理来说应该是件好事,偏偏情况没那么顺利,在校时期,卢晓惠就以认真、严肃出名,做什么都一板一眼,她对何弼学、张正杰这些老爱耍小聪明哗众取宠的手段非常不以为然,以前就是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的两方人马。何弼学本来以为,最多就是彼此不打招呼,没什么老交情可套,哪知道这位学姐越来越过分,简直不可理喻,根本是事事针对他嘛!
“这是什么?”卢晓惠将厚厚一叠企划案扔回何弼学桌上,厌恶地瞟了太平洋会议室一眼,这是什么地方,猪窝吗?
“新单元企划啊……”何弼学不解地回答,虽然被降级了,但卢晓惠对灵异节目的制作环境很不熟悉,结果大小事还是他一个人操心。
“《妖怪大闹唐人街》啊?你要我批准你带着大票工作人员大街小巷到处乱跑,就为了找一个僵尸格格?你当我白痴啊?”卢晓惠大吼。何弼学惊讶地瞪着她,印象中的学姐是非常优雅的一个人,曾几何时,她竟然开始大吼大叫起来? “灵异节目本来就是这样,哪有事事求证了真实性之后才拍摄?如果事事要求真实性的话,那干脆不要玩了!”何弼学最近心情也不好,嗓门自然大了起来。
“那是不专业的借口!”卢晓惠火冒三丈,两人大眼瞪小眼。
“你们在干吗?”老远就听见两人的吵架声,标哥推开门探头进来问。
“标哥,麻烦告诉他,我是不会批准这个单元企划的!星期五下班前,我要看到一份新的案子摆在我桌上!”卢晓惠瞪了何弼学一眼,恨恨地离开会议室。
握着活页夹的手气得发抖,何弼学用力地踹了桌子一脚,标哥吓得背脊贴在墙上,工作人员像炸开花似的瞬间散开,离何弼学老远的。
“何同学?何弼学?你是何弼学吧?”标哥怕怕地问了一声,这人平时很温和有礼,脾气突然变得这么坏,肯定有鬼。
“标哥,你在干吗啦?”何弼学苦笑,他也觉得自己失态,只是何士玮的病情一直很危急,他整个人情绪很糟,明知道不该迁怒别人,还是一不小心就爆炸了。
“阿学,我知道你家里出了点事,最近心情不太好,但是Miss Lu真的是没有恶意,她只是太过认真严肃了点。你也知道,节目发生了太多事情,才会让她来整顿一下,绝对不是针对你,不要放在心上!”标哥连忙安慰。何弼学苦笑着望着他,现在是怎样?他会吃人吗?干吗和他说话整个人要靠在墙上?
“行了啦!我会开导学长啦!”张正杰摆摆手表示他会负责,标哥松了口气连忙溜出去。
“喂!他们是怎么了?标哥以前没那么怕我啊?……还有学姐,她也太讨厌我了吧?”何弼学微皱着眉,气氛实在很微妙啊!
“呃……学长,你……都不记得了?”张正杰干笑两声。
“记得什么?”何弼学搔了搔乱发,完全不在状况内。
“呃……不记得就好不记得就好!”张正杰打着哈哈敷衍过去。
“那现在该怎么办?”张英男拾起跌在地上的那本企划案拍了拍,她觉得很有话题性啊!也很符合他们以往的节目风格,可惜新老板不喜欢。
“重做新企划喽……开工开工!”何弼学吆喝两声,自己给自己打气。
拨弄着罗盘,殷坚皱紧俊眉,事情比他想象的更棘手,像何士玮那样被攻击的人更多了,死状甚至更惨,全身的血液都被吸光,整个人变得又干又瘪。
“小姑姑,我以为光吸食生灵就能维持她的生命,为什么连血都喝?我记得古籍里有写,事实上根本没有所谓的僵尸跟吸血鬼不是吗?”殷坚扬声询问同样也是愁眉不展的殷琳。他们以降妖伏魔为天职,可现在连对方在哪都找不到,怎么不气馁?殷司有心包庇固伦和静公主,道术不如他的殷家两姑侄,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是因为她渴,喝血是会上瘾的,我想那位公主活着的时候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人。”殷琳狂翻着古籍,她一直有个疑惑,如果长生石跟玉葫芦是同样作用的宝物,为什么鬼格格会乖乖睡了一两百年,直到现在才清醒。
依旧是那一身手工精细,款式华丽的清朝格格的长袍,固伦和静公主沉默地坐在摇椅上,纤瘦的十指把玩着玉如意,电视屏幕快速地播放着东西方的近代史,她沉睡了上百年,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好多好多。
“陆……”固伦和静公主低沉地叫唤一声。
“格格有何吩咐?”陆恭敬地站在她身后。固伦和静公主最恐怖的地方不在于她吸生灵、喝人血,而是她与生俱来的皇族威严,光是站在那里,就能生出一股令人畏惧的气势。
“殷司呢?怎么一整天不见他?”固伦和静公主柔声问。她看得出来,这个样貌清秀的年轻人也很不简单,虽然看上去不超过二十岁,但从眼神里内敛的光芒,固伦和静公主知道他绝不如外表那样年轻,她是个上百岁的鬼格格,殷司则是个一直在换身躯的老鬼,身边有一两个妖怪也是很平常的。
“先生的身体快不行了,正在静养。”陆恭敬地回答。固伦和静公主点点头,仍把玩着手里的玉如意。
“这玉如意是你找回来的?”固伦和静公主似笑非笑地望着陆,年轻好看的外貌,比殷司那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要顺眼许多。
“是,先生说,为了格格,需要找齐四件玉器。”陆诚实地回答。他的世界绕着殷司打转,殷司要他伺候好这位鬼格格,他就不能让她觉得不愉快。
“长生石只能让我尸身不腐,我到底只是个不死不活的妖怪,找齐四件玉器再加上长生石的法力,我就能再世为人。拉旺多尔济曾在我死后立即为我施法,可惜让殷家那些老鬼们打断,不仅没成功,还让长生石虚耗掉所有力量,四件玉器再次失散,没想到……过了几百年,四件玉器会集在这里……”固伦和静公主阴阴地笑着,玉器接近长生石,重新为它注入力量,这位沉睡了上百年的鬼格格终于转醒。
“即使是逆天,也没有人能阻止本宫还阳!”
医院发出第二次病危通知,何弼学扔下手上所有工作赶回去,严丽哭红了双眼等在病房外,医生、护士来来去去急救着何士玮。
“怎么样了?”何弼学深吸了几口气喘息,严丽哭得完全无法答话,吴进只能拼命安慰她,一同守在这里的殷琳则长叹口气。 “也许平日就有锻炼身体,再加上饮食正常、身体健康,病人才能坚强地支撑到现在,但我想……你们还是要有心理准备……”负责的医生无奈地通知。严丽承受不住地放声大哭起来,吴进、殷琳不忍心地搂着她直安慰。何弼学傻站在那里,殷坚不放心地频频注意他,何弼学跟何士玮两兄弟。虽然不是太常见面,可是言谈间能感觉得出来,何士玮很疼这位小堂弟,而何弼学很爱跟这个堂哥撒娇耍无赖,两人之间的兄弟情感比亲兄弟还亲。一时半刻,何弼学根本接受不了何士玮可能会死的结果,他还这么年轻,还有个漂亮、能干的女友,他怎么能说走就走?
“能不能……能不能把玉葫芦给哥戴?”何弼学愣愣地问着,伸手想解下脖子上的玉葫芦,殷坚一把捉住他。
“阿学!冷静点!”殷坚低吼一句,这不是在开玩笑,玉葫芦哪能说给就给。
“我怎么冷静?哥快死了!我怎么冷静?”何弼学跟着大叫,拼命想甩脱殷坚的钳制,殷坚干脆将他推到墙上,牢牢地压住。
“阿学!……士玮的事,我也很难过!可是你疯了吗?把玉葫芦给他,是想再搞个CK出来吗?”殷坚再次低吼,他不想在这种时候凶何弼学,但关心则乱,他担心何弼学会真这么干。何士玮已经没救了,灵都让那个鬼格格吞了,救得活也是植物人,何弼学若是再多事地将玉葫芦挂上去,醒过来的会是什么?不外乎又是尸变,又是另一个悲剧。
“我不想哥死……我不想他死……”何弼学头埋在殷坚肩膀上,低声地喃喃自语,接着开始语不成调地呜呜咽咽。
坐在一旁的严丽原本止住了泪水,看到何弼学也哭了起来之后,终于又忍不住开始狂掉泪,她才是最伤心的人,不管在其他人面前有多强势,她始终只是个深爱何士玮的小女人,她跟他还有好多计划还实现,他怎么能就这样扔下她不管?像是感应到这两个伤心人的祈求,急救告一段落,何士玮的状况又恢复稳定。所有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甚至燃起希望,也许他会好起来。只有殷琳跟殷坚对望无语,他们明白不管再怎么救治,他都不会再清醒了。
“先生……”陆敲了敲房门,殷司点点头让他进来,才短短几天,他已经满头白发,衰老得无法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格格出去了。”陆倒了点热水给殷司,他虚弱得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力量越是强大、身体就越排斥,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身体再也承受不住他强大的力量,最后会完全崩毁,这就是平凡人的悲哀。
“她太饥饿了,长生石和玉如意的力量都满足不了她。”殷司摇头苦笑,没想到会阴错阳差地让固伦和静公主清醒过来,他原本的打算是让她一直沉睡着,直到他凑齐了四件玉器让她再世为人,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
“先生,格格她……似乎……”陆吞吞吐吐,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说。
“似乎什么?心术不正吗?你没瞧见过她当年的样子,一不顺心就差人将无辜的小太监活活打死,什么剖腹、挖心,她没一样干不出来,仗着高宗对她的宠爱,无法无天到妄想害死自己的亲弟弟十五阿哥,梦想着有朝一日能成为武则天之后的另一个女帝。那娇弱可人的外表下,包藏着的竟然是个凶残阴狠的灵魂,她越是如此,我越是觉得她可爱……”殷司低声笑着,竟有些甜蜜。
“我知道,以她的所作所为,总有一天会被赐死,所以我告诉她,我要让她长生不老、青春永驻,和静她信我,全心全意地信我让我杀她,结果全坏在那帮老鬼们手里,可怜我们阴阳相隔了上百年……”
“先生不必难过,长生石、四件玉器相继出现,相信先生的愿望就快达成了。”
哼着歌,何弼学背着包包一蹦一跳地晃出电视台,迎面走来的标哥好奇地打量他,发现他身后还跟了那票工作人员,又是摄影机、又是收音器,活像是要出征似的,不由得好奇地拦下他来。
“阿学!你们这是在干吗? Miss Lu有批准你们出去拍摄吗?”标哥狐疑地问,他担心何弼学一意孤行来招先斩后奏,卢晓惠做人做事都一板一眼,没那么好说情的。
“批了啊!我重新交了份企划案了。”何弼学得胜似地比了个V字。何士玮的病情稳定,他的企划案通过,看来老天还是很给他几分面子嘛!
“过了?”标哥更惊奇,卢晓惠跟何弼学完全是两种人,他原本以为何弼学的企划案可能会被退个十几次才有机会通过,结果这小子不知怎么办到的,第二次就让卢晓惠点头答应了?
“当然,我们要很认真地探讨这一阵子的离奇凶杀案,最好把节目做得跟学姐之前的《头条现场》一样,我连新单元的名字都想好了,叫《灵异现场》,字幕一模一样。学姐看过片花了,还夸我们很有创意呢!”何弼学贼笑两声。他太了解卢晓惠的脾气了,她总是要求严严谨谨的节目风格,绝不可以嬉皮笑脸,既然她喜欢这样,何弼学就迎合她的口味把企划搞成这样,事实上,两份企划讲的还不都是同一件事,那些离奇命案不正是那位鬼格格搞出来的吗?
“小子,你太贼了点……”标哥摇头叹气。何弼学也是个死硬派,在工作上他从来不退让,脸上挂着天真可爱的笑意,双颊还有迷死人的酒窝,可这家伙只是表面上纯良而已,他想做的题材,天王老子也不能让他打消念头,真不愧是工作人员私底下戏称的强势鬼、暴君。 “嘿嘿……标哥,你是支持我的吧?”何弼学勒着标哥的脖子,笑着恐吓着,后者只能苦笑着点点头,他如果不力挺何弼学,早在CK惨死之后,他这个制作人的位置就坐不住了。
“记住啊!别乱来,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灵异节目的制作小组,哪有可能不替自己找麻烦?当然是哪里有问题往哪钻。一行人开了两辆九人座旅行车,摊开地图到处乱逛。红字画叉的部分便是发生离奇命案的地方,死者全身的鲜血都被人抽干。警方对外是宣称有个变态杀人魔,正用残酷无情的手法杀害无辜市民,何弼学他们则猜测,那位鬼格格八成没吃饱饭,还在外头游荡找猎物。
“学长,坚哥对这件事有没有发表过什么意见?”坐在后座,张正杰探过身体打听几句,这种一听就很危险的事,当然要相信专业人士啊!
“坚哥叫我别理这件事……”何弼学低头在地图上玩连连看,鬼格格下手的地方实在随机得可以,完全理不出头绪来。
“哇靠!学长,坚哥都说别管这件事了,你还带我们来送死?抓鬼是天师的事嘛!我们只是善良老百姓啊……”张正杰非常夸张地哇哇乱叫。
“叫啥?我只是要你们‘拍’她,又没叫你们去捉她!神经兮兮的。”何弼学没好气,他看起来像是那种草菅人命的浑蛋吗?
“学长,接下来呢?”高晓华停下车,他们真的是盲目地随便乱开。
“往这边走,我猜她会在这里。”何弼学指了指地图上他画出来的叉,张英男跟张正杰凑了过来,非常地不以为然。
“学长……你这根本就是很随便的直线延伸耶……”张正杰没好气,张英男和高晓华也点点头。
“你厉害!你找啊!……赌不赌这把?”何弼学嘿嘿地坏笑两声,其余人不由得毛了起来,能不能不赌啊?
旅行车停在一栋商场前,他们已经在大街上转了一整天,到这里时天全黑了,夜里空荡荡的商场看上去分外阴森。何弼学东张西望地打量,他有种强烈的感觉,找对地方了。
“喂!学长!关门了,你打算怎么进去?”张正杰刻意压低音量地询问,何弼学推了张英男一把,这种时候就该发挥她的女性魅力了,虽然她看上去跟他们这群臭男生没什么两样。
张英男横了他一眼,走到警卫室前嘀嘀咕咕,跟着比着手势表示OK。她太常跟这些人打交道了,有时候人真的挺没事找事,跟他们说一声想来拍灵异节目,很多时候他们还既热心又好奇地想参与哩!
和警卫们打过招呼后,何弼学他们顺利地溜进商场,制作小组勤快地搬搬抬抬,又是收音器又是摄影机,何弼学拿着他惯用的DV东拍西拍。
“靠……半夜逛商场真是挺恐怖的……”张正杰吐吐舌头,何弼学横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喂!你们找几个定点架机器,记住,不要落单,遇到什么风吹草动就跑,不要傻傻地逞英雄啊!”何弼学提醒着,其他人则不约而同地白他两眼,在这里会热血到去逞英雄的恐怕只有他一个。
推开紧急逃生梯铁门,何弼学伸出拿着DV的手去偷拍着,确定了四周没人后才放胆走了进来,张正杰、张英男跟高晓华这三个没用鬼揪着他的T恤,紧跟在他身后。
“你们几个不要太过分了!有这么可怕吗?以前去鬼屋时也没见你们这么怕过!”何弼学扯了扯衣服,不屑地瞟了那群躲在他身后的好伙伴。
“那怎么一样,以前那是看得到、摸不到,顶多就是附在你身上,这回不一样啊!喂!僵尸耶!吸血僵尸耶!面对面地扑过来,给她捉个正着怎么办?”张正杰贪生怕死地回答,另外两个点头同意,这没什么好丢人的!
“是啊!最好是有这么准!一进来就遇到她……”何弼学话还没说完,一转头,女装部那里有个漂亮的女模特儿正好跟他面对面,很清秀、很……栩栩如生,何弼学张口结舌地指着她说不出话,背后那三个扯了他的衣领转头就跑,老天……大姐你真的穿着清装在大街上乱逛啊!
四个人尖叫着从紧急逃生门冲出来,一路不停地往下窜,何弼学仗着自己手长腿长,十几阶的楼梯他可以两步就跨了下来。可怜的是张英男,先天个子就比何弼学那几个娇小,再加上踩着有跟的凉鞋,本来是第一个转身逃的,跑着跑着她竟然就殿后了。
“学长……”张英男尖叫,前面三个男的边跑边回头,张英男已经整整落后他们一大截。就在此时,只听见一阵指甲刮过铁门的声音,众人心头泛起一阵战栗,张英男怕怕地回过头去,就看见固伦和静公主僵直的身体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Shit!”何弼学骂了一声,三步并两步往回跑,他不能放着张英男不管。
“快跑啊!发什么呆!”何弼学吼了一句,张英男突然惊醒般继续往下冲。何弼学看了固伦和静公主一眼,深吸了几口气后也跟着往楼下逃。
这可不得了了,他刚刚站得近,所以闻到了固伦和静公主身上的血腥味,八成又是哪个倒霉的警卫被她杀了,等到了警卫室时,还得提醒那里的保安赶快离开,天知道这个鬼格格吃饱了没?
“不行……好喘!”张正杰突然停了下来,高晓华、张英男冷不防地撞了上去,三个人在楼梯口跌成一团。 “喂!你们在干吗?”何弼学七手八脚地将人拉起来,频频回头张望,那个鬼格格似乎没有跟下来,说的也是,她走路的姿势好僵硬啊!要她这样一拐一拐地下楼确实有点难度,别一不小心把自己摔得四分五裂了。
“那个鬼格格没追来吧?”张正杰还在喘,干这一行,手脚要是不够快,只怕早死了好几回了。
“刚刚有拍到什么吗?”何弼学看了看自己手中的DV,晃成这样,当然是啥鬼影都没拍到。高晓华跟张英男同时摇头,这种时候谁还记得拍DV啊?
“算了!先跟他们会合,回电视台再说好了。”何弼学摇摇头,推开紧急逃生门走回商场里。
才走回大厅,就看见那些原本各自去架设机器的工作人员全都站在那里等着,机器全都已经装箱完毕,随时准备走人。
“听到尖叫啦?”何弼学苦笑,工作人员点点头,大家只是混口饭吃啊!没有人热血到会为了节目将小命送掉。
“走吧!……幸亏那个鬼格格僵成那个德性,动作慢了点……”张正杰他们大难不死,一边叙述当时的惊险一边开着玩笑。何弼学没好气地横他一眼,跟着工作人员搬搬抬抬,就在此时,电梯叮的一声打开,所有人一愣,固伦和静公主突然扑了出来。
“学长……”张英男惊声尖叫,固伦和静公主似乎知道自己的劣势,所以专挑跑得慢的、个子小的人攻击,张英男这个唯一的女性自然是她的头号目标。
固伦和静公主尖细的指甲掐着张英男的手臂,一张嘴就准备咬她。恶臭的血腥味扑鼻,呛得张英男泪花乱转,拼命左闪右闪挣扎不已。
“放开她!”何弼学跟张正杰两人抢上前去,想将两人分开。固伦和静公主力气大得惊人,一抬手就一把将张正杰甩飞老远。其他的工作人员见状,想帮忙又不敢上前。那是多么诡异的一幅画面,一个穿着清装的年轻女性,五官清秀却面目狰狞,正掐着一个现代女性准备吸血,而另一个年轻男性则跟她拉拉扯扯。
“你……你这个公主……怎么这么没教养!”何弼学使尽吃奶的力气掰开固伦和静公主的手指,情急之下将张英男用力推开。固伦和静公主一气之下,手指掐住了何弼学的脖子,别看她个子比何弼学小上许多,力气大得却可以将他整个人提起来,她十指扣得死紧,何弼学只觉得头昏脑涨、呼吸困难。
“学长!”高晓华、张正杰两人正想扑上前来帮忙,没想到有人比他们更快,一道红影闪入,啪的一声一个巴掌清脆地掴在固伦和静公主脸上。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所有人只能傻愣愣地呆瞪着闯入者,固伦和静公主惊疑地松开手,抚着自己的脸颊,从来没有人敢打她,就连她高高在上的皇阿玛都不曾对她说过一句重话,而眼前这个女人竟敢打她?
“谁准你动我的男人?”CK冷冷地瞪着鬼格格。
老天,现在是怎样?又一场灵异版女子摔角大赛?阿Joe将呼吸困难、还在那里猛咳的何弼学拖到后方,焦急地望着CK和固伦和静公主,这两个势均力敌的女人还在互瞪着,这个打量那个手里的玉环,那个打量这个脖子上的长生石。
“交出来!”CK和固伦和静公主异口同声地大喊。
CK有殷司送给她的小罗盘,专门用来追踪玉器的下落,何弼学身上戴有玉葫芦,这么巧,她追到这里来,就遇见固伦和静公主正在欺负她的男人。生前是公主又怎样?清朝都成为历史了,用不着给她面子。CK冷哼一声,伸手一抓,她分不出长生石跟那些玉器有什么差别,凭感觉就知道一定是她想要的东西,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动手抢。
“无知!”固伦和静公主冷笑,手一格一拍,CK整个人被她推了出去,她可是名正言顺的大清格格,能文能武,身手哪是CK这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能相提并论的。
也不知怎么一回事,总之CK死后尸变,身手也变得很厉害,一个翻身脚一蹬又窜了回来,她的目标是固伦和静公主身上的长生石。殷司那家伙很狡猾,只告诉她有玉器的存在,却故意隐瞒长生石的事,她没那么好欺负,先抢到手之后再来要挟他。
这头那两个女人……错!是女尸打了起来,张正杰兴奋地频频指挥那些看傻眼的工作人员偷拍,另一头何弼学却缩到角落里拨电话,不得了了啊!女王跟鬼格格纠缠得难分难舍,这种天大的事,怎么可以不通知殷坚!
“哎呀!这招够劲!……哎呀!差一点!……哎呀哎呀!”摄影机架好了,张正杰乐得轻松坐在一边看戏。论武艺,那当然是正统皇族鬼格格强上数十倍,但是CK胜在她才死不久就尸变,身体灵活得与常人无异,而固伦和静公主则僵硬得有些施展不开。
“学长!你买谁赢?”高晓华奸笑着问。这些人不知是不是遇的鬼多,除了开头时会鸡猫子鬼吼鬼叫之外,等害怕的感觉一过,这群人就胆大包天留在现场看戏,一点也不记得自己刚刚是怎么逃命的。
“喂……好歹也朋友一场,你们不要这样对CK好吗?”何弼学闷闷地回答,很关心地频频张望。他虽然害怕尸变后的CK,但情感上还是将她视作自己亲人,看她死后仍不得安宁心里很难过。
“学长,是你太放不开!坚哥说过很多次了,CK去投胎了,这个尸变的CK不是你的CK!清醒点!离她远一点!”张正杰没好气地提醒。就是因为何弼学这种太过婆妈、对谁都好的个性,才会导致CK产生那种扭曲到变态的占有欲,她若真的死后不得安宁,最大的凶手就是何弼学这个笨蛋。 “……知道了啦……对了!东西赶快收一收,坚哥快来了!他跟小姑姑一来,八成又是一场大战,机器赶快收好,我不想到时候被波及,害得千辛万苦拍到的东西都不能用!”何弼学扬声警告,所有人连忙收拾东西,其中几人有幸见识过殷家小姑姑的五雷轰顶咒啊!被那火龙劈到还得了。
这时,CK一记回旋踢扫中固伦和静公主,公主一声闷哼跌倒在地,镶着长生石的金链子断了,一百零八颗珍珠散落一地。
“长生石!”众人一惊,只见长生石一路滑到何弼学脚边。
“快!长生石!”CK尖叫。固伦和静公主连忙爬起来,这两个女人都想抢这块翠绿色的长方形石块,何弼学一愣,他该不该捡?高晓华本能地弯下腰,可是阿Joe却快他一步抢上前去,长生石牢牢握在他手里。
“CK!没事,我抢到了!”阿Joe欣喜地举高长生石,固伦和静公主却冷笑了一声。
“只有帝王家血脉才有资格持有长生石,你配吗?”固伦和静公主冷冷地盯着阿Joe笑,后者不解地回望着她,跟着突然有种可怕的感觉在背脊里蹿升。阿Joe张口结舌地看着CK,众人则不解地望着他,只见阿Joe整个人似乎突然放大,然后收缩,一点一点地慢慢收缩,等他的骨头承受不住咔的一声断裂时,众人才惊恐地发现原来这是真的,阿Joe整个人在收缩着。
“阿Joe!快松开手!”何弼学急叫,CK想冲上前去帮他,意却被何弼学扯了回来,如果只有帝王家血脉可以碰长生石,那CK过去也是同样的下场。
“啊啊啊……”阿Joe不断地甩着手,可是长生石却像生根似地粘牢他的手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不断地收缩着,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痛苦又缓慢的酷刑。
等最后一声惨叫结束后,阿Joe只剩一个皮囊跌在地上,薄薄的右手仍粘着那块长生石,什么骨、血、肉全都不剩,而那个翠绿色的长方形石块正泛着淡淡的红光。固伦和静公主踩着旗鞋慢条斯理地走过来,得意洋洋地拾起长生石,跟着一脚将阿Joe的皮囊踢开,摊开掌心,挑衅地望着CK。
“怎么样?还要不要?”固伦和静公主放肆地大笑着。一个下贱的老百姓也妄想再世为人?做梦!
“CK!”何弼学急忙拉住她,CK怒红了一双美目。
“你知道……长生石最大的功用是什么吗?”固伦和静公主阴笑着问。
“我想杀谁就能杀谁!”固伦和静公主突然暴喝,握紧的长生石突然红光大盛,一股热浪袭来,何弼学跟CK两人双双被震倒。
“学长!”张正杰跟高晓华急忙将何弼学拖开。何弼学的T恤有些焦黑,整个人像是被炸弹波及到似的神志不清。张英男突然没来由地尖叫,众人转头一看,CK的模样更惨,她半边身子完全烧毁,右手臂到右肩部分全都炭化。牙一咬,CK将右手连肩拔断,张英男惊吓过度当场晕倒。
“贱人,你用哪只手打本宫,本宫就废了你哪只手,怎么样?本宫赏罚分明吧?”固伦和静公主冷笑着一步一步接近,CK只能一退再退。
“你是用哪只脚踢本宫的?不说?本宫就废了你两只脚,瞧你好模好样的,本宫干脆赐你做烛人、人彘好了!就留下那张漂亮的脸蛋!”固伦和静公主残忍地笑着,众人听了忍不住一阵恶心。她说话的神态、语调,轻松平常得就好像她这一辈子都以凌虐人为乐,古时候那些残忍可怕的酷刑看来都是真的,因为真有这样冷血、泯灭人性的格格。
长生石再度绽放出妖异的红光,固伦和静公主一步步逼近,CK只能节节败退,愤怒地瞪着眼前这位睡了上百年,一清醒就开始疯狂杀人的鬼格格。
“鬼格格!你不要太过分了……”殷坚冷喝,殷琳手一甩,一条火龙怒吼着冲到固伦和静公主身前,长生石突然红光大盛,一阵尖锐的啸声骤然响起,众人承受不住地掩住耳朵,整栋商场震荡了一下,所有的玻璃在一瞬间全都破碎了。白烟散去,火龙消失了,固伦和静公主手中的长生石渐渐暗淡。
“姓殷的?”固伦和静公主愤恨地瞪着殷坚,殷坚同样冷冷地回望着她。
长生石上的红光完全消失了,固伦和静公主气得发起抖来,次次都是姓殷的坏了她的好事。记得她刚死时,原本是有机会复活的,也是姓殷的那些老鬼们前来破坏,害殷司耗尽了长生石的法力,而这一次历史又重演,她若不杀光姓殷的,誓不为人!
殷琳瞥了一眼CK瘫在地板上阿Joe的那张皮囊,不由得一阵火起。他们殷家以降妖伏魔为己任,可是殷司这位道术高强的长辈却在包庇这个凶残嗜血的鬼格格!若不是何弼学误打误撞找到他,他们还要费多大劲才能追捕到这个到处杀人吸血的怪物啊!
“你是我第一个发自内心,迫不及待想除掉的女人……”殷坚阴狠地瞪着固伦和静公主,掏出一张五雷轰顶咒的符纸,步步逼近。
大厅里的所有照明灯开始忽明忽灭起来,张正杰看见殷坚双眼中闪动着的奇异光芒,手里捻着的那张符纸无风自动地啪啪作响,突然有种很不妙的感觉,殷坚会不会力量太强大,来招五雷轰顶结果敌我不分把所有人都劈死?
“小姑姑!”张正杰扯着嗓子大叫,大厅里竟然刮起狂风来,嗖嗖的风声把他的声音全吞没了。 “老天!快……快撤走!小侄子暴走了!”殷琳也高叫着回应,一头长发被狂风吹乱,看起来像个疯婆子似的。
工作人员看着他们俩互相比手画脚,其实也不需要多说明,傻子都知道该逃跑。摄影机、电缆线全都扛上肩,张正杰跟高晓华一左一右地挟着何弼学,殷琳扶起昏倒的张英男一起往外冲,天空中几记闪电,几道落雷就这样贴着商场的四周打了下来。
“你敢对本宫无礼!”固伦和静公主怒斥,语音却有些微颤抖,握在手里的长生石冰冷无比,少了这块来历非凡的石头,她只不过是具普通的尸体,殷坚的一记雷劈下来,她就会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妖孽!”殷坚暴喝一声,符纸急蹿上天,冒出一阵火光,跟着闷闷的几声雷鸣由远逼近,固伦和静公主害怕地瞪着殷坚。
众人才刚跨出商场,轰的一声几记落雷直劈下来,震波将众人扫倒在地,一时间耳鸣得什么都听不见,只见所有人都灰头土脸,愕然地望着商场建筑物,整个屋顶被轰出个大洞,四周的墙面全都裂开,这个商场现在只能用断壁残垣来形容。
“小……小姑姑……坚……坚哥怎么变这么强?”张正杰瞪着毁了一半的商场,结结巴巴地问。他心里更好奇的是,这样轰下来,殷坚还活得了吗?
“……小侄子没这么厉害!你照顾他们,我进去看一下!”殷琳扔下这句话后冲回商场。张正杰茫然地望着其他人,照顾他们?他怎么照顾这些人啊?
殷坚费力地从碎石、钢条还有厚重的灰尘堆里爬出来,有些茫然地望着这一地的破败,他造成的?他不记得自己有这么大的本事。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殷坚警觉地回头,就见到只剩一只手臂的CK想从土堆里爬出来,殷坚不忍心地伸手拉了她一把,真没想到两人有会这一天。
“你是想杀她还是想自杀?”CK咳了两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没好气地白了殷坚一眼。
“你的手……”殷坚看着CK齐肩断去的右臂,CK摇摇头不当一回事,她连血都不会流,更别说是痛了。
CK冷冷地看了看四周,长腿一蹬踩断一条钢筋,他妈的那个鬼格格敢烧断她一条手臂,她一定要对方付出代价。
殷坚狐疑地四处张望,他不认为自己的一记五雷轰顶能这么神,当时小姑姑也没机会出手。此时CK正一拐一拐地踢着石堆,她一定要把那个鬼格格揪出来碎尸万段……这句话用得真好!真的是碎尸万段!
哗啦哗啦小石块滚落,不远处的石堆动了动,固伦和静公主艰难地爬了出来,跟着放声尖叫,她的指甲断了,皮肤又开始干裂,她不要又变回那个又干又丑的样子。
“死成这副德性,你怎么还有脸见人?”CK冷冷地嘲笑着。固伦和静公主失控地大叫,CK一脚踹倒她,她要把这个又干又丑的怪物钉在地上,好让其他人有机会瞻仰瞻仰!僵尸格格就该有僵尸格格的死样子!
正当CK高举仅剩的手臂准备将钢条插进固伦和静公主胸口时,一柄武士刀突然从天外飞来,准确地削断了她手臂,陆握着另一柄武士刀跃了下来,两道银光一闪,在CK的脖子、腰际拉出一道划痕,接着CK像个尸块似的无能为力地跌落在地,头颅滚到固伦和静公主脚旁。
“你……还没死透吧?”固伦和静公主笑容满面地将CK的人头摆正,然后拾起陆的武士刀,一刀一刀斩断CK的四肢,她说要将这个女人做成人彘,就一定办得到。
殷坚发寒地看着这一幕,固伦和静公主的面孔又恢复到原本布满皱纹干瘪的样子,脸上却挂着欣喜的笑容,一刀一刀地劈着一个其实跟她无冤无仇的女人,她是发自内心地觉得愉快,她在享受这一刻。
斩断CK的手掌,固伦和静公主得意地取下玉环套在自己手上,一瞬间,玉环上的光芒爬上她的手臂、身体,干瘪的皮肤又开始平滑滋润起来,最后又变成了那个白里透红,清丽可人的模样。看着CK眼中的光芒逐渐黯淡,殷坚不忍心地别过头去,这样一来,CK也算是解脱了,只是这个方法太凶残。
“殷司要你来救我?”固伦和静公主柔声问,虽然满身尘土,但仍难掩她浑身的贵气与威势。
“先生也来了,说是时候到了!……怕格格有所损伤,所以他让我先过来,并放了张五雷轰顶咒帮忙。”陆毕恭毕敬地回答,固伦和静公主得意地看着殷坚冷笑,果然是殷司在背后搞鬼,他用一招五雷轰顶和殷坚抗衡,所以固伦和静公主除了被那些石块压倒之外,一点伤势都没有。
殷坚瞪着眼前这两个人,盘算着该怎样一举撂倒他们。陆虽然是人,但是他的武士刀使得非常好,无比难缠;固伦和静公主更麻烦,只拥有长生石时候就已经很难消灭了,现在还多了个玉环,她气色不但比先前更好,就连四肢都不再僵硬,大清格格的武艺不是吹的,以一打二,殷坚胜算不大,虽说可以再用一记五雷轰顶,但讨厌就讨厌在殷司那个老家伙肯定会牵制他。
正当殷坚拿不定主意还在那里跟固伦和静公主大眼瞪小眼时,商场外传来殷琳的惨叫……
“小姑姑!”殷坚想也不想就冲出去,只见何弼学紧紧抱着殷琳,她吐了一大摊血,瘫在他怀里。
原本殷琳想冲进商场帮忙,哪知没走两步,背后突然有股压力袭来,殷琳本能地放出护身白鸽抵挡,结果被震飞,吐了一大口血,而偷袭她的人也面色铁青地咳出一大口血,唯一的分别是,殷琳是真的被人打伤吐血,而殷司则是癌症末期的表现。 在这期间,何弼学幽幽转醒,所以正好瞧见殷司放出火龙偷袭小姑姑,想也不想地扑过去,可惜又或者幸运,他慢了一步,只来得及接住倒下的殷琳。
“先生!”陆急唤一声,连忙窜到殷司身边,后者真的大限将至,出气多、入气少。
殷坚则是赶忙跪倒在何弼学身边,与他一起扶着殷琳。殷琳仍在不停地吐血,冷不防地被殷司那小人偷袭,她真的伤得极重。电视台的工作人员紧张地拨着电话求救,高晓华跟张正杰也围了过来。小姑姑像是大家的亲人一样,看她伤得那么重,他们心里很不好受。
“嘿……”冷冷地一声叫唤,固伦和静公主突然出现在高晓华身后,飞快的将一件东西塞到他手里,高晓华狐疑地低头一看,竟然是泛着幽幽绿光的长生石。
“啊……啊啊啊……”高晓华尖叫着想将长生石甩开,可是那块可怕的翠绿色石块却牢牢地粘在他手里。
“晓华……”何弼学跟张正杰惊呼,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开始收缩,发出无比凄惨的叫声,所有人闭上眼不忍看,大街上似乎一直回荡着那痛苦莫名的惨叫,高晓华只剩个皮囊地跌在地上。
“下一个是谁?”固伦和静公主满意地拾起再度泛着妖异红光的长生石,眨着无辜的大眼,甜笑两声望着众人。
“殷司!你如果还算殷家的人,就该收拾她!”殷坚暴喝,四周再度刮起一阵狂风。工作人员正帮着何弼学七手八脚地抬着殷琳远离固伦和静公主,这位鬼格格则开心地步步逼近,她想,杀光这里所有人,也许够法力能让她还阳。
“能助本宫还阳,是你们几世修来的福气。”固伦和静公主呵呵笑着,紧盯着何弼学脖子上的玉葫芦,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你做梦!我就算是死,也不要被那个鬼石块吸干!”张正杰气愤地呸了一声,他跟高晓华情同手足,两人一同在电视台工作了这么多年,高晓华一直都很正直、热心,好人应该有好报的,为什么他的下场会这么惨。
“好……想死?本宫成全你!”固伦和静公主脸色一变,她从小养尊处优,谁敢这么大声对她说话?这个年代里的人,一个两个都这么不像话,全都该死!
固伦和静公主握紧长生石,手中妖异的红光大盛。所有人都见过她攻击CK的情景,心里头不由得一阵害怕,那热辣辣的气劲扫来,只怕在场的所有人都会被烧成灰烬。
“等等!……不能杀!不能杀……我的时候快到了……”殷司连忙扬声制止,每说一句话便咳出一口血,他能撑到这时已经是回光返照了。
“时候到了?……你挑的是他?”长生石的红光消了下去,固伦和静公主漾着甜美的笑容走到他身边,水汪汪的大眼睛在何弼学身上溜来溜去,最后停在他脖子上的玉葫芦上,她有理由相信,殷司一定会为了她选那个男孩,因为她需要四件玉器还阳。
“何同学,走!”殷坚低喝一句。他也猜到殷司的目标是何弼学,也许他真有办法破除玉葫芦的保护,强占何弼学的身体。这个鬼格格想还阳已经想疯了,殷司也许会先抢了何弼学的身体,拿到玉葫芦之后再去换个能支持得了他强大灵力的身体。
“坚哥……”何弼学咬咬牙,他放心不下殷坚跟殷琳,还有这一大帮弟兄,可是留在这里绝对会拖累殷坚……思索几秒,何弼学点点头,并给张正杰使了个眼色,不只他走,他们全都要走,只见他和张正杰一左一右地挟起殷琳准备逃跑。
“想走!”陆跟固伦和静公主追了过来,唯一的优势是,殷司需要一个身体,所以陆跟鬼格格自然不敢毫无顾忌地伤害他们。
当何弼学惊险地闪过了固伦和静公主伸过来的利指后,殷司又是一记火龙偷袭殷坚,只可惜这回殷坚已有所警觉,他的鹫不同于殷琳的白鸽,一个尖啸俯冲,尖嘴啄瞎了火龙的眼睛,利爪抓断火龙的背脊,砰的一声,空气里炸开一团火光。
突然间,殷司身手矫健地掐住殷坚脖子,将一张符纸按在他背心,殷坚突然觉得一道寒气窜进身体里,跟着四肢就不能动弹了。
“坚哥!”何弼学尖叫,冷不防被陆的武士刀划伤手臂。
“殷司?”固伦和静公主疑惑,她以为殷司的目标是何弼学,难道她猜错了。
“我如果不装成快死的样子,你又怎么会上当……我的目标一直是你,不是那个小伙子,他是个平凡人,我一旦附身,他必定当场七孔流血而死。你就不同了,我殷家道术的嫡系传人,怎么看都是最佳选择。”殷司冷笑着。
“你别做梦!你会的道术我也懂,你以为能成功地走舍?”殷坚冷笑着回敬。
“是的……的确有风险,可是你的身体如果只剩个空壳呢?”殷司贴在殷坚耳旁阴笑着。殷坚疑惑地回望着他,心里却泛起一股寒意。
“返魂咒是我写的……”殷司大笑数声,殷坚顿时想起了逆念返魂咒会让他魂飞魄散,不只他记起来,连何弼学都同样想到了,急忙冲回来想救人,殷司则凑到殷坚耳边嘀嘀咕咕一长串。
“坚哥……”何弼学想推开殷司,却被他一掌震飞老远,吐了口血又想爬回来,可没走两步又再次扑倒在地。
殷坚望着他,眼前一片空白,接着感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四分五裂……不,不是身体而是灵魂,痛彻心肺地硬生生被人撕裂。殷坚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后倒了下去。
“殷……殷坚……”何弼学想爬过去,陆却快他一步将殷坚扛了起来,殷司一记手刀又将空气撕开,微笑着伸出手等待固伦和静公主。
固伦和静公主走过何弼学身旁时想抢他身上的玉葫芦,突然一记落雷劈在她身上,鬼格格惨叫一声倒地,殷司急忙将她抱了起来,殷琳则愤恨地瞪着他,手中又扬起另一张符纸,她就算是拼着一死,也要跟他们同归于尽。
“我们后会有期!”殷司抱起固伦和静公主跨进那道裂缝里,陆随后跟着,裂缝很快消失,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何弼学望着殷坚消失的背影,终于支持不住倒了下去,昏迷前仍喃喃喊着殷坚的名字……
第六章
大雨淅淅沥沥地从没关严的落地窗缝间溅入客厅,屋里摆着一箱箱仍未拆封的纸箱和盖着防尘白布的沙发,这阴冷潮湿的天气,粘乎乎地令人浑身不舒服。“啊……啊……真是,我讨厌下雨天哪!”年轻妈咪Yoko嘟着嘴,一扇一扇窗户去检查、关紧。和先生两人努力了这么久,终于买得起自己的第一栋房子,虽然地点偏远了些在半山腰上,但景观好、空气清新,落地窗前还有个大庭园,现在看起来是杂乱了点,但整理一番再养些草皮,会是个漂亮的花园。除了这个Yoko梦想中可以养只大狗跑跑跳跳的花园外,还有一个她先生花了不少钱建的小游泳池,虽然Yoko开玩笑说小得只能在原地漂浮,但它总是个泳池。这栋房子对他们来说,简直无可挑剔,就像他们梦想中一样。
Yoko关好落地窗,随手拿了块抹布擦了擦溅湿的地板,心里不免又嘟囔起来,搬家这么大的事,竟然要她一个人操烦?说巧不巧,她先生被派出国一个星期,她带着不到三岁的女儿住进这么大一栋房子里,说实在话,冷清得有些可怕。
“妈咪……”Yoko的女儿Yoyo站在门边张手要抱抱,无论何时总是很黏她的小女儿正值可爱的年龄,这是Yoko在忙碌中最大的安慰。屋外突然银光一闪,一阵落雷劈到她们家附近,Yoyo吓得连忙钻进妈咪怀里。
“老天……不会吧?”啪的一声跳电,整栋屋子陷入一片黑暗中,Yoko抬头无奈地望着天花板,这时候要她上哪找人来修理呀?
“妈咪……妹妹……”Yoyo仍挤在Yoko怀里,小小的手指指向落地窗。Yoko只是笑笑,她女儿还在牙牙学语,看见什么都喊妹妹,这回又是什么布娃娃之类的吧?
Yoko转头过去,只见落地窗外一个长发披散的女子被倾盆大雨淋得浑身湿透,来不及惊叫,又是一阵落雷,银光一闪而过,那名长发披散的女子和她鼻尖对鼻尖、面对面地瞪大眼睛……
“辛苦了!”摄影棚内导播通过麦克风表达谢意,无风无浪地又录制完一季新节目。不知为何,虽然做着平常的工作,节目也是照样播放,但工作人员总是提不起劲,灵异节目的收视表现平平,不好也不坏,理论上来说,大家应该觉得开心,但实际上,整个制作小组都显得有些死气沉沉。
最大的原因出在他们副执行制作身上,原本神经兮兮、成天出状况的何弼学,这半年来安分守己地录制节目,不多话、不参与意见,努力完成手上的工作,一切看上去很好,只是这份好让人感到太糟糕。
这半年里,何弼学的活力就好像蜡烛燃烧殆尽般消失不见了。
“学长,你不要紧吧?”张正杰关心地问,一票工作人员费尽心力才将何弼学约出来喝酒聊天。这半年里,何弼学竟然可以过着完全与世无争的日子,从前他们哪一次不是混到天亮才回家,在夜店里泡美眉、唱歌、吃夜宵,可是这段日子里他却像变了个人似的,一收工就回家,静静地关在房里不说话,虽然他依旧好吃好睡,在生理上一点问题也没有,可还是让人忍不住担心。
“我健康状况比你好吧?你再喝就秃头啦!学弟……”何弼学低声取笑,捻熄手里的烟。何弼学知道自己的问题,在事业上,他发挥不了自己的才华,卢晓惠跟他的理念差距过大,合作上摩擦一堆,他已经提不起劲了。另一头,他的堂哥何士玮还躺在医院里,自从出了意外,他已经这样不死不活地躺了大半年,何弼学知道,就连严丽都已经不抱希望了,但他还是不想面对现实。
“学长,你还在想坚哥对吧?”张正杰直截了当地问出口,其他人狠瞪他几眼,哪壶不开提哪壶。殷坚跟高晓华的死亡,大概是何弼学心里的最痛,眼睁睁看着对方魂飞魄散,那种感觉,就好像心口让人硬生生挖去一大块,血淋淋的却痛到不觉得痛了。
“不骗你……如果不是CK死了,我真的会以为……其实我没认识过殷坚,这半年的事……从没发生过……”何弼学苦笑,看了看身旁那一大束花:海芋。CK是个爱漂亮的女孩子,就连死后都要一个美美的坟墓,堆满纯白的海芋。
张正杰不知该怎么安慰,事情发生之后,他们巧遇过几次“殷坚”,还真的不如不要见面。没有什么比这种事更令人难过,明明是万分熟悉的人,同样的笑容、同样的说话语气,只是你却悲凉地知道,那个灵魂你一点都不熟悉,连他们这些人都难以平复情绪,更何况何弼学。他永远记得第一次见面后,何弼学接连好几天出不了声的模样,分不出那是惊吓、震撼还是心痛,或许都有吧?
“学长……”张正杰为难,他们约何弼学出来是想让他开心,哪知道气氛越来越不对。
“我没事……我想以后你们要自己努力了,我向标哥递辞呈了,我要回澳大利亚……”何弼学平静地回答。
卢晓惠盯着眼前的影片面色铁青,一旁的制作小组成员则猛冒冷汗,这位制作人比何弼学还难搞,审查节目单元时总是无比刁钻。
“OK……我说得很清楚了,你要探讨房子闹鬼的事件我赞成,请你用严肃、科学的眼光去看待,不要交给我一部怪力乱神的片子!”说到后来,虑晓惠几乎是破口大骂,自从接手这个灵异节目之后,她没一夜睡得安稳,这帮手下全是些哗众取宠的浑蛋。 “Miss Lu,这不是我们故意加进去的特效,当天拍到的画面就是这样!”摄影师连忙反驳,那栋房子闹鬼闹得厉害,他们简直可以说是冒着生命危险在拍鬼片,绝不像卢晓惠所说为了收视故意造假。
“No Excuse, Out!”卢晓惠暴喝,制作小组连忙闪出门去。
“又发这么大火?”标哥站在门边探头探脑。
“我绝对相信这世上有鬼,但是我不相信鬼屋多到像便利商店一样到处都有!一点都不用心!”卢晓惠没好气,标哥摇摇头苦笑。
“这个,你预备怎么处理?”一封辞职信摆在卢晓惠桌上,标哥为难地咨询着她的意见。对他而言,何弼学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制作人,于公于私都相当有感情,但他和卢晓惠也确实不合拍,最近私事也多、心情不好,他都不知道该拿何弼学怎么办。
“我不会答应的!留职停薪都不准!我自己的学弟我了解,阿学相当有才气,他如果还是这样要死不活,那我批他放个长假,但辞职不准!”
太平洋会议室里少见的干净,只是气氛却比往日更加凝重,前一秒在卢晓惠那里吃了一顿派头的制作小组,后一秒就围着何弼学哭诉起来。可怜那个还嚷着想辞职的家伙,现在被押在位置上观看着小屏幕,他要是不替这群工作人员出头说句公道话,这些家伙就死也不放人。
“学长,你也评评理,大家都是专业人士,也知道这年头观众口味被养得很大,但总不会拿自己的名声开玩笑去做假啊!我们拍到这么疯狂的影像,事实上当天就这么疯狂嘛!”被唤做小四的摄影师缠着何弼学猛抱怨,不愧是刚出来混没多久的热血摄影师,干劲十足哩!
“你别那么激动……不能怪学姐啊!就这样看我也分辨不出真假来。”何弼学苦笑,这也太精彩了吧?几乎所有东西都在天上飞,前去摄影采访的工作人员全被吓得鸡飞狗跳,最后还有张大大的鬼脸做ENDING,实在精彩到像是假的一样,也难怪个性严谨的卢晓惠不收货了。
“学长……你别弃我们于不顾啊……”小四哀号。什么叫悲情?这就叫悲情,冒着生命危险去拍一个连自己都不怎么相信的事件,结果被鬼吓得吃不好睡不好,整组人马轮番生病,却得到一个老板不赏识的结果,真是情何以堪。
“说得好!阿学,你的辞呈不准!我不管你是生理还是心理不舒服,最多放你一星期长假,放假前,带一队人去重跑这个单元!”卢晓惠突然推门进来,吓得那些资历较浅的工作人员立正站好,这位不苟言笑的女上司将撕成碎片的辞职信塞回何弼学手里,跟着再皮笑肉不笑地警告着。她自己的学弟自己最了解,少在那里鸡猫子鬼叫,一点点挫折就被打击到不想工作了?她可不知道自己学校里会出这种窝囊废!
“学长!工作吧!”张正杰看着何弼学吓得差不多石化的模样忍笑着,果然还是这位魄力十足独裁者式的学姐镇得住这位任性的暴君学长啊!
天色依旧昏暗,Yoko不耐烦地等在客厅里,自从房子闹鬼后,有电视台的人来采访过,也带了个什么大师来处理,但情况完全没有好转,她还是听得见奇怪的声音,Yoyo在半夜里还是会哭着钻到她怀里,说有个妹妹站在她床前。房子才刚买就出这种事,老公又不在身边,Yoko觉得自己快犯忧郁症了。
门铃声响起,Yoko神经紧张地整个人缩了一下,这一阵子疑神疑鬼也够她受了,常常无端端出现脚步声,再不就是有人影在门外晃来晃去。有一回从猫孔里偷瞄出去,竟看到个女人在门外晃!原来她吊在玄关的照明灯上,吓得她打电话报警,结果当然是什么事都没有。
“Yoko,这个是我们节目副制作,他很有经验的!”拉开门,Yoko松了一口气,是上回那个电视台的制作小组。小四热情地向她介绍着,Yoko则好奇地打量他口中很有经验的节目副制作,瘦瘦高高的大男生,头发有些乱,穿着很平常的T恤和破破烂烂的牛仔裤,气色并不太好,眼睛很大、很亮,可惜有些空洞没有活力。
“叫我阿学就好了。”何弼学微微一笑,脸颊上有一深一浅的酒窝。Yoko瞄着他,看上去实在好年轻,不大可靠的样子。
“学长!你觉得怎么样?”张正杰神经兮兮地凑到何弼学身旁发问,何弼学苦笑着回望着他,什么他觉得怎么样?他还能怎么样啊?
“喂……我是灵异节目制作,还是副的那个,不是天师啊!我觉得怎么样有屁用!”何弼学没好气,更重要的是,自从他又戴着玉葫芦之后,就再也感应不到任何事了,也因为日子太过太平,常常让他有种其实根本没认识过殷坚的错觉,或许一切只是他的幻想而已。
“说的也是……”张正杰干笑两声。工作人员中都知道何弼学戴着玉葫芦这个护身符,虽然这对他们的工作其实没什么好处,但身边已经没有那位能轻松消灭恶鬼的天师在了,所以也没什么人有胆识要何弼学摘掉玉葫芦感应看看。
“别那么多话,架好机器准备开工了。”何弼学鼓鼓掌,所有工作人员动了起来。
地板上铺着一张千字纸,纸中央摆了一个瓷制的小碟子,是的,何弼学他们又在闹鬼的屋子里玩起碟仙来。
“先说好,机器会一直拍,如果有什么状况不要太紧张,记住,手千万不能放开知道吗?……还有,我们最多只能问清楚飘飘留在这里的原因,最后还是得请大师来处理。”何弼学低声和Yoko解释。Yoko紧张地深吸口气,一行人团团围住那个小碟子,小四、张正杰则像上断头台似地颤抖着伸出手去。 “你上!”何弼学努努嘴,张英男活像吞了只死老鼠似的瞪着何弼学,他竟然叫她上?
“我去玩肯定没结果的,好了啦!这里这么多人,不会有事的!”何弼学指了指自己脖子上戴着的玉葫芦,的确,有这个强力护身符在,何弼学玩什么都不会有结果,可是叫他摘下来,只怕当场鬼上身更麻烦。张英男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撇撇嘴坐到位置上。几根蜡烛点燃,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等待着。
室温突然间变得有些冷,小碟子动了动,Yoko和张英男两个女的脸色惨白,另外两个男的则互看一眼,彼此猜想是不是对方在恶作剧。
“学长!”小明忽然低声叫唤,何弼学被他吓了一跳,看着大明的脸色也不对劲,急忙凑到他们俩身边看着监视小屏幕。有那么一瞬间何弼学很想尖叫,只是看着坐在位置上玩碟仙的那四人又忍了下来,现在还是不要吓到他们比较好,省得雪上加霜。
“学长!你看到什么?”张正杰不愧是第二把交椅,眼观四方、耳听八方,早就察觉到何弼学他们不对劲。
“不要紧张!没事!”何弼学干笑两声,张正杰完全不相信他,从刚刚开始他就觉得背后凉凉的,后颈处泛起一整片鸡皮疙瘩。
客厅里没有参与碟仙的其余人全都凑到何弼学身后看监视屏幕,吸气声此起彼落。一个长发披肩的枯瘦女子正扒在张正杰背上,伸出手去推小碟子。末了,她似乎注意到了什么,不禁抬起头来,正对摄影机,铜铃大的眼睛,外露收不回嘴里的长舌,有那么一瞬间,何弼学很想砸了摄影机。
监视屏幕是这样一副诡异的画面,可是现实中,张正杰他们还是安安稳稳地坐在位置上玩碟仙。
瓷制的小碟子转得飞快,几个当事人很紧张,盯着屏幕监视的何弼学他们则是很心惊,那个用膝盖猜也知道是上吊死的女鬼,瞪着铜铃大的眼睛正在快速地推动小碟子,收不回嘴的长舌黏答答地晃啊晃,说不出的恶心。
“学……学长……现在怎么办?”小四急叫,他一直觉得有股视线从张正杰身后射过来,偏偏又没看见任何东西,指尖轻触着的小碟子又发疯似的乱转,他担心再过一会儿不是飞掉就是碰掉,到时候该怎么办?
“快……快问她问题……”何弼学也跟着急叫,只是他脑袋里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问些什么才好。
“滚……出……滚出去?”张英男喃喃念着小碟子短暂停留的小字,还来不及反应,啪的一声,小碟子从中裂开,玩碟仙的四人僵在那里相对无语。
“学长!”张正杰惊叫,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瞪着何弼学,后者则皱着眉头紧盯着监视屏幕。不见了!刚刚趴在张正杰背后的那个女鬼不见了!他现在有种情况变得更糟的感觉。
“收拾东西,撤!”何弼学低喝一声,制作小组先是一愣,随后听话地急忙收拾东西,不管过了多久,大家还是习惯听何弼学发号施令,毕竟他的第六感一向是极准无比的。
“撤?你们就这样走了?”Yoko急忙拉住何弼学,问题一点也没解决不是吗?他们还是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留在这里不肯走啊!
“她叫我们滚耶……”何弼学苦笑,Yoko有些不谅解,其他工作人员则是不怎么相信,这是他们所熟识的何弼学?以前哪一次不是带着大家勇往直前,这一回却因为破了一个小碟子就脸色大变。
“我不能不顾及这些同事们的性命啊!这里的问题不是我们拍一拍就能解决的……”何弼学低声解释,张正杰他们同时一愣。其实,高晓华的意外,最难过的是何弼学,他一直认为是自己的责任,如果当天他们不到那个商场,或许高晓华不会死,或许殷坚也不会魂飞魄散……一想到这里,何弼学就觉得胸闷,原来有些事情不是时间过去了,记忆就会烟消云散,该记得的依旧会记得,痛苦也绝不会少一点……
“是啊!我们是灵异节目的制作单位嘛!不负责收妖捉鬼的!”张正杰拍拍何弼学肩膀,理解地笑一笑。
“嗯!既然她不肯走,倒不如你搬吧?继续住下去会很危险。”张英男也站到何弼学身边,他们这位好心肠又倒霉的年轻制作人,没有她这个精明能干的伙伴盯着,天晓得还会捅出什么娄子。
何弼学很感动地看着这票一同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多年的情谊因为这个意外而更深厚了。
“你们干吗这么热血?我的问题还没解决啊!”Yoko没好气,她不懂那些人在感动什么,她只知道这栋房子刚买,又出了这种事,现在想转手都卖不掉!早知道就不该贪小便宜……
“这样吧!这张名片给你,别的不敢说,对于这些事情,她是权威中的权威,找她吧!”何弼学塞了一张殷琳的名片给Yoko。虽然大半年不见了,但他依稀还听见她的消息,她跟吴进的恋情发展得很顺利,当然,降妖伏魔的本事依旧很犀利。
Yoko半信半疑地收下名片,工作人员手脚很快,三两下就装箱打包好了。何弼学点点头,一行人准备离开,可就在此时,照明灯忽明忽灭地闪烁起来,所有人不由得屏气凝神,灯闪烁得越快,众人的心跳也就越快。何弼学东张西望,在这种气氛下,如果没有什么东西出现,那才是真的有鬼!
大眼睛的坏处就在于眼角余光总是看得比别人多,一明一暗的灯光照映下,何弼学瞥见厕所里站了个男人,正背对着他们,可是镜子里并没照出他的正面。 “我时运高,什么都看不见……看不见……”何弼学喃喃自语,戴着玉葫芦都看见这些东西,可见这栋房子有多精彩,它到底是盖在什么地方上啊?
贴着墙,何弼学小心地一步一步走向门边,尽一切可能与厕所保持距离,突然间觉得脚边有些麻麻痒痒,低头一看,一个不到三岁的小女孩正抱着他的大腿。
“Yoyo,怎么不去睡觉?”Yoko担心地问,她老早就哄女儿上床睡觉了,怎么会突然爬起来呢?
那个叫Yoyo的小女孩仍是抱着何弼学的大腿不放,因个子太过娇小勉强抬头看着他,让人有种她正在翻白眼的错觉。
“小妹妹……”何弼学很尴尬,不管年纪多小,让个女的紧抱着大腿很不好意思啊!
“诚心祈祷,你想念的那人便会回到你身边。水,正是寻找阴间的媒介……”Yoko自言自语,童音很可爱,可是她说出来的话却让在场的所有人背脊一阵恶寒。
一大一小两个人,Yoyo拉着何弼学走到她家的游泳池边。池水很清很浅,可不知为什么何弼学有种这个泳池深不见底的恐惧感。
“诚心祷告,就能找到阴间。”Yoyo又一次喃喃自语。何弼学望着她,分不出自己是恐惧还是难过。眼前这个小女孩肯定不是那个Yoyo,是谁他也不想管,只是她一再说着寻找阴间,对何弼学而言,那是另外一层意思,胸口那种气闷感又回来了。
“学长……”张正杰紧张地叫唤两声,他担心何弼学会因为太过思念殷坚真的跳下水,来验证这也不知道可不可行的办法。
“你想诓我跳下去吧?”何弼学苦笑着摇摇头,跟着深吸几口气退回张正杰他们身边,他虽然难过,却不会失去理智,还没有傻到看不透她的想法,绕了这么大一圈不就是想找个替死鬼?
Yoyo瞪着何弼学,面目突然变得极度狰狞,谁都没办法想象一个不到三岁的小女孩会有这样的表情,她张大嘴骂出一长串谁也听不懂的话,跟着扑通一声栽进泳池里。
“Shit!”何弼学骂了一句,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这一招,想也不想地也跟着冲上前去跳进池子里。
咕噜咕噜的水声从耳边流过,何弼学闭着气一路沉到池底,抬头看张正杰他们焦急地站在池边,水很清、很浅,但可怕的是,他在池底游了这么久,竟然找不到跌进来的Yoyo的身影。
“呼……有没有人看到Yoyo?”何弼学探出头换气,工作人员团团围着池子找,但都没人看见那个小女孩的身影。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Yoko焦急地自言自语,何弼学看了她一眼,眉一皱、深吸口气又沉回池底。
不就是要找个替死鬼吗?找我啊!我就在这里,放过那个小女孩,来找我啊!何弼学心里不断默念着。游泳池底突然冒出大量的气泡,Yoyo小小的身影就这样突然出现,何弼学连忙游了过去,紧紧地抱着Yoyo浮出水面,张正杰他们七手八脚地将小女孩抱了过去,跟着再手忙脚乱地想将何弼学拉出水面。
“学长?”张正杰拖着何弼学手臂,明显感觉到后者身体一僵,不明所以地问了一句。
何弼学瞪大眼睛,一股强大的力量紧钳着他的脚踝,还来不及求救,何弼学整个人就被这股莫名的力量拖进水里。
“学长!”张正杰大叫,小四那几个年轻力壮的男生奋不顾身地跳进水里想将他拉上来,结果反而也被那股力量拖进水里。
“通通离开泳池!”冷冷的女声传来,殷琳手捏指诀,低声诵着九字诀,然后手指一弹,一张符纸射入水底,隐隐约约看得出来是只火龙窜入一个无底洞里。
“学长!小四!”张正杰连忙将漂上水面的小四跟何弼学拉回岸上,几个差点被拖进鬼门关的大男人全都瘫在游泳池边猛咳。
“小……小姑姑……?”何弼学一边咳一边问。那位鬼气森森的美女非常感兴趣地倚在门边,又见面啦!
“这栋房子正好盖在乱葬岗之上,底下其实还有好多尸体没移走,你觉得还能住人吗?”殷琳低声说着。大半年没见到何弼学了,没想到这个大眼睛、高个子的男生还是老样子,哪里有鬼往哪撞啊!生活真是多姿多彩!
“小姑姑你好神啊!还没通知你就知道我们出事了!”张正杰狂拍着马屁,反正也是事实嘛!
“我如果能未卜先知,那还不早发了?你以为之前来处理的那个没用的大师是谁?除了步享郊之外还会有谁?”殷琳没好气,步享郊打来的求救电话破坏了她的甜蜜假期,这个账她还没去算哩!
“行了!我的符可以暂时制住他们,你趁早搬走,除了拆了这栋房子曝晒太阳一年半载之外,没别的办法消除这里的阴气。”殷琳转头劝着Yoko,这不是房子卖不卖得掉的问题,而是再住下去肯定会闹出人命,就像无穷循环一样,一个拖着一个。
“还有你们,没事也赶快走,不管有没有拍到什么,总之不许再逗留。”殷琳严肃地命令。何弼学点点头,差点又淹死几个工作人员,他真的不想再有人受伤或死亡了。
回到自己的房子里,这里依旧幽暗、干净得有些空洞。自从殷坚魂飞魄散、高晓华惨死之后,他过了一段行尸走肉的日子,最后还是殷琳、吴进他们看不下去,动手替他整理装箱,让他搬回自己原本的房子里,反正,何士玮暂时也用不到了。 安静地冲着泡面,沉默地按着遥控器,他发现不管看什么节目,恐怖的、紧张的、搞笑的、感人的,他的心跳都不会加快一点点,四周的声音总是那么遥远而模糊,看到的色彩一直都是灰暗不清楚。他看过几次医生,都说是心理影响身理,有些甚至直言他患了忧郁症,这个结论好有趣,他耶!何弼学耶!竟然会得忧郁症?如果说他被鬼吓得神经衰弱也许还有人会相信。
随意地扒了几口面,这时候才觉得原来泡面这么难吃,竟然一点味道都没有。不过何弼学很懂得体谅别人,他知道所有人都很担心他,为了不增加其他人的麻烦,他总是每天把自己喂得饱饱的,即使他不会做饭、泡面又真的很难吃,每天他也一定准时上床睡觉,即使一个人躺着,床显得有些大、有些冷,他知道不可以失眠、不可以食欲不振,更不可以哭,因为这样别人就会找到机会安慰他,而他最不想要的,正是别人的安慰……
何弼学长长呼出一口气泡进热水里,水温有些烫,幸好他还感觉得到烫……不知道为何,他老是有种自己的灵魂被一分为二的错觉,一半的自己仍在过着这种正常的生活,另一半自己则远远地在一旁看着,看着自己过这些正常的生活,没有开心、没有悲伤,就像一出黑白哑剧一样,无法融入剧情、无法转台,只能这样一直看下去。
“诚心祈祷,你想念的那人便会回到你身边。水,正是寻找阴间的媒介……”耳边突然传来Yoyo的童言童语,何弼学的心紧抽了一下,那只是她打算欺骗他的话,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好想相信。
“试一下……试一下应该不要紧吧?”何弼学自言自语,在家里试试应该没关系吧?殷琳曾在这房子的四周做过法,不会有什么恶灵鬼怪接近,只是在这里试试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何弼学咬咬牙,说实在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重新扭开水龙头,要淹死自己至少得放满整整一缸水吧?又三两步跑回自己房间里,随意找了套衣裤穿上,总不能光溜溜地去找殷坚吧?一想到这里,何弼学又傻笑两声,这种时候会考虑到这个,恐怕也只有他而已。
他下定决心似地坐回浴缸里,深吸了一大口气之后躺了进去,沉在水底。透过水波看着浴室,扭曲的瓷砖还有半遮半掩的浴帘,实在有些诡异。刚刚的那一口气终于消耗殆尽,肺叶开始燃烧起来,何弼学放弃地打算爬起来,果然还是太天真了,哪有可能随意把自己泡进浴缸里就能到得了阴间?
室温突然骤降,何弼学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他泡在热水里竟然觉得冷?这下更紧张了,正打算爬起来,隔着水波却看见一道黑影扑了过来,将他整个人重重地压进水里。何弼学拼命挣扎,水花四溅,那道黑影像是不淹死他不罢休般死死压着他,肺叶烧得厉害了,何弼学在心里尖叫着,死命想推开那道黑影,突然间压力消散,何弼学奋力地爬出水面急喘几口气。
“喂……你累不累?渴不渴?要不要喝碗汤?”轻飘飘的女声传来,何弼学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一道河的中央!挣扎着游向岸边,小桥旁一个年轻漂亮,穿了条短裙,露出一双白皙大腿的女孩子,正端着碗汤冲着他笑。
踩着细跟的高跟凉鞋,女孩子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一蹦一跳地走到何弼学身边,伸手将这个浑身湿透、可怜兮兮的大男孩拉上岸。
“你长得好可爱,很像我前男友哩!”那个俏丽的女孩子说话声音轻飘飘的像是回音。何弼学这才注意到她的短裙是件小旗袍,很奇妙的风格,和四周的景物有种不协调的搭调,就好像明明不该穿成这样,偏偏站在这里又很合适。
“这里是哪里?”何弼学东张西望,他怎么记得自己前一秒还差点溺死在自家的浴缸里,后一秒就像只落汤鸡一样在河里冒出来。
“你累不累?渴不渴?要不要喝碗汤?”那个俏丽的女孩子甜美地笑着,好心地捧了一碗看上去像清水一样的热汤递给何弼学,只是他刚从河里爬上岸,大约吞了不少水,现在哪里还有心情喝汤。
“谢谢……我不渴……你叫什么名字?这里是哪里?”何弼学礼貌地道谢,摇摇手拒绝她的好意。那个俏丽的女孩子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何弼学很惊讶地望着她,那碗汤到哪里去了?
“我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了!不过他们都叫我孟婆,这是哪里你自己不会看吗?桥头上有好大的字啊!”这个八竿子跟婆字打不着关系的俏丽女孩,亲昵地挽着何弼学的手,大概他真的,长得很像她的前男友,所以感到很亲切吧!何弼学瞪大了眼睛,孟婆?他没听错吧?还一直好心地端汤给别人喝?不死心地东张西望,果然在桥头发现一个石碑,上头刻着大大的三个字:奈何桥!
“Oh shit……”何弼学抹了抹一脸的水,他不知道忧郁症可以严重到出现幻觉啊!还是他又神经衰弱了?真是要命啊!现代化的一座奈何桥?感觉连坦克都开得上去;身材火辣又年轻漂亮的孟婆?糟了,他肯定病得很严重。
“你累不累?渴不渴?要不要喝碗汤?”孟婆嘻嘻笑着,又端了碗汤凑到何弼学面前,他哪还敢喝啊?望着对方猛摇手,孟婆似乎也无所谓,再一次摆摆手离开,只是她像是唱片跳针一样,见面不过才短短数分钟,已经连问他同样的问题好几十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