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7:00

然后,他丢掉手里的剪刀,踉踉跄跄的奔跑过来,四只手紧紧的交握在一起,他们老泪纵横,万语千言揉成同样的一句话:“老了!我们都老了!”

外面的声响惊动了房间里的人,房门开了,安依云扶着方萍走了出来,当方萍跟启凡父母的眼光交织在一起的时候,时间仿佛凝固了。这样沉寂,让人不安的状态,预示着一场随时可能爆发的燎烧,而启凡的父亲一声包含了万种情绪的“方萍!”,便是那条引线。

她摇着头,喃喃自语:“不,不是的,不是真的……”惊骇臻至极点,她骤然爆发出撕裂般的吼叫:“不!这不是真的!不是!你们为什么不放过我?我都逃到这儿来了,逃了二十八年了,你们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胡伯!快把他们赶出去!快!我不要见到他们!他们会害死我的!不要!”话音刚落,她又象上次一样,由于激动过度,晕了过去。

启凡的父母望着瘫软在胡伯怀里的方萍,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怎么会是这样?他们没想到事隔二十八年,积聚在方萍心里的怨恨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变得如此深。他们更没有想到经历了半生的离别再度重逢,对方萍却是这样的痛不欲生。

“这么多年,你们是怎么过来的?”启凡的父亲问胡伯。

胡伯牵动着嘴唇,满是皱纹的脸上写着许多的无奈,他说:“那晚,我跳下江以后,才想起己根本不会游泳,没一会儿我就失去了知觉,醒来的时候,竟意外的看见方萍,哦,我们在外面都以兄妹相称,这么多年直呼她的名字习惯了,我们被住在江边的一对夫妇救了,因为当时方萍刚生完依云不久,身体还很弱,所以我们就暂时住在他们家,没多久那男人在一次意外中翻了船,女人第二天就跟着跳了江,丢下了一个还不满周岁的儿子。我跟方萍带着他们的孩子开始流浪,我在无意间发现了这幢空着的房子,于是我们决定在这里住下了,谁知道去年的一次偶然,居然碰到了老爷子,没多久依云就找来了,总算让方萍有了安慰,唉……”

胡伯只用了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概括了二十八年的苦楚和辛酸,很难想象他是怎样自己养活了方萍跟胡慕扬,没猜错的话,胡慕扬应该就是当年救了他们的那对夫妇留下来的儿子。

“你们就没想过要来找我们吗?”

“想过,做梦都想,可是方萍……你是知道她脾气的,她太要强了。”说完,胡伯看了启凡的母亲一眼。

“胡伯,你们误会秀株了,不是她把方萍推下去的,她是想救方萍的。”

胡伯长叹了一口气,平静的说着:“误不误会都不重要了,这么多年了,再过几年我们都是要进黄土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恨的,方萍就是拐不过那个弯。”

说到这儿,方萍已经醒了过来,她一翻身坐了起来,起初,她看见启凡的父母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其实,从安依云找到这儿来的第一天,她就应该能料到会有今天,她只是不愿去面对,她解不开心里的那个结。尤其对启凡的母亲,她一直以为是启凡的母亲让自己失去一切,她内在的重创与怨恨,绝非一朝一夕就可以平复。尽管过去了二十八年,尽管安依云又回到了她的身边,但那道怨恨的禁门仍固执的合在她的心间。因此,这会儿,当她醒来后发现他们就站在眼前,这一切都是实实在在的,她立刻缩回了自设的禁门后面。并且随着启凡父亲对她的一声声轻唤,濒临疯狂,她推翻了床边的桌子,一面狼狈的往床角缩去,一面歇斯底里的吼叫:“不!我不要见到你们!走!走啊!你们把我害成了这样,你们还想要怎样?是不是要把我真的逼死了,你们才肯放手?胡伯!快让他们走啊!”

“方萍,你先别激动!”启凡的父亲试图着向她靠近:“你听我说……”

“不!我不听!我不听!”方萍尖利的剪断他的话,她整个人已蜷缩成一团,却仍死命的往墙角缩去:“为什么你们还要站在这里?我这二十八年来所受的一切还不够吗?”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是来接你们回家的。”

“不!我不回去!我不跟你走,求求你们……”她撕扯着头发,狠狠的以头频频撞墙,她的嗓音已变得沙哑,但她仍不断的嘶喊:“放了我吧!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萍姐,你别再折磨自己了……”

“你别过来!别过来!你害得我还不够吗?”她靠紧了墙角,身体颤抖得厉害,姿势如惊弓之鸟。

“好,我不过去,你先别激动,也别紧张。”启凡的母亲柔声说着:“你瞧,萍姐,我们都站在这儿不动,我们不靠近你,你千万别害怕,折腾了一个下午,你肯定累了,你看,你嗓子都哑了,看到你这样折磨自己,我们心里都很痛,不管你怎样恨我,先休息一下,听我说几句话,好吗?”

也不知道是启凡母亲抚慰的语气产生了作用,还是方萍真的累了,听完以后,方萍果真默默的坐在那儿,原本抓住头发的手也缓缓松开来。我们全都静下来望着启凡的母亲,尤其是安依云,她含泪的眸子里带着一种不可思议。启凡的母亲全心全意的凝视着方萍,旁若无人一般,继续往下说:

“一开始是我们把你吓坏了,完全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那么突兀的跑来就要跟你相认,让你措手不及。当时,我们全部的意识都集中在你们还活着的事实里,这个事实太令我们震惊,我知道这二十八年来你一定受到别人所不能承受的苦难,但你那么坚强,你熬过来了,不是吗?而我这二十八年来,每次都在内疚中挣扎,我恨自己当初没拉住你的手,现在,我的儿子突然告诉我你们还活着,你知道我心里的那份激动和惊喜吗?所以,你可以理解我跟仁松跑来急于跟你见面的冲动,是吗?我一直希望能在依云身上赎罪,总算感动了老天,让你们母女相认,我没有辜负自己,你瞧,依云是那么聪明,那么优秀,那么象你……”泪意糊住了她的喉间,令她暂时无法往下说。

方萍虽一言不发,但她低垂的泪眼已经泄露了她正在被慢慢感化的情绪。

启凡的母亲轻轻擦去眼泪,深吸了一口气,好柔和的再度开口:“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是我的出现打乱了你跟仁松原本平静的生活,可是,一切都是那么情不自禁,那时候,我想过要离开他,甚至想过一死了之,是仁松的话让我坚持了下去,他告诉我,方萍是个深明大义的人,总有一天她会接受你的。就是这句话让我坚持到今天。我跟你一样,我们都深深的爱过,不是吗?萍姐,我们都老了,再也没有精力再重来一次,可是,如果时间真的可以倒流,我想,我还是会这样选择,我猜你也会的,对吗?所以,过去的种种不愉快,种种误会,种种恩怨都让它过去吧,孩子们都长大了。萍姐,我的话是不是让你感觉安心了一些?如果是,跟我们回家吧。”

一席话深情婉转,在场的人无不为之动容,方萍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然而泪水却湿透了她的衣襟。

许久,安依云哽咽的说:“妈,回家吧!”

所有的人也都跟着说:“回家吧!”

方萍仍然不说话,默然片刻,终于,她微微点了点头。

二十八年的郁结,二十八年的桎梏,都在方萍点头的那一刻得到释然。而方萍心中那座坚硬的冰山,霎时亦化为轻柔的流水,沿着她的面颊潸然滑落。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7:01

第 十五 章 黑暗的尽头

生命拐了一个大弯,终于回到了最初。

把方萍他们接回家以后,启凡家热闹得不得了,以前的恩怨得到释然,方萍跟启凡的母亲关在房间里一说就是半天,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安依云也恢复了以前的朝气,健健康康的站在了我们面前。我感到欣慰的同时,心中却掠过一缕微妙的,模糊的,我自己也不明白的怅惘。

忙完他们自己的事,接下来就是筹办我跟启凡的婚礼,忙着添置新婚的家具,电器,以及零零碎碎,其实,我倒是觉得有些东西不需要重新买,但是启凡的父母不依,他们自幼疼爱启凡,他的喜事怎能不办得风风光光?自是忙得不可开交,发请贴、订酒席、拍婚纱照,还有其他数不清的枝微末节,在他们看来全都马虎不得,务必做到尽善尽美。

忙了一天,终于躺到床上,感觉到一种深深的疲惫。

“七月,谢谢你。”

“谢我什么?”

启凡侧过头在我额头上吻了一下:“如果不是你,我真的没有勇气独自去面对这件事情。”

“现在不是很好吗?一家人团聚,也解开了那场误会,启凡,你妈真的很伟大,她是我见过最可亲,可敬的母亲跟妻子了。”

“七月。”

“嗯?”

“幸福吗?”

“幸福!”

他翻过身来,让我整个贴着他:“我总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似乎幸福来得太快,我好怕……”

我吻住他的唇,堵住他后面的话:“别怕,有时候,当上天眷顾一个人的时候,那么幸福就不可阻挡。我也曾怀疑这是一场梦,一场又长,有模糊的梦,我怕醒来后,什么都不见了,包括你。”

“我不会不见的,除非我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当你知道我的血液里流淌的都是你一个人的名字,你就会明白我有多么爱你。”

“启凡……”

“别哭,七月,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一个最好的丈夫,但我一定会尽自己的能力,让你觉得嫁给我是你今生无悔的选择。七月,我要给你一个令你意想不到的婚礼。”

“……”沁凉的夜。窗外,微风轻轻舞动树枝,宣示着一个崭新的明天。

谁也没想到,喜事未到,悲剧却先至。就在我跟启凡要结婚的前三天,胡慕扬死了。警察在高速公路的路边发现他的尸体,从表面的迹象来看似乎是车祸所致,但是尸检出来,发现他身上很多部位都是钝器所伤,根据法医断定,胡慕扬应该是被人活活打死。

胡慕扬的死来得如此突然,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胡伯了,胡慕扬不满周岁就跟着他,而且多了一条是他恩人的儿子的纽带,所以对胡慕扬百般迁就,百般宠爱,倾注了全部的恩情和全部的爱。

因此,当警察通知我们去认尸的时候,在那个冰冷的太平间里,他哭得肝肠寸断,几欲晕厥。那哭声里带着支离破碎的忏悔,他不敢想,他以后要怎样面对他死去的恩人!

我偎在启凡的身边默默落泪,感叹人世的沧桑,生命的无常。

我的眼睛不经意的跟安依云对了个正着,我浑身打了个冷战,她恶狠狠的盯着我,好象要把我撕掉一样。我不明白她的意思,胡慕扬的死跟我没关系,我甚至不认识他。

安依云冷冷的说:“七月,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我看了看启凡,他说:“去吧。”

我极不情愿的跟着她走出去,我们站在医院的走廊里,她看着我:“慕扬是被谁打死的?”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她把我问得一头雾水。

“你会不知道?”听她的语气,我不仅知道是谁打死了胡慕扬,我还是个帮凶。

“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只跟他吃过一次饭。”

“是的,就是那次跟你吃了饭他就失踪了,现在又莫名其妙的死了。”

“失踪了?”

“对,你跟他说了什么?”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7:02

“没说什么。”

“那你约他出去做什么?”安依云咄咄逼人,我有些招架不住,声音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去。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没事约他干什么?你是不是喜欢他?”

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根本不认识他。”

她又逼过来:“不认识?不认识你怎么约他?你当我是傻的吗?你们那天吃完饭以后去了哪里?”

“还没吃完他就先走了,我没跟他在一起。”

“那他去了哪里?”

我觉得她有些不可理喻:“我怎么知道他去了哪?他去了哪也没必要跟我说啊!”

她看着我,停顿片刻,突然说:“你有事在瞒着我,你跟胡慕扬是什么关系?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你告诉我,我不怪你。”

天!我想她一定是疯了,而我也快被她搞疯了。这时,我听见启凡在叫我,我象获得了特赦令一样。我对她说:“依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我跟胡慕扬什么关系也没有,信不信由你,他的死也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但你不能因此就把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我的头上,我尊重你是启凡的姐姐,也希望你能尊重我对启凡的感情!”说完这些,我不再等她有任何反应,逃也似的跑开了。

因为我跟启凡的婚期已定,所以他们没有给胡慕扬举行葬礼,当天下午就草草的火化下葬了,警方还想再查找线索,可是胡伯说不用再查,按他的原话来说:“人都已经死了,还查个屁,就算查出来也不会复活。”我知道,其实他是不敢面对那一天。

于是,胡慕扬的死,成了一个解不开的谜。我听胡伯说过,胡慕扬从小就是一个很乖,很懂事的孩子,长大后步入了社会为人处事都很圆滑,从来不与人结怨,也没让胡伯操过心,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安份守己的人,最后的下场却是被人活活打死,暴尸荒野。

究竟,何为宿命?

公元2005年5月28日。

这一天,对于我跟启凡来说,都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日子,告别了昨日的稚嫩与无知,翻开人生最崭新的一页。最重要的,我们是那么深的爱着对方。

整整一个上午,他们都在婚纱店里忙着帮我试婚纱,化妆,婚纱店提前就被启凡包下来了,所以里面的服务生,包括老板在内,全在为我一个人服务,她们一边替我化妆一边夸我,说我是她们见过最漂亮的新娘。我笑而不语,虽然知道这是她们职业所需的一种奉承,我心里仍然象灌了蜜一样。

化好了妆,换了婚纱出来,我站在镜子前端详自己,眼前有一阵轻微的眩晕,这个人是我吗?

“七月,你真好看!”伴娘搂着我的肩膀轻笑着,她是安依云的同学。

镜子里的脸经她们修饰后我都不相信这就是我的脸,头发盘在头顶,露出细长的颈项,洁白的婚纱把我衬托得象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公主。

我的眼眶一热,我想到了母亲,她的女儿终于结婚了,她在另一个世界是否能感受到一种欣慰和喜悦呢?

启凡的母亲走过来,轻轻的拭去我的眼泪,把我揽进她温暖的怀里,温存的说:“傻孩子,哭什么呢?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我相信,你的父母一定能感受得到这份开心的。”

我感动得说不出话,对于我的身世,她从来不问,从来不提,她是一个聪明的母亲,她把我当成她自己的女儿一样,陪我在这里等我的新郎来接我。

“奇怪,他们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一语惊醒梦中人。安依云的话音刚落,大家才想起来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了,按说启凡他们早该来了,他们九点就应该从家里出发了,只有一个小时的路程,为什么两个小时了还没到?

有人提议给他们打电话,安依云说:“我早打了,启凡关机了,秦安的电话没人接。”

我楞楞的坐在那里,启凡关机了?他为什么会关机?今天是我们结婚的日子,他在搞什么?我想起来他说的话“……七月,我要给你一个令你意想不到的婚礼。”,他的意想不到指的是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艰难的走着,我在等到中心神不宁,我的右眼开始剧烈的跳着,我撕了张小纸片,沾了点口水沾上去,但仍跳个不停,我心烦意乱的把它扯下来。启凡,启凡,你在干嘛?你知道我在等你吗?你千万别跟我开这样的玩笑。

内心掠过一丝绞痛,他是不是逃婚了?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即灭,他不会的!他不会弃我而去的!他那么爱我,我怎么能认为他是逃婚呢?我怎么可以怀疑他的感情?

当时针指向十二点的时候,启凡的母亲等不住了:“我说这孩子,今儿是怎么了?这么重要的日子人不但不见了,怎么把手机也关了?”

“估计是……没电了吧。”

“没电?那秦安呢?他们是在一起的啊,他怎么也不接电话?”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7:03

“是啊!真有什么事耽搁了也该来个电话啊,让我们等在这儿干着急。”

“要不要派人去看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真是乌鸦嘴,这大喜的日子能出什么事?”

“……”

他们的话渐渐变得遥远而模糊,我木讷的坐着,似乎整个身子都被掏空了一样,一颗心沉甸甸又乱纷纷,有如天边欲雨的云絮。原本以为启凡对我坚定不移的爱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慢慢被瓦解。启凡,这就是你给我的令我意想不到的婚礼吗?你所谓的意想不到就是把我独自抛在黑暗的等待里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所有的海誓山盟都是你的玩笑,何苦要等七年,而且是在我认为是最幸福的一天来拆穿?还要如此兴师动众。你是在惩罚我吗?让所有的人都来取笑我,是吗?你那么聪明,也许你早已发觉了我跟温可原的事,所以,你今天才会让我这么措手不及,是不是?启凡,如若一切真是这样,这个残忍的玩笑你准备如何收场?

我猝然起身,我已经濒临崩溃,不管结果是什么,我一定要找到他问个明白,为了七年的深情,也为了我肚子里这条无辜的小生命!

就在我刚起身的时候,我从镜子里看见跌跌撞撞进来的何秦安。我立刻破涕为笑,我真该死,我怎么能就凭启凡迟到了胡乱揣测他的感情?如果一份感情这么经不起考验,又谈何一生一世?何况今天还是我们结婚的日子。

我转过身去,正欲开口,何秦安的表情却震住了我,也震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冻结了,所有的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启凡呢?还有其他的人呢?为什么他要以这样痛苦恐惧的神情出现在我们面前?

他扫视着我们,嘴唇颤动了几下,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他的眼睛里,是一种恐惧过度的麻木。

“出了什么事吗?”伴娘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尽管每个人都想知道何秦安的表情后面代表着什么,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敢先开口问他。

半响,他开口说话,他的声音是空洞的,他说:“是的,出事了,这个消息对所有的人,都是个青天霹雳,你们要……挺住。”说到这里,他的视线飘过众人停在了我的脸上:“尤其是你!”

“我……能。”我失措的望着他。

他闭上眼睛,深抽了一口气,略略一顿,似乎鼓足了全部的勇气,很快的说:“启凡说要给你一个让你意想不到的婚礼,他给我们每个人都包了一辆车,而且在每一辆车里面都塞满了玫瑰花,本来他那辆车是走在最前面的,没走多远他那辆车就停在路边,我看见他在打电话,挥手让我们先走,我们走了好远还没见他追来,我们就停下来等他,正当我们准备回去找他,他的车又来了。可是他的车却突然象发疯了一样,直直的跟一辆货车相撞,车跟着就……烧着了!”

他的话音刚落,启凡的母亲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什么?你说什么?你在跟我开玩笑的,对吗?”我的意识一片模糊,声音虚软而无力。

“七月……”

我直勾勾的看着他,好象灵魂脱离了身体,散碎得无影无踪,我感觉不到心脏的疼痛,只有一片全然的麻木。我张了张嘴,我听不清自己发出的声音:“他的车烧着了?你是在告诉我,启凡他……他死了?”

他的泪水涌进了眼眶,沉默片刻,他点了点头:“是的。”

何秦安没有说话之前,我就已经猜到事情不对,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他带来的消息竟是这般残酷。

噩耗来得如此突然,怎能接受?怎堪接受?暂失的意识缓缓聚拢,脑子里重复着何秦安的话“……车跟着就烧着了,烧着了,烧着了……”

“不是的,这不是真的。”我开始摇头,拼命的摇头,企图摇掉何秦安的那句话,却只摇碎自己一脸纷陈的泪珠。我能接受启凡出了车祸,甚至能接受他因车祸而缺了胳膊少了腿,可是我怎能接受他连生命都不复存在?

“你骗我!”我骤然从肺腑爆发出一连串痛极的嘶喊:“这不是真的!不是!我不相信!不相信!”我向门口跑去,脚下踩住了婚纱的边,我重重的跌在地上,碰翻了桌子,我的手按在了摔碎的玻璃碎片上,鲜血滴落在白色的婚纱上,我顾不了疼痛,挣扎着起身,被何秦安死死抱住,他痛苦的说着:“七月,七月,你冷静一点,你说过你能挺住的……”

我不管他,死命的挣扎,对他乱捶乱打,我疯了一样的哭叫着:“放开我!我要去看看!我不相信!不相信!除非我亲眼看到!你放开我!让我去啊!我要去看看那儿发生了什么,松开我……”

他们都过来拉我,我仍死命挣扎嘶喊,我觉得自己随时都有可能会死去。何秦安也濒临疯狂的边缘,他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臂摇着我,爆吼出来:“启凡死了!他死了!你听清楚了没有?他的车烧着了!根本就来不及……我亲眼看见他从车里被抬出来烧得皮焦肉绽的样子,对谁都是最最残酷的一幕,谁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可你必须要面对……”

“别说了,别说了……”剐心刺骨的痛一阵又一阵袭来,我捂住耳朵崩溃欲绝的喊:“别再说了!”

我猛然圈住何秦安的脖子,深深的感受到心痛后的无能为力,我哀哀的说:“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偏偏是启凡?我要怎么才能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秦安,你告诉我……这就是他给我的意想不到吗?这就是他说的一生一世吗?他说过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我的,他怎么可以骗我?他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他就快要做爸爸了……”

我一口气没缓过来,又挣扎着起身,只觉得世界在一瞬间掉进了黑暗中,我仰头倒了下去。

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好长好长,长得似乎做不完的梦。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7:03

梦连着梦,梦里面还套着梦,一个接一个,就象一条险恶的河流,反反复复都是水中的倒影,清楚的映着支离破碎的画面。

仿佛,我看见自己盲目的站在灯火阑珊的街头,周围是蜂拥的人群车流,启凡从我身边擦肩而过,我转过身去寻找他,疯狂的喊他的名字,终于,整个世界只剩我们两个,他站在灯火的尽头向我伸开双臂,他对我说:“来,让我抱抱!”我向他奔跑过去,他就站在我的眼前,我们的距离这么近,然而,我却无法触及到他,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身影一点点的模糊,一点点的被灯火淹没……

仿佛,我看见自己穿着婚纱赶去车祸现场,婚纱上还有斑斑血迹,那辆车正在疯狂的燃烧,车里的人影在火海里扭曲挣扎,旁边站着启凡的母亲,她冷冷的说:“是你杀了她!是你杀死了我的儿子!”然后,许许多多的人向我慢慢逼过来,他们异口同声的说:“是你杀了他!是你……”

仿佛,在那座天桥上,我跟启凡面对面站着,他不让我靠近他,他的眼里充满了失望和憎恨,他直挺挺的站着,他说:“我这么爱你,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你怎么对得起我?我没想到你是这种朝三暮四的女人,还亏我对你这么好,对,没错!我是在惩罚你,我要让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一辈子!”说完,他纵身跳了下去。我尖叫着扑过去,脚下一空,我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拉了下去,跌进了一个暗不见底的深渊,四周的空气寒彻入骨,渗透了我的五脏六腑,我拼命的挣扎,想逃离这里,可是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任无边的寒冷和黑暗,一点一滴的将我肢解……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渐渐出现一束光线,我努力的集中精神去看,看到了一双焦急,模糊的眼睛,那是启凡的眼睛。我终于看见他了,原来,我只是做了一个梦,做了一个残酷而又可怖的梦,他一直不曾离开我,一直都在我的身边。

我想伸手去抚摸他的脸,全身却虚软得没有一点点力气,我想大声的叫他的名字,却只能挤出恍若游丝的声音:“启凡……”

“七月,你醒了?你醒了是不是?”

我茫然的看着他,他不是启凡,他是何秦安!我的意识一时接不上,他的声音又响起来:“阿姨!阿姨!她醒了!”

我的眼前又出现另外一张憔悴的脸,那是启凡的母亲,她的手轻按住我的额头:“哦!你终于醒了!”

我失神的望着他们:“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梦见启凡……出事了,他人呢?他在哪?哦,我知道,今天是我们结婚,他一定……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我们不是应该在婚纱店等启凡的吗?”

“七月……”启凡的母亲满脸是泪的望着我。

我自顾的说着:“走啊,启凡一会儿找不着我会着急的,不,我要马上回婚纱店去!”说完我就坐了起来,手上一阵刺痛,我在输液。

何秦安抓住我的手,他的神情是那样无助:“七月,你别这样……”

我木然的看他:“你为什么也在这里?你不是应该跟启凡在一起的吗?……我知道了,启凡一定是找不到我,所以让你来找我的,对不对?我这就去。”

他抓住我,声音里揉进了恳求:“你别这样折磨自己,七月,我求你。”

我不知道从哪迸出一股力量,我挣脱他就往外跑,针管从我手中滑落。我被闻声赶来的医生护士拦住。

“放开我!你们肯定都疯了!为什么要抓住我?我只是要去结婚!启凡还在等我!你们为什么不让我去?放开……”

“启凡死了!死了!你不要再骗自己了!”何秦安的吼叫盖过了我的嘶喊,象一把无形的剪刀剪碎了我的梦,也剪碎了一切预设的美好与憧憬。

我猝然转身:“不,不是真的,你在骗我。”我的目光停在启凡的母亲脸上,那样哀求的看她:“这不是真的,对吗?”

她一把蒙住嘴,压抑着哭声,扭过头去,她的表情替她做了回答,没有哪一个母亲会诅咒自己的孩子,也没有什么比失去儿子更让她痛心。

我颓然的瘫软在地,紧紧的攥住何秦安的衣袖,我恳切的,无力的说:“你带我去看看好吗?我要去现场,现在就要去,我无法让自己相信这是真的……”

“你已经昏迷了两天一夜,现场早就被清理了,那儿现在什么都没有。”

“那么你带我去看看他,就算他真的死了,我也要看到他的尸体。”

然而,我再也没有一点点力气站起来,在注射了镇定剂以后,我无望的闭上了眼睛。

太平间里,冰冷的空气渗透了我的四肢百骸。

本来,我还抱着一丝不近情理的希望,但愿这一切只是一场不近情理的玩笑,但现在,连那一点点的希望都幻灭了。

启凡安静的躺在那里,他整个人已经被烧得无法辨认,我伸出颤栗的手,痴痴的抚摸他的脸。他睡得这样安详,不再有任何思想,他松开手放掉了一切,包括我,还有我们没有出世的孩子。

我有些摇摇欲坠,何秦安扶住我,他悲伤的轻声说着:“七月,想哭就哭出来吧,我知道你心里难受。”

我沉默不语,只是呆呆的望着启凡,我不难受,因为我没有心了,我的心已经随着启凡一起死去了。

从太平间里出来,我跟何秦安并肩走在路上,我停下脚步,抬起头望着灰色的天空,试图透过云层看到一丝天光,但映入眼帘的只有一片惨淡。

启凡的声音飘进了耳边。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7:04

“你是从哪里来的?我从来没见过象你这样的女孩。

“要问我是从什么时候爱上你的,就是第一次看你吃饭开始的……

“我要爱你这辈子,下辈子,还有下下辈子……,我知道你以前受过很多伤,我发誓,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让你受一点点委屈,相信我,七月!

“我更想要一个女孩,象你一样漂亮、坚强、温柔,等我们的孩子长大后我要送她去念最好的学校,接受最好的教育,你说好吗?七月?

“我不会不见的,除非我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当你知道我的血液里流淌的都是你一个人的名字,你就会明白我有多么爱你。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一个最好的丈夫,但我一定会尽自己的能力,让你觉得嫁给我是你今生无悔的选择。七月,我要给你一个令你意想不到的婚礼。

“七月,我爱你,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七月,七月,七月……”

似乎就在昨天的记忆,而现在命运的纽带却让这一切变得遥不可及,誓言只能在风中回响。启凡,我要怎么样才能说服自己原谅你?我不能!我真的不能!哪怕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要找你问个清楚!

我拔起腿就往迎面而来的一辆车上撞去,何秦安魂飞魄散的扑身过来,一把将我抱进怀里,不顾一切的说着:“天那,七月!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启凡的意外,是天意如此,谁也无法阻挡,可是你呢?你就这样死了叫他在泉下怎么安心?他一定希望你健健康康的活下去,就算你没有任何牵挂,没有任何留恋,那么孩子呢?孩子是无辜的,你怎么忍心在他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就把他的生命扼杀?坚强一点,七月!”

他的话深深的刺痛了我本已麻木的神经,我蜷在他的怀里无言以对,只能伏在他的肩上哀哀的哭着。

要问心碎的感觉是什么?是一刹那的天崩地裂,是世界末日的最后一刻。

启凡下葬的那一天,天空下着绵绵细雨,那些随风斜飘的雨丝,零乱而悲伤,似乎也在惋惜启凡命厄华年。

风追着风,雨追着雨,四野凄沧,草木含悲。启凡的母亲哭得死去活来,一双手抓住墓碑不肯松开。我睁着一双干涸而空洞的眼睛呆呆的望着墓碑上的名字,耳旁的哭声和喊声渐渐变得遥远,彻底消失,我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世界褪去了颜色,我爱的男人,他已经不在了,我只知道,我失去他了,永远的失去了。纵然爱如蒲苇丝丝坚韧,然而月有盈缺,终究是无法保佑一段完美的爱情。

离开的时候,启凡的母亲让我搬到家里去住,她担心我一个人会承受不了,我说不用,那里是我跟启凡共同生活了七年的家,我所有的美好跟回忆全部停留在那里,倘若连这段记忆都无法保留,那么,我将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等所有的人全部走后,我又折了回去,从结婚那天到现在,我一直都是处在半昏迷状态,身体与灵魂根本融合不到一块。我在湿湿的墓碑旁坐了下来,将头轻轻的靠在墓碑上,雨水落在身上,感觉到一种刺骨的寒意遍布全身。

一把雨伞遮住了我,我抬起头来,何秦安的眸子里满是温存,我想给他一个让他放心的微笑,可是没笑出来。

他说:“我就知道你会再回来,坚强一点,七月,如果启凡看到你这样,他会不安心的。”

我哽咽着:“我想陪陪他,跟他说说话,他一个人,那么孤独……”

“是,我知道,但你至少要带把伞,对吗?这些天,你已经受得够多的了,再这么折磨自己,你会坚持不住的,虽然你失去了启凡,可是,你还有我们啊,我们都这么关心你,所以,你一定不能轻言放弃,对吗?”

我闭上眼睛,任泪水混着雨水往下淌。我说:“我知道,你放心吧,我没事的,一会儿就回去了。”

“要我在这陪你吗?或者……我把伞留给你。”

“好,你先回去吧。”

他把雨伞放到我手里,沉默了片刻,他说:“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我点点头,没再说话。我伸出手轻抚着冰冷的墓碑,一如自己这颗已经凉透了的心。

启凡,我就坐在你的身边,跟你靠得这么近,你感觉到了吗?你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好吗?有人为你遮风挡雨吗?多想能用我的手轻轻为你挡开死亡,把你从沉沦中扶起来;多想你能牵着我的手,陪我从红地毯的这端一起走向白发苍苍,启凡,从我们要结婚的那一刻,我在心里答应过自己,只比你多活一天,从我们最初的相遇到你生命的垂危迷茫,给你一个完完整整穷尽我一生的爱,可是……你让我这样措手不及,你不仅离开得那么突然,还没让我见到你最后一面。启凡,你知道吗?我真的想抛开一切随你而去,可是……秦安说的对,孩子是无辜的,也是我们彼此深爱的最好的见证,不是吗?所以,我已经给我们的孩子想好了一个名字,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叫他思凡,好吗?我要把我们的故事说给他听,一点一滴,一字不漏,我要让他知道,他有一个多么优秀的爸爸。

回到家天已经快要黑了,因为没有了启凡,空气都是冷的,人生到底是什么?仿佛仅仅是在昨天,我还多么愉快的享受着我的爱情和生活,张开了双臂,拥抱着整个世界。而现在呢?所有的一切都被那个叫做死神的人无情的夺走了。我翻开跟启凡的婚纱照,一张一张的拿出来,把它们铺在床上。泪水涌进了我的眼眶,我把脸轻轻的贴在上面,任沉痛的想念烧灼着五脏六腑,再没有什么烧灼远得比什么都近,近得比什么都远的想念更痛更无以言说了!也许,生命中最让人刻骨的都是没有结果的感情,一切都来不及表达,所有的,可能都因死亡或错过而冰封,活着的我们只能用记忆得到一点点人世间的暖意,真情只是如雪片,纯洁、晶莹、凉丝丝,脆弱得随时会融化在世俗的阳光下……

启凡,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你是不是也象我一样,正在承受着人世间最最残忍的痛苦?我知道生死由命,聚散由天,你如果怜我、惜我,那就常常到我梦里来吧,这也是我现在唯一能奢求的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7:04

夜凉如水,窗外的梧桐树因风摇曳,枝叶飒飒,聚散两离别。而灯尽欲眠时,夜也把人抛在孤单和寂寞里,我知道,这条无依无靠,没人疼惜的漫长心路,将是我以后生命的全部写照了。

不知道这样躺了多久,直到何秦安来敲门,他全身都湿透了,手里提着大包小包,我去洗手间拿干的毛巾给他,他把东西放下来,说:“我知道你肯定没吃东西,我刚在外面熬了鸡汤,你赶快趁热吃了。”

我低下头去:“我不饿,不想吃。”

“那怎么行?你身体本来就这么弱,再说了,你现在不是自己一个人了,可是一个身体两条命哦。”说完,他就把鸡汤端给了我。

何秦安一眼看见床上的照片,他默默不语,把头转向一边,隐藏他眼里的那份不安。

我刚喝了一口就放下来:“我真的吃不下。”

他叹息着:“七月,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你。”

“什么事?”

“那你先把这碗鸡汤喝了。”

“我……”

他沉重的说:“这件事情跟启凡的车祸有关系,如果你真的想知道,那你就把鸡汤喝了。”

我强迫着自己匆匆的,无味的喝了下去,焦急的望着他,等他开口。

“那你先答应我,听完以后一定要挺得住。”

我被动的点了点头,我不知道何秦安会带给我一个怎样让我震惊的消息,但我知道自己已经不再害怕,因为,再也不会有比启凡死去的消息更让我不能承受的了。

“本来,大家都以为启凡的车祸纯粹是一场意外,可是警察却在那场意外中发现了另外一条线索,他们发现在事故现场的附近居然没有任何刹车痕迹,这种情况有两种,一种是司机自愿撞上去的,一种是刹车失灵。当然,启凡不可能是自愿的,经过勘察,启凡的那辆车的刹车油栓已经被人刻意拿掉了,所以……”

我张大了眼睛:“你是说……”

“对,警方怀疑这是一起早有预谋的交通事故。”

我不可思议的望着他,喃喃自问:“怎么可能?早有预谋?”

“是啊,我们也觉得匪夷所思,偏偏又是在那一天,呃,你们在一起那么多年了,你知道他平时有跟别人发生很不愉快的事吗?”

“我不知道,虽然我们感情很好,可对他的社交圈子我从不过问,不可能的,他不可能跟谁结下那么深的仇恨,要置他于死地,不可能……”

“所以,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身体养好,你看看这些天你都瘦了这么多,身体好了,才有精力去想别的事,我相信,你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更想知道是谁害死了启凡,对吗?为了启凡的不明之冤,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也为了这么多疼爱你的人,好好活着,七月!”

何秦安走后,我的思绪久久无法平静下来,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而且还是早有预谋?多么讽刺啊!当我的新郎出事的时候,我还做着新嫁娘的美梦,没有陪在他的身边跟他一起承受痛苦;当他发现刹车失灵的时候,我却在想着他会给我一个怎样的意想不到,没有帮他分担那种接近死亡的恐惧;即使那辆车烧着了他在垂死边缘做最后挣扎的时候,我却仍在谴责他是否逃婚和猜测他对我的感情只是一个玩笑!启凡!我的启凡!我这样深深切切爱着的启凡!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原谅自己的无知!

电话铃声惊天动地的响了起来,我抓起床头柜上的电话贴在耳边,轻轻的“喂”了一声,那边没人说话,只有下着大雨的噪音,我浑身一凉,挂掉电话,迅速的拔掉了电话线。

我木讷的盯着座机,有那么一刻回不过神来。小宇,你是已经死去了,还是活着?

猛然,我的心脏似乎象被某种东西牵动了一下,如果夏小宇死后给我打电话是事实,那么启凡也必定能够做到。想到这里,我的心里一片释然,所有的恐惧在瞬间化为乌有,我重新把电话线插了进去,此刻,我非但不怕,反而充满了期待。是的,我现在终于明白了,阴阳两界能否相通,完全在于自己信与不信,只要自己相信,那么这些都是存在的。生与死不过是形体的转移,人死了,但是爱依然存在,只要我们彼此的爱不改变,那么阴间与阳界的相隔就不会构成任何阻碍。爱是如此的神圣,所以,它的力量完全可以超越生死,穿越幽冥,达到一种心与心的直接感应!

我躺下去,痴痴的望着电话,感觉到一种寂灭的平静,凄凉的幸福。而这种平静和幸福永远都不会因世事无常而改变,因为,死亡已让一切纷纷扰扰停格,因为,我相信启凡一直都会活在我的身边,因为,我的心里有等待!

一阵疲惫向我袭来,我在这样一份近乎绝望的等待里轻轻的阖上了眼睛。

醒来的时候,是上午九点,整整一个上午,电话没再响过。我琢磨着昨晚何秦安跟我说的事,然后我起床刷牙洗脸,换好衣服准备出门,在镜子里看到一张憔悴不堪的脸,没有任何血色,眼睛也深陷进去。我被自己的模样吓了一跳,我轻声叹息着,也许没有了启凡,我就已经不再是我了。

可是这副模样怎能出去见人?我给自己化了一个淡淡的妆,头发在后面随意扎了个马尾,让自己看上去不至于那么憔悴,但再怎么看,仍掩盖不了眼里的苍凉。我甩了甩头,走了出去,我要去一趟交警大队,我想知道那天的车祸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找到了负责启凡那起交通事故的交警,他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有着一双锐利的眼睛,我觉得他不象是交警,倒更象是一名刑警。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7:05

当我告诉他我是启凡的妻子,他很热情的招待我,同时,也很遗憾的说:“安医生的事,我们大家都很难过,你也别太伤心了,人真的一旦有了劫难啊,总也逃不过的,安……呃,怎么称呼你比较好呢?”

我知道他想叫我安太太,可是又觉得不合适,我说:“叫我七月吧,我姓上官。”

“你就是在网上写了一篇叫什么蜡烛的上官七月吗?”

“你也知道?”

他笑了起来:“网上那些小说我很少看,是我儿子,他很迷你的小说,一天到晚拉着我跟他妈问这个世界上有没有鬼,你复姓?”

“嗯,是的。”

他把身子往前倾着,喝了一口茶,他说:“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我舔了舔嘴唇:“我听说启凡的车祸是……”我停下来,后面的话不知道怎么说,我想,他能够听得明白。

“对,他的车事先有人动了手脚,刚好事故地点是一个斜坡,他控制不了,所以就跟一辆货车相撞,那辆货车上有两个人,一个当场死亡,还有一个刚送进医院就死了,但是,让我们感到奇怪的是,在一个小时后,我们又接到了另外一起交通事故,也是一辆婚车,跟安医生那辆婚车一模一样,撞在了一棵树上,也烧着了,但是车里却没有一个人,如果单单只是撞在树上,是不可能会烧着的,所以,我们怀疑那辆婚车很有可能是自燃,至于车里面为什么会没有人,我们也很奇怪,不过也有可能是被人救走了。”

“自燃?”

“是的,但是更让我们奇怪的是,那天结婚的新人,除了安医生的意外,并没有其他结婚的也出了交通事故,既然是婚车,肯定也是在那天结婚,我也搞不懂为什么会这样。”说完,他甩了甩头,似乎想甩掉什么。

“那你觉得着两起事故有什么关系吗?”

“这个不好说。”他点了一根烟,深深的吸了两口,看着窗外,透过缭绕的烟雾,他的眼神忽然飘得很远。过了一会儿,他说:“也许……只是一种巧合。”声音很轻,有点象在自言自语。

“你是说婚车吗?”

他回过神来,对我说:“哦,这个案子我们已经移交给刑警队了,你可以去他们那里看看,我给你个电话。”他边说边从桌上拿出纸在上面写着,对折了一下,把那半有字的撕了下来递给我。我接过来看:

“罗天?”

“对,刚从北京调过来没多久,人称现代的福尔摩斯,两个月连续破了三个大案子,而且都是原来破不了的,不过他平时不爱说话,有点冷,不是太好相处,你去试试吧,现在的年轻人有了点名气都这样。”

他虽然这样说,但他的语气丝毫没有挖苦的意思,倒是有一种很自然的欣赏。

谢过他之后,我就离开了。罗天!我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个名字,然后拿起手机想给他打过去,交警的话使我又犹豫了,不爱说话,有点冷,还不好相处。我思索着要跟他怎么说,迟疑了片刻,我按照纸上的号码拨了过去。

“喂——”

“请问您是罗天吗?”

“你哪位?”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

“我是安启凡的妻子,我想……”

没等我说话,他就冷冷的剪断了我的话:“对不起,我现在很忙!”然后,毫不客气的挂掉了我的电话。

我拿着手机站在路边呆住了,那个交警说他不好相处,我没想到他竟是这样不近人情,什么态度?不就是个破警察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在心里暗暗咒骂他。

一会儿,手机在响,我拿起来看,再对照一下纸上的号码,什么也没考虑就挂掉了,想到他开始的态度我就郁闷。想着想着,我还是决定给他打过去,也许他刚刚真的是在忙也不一定,何况我不是去跟他怄气的,我必须要找他了解情况。

我刚想到这里,听筒里传来:“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正在通话中……”嗬!我就没见过这么小气的男人!我敢保证,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第二个!我也不会再给他打电话,这只骄傲的公鸡!

正在我气败已急的时候,电话又响了起来,我这次没挂,而是很快的接了起来,已经冲到嘴边想狠狠骂他几句的话不知怎的又收了回去,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他也在笑。

我说:“真无聊。”

“我吗?”

“不,我自己。”

他又笑了:“不好意思啊,我刚刚真的在忙,怎么?找我有事吗?”他的声音听起来柔和多了。

“是的,你现在有时间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7:05

“现在正是吃饭时间,也是我的休息时间,如果你不介意,我请你吃饭,我们边吃边谈,怎么样?”

我想了一下:“好。”

“你在哪?我去接你吧。”

挂完电话,我突然想,他好象也不是那么难相处,反倒给我一种挺亲切的感觉。

很快,他就骑了一辆摩托车过来了,一看见我,他很明显楞了一下,但马上又若无其事的问我:“去哪吃?”

我说:“随便吧,两个人去哪都没所谓的。”

他对我扬了扬下巴:“那上来吧。”

我们找了一家小餐馆坐进去,趁他点菜的时候我打量着他,他跟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而且看起来特别年轻,但不是那种稚嫩的年轻,而是年轻的脸上有一种成熟的男人魅力,这是一个复杂的男人,有着一双象鹰一样敏锐的眼睛。在这个世界上,有这样一种人,你只要看着他的眼睛,你就无法对他撒谎,而罗天,就是这种人。

“怎么称呼你?”

“叫我七月吧。”

他若有所思的念着:“七月……嗯,好名字。”

“好吗?”我头一次听别人说我的名字好。

他说:“当然,很多美的东西都是简单的,因为简单,所以才会特别美,对了,你从哪儿知道我的电话的?”

“我上午去了一趟交警大队,他们说这个案子已经移交给你们了。”

“安启凡吗?我知道他,是个很优秀的心理医生,听说他是在你们结婚那天出的事,是吗?呃……对不起,我……”

我低垂着眼睛,心里顿时湿透了,我克制住眼眶的潮湿,抬起头说:“有什么线索吗?”

他说:“暂时还没有,我正在查另外一起事故,也就是跟安医生同一天发生的那次车祸,你知道吗?”

我说:“我听说了。”

“我觉得那起事故如果查清楚了,安医生的案子大概也可以水落石出了。”

“为什么?你认为那两起车祸有关系?”

他说:“我现在也不能,我只是感觉而已。”

“感觉?”

“是的,我的感觉从来不会出错。”

我不禁哑然,凭着感觉破案?感觉是什么?但想到那个交警说他是现代的福尔摩斯,我问他:“那查出什么了吗?”

他看了我一眼,点了一根烟,喷出一口浓浓的烟雾:“暂时也没有,因为那辆车没有车牌,而且也没发现司机,我们通过发动机号找到了车主,他说他的车早在三年前就卖给了一个朋友,我们又找到了他的朋友,结果他的朋友也说卖给了一个朋友,叫做陆明,应该是现在这辆车的主人,我们去找过他,他家里人说他去外地了,已经去了十几天,但是电话打不通,联系不上,他跟家人感情好象很不好,父母对他的生死很无所谓,尤其是他老婆,似乎巴不得是他出了事一样,我们现在也不能确定那辆车当时发生意外的时候是不是陆明在开,要再继续调查。”

这时,他的电话响了,我听见他说:“我马上就到。”挂了电话,然后叫服务生买单,他又恢复了一脸的冷峻。

“有事?”

“陆明回来了,在警察局。”他站了起来。

“我也去可以吗?”

他没说话,付了钱就往外面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喂——”他怎么一有了工作就这副德行?

“拿着你的包,快点!”他头也没回。

我回过神来,抓起包就追了出去,我们一起往他停车的地方走,我这才发现,他比我高出了整整一个头,而且步伐又大,我不由得小跑了起来,心里涌出一丝很微妙的感觉,似乎……是兴奋。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7:07

第 十六 章 无声的呐喊

我跟罗天刚走进警察局,就听见一个老婆婆呼天喊地的哭声,夹杂着一些旁人的劝解,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紧张,又好奇的跟在他身后。

房间里零散的坐着,站着几个警察,他们显得十分疲惫,一看见罗天,全都站了起来,其中一个说:“罗队,你总算回来了,我们快没辙了。”

罗天又用他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问:“怎么回事?”

“她孙子不见了。”说完又拍拍正哭得稀哩哗啦的一个老婆婆说:“这是我们罗队长,你有什么就跟他说吧。”

罗天说:“行了,你们都出去吧,哦,小张,陆明呢?”

“我们让他在外面等着。”

“嗯,一会再让他进来,你出去吧。”

他们如释重担的走了出去,临出门的时候很敏感的看了我一眼,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他们一走,老婆婆就扑上去一把抓住罗天的手臂:“警察同志,你一定要想办法把我的孙子找回来啊,他爸爸妈妈死得早,就留下一个可怜的孩子给我,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罗天轻声安慰她:“婆婆,您先别急,慢慢说,您孙子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老婆婆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说:“上个月27号晚上出去的,到现在都没回来,电话也打不通,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对得起他死去的爸爸妈妈啊……”

罗天耐心的说着:“您先别哭,您孙子出去的时候有什么不对吗?他平时也会经常不回家吗?”

“没什么不对,吃了饭就出去了,他平时总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我说他又不听,可是他从来没有连续这么多天不回来的。”

“他会不会在哪个朋友家里?”

“我也不知道,他的朋友我一个都不认识,他平时有事不回家也会打电话的,警察同志,你一定要帮我找到他呀。”

罗天说:“放心吧,婆婆,您孙子有比较好的朋友吗?比如女朋友?”

“有,在陶圆餐厅做领班的,我去问过了,她说我孙子很久没去找她了。”

“她叫什么名字?”

“何丽娜。”

“您孙子叫什么?有他的照片吗?”

“有,有,我带来了,他叫张毅。”说完,忙不迭的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

罗天拿过照片,只看了一眼,他的眉头微微锁了一下,然后又看了看我,随即对老婆婆说:“婆婆,您先回去吧,您放心,我一定会把您孙子找回来,一有消息,我们就马上通知您。”安慰了半天,终于把老婆婆送走了。

他把照片递给我:“你看看象谁?”

一看到照片,我整个人都呆住了:“怎么这么象启凡?”

他的嘴角稍稍牵动了一下:“啊啊,可能是老天造了太多的人,偶尔,就会造出相似的来了,就好比你。”

“我?”难道我也跟谁很相似吗?再看他时,他的脸上有着一种落寞。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我接下来想问的话,门口站着一个警察:“罗队,先可以叫陆明进来吗?”

“叫他进来吧,去查一下张毅的资料,速度点。”

我又看了看照片,乍一看时,他的神韵,体形都象极了启凡,但再仔细看,也就没那么相似了。

那个警察从我手里拿过照片,看看我,又看看罗天。我知道他眼里的意思,于是我站起来给罗天告辞:“要不我先回去吧,你有什么事再给我打电话。”

“也行,那你去吧。”

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我接到杜枚的电话,她说明天下午三点的火车,她准备回家了,问我有没有时间去送送她。

挂完电话,我去了启凡的墓地,我坐下来,把脸贴在墓碑上,轻轻用手抚摸着墓碑上他的名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7:07

启凡,我今天去了一趟警察局,我看到了一张照片,跟你长得那么象,你知道我心里有多痛吗?你就这样没有任何牵挂的走了,留下我独自承受着万剑穿心的煎熬,我一直以为,你是上帝派来拯救我的使者,给我一段那么幸福那么刻骨的日子,可是为什么又要把你从我身边带走呢?当你在死亡边缘苦苦挣扎的时候,那个叫做上帝的人,他在哪里?为什么他不干脆把我一块儿带走?还凭空留下了一条让我无法割舍的纽带。启凡,其实死亡并不可怕,要是真的死了,那还好,就再也没什么能把我们分开了,启凡,你等我,总有一天我会来找你的,我要把我们的孩子生下来,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也就不会再有任何遗憾了,到那时候,我希望你能把我抱在怀里,还象以前一样,然后,重新对我说,你爱我!我不知道是谁把你推到了死神的手里,启凡,你若泉下有知,请你一定要保佑我,让我找出那个凶手,这一辈子,我也不能原谅他。

我就这样呆呆的坐着,象一个没有了魂魄的人一样,是的,没有了启凡,我就剩下了一具空壳,任脸上的泪水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忘了时间,忘了一切的守在这里,一直到天黑下来,我才默默的离开。

Taxi上,司机问我:“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我摇摇头,不想跟他说话。

他接着说:“你胆子可真大,这么晚了还敢一个人呆在那里,碰到鬼了怎么办?”

“鬼?”

他说:“是啊,那里全是坟墓,白天都会让人觉得阴森森的,何况是晚上,你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我一个朋友,上次开车路过这里,说看见里面有火光,就象有人提着灯笼一样,晚上怎么可能有人在那里出没?除非是鬼魂。”

我呆呆的望着他不说话,他以为是自己的话吓到了我,他忙说:“不过你也别害怕,就算真的有鬼,只要不去侵扰他们,避而远之,那些鬼魂也不会找到我们的,不过那种地方,以后最好是不要一个人去,万一碰到一些脏东西,也是很不吉利的。”

我的心弦一动,默默咀嚼着他的话。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如果他朋友看见的鬼火属实,那么启凡的鬼魂是否也会在那里面飘荡呢?如果生与死仅仅是白天跟黑夜的相隔,那么黑夜是否就是开启幽冥的那把钥匙呢?想到这里,我让司机在路边的食杂店停下来,我要去买点东西,然后在返回墓地,我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了,如果真有害怕的话,我只怕自己对启凡的爱感动不了上帝,让我见不到启凡的鬼魂。

车刚停下来,我就接到罗天打来的电话,他告诉我陆明在上个月的25号,也就是陆明去外地的当天把车借给了一个朋友,可是他的朋友却神秘的失踪了,当时借车给朋友的时候是有车牌的,陆明自己也不知道车牌为什么会不见的。

我心里不免有些失落,这件案子似乎越来越复杂了,而且牵扯到的人也越来越多,真不知要到何时才能找出害启凡的凶手,我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了。”

他可能听出来我语气中的失望,他很肯定的向我保证:“你放心,七月,给我一个月时间,我一定会把害死安医生的凶手带到你的面前。”

我不知道除了说声谢谢还能跟他说什么,挂完电话,心里淌过一丝酸楚。还没等我下车,何秦安又打了过来,他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带着一种恐惧的焦急:“你在哪?七月?快来救救我!我要死了!”

我心中一凛:“秦安,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快来,我在医院,我怕他会死掉,七月,我真的……”

我打断他:“谁会死掉?”

他哽咽着:“依云,她,她撞车了……”

没等他说完我就挂了,叫司机开车去医院,一股莫名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排山倒海般向我压了过来。

何秦安一看见我就扑过来抓住我的手,他全身都在发抖,他的神情是那样的无助,他紧紧的抓住我,仿佛我是茫茫大海中,唯一一块可以让他获救的浮木,我心里一阵感动,能被人这样依赖,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七月,怎么办?我快疯了,她都进去了两个多小时了,我,我真的不敢想,不打电话叫你来,我怕自己会坚持不下去。”

我拉着他坐下来,我说:“你先别急,依云不会有事的,她那么坚强。”

他把脸埋进手心里,看起来是那么的悲凉。

“为什么会撞车的呢?”

他的声音里夹杂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痛苦,他说:“其实,我早该想到的,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会是这样,如果我能够细心一点,聪明一点,她也不会……”

听他的语气,他似乎早已料到安依云会撞车,难道?我心里一紧,我说:“秦安,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没有看我,眼睛失神的盯着墙壁,他说:“我到现在终于明白了你为什么那天从医院出来后想寻死了,如果依云有什么不测,我想,我不会让她一个人独自去的,为了她,我放弃了一切。其实,我宁可她象前段时间一样不说话,至少我感觉得到她是不是在我身边,可是,自从她好了以后,整个人好象都变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变得神情恍惚,而且疑神疑鬼,总是做恶梦,说有人要来把她抓走,我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她死不肯说。今天早上,她忽然变正常了,但是不让我去上班,跟我说了好多好多话,从我们认识说到现在,我从来没见过她那么温柔,那么平静,她问我,如果有一天她欺骗了我,问我会不会原谅她,我现在想想,她那些话里是带着告别的。一直到下午,她说要出去寄一封信,我问她寄给谁,她不说,然后我们一起出来,到邮局,她让我在门口等着,我没想那么多,估计是她的一个隐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所以我并不怪她不告诉我。出来以后,她突然问我人有来生吗?还没等我回答,她自己又说,如果真的有来生,她会永远不放开我的手,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她停下来,眼睛死死的盯着对面,我以为她遇到了认识的人,我问她,她就象没听见一样,当绿灯亮起来的时候,她猛的甩开我的手,不顾一切的朝中间冲去……”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7:08

听他说完这些,我整个人都是冷的:“你觉得她是……故意的?”

他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她甩开我冲过去,她的样子象是去救人。”

“救人?那里发生了什么吗?”

他一脸的茫然:“没有,红绿灯下能发生什么,我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手术室上的红灯灭了,何秦安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冲过去抓住医生问:“她怎么样?她怎么样了?医生,你快告诉我!”

医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几个小时的手术下来,使他看起来疲惫不堪,他说:“病人已经度过了危险期。”

何秦安顿时松了一口气,然而,还没等他完全放松下来,医生又接着说:“虽然她度过了危险期,但是在抢救的时候,病人的自我意识特别弱,她似乎想放弃生命,至于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就看她自己了,也许很快,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一年,甚至会更久。”

医生的话对何秦安无疑是个青天霹雳,他只楞了片刻,马上嘶喊起来:“什么叫自我意识特别弱?什么叫她想放弃生命?我只想知道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什么时候?”

医生挣开他的手,很委婉的说:“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能把她从死亡线上救过来已经是奇迹。”

他转身就走,留下一脸目瞪口呆的何秦安。走了几步医生象想起了什么,转身对何秦安说:“哦,对了,她已经怀孕了三个月。”

何秦安茫然的看者他的背影,猛然尖叫起来:“天那!我要做爸爸了!七月!七月!你听到了没有?医生说依云怀孕了,我就要做爸爸了!”

看着他欣喜若狂的表情,我的心里一痛,轻声的说:“去看看她吧。”

“对,对,去看看她,依云!依云!”他一路奔跑着往安依云的病房去。我跟过去,安依云正静静的躺在床上,头上缠着纱布,脸上有很多处瘀青,嘴唇似乎没有了颜色。何秦安抓着她的一只手贴在脸上,他的眼睛里面此刻只有躺在他面前这个他用全部生命去爱的女人,再无其他。他喃喃的,温存的说着:

“依云,你听到了我说的话吗?你答应我,一定要让自己好起来,为了我,也为了我们的孩子,你这么傻,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你是想给我一个惊喜吗,是吗?当医生告诉我说你怀孕了,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依云!依云!你听到了吗?你感觉得到我有多么爱你吗?你说过,如果有来生,你一定不会放开我的手,我不奢望来生,我只想今生牵你的手,就这样,平平淡淡的,一生一世。所以,你答应我,一定不能放弃,不管你多久能醒过来,我都等你,一年,两年,十年,一辈子,我都等,但你千万别让我连等的希望都没有,依云……”

我擦了擦脸上的眼泪,默默的走了出去,我在走廊的凳子上坐了下去,我真的不明白,我们到底是哪里做错了,难道彼此深爱也是一种罪吗?我失去了启凡,何秦安也跟着失去安依云,我不知道安依云会不会醒过来,我真的不知道。我把头疲惫的靠在墙上,望着天花板,仿佛望着我的前世。难道完美的爱情最终只能用死亡来冻结才能使之成为永恒吗?

许久,何秦安走了出来,坐在我身边,他问:“还没回去吗?”

“依云家里还不知道吧?要不要通知他们一声?”

他抬起手看了看表:“明天吧,七月,说真话,我很害怕,我不怕他们责骂我,我就怕他们不肯原谅我,我犯了这么不可饶恕的罪。”

我看他,心头顿生怜惜,我说:“不会的,你没有错,谁都没有错,你别自责,依云不会有事的,她一直都是那么坚强,医生并没有给她判死刑,对吗?所以,我们还有希望,哪怕只有千分之一我们也不能放弃,至少依云还能呼吸,心脏还在跳动,不是吗?”

“七月,有你这个朋友,真好,真的。”

晚上我没有回去,后半夜实在困得不行趴在安依云的床边睡着了,一直睡到何秦安给我买早点回来,看他满眼的血丝和一脸的憔悴就知道他守了一夜,我把披在肩上的衣服还给他,我说:“要不你先睡会吧,我已经睡好了,我帮你照顾她。”

“不了,我不累,我刚打电话了,他们应该……很快就来了。”他低下头去,象个正在等待审判的囚犯。

没一会儿,他们就来了,方萍一推开门,扑上去抱住安依云失声的痛哭着,完全失去了主意:“依云啊,我的孩子,你怎么可以让自己伤成这样?你醒醒,醒醒啊,妈来看你了,你起来跟妈说句话,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活呀……”

启凡的父亲站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毫无反应的女儿默默流泪,启凡的母亲边哭边劝方萍,我的眼睛又开始湿了。

何秦安走过去,直直的在他们面前跪了下去:“是我不好,我没好好的照顾依云,对不起!”

听完何秦安的话,方萍顿时止住了哭,她转头看着何秦安,刚进门的时候,她只顾着女儿的病情,完全没注意到何秦安的存在,这会儿看见何秦安就象看见了仇人一样,她猛抽了一口冷气,心中所有的痛苦、愤怒、悲伤等种种情绪,霎时都有了集中发泄的对象。她哭喊着扑上去,对着何秦安一阵没头没脑的乱捶狠打:“你这个凶手!我跟你拼了!我把依云交给你,你就是这样照顾她的吗?你把她害成这样,竟然还有脸说对不起?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有用吗?我今天跟你拼了,你还我的女儿……”

如果方萍手上有刀,我怀疑她真会杀了何秦安。何秦安不说话,也不反抗,任由那些拳头和巴掌如狂风暴雨般的落在他的身上。

我们都惊呆了,谁也没料到方萍的反映会这么大。这时才如梦初醒的围上去劝着,拉着,何秦安仍然跪在那一动不动,这种痛苦和颓废的姿势,无言的宣告了他的悲痛。

方萍仍在那里又哭又喊,然后启凡的父亲把何秦安搀了起来,说:“走吧,我们出去谈谈。”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7:08

整整闹了一个上午,方萍终于安静了下来,看见何秦安她的眼里虽然仍有怨恨,可她再也没有力气折腾了,只能守在床边望着安依云默默流泪。

启凡的母亲拉着我的手,心疼的说:“搬到家里来住吧,也有个照应,你瞧瞧,都瘦成这样了。”

我蹲下去靠在她的怀里,感受着从她提内传来母爱的温暖,我说:“我没事的,我在那住习惯了。”

我不舍得离开那间屋子,尽管只剩下寂寞和寒冷,但是有我跟启凡所有的记忆。她是个聪明的母亲,她轻柔的抚摸我的头发:“唉!只怪我们家启凡没那个福分,你如果需要什么,就往家里打个电话,哪天要是想回来住随时可以来,你一个人也够不容易的,我知道。”

“好,我一有时间就去看你们。”

一直陪着他们到下午两点,我想起来杜枚今天三点的火车,我给她打电话,她说刚到火车站,我让她在那等我,我马上去。然后我跟他们说再见,我要去火车站送个朋友。

远远的我就看见杜枚站在车站门口打电话,旁边竖着一个行李箱,她看见了我,微笑着向我招手。杜枚已经完全康复,脸上化着淡淡的妆,乌黑的长发直直的垂下来。我更喜欢看她现在的样子,没有了那种上班时的风尘和妩媚,只有一种清纯,给人的感觉象是散发着清香的百合花。

杜枚挂掉电话,把一只手插进我的胳膊里,拉着行李箱一起往候车室走。我问她:“没别人来送你吗?”

“没,我就叫了你,你瘦了好多,七月,你这段时间过得很不好。”

候车室里好多人,我们找了个位子拥挤的坐了下来,我牵强的对她笑了笑:“没事。”

“安医生的事我听说了,你也别太难过了,我一直相信什么事情都是命中注定好的,命里不该有的,无法强求的来,真的,七月。”

我甩了甩头,岔开话题:“你呢?怎么突然想回家了?”

她拿出一根烟点燃,问我要吗,我摇头,自从知道有了孩子我就没再抽烟了。她说:“我现在想明白了,在外面这样漂总不是个办法,青春跟爱情全浪费了,是该回家了,不想再出来继续过这样的生活,好累。”

是啊,她早该回家过正常的生活了,象她这样美丽的女子应该有一个美好的人生才是。

“那想好回家以后做什么吗?”

她的脸上立刻露出一种希望和对以后生活的憧憬,她说:“想好了,我打算回家买房子,再做点小生意,如果碰到比较好的男人,我会考虑结婚,我现在最希望的就是,能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

“对,人说平淡才是真嘛,到家了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她转过头来看我:“七月,我们是朋友吗?”

“是,一直都是。”

“你跟我一起回家吧,不要继续留在这里,我担心你忘不了过去,离开也许会好点。”

我看她,对她微笑:“谢谢你,杜枚,我哪儿都不去,就在这里,有些事情,不是离开就能忘记的。”

她低下头把烟头踩灭:“七月,好好照顾自己,对自己好一些。”

“这些天你见到小宇了吗?”她突然这样问,把我吓了一跳,我一时没回过神来。

杜枚接着说:“不知道她最近在搞什么,电话从来都打不通,她有跟你联系吗?”

“没……没有。”我的脑子一阵晕眩,我咀嚼着杜枚的话,我惊讶的问她:“最近?你见过她?”

杜枚没觉察出我的反应,她说:“是啊。”

“什么时候?”由于紧张,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我出事的前几天,我那天刚下班,在一个十字路口碰见她,她好象在等人,我跟她说话,她看起来有点紧张,还心不在焉,没跟我说两句就跑了。”

我呆呆的看着杜枚,只觉得心脏在一瞬间就凉透了。

“你怎么了?七月?”

“没,没,你没看错吗?”

“切,我怎么会看错呢?从小一起长大的,不过她看起来有点憔悴……,哦,车快来了,我去下洗手间,你去吗?”

我木讷的摇摇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上次启凡也说看见过夏小宇,这次杜枚也说看见了,总不可能两个人都看错吧?难道……夏小宇真的没死?阿辉根本没把夏小宇的尸体送去火化?可是,如果夏小宇被抢救过来了,为什么不但不告诉我,反而还要骗我呢?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7:09

想到这里,我给阿辉打了个电话,我问他有没有时间,他说有,然后我们约好三点半见面,我一定要把这事弄清楚。

挂完电话我仍想不明白,想了好久,我忘记了时间,直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几声恐惧的尖叫,前面突然出现混乱,很多人开始往前面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当人群涌在洗手间门口时,我的心脏被一阵巨大的痛狠狠的抽了一下,我疯了一样往那里跑,一边往里面挤一边歇斯底里的尖叫:“让开!让我进去!让开!”

杜枚躺在潮湿的地上,她的眼睛睁得很大,似乎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留恋,她的脖子上勒着一根细细的铁丝,伤口模糊不堪,鲜血浸湿了她的衣服。

这一次,杜枚是真的死了!

警察接到报案后很快就来了,我看见了罗天,他的神情凝重,他的眼神飘过我的脸,然后隐藏在拥挤的人群中。

我一直蹲在一个角落瑟瑟发抖,仿佛没有了任何意识,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害怕,我明白,总有一天我也会死去,可是我不想象杜枚那样的方式离开,这让我有一种彻骨的寒冷。

不知道过了多久,罗天站到我的面前,他伸出一只手:“走。”

我抬头看他,眼神涣散,好象无法集中一样,我梦幻般的问他:“去哪?杜枚不是我杀的,你相信我,好吗?”

他的眼里掠过一丝心疼:“来,起来,我相信你,我知道不是你杀的,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我不由自主的把手伸给了他。

他没说话,拉着我走了出去。我坐在他的摩托车后面,仍觉得昏昏沉沉,脑子里全是杜枚躺在血泊中定了格的画面。

直到罗天把车开离了市区,我才有点清醒过来,我问他:“我们这是去哪?”

他说:“到了就知道了,坐好一点前面的路不太好。”

果然路越来越不好,坑坑洼洼,罗天骑得又快,我不得不紧紧地圈住他的腰,以免自己掉下去。

大概二十分钟以后,我的眼前出现了一条山路,他继续往上骑,他对这里显然和自己的家一样熟悉,左弯右绕,在树林中穿来穿去,我的脚都被颠麻了,然后,我们走进一大片密林,阳光被遮住了,显得很冷,我不禁打了个哆嗦,不明白罗天要带我去哪。刚想到这里,我们已经穿出了树林,他停了下来,说:“到了。”

我一下字就怔住了,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眩惑的望着我停留的地方。

我面前碧波荡漾,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湖,湖水象一池透明的液体翡翠,在阳光下反射着诱人的绿光。旁边的树木在水中映出无数的倒影,摇曳波动,四周有着慑人的宁静,还有一份说不出来的神秘气氛。绿波之上,氤氤氲氲的浮着一层似有若无的雾气,因为水是绿的,树也是绿的,那层雾气就成了淡淡的绿气,仿佛那湖面上浮动着一层绿烟。我走过去,在湖边的草地上坐了下来。

罗天不声不响的来到我身边,坐了下去。好一会儿,他问:“怎么不说话呢?”

我深吸了一口气,感动的说:“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从来不知道会有这么美的地方,好象到了仙境一样,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他说:“偶然吧,我第一次发现这里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曾经一整天躺在这个湖边,没有吃饭,也没有离开,就象着了魔一样。”

我也一样着了魔了,看着那波光树影,听着那树梢的呢喃,我觉得似乎被融化了一样。

“我每次心情不好就会到这儿来,什么都可以忘记。”停了一下,他侧过头来看了我一眼,他说:“你很象一个人。”

“谁?”我想起来他第一次见我的样子。

他扯了一根草放在嘴里叼着,他说:“我妈妈。”

“你妈妈?”我不禁愕然,我有那么老吗?

“对,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我爸爸,我对她的记忆只有她留下的一长黑白照片,她走的时候我甚至还没学会叫她妈妈。你很象照片里的她,尤其是眼睛,透露着一种深邃,还有淡淡的哀愁。”

“那你……恨她吗?”

“不恨,人生苦短,如果两个人在一起不幸福,还不如给彼此自由,这是我爸爸曾经跟我说的话,我现在明白了。我常常在梦里看到我妈妈的样子,始终模糊不清。”

我望着罗天,有些神思恍惚。他似乎不象是他了,我从没想过在他那张冷峻的脸孔后面隐藏着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尽管他只用了简简单单的两句话来叙述。绿色的波光映着他的脸,此刻,他就象个幻境中的人物,那面部的表情是那样的深沉,宁静和柔和。

一直坐到天快黑了,我才依依不舍的离开这儿,回到市区,我们一起去吃了饭,然后他送我回家,聊到十点他才走,他说如果我以后想要去那个湖边,随时给他打电话。

我刚准备入睡的时候接到何秦安的电话,他那边很吵,有音乐声,别人喝酒说话声,我有些奇怪,他这时不是应该在医院的吗?怎么感觉好象是在酒吧?我问他在哪,他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尽说些我听不懂的话。他说:“七月,你,你觉得在这个世界上,什么,什么是真的,什么又,又是假的?”

“你喝酒了?”

“没,没有,要是真醉了还,还好,我……”

“秦安,你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我现在来找你。”

他含糊不清的说:“你别来,我,我没事。”

问了好半天,终于问到了他在哪。

然后,我就在那个酒吧看见了何秦安,他蜷缩在一个角落里,桌上堆满了酒瓶,他在不停的抽烟,看起来是那么孤独和绝望。当他再拿起酒瓶往嘴里灌时,我走了过去,从他手里抢过酒:“怎么了?秦安?”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7:10

他目光呆滞的看了我一眼,笨拙的擦了一下嘴,他问:“七月,是你吗?”

“是,是我,发生了……”

还没等我说完,他突然抱住我的腰,象个孩子一样的哭了起来:“为什么要这样?我到底哪里做错了?要这样惩罚我?”

我心里一凉,难道是安依云出事了?我轻拍着他的后背:“告诉我,秦安,是不是依云……”

“别提她!”他猛地松开我大声的打断我的话:“但愿我这辈子从没认识过她!”说完,他就站起来冲了出去。

“秦安——”我跟出去:“秦安,你要去哪里?”

“别跟着我!”他转身对我吼。又朝前面跌跌撞撞的跑着,整个人就象是一束琴弦,随时都有断裂的可能,而他的步履就是那错乱的拍子。

我追着他,在他身后喊着:“秦安!你先别跑!我知道一定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你告诉我呀,或许我能帮你呢?秦安,你说话呀!秦安……”

“别跟着我!我谁也不相信!我无法相信任何人!你别再问我!”

“连我也不信了吗?我们一直都是这么好的朋友,不是吗?”

他猛地停下来转过身狠狠地瞪着我:“你真的想知道吗?好!我告诉你!”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就是这封信,让我知道自己是个白痴,我那么那么爱她,容忍她的一切,可是她呢?从头到尾把我到成一个玩偶!我还傻傻的以为她去寄信是她的隐私,原来是寄给我的!多么可笑?多么残忍?我情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你要看是吗?我给你看!让你知道我是一个怎样的白痴!给你!”他把它狠命的揉成一团朝我仍了过来,然后,他骤然的爆发出一声全然崩溃的笑声:“哈哈……我是个白痴!哈哈……为什么?为什么……”一路狂奔了出去。

我蹲下去把那封信捡了起来,凑着昏暗的路灯把它摊开来。

秦安:

我的爱,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彻底的离开了你,也离开了这个世界,原谅我,秦安。我是一个罪人,我知道,上帝审判我的时候到了。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是在沙沙的葬礼上,我当场晕倒了你一定以为是一个意外,对吗?我现在向你坦白,坦白我犯下的所有的罪,你恨我吧,秦安,这一切的一切全是我刻意安排的,包括沙沙的死,你真的相信她是失足从楼上摔下来的,是吗?秦安,你知道我有多恨她吗?是她让我变得一无所有,是她让我痛不欲生。

我那么爱着的一个男人,我们的感情曾经是那么好,都是沙沙的出现,她千方百计的勾引他,当我看到他们赤身裸体的在床上纠缠的时候,你知道我心里的那种痛吗?可是我依然爱他,爱得发狂,发疯。我是很贱的,我甚至割脉,跪下来求他不要离开我,但他无动于衷,他告诉我,他爱沙沙,沙沙身上有的那种狂野的美我没有,我现在知道,当一个男人变了心,我在他面前所做的一切都会变成一种可笑的幼稚。

其实沙沙并不爱他,他们在一起两个月后就分手了,然后沙沙找了你。谈分手以后,我去找了他,可是他说逝去的永远也不可能回头了,所以我恨沙沙,我恨透了她!于是,我把她从楼上推了下去。

在她的葬礼上,我找到了你,我在你面前晕倒,我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即使沙沙死了,我也要让她的魂魄不得安宁,我是这样的恨她。于是,我施展出浑身的魅力让你爱上我,是的,我做到了,然而,我发觉我并不快乐,因为你是那么的好,你就是对我太好了,好得让我害怕,我本来想离开你的,因为在这场女人之间的战争里,对你是不公平的,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我只是利用你,利用你来满足我对沙沙的报复。对不起,秦安,真的对不起,我伤害得你这么深。

就在前几个月,我都想好了要离开你的,谁知道我又意外的碰见了他,我发现我不仅不恨他,我内心还是深爱着他,我们一起去了酒店,事后我问他,如果当初没有沙沙,他会不会离开我,他说不会,他曾经真心的爱过我,但他现在已经结婚了,他的日子过得很平淡,但是幸福,他的妻子是个好女人,并且说以后不跟我见面。

所以,我没有离开你,我要让沙沙在另一个世界看到你现在这么爱我,我要让她痛苦。就在前一个月,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我给他打电话,他不说话,沉默了好久,最后说给钱让我做掉,以后再不联系。我那一刻,心冷透了,也许,是我的报应到了。

我开始做恶梦,反复的梦见沙沙满脸是血的对我狂笑,又梦见我生下来的孩子血肉模糊,却是沙沙的脸,我快疯了,我被自己的梦吓得不行,一闭上眼睛就看见她。

秦安,我走了,我知道她来找我了。唯一让我觉得亏欠的就是你了,你是个好男人,我没这个福分拥有你的爱,我不配,我的身上充满了罪恶。

秦安,我知道我错了,错得这么不可救药,也错得这么不可挽回,所以,我一直在心里祈求上天,如果你肯原谅我,我死后愿意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对不起,秦安,我知道,我现在连跟你说对不起的资格也没有,忘了我吧,秦安,忘了我这个十恶不赦的女人吧。

如果真的有来生,我不奢望能牵到你的手,就让我化为一颗灰尘吧,当风吹起的时候,能偶尔把我带到你的身边,看看你,哪怕一眼,我也够了。

原谅我,觉悟得这么迟,等到死神已经紧紧抓住我的手,我才发现你是最爱惜我的人!

别了,我的爱!

让上帝来惩罚我吧。

依云。

我慢慢的蹲了下去。天!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我只觉得四肢冷得没有了任何感觉,我无法让自己相信,这就是安依云对何秦安最后的坦白。

昏暗的路灯下,一个人影重叠在我的影子上。我蓦地回头,看到一张冷峻的脸,他深邃的眼睛在一瞬间就覆盖了我。

我知道,我在他面前隐藏不了自己的脆弱,我扑进他的怀里发出一阵破碎的哭泣。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7:40

第 十 七 章 判决

我没有把安依云写给何秦安的信给罗天看,也没有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这封信里面不仅写着一个女人因爱生恨最终走向自我毁灭的悲哀,同时也牵扯到多年前的一宗谋杀,罗天是警察,况且安依云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罗天送我回来后,我翻来覆去睡不着,何秦安的电话关机了,我想,他需要一个人冷静。谁能接受用全部真心去爱的女人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利用的工具?谁能接受爱了这么多年对方从来没有爱过自己?谁能接受当惊喜的知道自己要做爸爸的时候才知道孩子原来是别人的?多么悲哀啊!

安依云在临撞车前知道她自己错了,可是错了又有什么用?就能让一切重来吗?我不禁有些怨恨她,都已经决定用死亡来赎罪了,为什么还要将一切全盘托出?有时候,坦白是一种伤害!

凌晨六点,我接到罗天的电话,他说在天桥下发现一具男尸,他身份证上的名字是何秦安,死者的手机里有我的电话号码。

电话刚挂,医院那边又打过来,安依云已经停止心跳。

一切,都逃不出宿命!

荒凉的墓地里,又多了两座新坟,他们把安依云跟何秦安葬在了一起,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只有等到另一个世界再去纠缠了。

三个老人哭得昏天暗地,悲痛欲绝,我不知道他们还能够支撑多久,就如我一样。总有那么一天,我的骨灰也将会被埋葬在这里,我相信,这一天或许很快就到了,我不惧怕死亡,我只担心没人帮我收拾尸骨把我葬在启凡的身边。

我跟他们一起离开墓地后又折了回来,看着三座坟墓,我的心脏被深深的绞痛着,我忍不住泪如雨下。我记得第一次折回来是何秦安帮我遮雨,仅仅是十几天的时间,却恍若隔世,他们一个一个的相继离开,我跪在地上失声痛哭着,为什么都要以这种残忍的方式离开?

哭了好久,终于再也流不出眼泪,我起身离开墓地,我要去医院检查一下我的孩子,这是启凡留给我唯一让我活下去的理由,我一定要把他健健康康的生下来,就此再无遗憾。

刚走出墓地,意外的看见了罗天,他斜靠在摩托车上抽烟,烟雾缭绕在他的脸上,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怎么在这?”

他没有回答我的话,他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灭,轻声的问:“你要去哪?我送你吧。”

“医院。”我低着头不敢看他,我是个已经没有希望的人,我不想,也不能去伤害他,我在安依云身上看到了悲剧。有些悲剧,我们其实是可以避免让它发生的。

他送我到医院门口,我没让他陪我进去,他说有什么事再给他打电话,然后看了我一眼,飞驰而去。

我满怀心事的向楼上走去,各种混合的药物味让我胸口窒息,感觉到一种冷入骨髓的孤独,象一杯毒汁,慢慢的浸蚀着我。

刚走到三楼,我一下字就怔住了,我一眼看见了那个男人,他正在跟医生说话。他还是那么英俊,头发还是那么短,谢天谢地,他已经完全康复了。好象几个世纪没见到他了一样,我一时楞在那里忘了一切的看着他。

他转过头来,视线落在我的脸上,他也呆了,他那么惊讶,那么不敢相信,那么激动的凝视着我,时间仿佛停止了。半响,他从喉咙里挤出一声:“七月……”

当他要向我冲过来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能见他,原本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是我自己放了他,我有什么资格再去捣毁他的世界?我转身就要往楼下跑,可是我忘了,我此时正站在台阶的边缘,脚下一空,我整个人失去重心,顺着楼梯翻了下去。

“七月——”他惊慌失措的扑过来,把我的头揽在他的怀里,紧紧的捧住我的脸:“七月!七月!你怎么样?七月……”

他的眼泪落在我的脸上。我只觉得腹部一阵剧痛,一股温热的液体从体内往外涌,似乎不能停止。

“好疼,可……原……”

“你要挺住!七月!来人!医生!快救救她……”

他撕心裂肺的喊声渐渐变得模糊,最终消失不见。

从来没有一刻象现在这般模糊,我仿佛躺在手术台上正在被人解剖一样,我努力的想睁开眼睛,可是却无能为力,耳边是些乱七八糟的声音,机械的碰撞声,有人嘈杂的说话声,一切都是那么虚无,飘渺。“快,剪刀给我……”“……病人的意识很弱,氧气……”“不行,大出血了,怎么会这样……”终于一切又恢复了宁静,我什么也听不见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身体渐渐有了知觉,我动了动手指,我的手正被另一只温暖的手握住,我缓缓的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触到一张憔悴不堪的脸,他俯视着我,脸上的表情先是不敢相信,他揉了揉眼睛,接着转变为狂喜。

“七月!你醒了!你醒了……”

我虚弱的叫他:“可原……”

“是,是,我是可原,感谢上帝,你没事,哦,七月……”继而他又紧张的问:“你怎么样?七月?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有没有哪里痛?你饿了吗?你想吃什么?七月?我马上去给你买……”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7:41

我模糊的意识逐渐清醒,最终聚拢,我想伸手去摸我的腹部,全身却虚软得无法动弹,我挤出一丝近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我问他:“我的孩子……”

他把我的手拉起来贴在他的脸上,唇上轻轻吻着:“七月,能够把你救回来……”

我软弱的打断他:“孩子,我的孩子没了吗?是不是没了?”

“你别难过,现在最要紧的是你的身体,你一定要让自己好起来……”

“我的孩子是不是没了?”我低吼一声,牵动着腹部的剧痛,我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是,你先别激动,他们已经尽力了,七月,你别……”

他后面的话我没听进去,我只知道,我跟启凡的孩子没有了。我闭上了眼睛,整个世界在一刹那失去了颜色。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也没吃过任何东西,只是沉默而木然的躺着,这条唯一系着我生命的纽带断裂了,我只求用这样决绝而封闭的方式,一点一滴的耗尽自己。

一天深夜,我趁温可原去洗手间时,我砸碎了玻璃杯,用碎片狠狠地向手腕割去,躺在手术台上缝针,我的心已经彻底的死去了。医生的声音里夹杂着难过的责怪,他说:“为什么要想不开呢?他对你那么好,上次如果不是他帮你输血,你……,唉!”

看着我这样自暴自弃,温可原也濒临崩溃了,当我缝完针被送回房间的时候,他坐在床边,一把将我扶了起来,紧紧的抱进怀里:“告诉我,七月,我要怎么做才不会失去你?到底要怎么做,你才愿意活下去?你告诉我呀!七月!”

我麻木的伏在他的肩上 ,因流泪过度而干涸的双眼已经没有了任何色彩,我在心里默默说着:对不起,可原,你就让我这样自生自灭吧!

他放开我,抓住我的手臂:“七月,你看着我!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你知道你在我心里有多重要吗?你把我的心已经凌迟得千疮百孔,如果可以选择,我宁可从没认识过你,也宁可从没来过这个世界,可是你已经走进了我的心里,而且牢牢的生了根,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快乐?”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脸上是一片全然的麻木。

“七月,你一定要这样吗?一定要再死一次你才甘心吗?”

见我仍是这样,他深深抽了一口气,仿佛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定:“好吧!如果我再怎么做也唤不回你寻死的念头,那我也无能为力了!”

他松开手,弯下身去,从床底下拿出一把水果刀,我怔怔的望着他。

他平静的说:“你如果决定了要死,那就让我死在你的前面吧!”话音刚落,他的刀就划向了手腕。

“不要啊——”我魂飞魄散的去抢他手里的刀,刀锋太利,仍划破了他的手,鲜血涌了出来,我把刀往地上一扔,按住他的伤口,震颤的望着他,眼泪顿时奔涌而出:“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一把圈住他的脖子,哭出了声音:“你这个疯子!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可以为了我这样……”

“我能怎么做呢?”他紧紧的搂住我,哽咽着:“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留得住你,如果真的一定要死,我情愿死在你前面,那么我就不会再伤心,也不会再难过了。”

“你怎么这么傻?你要真这么做了,我这辈子怎么能安心?”我哭着挣开他的怀抱,惊恐而急切的望住他:“你答应我!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傻了!你发誓!再也不会做傻事!再也不会伤害自己!”

他深深的看着我:“你既然这么害怕我伤害自己,那么你就别再轻生,你先答应我,好好的活着,你就算失去了整个世界,但你还有我,如果你一意寻死,那我别无选择,我这次再也不会放开你了,除非一起死去!”

“不,不要,不要这样,不要,可原……”我哀求的对他说。

“那你答应我,好好活着!”

“我……”

他摇着我:“你说呀,七月!好好活着!活着!”

他手腕上的鲜血仍在不断的往外涌,我痛苦的抱住脑袋,骤然从肺腑之中绞出一阵呐喊:“我答应你!答应你!好好活着!”

随着这声呐喊,仿佛有一道门应声而启,结束了门里门外的苦苦挣扎,苦苦彷徨。

与此同时,他毫不迟疑的把我揽入怀中,灼热的嘴唇迅速的覆盖住我的唇,把我的泪水揉进他的泪水里,把我的身体揉进他的灵魂里。

在温可原没日没夜,寸不不离的细心照料下,我的身体很快有了好转。我不知道我跟温可原是一笔怎样的孽债,似乎绕来绕去,总也绕不出命运的手心,千纠万缠理不清,也剪不断。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7:42

“七月,我们到院子里去散散步吧,整天躺在床上,对身体也不好,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晒晒太阳,会舒服一点的。”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窗外暖暖的阳光,点了点头,是该出去走走了。

他揽着我的腰往院子里走,在走廊里遇到一些医生跟护士,他们礼貌的点头打招呼,显然我住院的这段时间,他在这已经混得很熟了。迎面走来一个年轻的护士,她微笑的看着我跟温可原,甜甜的问我:“觉得好些了吗?”

我点点头,跟她说谢谢,我努力的想对她挤出一丝微笑,但仍然一脸的怅然。

她说:“真羡慕你们,你们是我见过最幸福的一对了。”

“当然,老婆只有一个嘛。”温可原揽紧了我一些。

我们在院子里的长椅上坐下来,旁边的不远处是一对老年夫妇,丈夫坐在轮椅上,妻子蹲在他身边给他轻轻捶着,揉着腿,不时抬头望望丈夫,轻声细语。我被这副画面深深感动,他们是平静和幸福的,能跟相爱的人从相识走向白发苍苍,此生还有什么再需去追求?

“想什么呢?七月?”

“没,我下午想出院了。”

“为什么?你的身体还很虚弱,应该再多住些日子。”

“不住了,我已经没事了。”

“七月,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好吗?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忘掉这里的一切,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我说:“我哪都不去,有些事情,不是说忘就可以忘记的,象一块烙印一样,已经深深的烙在了心里,纵使走到天涯海角,也是抹不去的。”

“为什么不能全部忘记呢?他都已经……”

我打断他后面的话:“是的!既然你也知道他已经不在了,可原,别跟一个不在了的人去计较,我已经答应你不再放弃生命,我希望你能让我保存这段记忆,我现在什么奢望也没有了。”

他揽住我的肩膀让我靠在他的怀里,他轻吻我的发丝:“好,我答应你,只要你好好的,我什么都答应你。”

“可原。”

“嗯?”

“为什么我们一直在纠缠着?绕了那么多的弯,始终又缠在了一起?”

他喃喃的说:“因为前生我们没能在一起,所以,今生老天不会再让我们分开了。”

“你很相信前生,是吗?”

“是!因为我就是从前生来找你的,但愿这生不会再松开了你的手。”

吃完午饭,温可原终于拗不过我,帮我办了出院手续。我本来想去墓地看看启凡的,但温可原在身边,总要站在他的位置上替他想一下,于是我让他直接送我回家,我没让他陪我上楼,我想一个人呆会儿,他抱了抱我就离开了。

回到房间,又陷入了一份孤独和凄凉,我蜷在沙发上,失神的望着天花板。启凡,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

手机在响,显示一个陌生的号码,我接起来听,一个清脆稚嫩的声音传了进来:“请问你是七月阿姨吗?”

“是的,你是谁呢?小朋友?”我纳闷着,怎么会有小孩给我打电话?

“有人让我跟你说,叫你打开电脑收信。”

“是谁呢?可以告诉阿姨吗?”

“我不知道,阿姨再见。”

我还想再问,那头已经撂了电话。我奇怪着,为什么要叫一个小孩子给我打电话让我收信?是谁?我想了一下回拨过去,那边有人来接,是公用电话。

尽管疑问重重,我仍不由自主的走过去打开了电脑,我在收件箱里发现了排在第一位的新的邮件,标题是:电话是我叫人打的。时间是一点零八分,刚发过来十分钟。我点开来看,这样写着。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7:42

我是你一直在找,也是一直在等的人,如果你有时间,现在到新明路的缘聚茶楼来,我在三号包厢等你。

没有署名,我连看了好几遍,我一直在找,也一直在等的人?我并没有在找或者在等谁啊,他为什么自己不打电话跟我说呢?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如果是怕我听出他的声音,那应该是认识的,既然认识,又为何弄得这么神秘?

我猛然一惊,我想起来曾经收到的蜡烛邮件,难道是那个人?

我没给自己太多的时间分析,拉开门走了出去。刚坐上Taxi,接到罗天的电话,他问我在哪,我匆匆的说了句现在有事必须出去一趟就挂了。

很快,车停在缘聚茶楼门口,我付了钱下车往里面走,我问服务生三号包厢有人吗?她说有,是个女的。我忐忑不安的上楼,这一刻,我突然紧张得手心冒汗。是个女的?会是谁呢?

我站在三号包厢门口,一颗心狂跳着,我理了理凌乱的思绪,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敲了敲门。我觉得我的手指并不是敲在门上,而是敲在了我的心脏上。我竟是如此惧怕门里面的那个神秘的女人。

“进来!”

虽然只有两个字,可是她的声音却是如此的耳熟,在我还没搜索出她的名字时,我的手已经迫不及待的扭开了门锁。

当我清楚的看清眼前这个女子,我整个人都震惊了,似乎无法呼吸,我用力的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的望着她。

“我知道你会来的,坐吧。”她冷冷的声音把我丢掉的魂魄拉了回来,我冲过去一把抓住她放在桌面上的手,她的手是温暖的,她是活着的。我的眼泪也不受控制的滚了出来,我因为激动,声音发抖:“小宇!小宇!真的是你!是你吗?小宇?我太意外了,我以为你……”

“以为我死了,是吗?”她毫不客气的剪断了我的话。她挣脱了我的手,用那么冷的目光直视着我。

“你怎么了?小宇?我是七月啊,小……”

“我不是小宇!”她又一次打断我的话。

“你怎么了?”我困惑的望着她,我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她的表情是那样的陌生和冷漠,似乎还带着某种仇恨。我一时手足无措起来,我想去拉她的手,她往后缩了一下,我刚想开口,有人敲门,一个服务生端着几碟小吃走进来,礼貌的说着:“不好意思,打扰了,今天是我们老板娘过生日,这些小吃是免费赠送的。”放下以后,她就退了出去。

“小宇,你……”

“我说了我不是小宇,我叫小雪!”

我仔细的端详着她,她瘦了一点,头发也剪短了一些,其他的一点也没变,连声音都是一样的,她为什么说她不是自己?

“小雪?你……改名字了吗?”

她很不友好的说:“随你怎么想,我今天叫你来是因为我实在受够了,我希望你能够离开他,让他回到我身边。”

“谁?”我被她说得莫名其妙。

“可原!”

“可原?”我不禁叫了起来,我想,我一定是疯了,或者是在做梦,我居然听见夏小宇叫我离开温可原!他们是怎么在一起的?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是的。”她的神情从一开始那种骄傲转变为哀怨:“我们本来一直都很好的,可自从你出现了以后,他就完全变了一个人,你这么年轻,漂亮,你一定能找到一个比他更好的男人,而且你又那么坚强,我相信,你离开了他,你肯定能够继续活下去的,可是我不同,没有了他我就没有了一切,我会活不下去的,所以,请你离开他,好吗?只有你离开他,他才会回到我的身边。”想了一下,她突然说:“或者,我给你钱?你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可以吗?”

她的话深深的刺伤了我,我的自尊受到了一种莫大的侮辱,我不可置信的看者眼前这个悲哀的女人,她变了,再也不是以前的夏小宇了,变得这么陌生。我叹息着,对她充满了失望:“你怎么跟我说这样的话?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你把可原又当成了什么?”

“是,我知道不该这样要求你,不该要求你离开他,我知道你也一样爱他,可……”

“不,不是!”我打断她的话:“我已经无法再让自己爱上任何人了,我的心早就随着启凡一起死掉了,不过非常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她无助的看着我:“那……”

“你放心,我不会再跟他联系,我会彻底从他生命中消失。你知道吗?爱情,它不是一件商品,谈到钱是对它的一种亵渎,当然,我理解你的感受,小宇,我真的把你当成是我很好的朋友,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仅仅是因为可原的事让你那么恨我,你现在可以放心了,我不会让他再找到我。小宇也好,小雪也好,都不重要了,至少让我知道你还活着。如果没什么其他的事,那我先走了。”我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七月……”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7:43

“你真的可以放心,我说过不再跟他联系就不会。”

“不是,你……可以坐下来吗?”她的语言里揉进了恳求。我在这一刻突然想到了杜枚,我第一次约她出去,在酒吧,她也是这样的恳求我,我心里一酸,情不自禁的坐了下去。

“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她这样一问,又把我问得莫名其妙,我怀疑的看着她:“你不就是小宇吗?夏小宇?你还能是谁?”

她摇头:“不,我叫夏小雪。”

说完,她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我,我拿起来看,这是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婴儿。我在瞬间明白过来,我张大了眼睛:“原来……”

“对,我跟夏小宇是孪生姐妹,她比我早出生两分钟。”

我忍不住问:“那……小宇呢?”

她默然了片刻,然后说:“她死了,就在那天晚上,她的确是死了。”

我猛然一惊:“是你?是你杀了她?”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惶恐:“不,不是我杀的,我没想过要她死的,我只是推了她一下,我不是有意的。”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为什么要杀了她呢?”我真的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能促使她杀死自己的孪生姐姐,这里面要堆积多大的仇恨?

她的眼泪流出来,她用手擦了擦,脸上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复杂神情。她长叹了一口气,慢慢的说:“我不知道上帝为什么要造出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来,却又要让这两个人的命运完全不同,七月,你是个好女人,我跟你说说我的家庭,还有我跟可原的故事吧,我想,你并不是很了解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从来没有在你面前提过我,以及他的妻子和孩子,当然,他也许是太害怕失去你,现在,我没有带任何挑拨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有些事应该让你知道。”

我的脑袋立刻象被某种无形的利器重重地敲到了一样,我呆坐在那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温可原已经结婚了?那么他对我的种种誓言呢?一种被欺骗的感觉顿时淹没了我。原来,我是这样的不了解他。

她喝了一口茶,神情陷入了一片遥远的回忆中,开始了她漫长的成长叙述。

“我的家是在安徽一个很穷很偏僻的农村,妈妈之前生了两个都是女孩,家里就更穷了,连吃饭都成了问题,可是爸爸不甘心,一定要生个儿子,听说妈妈在怀我跟小宇的时候,我爸爸每天都会跪在门口,求老天给他一个儿子,也许是老天每天要管的事太多,他抽不出时间管爸爸的事,结果生下了我跟小宇,我爸爸一看,不仅是女孩,而且还是两个,他开始每天喝酒,我妈妈生下我跟小宇就一病不起,整个家眼看着一点一点的瘫痪,两个姐姐也分别过继给了别人,最后我爸爸决定要把我跟小宇卖给别人,我妈死活不肯,孩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尽管是女孩,她一样舍不得,跟我爸爸争执了半天,也求了半天,最终决定卖掉一个,第二天就有一对夫妇来看孩子了,带了一篮子的鸡蛋还有三百块钱。我跟小宇躺在床上,爸爸让那对夫妇自己挑,挑中哪个就抱哪个走,这时,小宇突然大哭起来,怎么哄都没用,于是,他们毫不犹豫的抱起了我。我现在想,如果当时哭的是我,而不是小宇,也许,我们之间的命运就会改写了。

“其实,我后来的爸爸妈妈是很疼我的,因为他们自己不能生育,只要是我想要的,他们都会想尽一切办法给我。人不能太过于被宠爱,特别是孩子的时候,他们把我宠出了一身古怪而且叛逆的性格,我慢慢的长大,也慢慢懂事了,也从别人那里听说我是被买来的,我当时不相信,又哭又闹的让他们告诉我,他们拿我没办法就把真相告诉我了,第二天我一个人坐了好几个小时的车去了我原来的家,妈妈看到我哭得半死,当他们知道我是逃跑回来的,爸爸不停的责骂我,还动手打我,当天就赶车把我送了回来,一个劲的向我现在的父母道歉,并警告我再也不许偷跑回去。那年,我只有九岁,可是在我的心里却已经懂得了什么叫做恨。从那时候起,我的性格变得更加古怪,在学校里象个男孩一样,逃学,打架,老师都拿我没办法,我也再没叫过现在的父母爸爸和妈妈,我一直沉浸在一种自我虐待和虐待他们的心情中,终于有一次我把他们刚买回来的一台电视拆得稀巴烂的时候,我现在的爸爸忍不住打了我一个耳光,我两天没回家,第三天下午,别人在车站潮湿的一个角落找到了我。他们起先以为我又偷跑回原来的家,去找了没有,又以为我去同学家,我现在的爸爸在那晚下着暴雨为了找我不慎摔断了腿,终身残废。我的良心受到了谴责,乖了一段时间,可是我的本性却无法改变,家里为了治爸爸的腿花掉了所有的钱,对我也不理不问了。在我16岁那年,我跟着从外面打工回来的同学一起去了上海,给父母留了一封信,我在信里说再也不会回去。有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是个怎样的人,他们那么疼我,而我这这么残忍。

“到了上海以后,我在一家快餐店做服务员,一个月五百块钱,本来我没什么想法的,钱多钱少也无所谓,够自己花就可以了,可是在一次偶然,我遇到了另外一个同学,她变得让我不敢认识,从头到脚完全是一副上海小姐的打扮,她告诉我说她在一家迪吧做领舞,一个月三千块钱,有时候还能拿到很多小费,她问我要不要去,我连连点头,一个月三千块钱对我来说简直不敢想。我什么都没考虑就离开了快餐店跟她一起去了迪吧,我一进去就被那种混乱的气氛深深的吸引住了,带给我的是一种无法抗拒的诱惑。第二天我就在那间迪吧上班了,慢慢的学会了怎么应酬不同的客人,也学会了陪客人嗑药就会有意想不到的小费。这时,我认识了一个男人,也是我们迪吧的大堂经理,他叫王浪,有一次喝醉酒他送我回宿舍,就这样很简单的开始了,他对我很好,在外面给我租房子,每个月还给我钱,就在我觉得离不开他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我居然染上了毒品,王浪的本性也渐渐暴露了出来,他早已结婚有了孩子,可是我已经染上了毒品,我没有办法离开他,到最后,他竟然让我去出卖肉体帮他赚钱。我知道,我落入了一个早有预谋的圈套里,可我无法选择。你知道毒品的可怕吗?它真的可以让一个人堕落得完全不要自尊。

“终于有一天,王浪被抓了,可能是我运气好,没被警察抓住,我开始自己联系别人提供毒品给我,可我赚的钱根本不够我吸毒,那段时间风声很紧,正在扫黄,我在没有任何办法的情况回了一趟家,我原来说过再也不回去的,但是我需要钱,他们这些年的生活很不好,看见我回去了,他们还是非常开心,一听说我需要钱,他们什么也没问,东拼西凑的给了我四千块钱,拿到钱我当天就走了,甚至没跟他们说一声。我知道这四千块钱是远远不够的,于是我又回了一趟原来的家,他们已经搬走了,我经过几番周折终于找到了他们,他们的生活完全变了,还买了房子,最可气的是,他们居然把我当成是小宇,对我却只字不提,我从他们口气中知道小宇跟杜枚很早就出去打工了,赚了很多钱,不仅把所有的债还了,还买了房子,我心里很恨,如果当初他们不狠心把我卖掉,我怎会沦落到这种地步?然后我就把自己当成是小宇,从他们手里骗了两万块钱,又回到了上海,临走的时候我带了这张照片,我在时时刻刻告诉自己,是他们把我害成这样的。

“到了上海以后,没多长时间,所有的钱又没了,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我想到了一个变态的方法,那就是去撞车,如果死了那就死了,如果没有,那就敲诈,也许是老天让我命不该绝,我一下子就撞到了可原的车上,他送我去医院,并且说花多少钱都要把我治好。其实我撞得不是很严重,可是为了钱,我努力的装出一副临近死亡的样子,他没日没夜的照顾我,我向他编了一个最最悲惨的故事,以次来博取他的同情,他居然完全相信了,出院以后他帮我租了房子,说等我身体好了之后再去帮我找工作,我就这样不顾一切的爱上了他。我后来想,也许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只是为了来认识他的。他告诉我他刚毕业北京电影学院,他已经结婚了,有一个很漂亮的妻子跟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女儿,他妻子是做整容的,叫白云,他们的感情很好,他不能做对不起他妻子的事,可是我不管,我爱他已经爱到无可救药,我不要他给我任何承诺,只要有时间能陪陪我,我就心满意足了,我用尽了所有的温柔去感化他,终于我们走到了一起,我为了他可以放弃一切,包括戒毒。可原一开始并不知道我在吸毒,他给我的钱根本不够我买毒品,但为了他我不想继续走以前的路,我害怕他知道我的过去会离开我。在那个时候,我想到了小宇,于是我去找她,她做梦也没想到我会去找她,而且在我身上发生了那么多不可想象的事,她把所有的钱都给了我,又哭着对我说一定要把毒戒了。其实,我一直不知道自己原来是那么恨她,没见到她之前,我只想着恨父母,见到她以后,我才想到所有的悲剧都是她造成的,如果当初她不哭,也许别人抱走的就是她了。所以,我常常问她要钱,我觉得这是应该的,因为,她欠了我的。

“有一天深夜,我躲在洗手间注射毒品,没想到被可原发现了,他冲过来扔掉我的针管,重重的打了我一个耳光,他说我太令他失望了,我哭着求他原谅,只要他不离开我,我什么都可以为他做。他要把我送去戒毒所,我不肯,我向他发誓,我一定能戒掉,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却是那么痛苦,你无法想象,当毒瘾发作的时候,那是一种怎样的折磨。我让他把我绑起来,我痛苦的把头往墙上撞,好几次他都看不下去,他想放弃,我坚持着,忍受着这种万剑穿心的煎熬。可能是我这种毅力感动了上苍,我终于把毒戒了。

“本以为生活可以就此平静下去,可原却在去年发生了一场意外,那次车祸近乎要了他的命。可原出事的当天下午,他的妻子白云就从北京飞到了上海,她是个很漂亮而且很有气质的女人,她见到我并没有象我想象中的那样破口大骂,她反而很平静的说谢谢我,这让我不知所措,但更让我不知所措的是医生抢救完可原带给我们的结果,医生说,可原也许永远不会醒来,这个结果无疑给了我跟白云一个致命的打击,我们在那一刻突然就变成了好朋友,我跟白云一直守在可原的床边不敢离开半步,我们在等奇迹出现。

“不知道是不是我跟白云感动了上天,可原在昏迷后的第六天,真的奇迹般的醒了,我跟白云激动的问他有没有哪儿不舒服,他完全不理会,只是一个劲的叫我们拿镜子给他,他对着镜子端详了半天,反复的念着自己的名字,又倒过来念,最后说了句‘真好’,我跟白云以为他被撞傻了,忙问他认识我们吗?他看了我们半天,然后说‘你是白云?你是小雪?白云?小雪?知道了。’然后就再不说话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7:43

“可原出院以后,他不肯跟白云回北京,继续留在上海,白云也没办法,就自己回了北京,带了一肚子的疑问回去的,其实我也一样觉得奇怪,可原就象完全变了一个人,变得不爱说话,常常对着电脑发呆,好象有什么心事。一天深夜,我从梦中醒来,发现他正坐在电脑前看东西,我走过去看,他正在看你写的《七根蜡烛》,看完以后他就说要去找你,他要把你的小说拍成电影。然后第二天我们就到了这里,当天晚上我去找了小宇,下了好大的雨,就她一个人在家,她说阿辉接你去了,我问她有没有把我的事告诉别人,她说谁都没说,我问她要钱,她不肯给,她不相信我戒了毒,她说不给我钱是为了我好,我本来就因为可原的事心里烦躁,于是就跟她吵了起来,越吵越厉害,她居然打了我一巴掌,这一巴掌把我所有的怨恨都打出来了,我狠狠地推了她一下,谁知道就这么一推却要了她的命,她的头正好撞在桌子的角上,我并不是真的想要她死的,我一下就慌了,我摸到口袋里以前买的安定片给她吃进去,想想还是不行,我不想坐牢,于是我就把她放到阳台上,割破了她的手腕,制造成自杀的现场,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相信我,七月……”

她停下来,泪意哽住了她的喉咙。我深深的叹息着,故意也好,不是故意也好,夏小宇已经死了。

她点了一根烟,用手拭去了脸上的眼泪,接着说:“我没想到可原会爱上你,我只是以为真如他所说是找你拍电影,他追着你去你老家,出了车祸以后从医院逃跑只为了去找你,包括他这次在医院为你自杀,我统统都知道,我本来没想过要来找你的,可是我实在忍不住了,我觉得自己就快死了,同样都是女人,你能理解我的感受的,对吗?”

我看着她:“那些三更半夜打进来的电话,都是你打的,是吗?”

她低下头去,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是的,是我打的。”

“杜枚也是你杀的!”我直视着她。

她抬起头,脸上是一种惊讶的表情,她说:“七月,你真的很聪明。”

“因为我想不出,除了你,还会有谁去杀她,那么,那些邮件也是你寄给我的?”

“什么邮件?”她一脸的茫然,看来跟她没关系。我摇摇有:“那你为什么没杀我呢?”

“想过,但是我不能,可原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我如果杀了你,我不仅得不到他,反而会永远的失去他,所以我能做的,就是吓唬你,让你以为是小宇的鬼魂给你打电话。”

多么悲哀的女人,多么悲哀的爱。在这一刻,我突然不忍心责怪她。

“七月,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吗?”

我对她微笑着,从桌面上轻轻的抓住她的手,一切都已真相大白,我的心情反而特别的平静。我说:“如果早跟你认识,也许我们现在会是很好的朋友。小雪,你记住,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悬崖,也都会碰到正站在悬崖的边缘,进不能进,退不能退。没有人能够完全可以支配自己的生命,你是个聪明的女孩,你经历了那么多,所以你对人性产生怀疑,其实,人的本性都是善的,试着放下心里的恨,你会觉得自己原来比别人幸福。我走了,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她呆呆的望着我,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站起身,我刚准备离开的时候,门却开了,罗天带着几个警察走了进来,我一时楞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我转头去看夏小雪,她的脸上出奇的平静,我向她解释:“不是我……”

“我知道。”说完她又看着罗天:“你终于还是来了。”

罗天一脸严肃的说:“我们在那根铁丝上发现了你的头发。”

“你早就知道杜枚是我杀的?”

“可以这么说。”

“那……你上次为什么没抓我?”

“因为……”罗天的视线落在了我的脸上,他说:“我不确定你还有没有同伙会伤害她。”

夏小雪笑了起来,她看着我,她说:“七月,我真的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男人为你不顾一切?”

“把她带走!”罗天说。

一副冰凉的手铐套在了夏小雪的手腕上。

罗天说:“人性是善的,但是法律也是公正的。”

门口的时候,夏小雪回过头来,她说:“七月,告诉可原,我在下一个轮回里等他!”

我终于明白,她有多爱温可原!

然而,法律是公正的,等待着夏小雪的,将是一场无声的判决!

他们都走出去以后,我怔怔的望着罗天:“你为什么会……”

他不说话,从桌子上端起一碟小吃,从底部取出一台超薄的录音机,我恍然大悟:“哦!原来是那个服务员!可是,可是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呢?我并没有告诉你。”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给我:“对不起啊,没经过你的同意我复制了一把,现在好了,物归原主!”说完,他就大步走出去。

我小跑着追上他:“你在跟踪我?”

“不是跟踪,是保护!”

我白了他一眼:“狡辩!”

他跨在摩托车上,对我说:“上来吧。”

我一边坐上去一边问他:“去哪?”

“请你吃饭。”

“为什么?”

他说:“犒劳你啊,这个案子你的功劳最大,我打算把你写到我们局里的光荣榜上去。对了,你刚刚说什么邮件?”

一提到邮件,我的心立刻又沉了下去。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7:44

第 十八 章 七根蜡烛

夏小雪的故事,让我就象从一场昏昏沉沉的梦里,猛然间觉醒过来了一样,我不知道是应该感谢她,还是应该怨恨她告诉我这一切,人活一世,短短几十年,还是糊涂一点比较好,如果太明白,就会变成一种痛苦。是的,我的心已经很痛很痛了,我无法平静的消化夏小雪带给我关于温可原的故事,从相识到现在,这中间的点点滴滴,他的信誓旦旦,包括他拿刀割自己的手腕,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吗?如果是出于他的真心,那么他对我所做的一切,先抛开夏小雪不说,他给我的那么重的誓言,于他妻子何义?又于他女儿何义?

我终究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也许,离开才是唯一的出路。

决定好以后,我去了一趟启凡的墓地,太阳快要下山了,冷冷的风吹得墓地两旁的荒草轻轻摇摆着,仿佛也在诉说着一种离别与不舍。

启凡,我相信这段时间发生在我身边的事,你一定看得清清楚楚,对吗?我不需要对你做任何隐瞒,你是这样的了解我,而且我知道,你一直都活在我的身边。我无法面对这一切,也不知道怎样救自己,启凡,我想离开这儿一段时间,也许我会回卧岭村一下,也许会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但是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因为你在这里,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留在这里的。离开之前,我想去做一件事情,现在跟你商量一下,苦儿也到了该上学的年龄了,前几天我去看过她们了,苦儿又长高了许多,越来越讨人喜欢了,她不是先天性的哑巴,所以我想,把你留下来的钱送苦儿去上学,然后再把多余的给苦婆,让她带苦儿去看病,你说好吗?启凡,我一直相信,上天自有好生之德,它不会让悲剧永无止境的。所以,你在这等着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然后,我们再也不分开!

刚准备离开,手机在响,是罗天打来的,他问我在哪,我说在墓地。

“我已经查出来了,那辆被烧的车最后是借给了张毅。”

“什么被烧的车?什么张毅?”我一时没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

“就是跟安医生同一天发生的一起事故,你忘记了吗?还有张毅,就是那个老婆婆失踪的孙子,长得很象安医生的,你想起来的没?”

我看了一眼启凡的墓碑,迈开腿向外面走去,我说:“嗯,我想起来了,最后是借给了张毅吗?”

“是的,但是我们现在还没找到他,也没找到他的尸体。”

“哦。”

“不过,七月,我现在有一个很大胆的假设……”

我还没听完罗天后面的话,我一眼就看见靠在一辆Taxi旁边的温可原,我还没来得及挂罗天的电话,温可原飞快的冲过来一把抓住我,他说:“跟我走!”

“我不跟你走。”我想挣脱他,手臂被他死死抓住。

“你答应过跟我走的。”他看着我,眼睛里有着某种绝望。

“我没答应过,你放开我!放开!”我的脑子里全是夏小雪,以及夏小雪说的那个关于他的故事,我无法原谅他。

他没再说话,直接把我扛了起来,手机掉在了地上,罗天的声音仍从电话里传来,模糊得听不清楚。

“放开我!你要带我去哪?我不跟你走!我这辈子也不想见到你!放开……”

他不理我,把我硬塞进Taxi,我这次没那么听话,对他又踢又打,他仍沉默不语,紧紧地圈住我的手臂任由我发疯。

他把我带到一间酒店的客房,他把门反锁,然后把我丢在床上,我刚想起身,被他死死压在身下,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也无法动弹,他说:“七月,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每次你都要折磨我一次?”

“你先放开我!”

他说:“不放,放了你就跑了。”

“我不跑。”

“真的?”

“真的!”

他一松开,我站起来就要往门口跑,他冲过来从后面抱住我,大声的说:“别跑!为什么?七月?我都已经对你这样了,你还想要我怎样?你说呀!你是不是真的想让我死掉你才甘心?”

所有的委屈、心痛、愤怒集于一点,我猛地挣脱他,眼泪决了堤的往外涌,我对他喊:“我不想要你怎么样!我又能要你怎么样?你问我为什么?我还想问你为什么呢!我什么都知道了!夏小雪全都告诉我了!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7:45

“不是,你听我解释,不关我的事。”

“不关你的事?是夏小雪不关你的事,还是白云跟你的女儿不关你的事?”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你才会明白,但她们真的跟我没关系,你相信我,七月,我这一生只爱过你一个人,我也是为你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我冷冷的看着他,就象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一样,他居然说她们跟他没关系?如果一个男人,他连最基本的责任心都没有,那么他还有什么值得我去信赖?我失望的说说:“我不管她们跟你有没有关系,我只知道,我跟你也不会再有任何关系了。”

我转过身去,又被他抱住,他哽咽着说:“你难道真的忘记了吗?你忘记了我们在前世是那么相爱?”

我闭上眼睛,任泪水象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洒落,我的心也碎了一地。我咬住嘴唇,狠下心来说:“我不会再相信什么前世了,我们是不可能的,永不可能!回到白云身边去吧,她跟女儿需要你。”

“你真的不跟我走吗?”

我不语。

“你情愿死也不跟我走,对不起?你情愿选择死亡,对不起?七月,这些话都是曾经你对我说的,为什么你全部忘记了?为什么……”

很快,我的鼻子跟嘴巴被一块布捂住,顿时,一股浓烈的味道扑进鼻孔,直冲向头顶,我眼前一黑,顺着他的身体滑了下去。

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自己正赤身裸体的站在一条不知道去往何处的路上,两旁是高大的梧桐树,地上全是枯黄的落叶,我站在那里想,我应该找点东西把身体遮住,万一有人来了,看见我什么也没穿那怎么行。于是我走到路边,捡起一些细的树枝,密密麻麻的往身上裹了起来,总算是裹好了,等我站起来一看,才发现两头的路是一样的,我一时分不清自己应该是朝哪边走,我随便朝着一个方向走,没走几步觉得错了,然后我又掉头,可是没走几步我又觉得错了,走过来掉过去,如此反复折腾,我就彻底分不清来时的路了。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眼前的路忽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座坟墓,我看清楚来,一座是启凡的,还有一座是我的,不知何时我们已经被葬在了一起。

我已经死了吗?为什么我自己会不知道?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冷得没有任何温度,我听别人说,如果身体没有了温度,这个人就是死了。难道我真的死了?

这时,我看见我的坟墓从中间裂开了一条缝,一个女人从里面升了起来,她盘着头发,穿着婚纱,我看着她的脸,那不是我吗?她现在的样子就是我那天结婚时的样子,她微笑的看着我,她轻声叫我:“七月。”

我问她:“你是谁?”

她说:“我是你呀。”

“那我于是谁?”

“你也是我呀,来,到我这里来,七月,拉住我的手,你就再也没有痛苦了,来……”她向我伸出手,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蛊惑的力量,我不由自主的慢慢向她靠近,就在我快要抓住她的手的那一刻,身后传来一声嘶喊:“别去!七月!”

我猝然转身,启凡模糊的身影只停留了片刻就消失不见,等我再回过身来,坟墓里的自己也不见了,我对了寂静的空气大声的呼唤:“启凡!启凡!你出来啊……”

不知道挣扎了多久,我的身体渐渐有了知觉,手臂上传来一阵刺痛,我忍不住轻哼了一声,耳边随着响起一串焦急的声音:“七月,你醒了?七月?醒了是不是?”

我慢慢的睁开眼睛,触到温可原温柔而灼热的眸子,我想翻动一下身子,然而却是如此的虚软无力,我挤出一丝声音:“我这是……在哪里?”

他把针头从我手臂上拔了出来,用手指按了按,帮我把袖子拉下来,我问他:“你在……对我做什么?”

他俯下身来吻了吻我的唇,他说:“你太不听话了,我一下没看住你,你就不见了,这样你就再也跑不掉了,七月,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你怎么可以……这样?”我环顾着四周,发现这里是一个很大的石洞,墙壁上点了一些火把跟蜡烛。我这是在哪里?

“你是在问我吗?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吗?七月,你好好看看我,你想起来我是谁了吗?”

我茫然的看着他:“你不是可原吗?温……可原。”

“不,我不是可原,我不是温可原,我知道你能想起来的,你再好好想想!”

我忽然想起来夏小雪的事,于是我说:“你也是双胞胎?那可原呢?”

他显然有些生气了,他说:“见鬼的双胞胎!可原已经死了!我说了我不是他!你再好好看看我!看着我的眼睛!对!想起来了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7:46

“可原……”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说了不是可原!好!我会让你想起来的!”他把我扶了起来,让我靠在石壁上,一股冰凉的感觉顿时渗透全身,我也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看看这里,七月,你看看这些蜡烛,一共有七根,对吗?现在你总该想起来了吧?”

我数过去,不多不少,正好七根。我猛然想起了那些蜡烛邮件,我不可思议的望着他:“原来……是你?”

他惊喜地扑过来抓住我的手,他说:“七月!你终于想起我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想起我的!”

我不解的看他:“你为什么要给我寄那些邮件?为什么?”

他楞了一下,放开我的手,痛苦的抱住头,然后抬起头问我:“你真的一点点都不记得吗?如果你不记得你怎么能写出《七根蜡烛》的?又怎么能把我唤醒的?”

我木然的盯着他看,好象完全不认识他了一样。

我的表情显然刺伤了他,他一把将我拉了起来,抓住我的肩膀:“好!我现在告诉你!我叫袁克文!袁克文!你听清楚了吗?你还记得吗?”

我默默的念着:“袁克文?”我努力搜索着这个名字在脑海里的记忆,可是任我怎么想,依然是一片空白!这个名字对于我来说是完全陌生的!

他将我往后一推,我的脑袋撞在石壁上,我忍不住轻轻呻吟了一声。他不管我,站了起来,他慢慢的说:“我叫袁克文,我是从前世来找你的,我们曾经那么相爱,可是我不能带你走,因为我是袁世凯的二公子,而你是一个青楼女子,我出生在那样一个家庭,注定是要受世人瞩目的,我不是不爱你,我也不是不想带你走,只因为我们的爱情终究是冲不破世俗的,史书上写我1931年病死在重庆,其实不是的,我是被你烧死的!你的《七根蜡烛》里不是写得清清楚楚吗?你把我们的相识到结局不都一个字一个字的写出来了吗?你怎么能够忘了呢?”

我不敢相信的看着他,我猜想他一定是疯了,要不就是我疯了,我居然听见他说自己是袁世凯的二公子,而我是一个青楼女子,我写的《七根蜡烛》是在写我跟他的前世!这么荒谬的事情让我怎么相信?我说:“你疯了,可原。”

他又冲过来抓住我:“我没疯!没有!我说的都是事实!而且我不叫温可原!那个该死的在去年那次车祸中就已经死了!我只是借用了他的身体,其实,我一开始并没有喜欢你,我是想要报复的,可是去了一趟卧岭村我才真正的爱上了你,你记得吗?我一直都在提醒你,我告诉你好多次我们前生就认识……”

我想起来夏小雪说过温可原在去年的车祸中奇迹般醒来的反常,可是我仍然不相信前生的说法,换成任何一个人我估计也不会相信。我宁可相信他疯了,是的,他疯了!

他说:“七月,现在你都知道了,那你跟我走吧,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我们本来就不属于这里,对吗?”

“不,可原,我不会跟你走的,永远不会。”

他抓住我,那么用力,似乎要把我捏碎一样,他说:“你敢说你从来没爱过我吗?”

我看着他,平静的说:“在这之前,我也一直以为自己爱过你,直到现在我才知道,由始至终我只爱过一个人,那就是启凡!”

他逼近了我:“他死了你也爱他?”

“是!”

我的话完完全全的刺痛了他,他放开我,突然仰头狂笑起来,那笑声里带着一种空洞和破碎,也让我毛骨悚然!

他停下来,用一种全然陌生的神情凝视着我,我浑身打了个冷战,我突然后悔刺激到了他,我应该先稳住他,逃出这里再说的。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七月!你会后悔的!”说完,他站起来,径直朝石洞中间旁边的一条通道走去。

他要做什么?

温可原走后,我试着扭动身子,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马上逃离这儿,并且要以最快的速度!可是任我费了多大的力气,我仍只能稍稍挪动一点点,悲哀的泪水在这一刻开始泛滥,我不知道温可原给我注射的是什么,我无力的把头往石壁上撞着,心底呐喊着:“启凡!启凡!你如果在天有灵,你快来救救我!我现在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了……”

耳边似乎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我听清楚,那是轮胎慢慢摩擦地面的声音。我屏住呼吸,盯着温可原刚开始走进去的通道口一动也不敢动。

然后,我看见温可原推着一张轮椅出来,轮椅上坐着一个奇怪的人,从头到脚,被一层厚厚的纱布裹住,整张脸也被裹住,只露出一双紧闭着的眼睛,和一张被胶带粘住的嘴。我木讷的看着他,他是谁?温可原为什么要把他绑在轮椅上?还要把他裹得如此密不透风?完全象一具木乃伊!

温可原没有任何表情的看看我,然后用力的拍了拍那个人的脸:“醒醒!睁开眼睛!看看你面前的人是谁?”

轮椅上的人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看见了我,我们的视线交织在一起,时间仿佛凝固了,我不可置信的望着他,我爱了七年的男人,他没有死!他还活着!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我失声叫了出来:“启凡……”这声发自内心极处的低喊,负载了我多少的苦楚与想念。“启凡!”终于能当面叫他的名字了,不是痴想,不是乱梦,而是真真实实的,他就在我的面前!他没有死!“启凡!”我哭出了声音。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7:46

他的眼神由一开始的呆滞,随着我一声声的低唤,慢慢转变为惊鄂,最终变成恐惧,他骤然从鼻孔里发出一阵象动物般的闷哼,继而闭上眼睛疯狂的扭动着身子,轮椅随着他的扭动“格格”直响。

“启凡!启凡!我是七月呀!我是你的七月!你还活着……”我挣扎着想要扑过去,却虚软的从床上翻了下来。

启凡本能的想冲过来扶我,动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是被绑着的,他痛苦的仰起头,身体僵直着。

“好了,总算让你们见面了,七月,他没有死,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呢?”

“你这个疯子,你快……放了他。”

温可原象想起了什么似的,他说:“哦,对了,应该让你们说说话。”

他话音刚落,用力的撕下了启凡嘴上的胶带,启凡立刻大口的喘着气,一双眼睛因为刚刚的过度激动此时变得通红。

“启凡!你跟我说话!启凡!”我无力的趴在地上,泪涟涟的望着他。

“不!不!我不是启凡!我不是!”他沙哑的喊着。

温可原一把扶正启凡乱扭的脑袋,他说:“虽然我没有把他烧死,但是在另一辆车里面……,七月,你想看看他现在的样子吗?”

“不!不要!不要!”启凡爆吼出来,他已经濒临疯狂的边缘:“你杀了我吧!我求你!不要啊!不要!”

“为什么不要?”

温可原说话的时候,手已经去拉缠在启凡脸上的纱布,启凡扭动得更厉害了,但被温可原死死的控制住,他仅剩的反抗只有那一声比一声更为凄惨的哀嚎:“不要啊!不要!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你一刀杀了我吧……”

在温可原拉完纱布以前,我以为自己已经有十足的心理准备,可是当我看见启凡那张扭曲,溃烂的脸是,不禁恐怖的瞪大了眼睛,那是一副可怖的烙印,爬满了扭曲疤痕的烙印!

我的反应深深地刺伤了启凡,他更剧烈的扭动着身子,发出一种野兽般的哀叫:“不!你快把我杀了!杀了我!”

“怎么了?七月?你不是连死都不怕吗?你刚刚还说他死了你也爱他,他现在这个鬼样子你还敢爱吗?”

是的!假如在结婚当天就让我看到启凡这副模样,我也许会害怕,甚至于会放弃,但是现在,已经历了种种苦痛,不管他被烧成什么样子,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他还活着!还能与我相爱!

“启凡!”我不顾一切的向他那里爬去,“启凡……”

“不!不要过来!我不是启凡!”他疯了一样扭动着四肢,温可原的手一松,启凡连人带轮椅一起翻倒在地,他死命的把那张脸往身体里勾去:“天那——”

我仍坚持着靠近他,我从石阶上翻了下来,我一边往他身边爬一边哭着:“启凡!启凡!你别这样,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不要紧,我的生命是系在你的生命上,而不是系在你脸上的。启凡,你听到了吗?啊——”

温可原冲上来一脚踩在我的手上,钻心的疼痛使我大声的叫了起来。

“不要伤害她——”启凡想过来救我,可是他一抬起脸又立刻缩了回去,嚎啕大哭起来。

我抓住温可原的腿,苦苦的哀求他:“求求你,可原,放了启凡,要不你就让我们死在一起!”

温可原脚下一使劲,我又叫了起来,他蹲下身子,抓住我的头发,抬起我满是汗和泪的脸,他说:“你想死,是吗?好,我成全你们!”

“你想干什么?放了她!疯子!”

温可原松开我,我终于爬到了启凡的身边,我贴着他蜷缩成一团的身体上,我现在连伸手去拉他的力气都没有了。我轻轻的说:“启凡,我终于再也不用跟你分开了。”

温可原说:“好吧,那就一起死吧,我原本就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

说完,他撕开了上衣的纽扣,在他的腰间,赫然绑着一捆炸药。

“不许动!”随着一声严厉的喝斥,我看见罗天冲了进来,他用枪指着温可原,冷峻的脸上散发出一种让人晕眩的光。

我说:“罗天,启凡没死!他还活着!”

“我知道,死的那个是张毅!”罗天对我说,但他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温可原。

“你来得正好,多了个人陪葬。”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7:47

“温可原,你做了那么多坏事,你逃不掉的,我劝你还是自首。”

温可原笑了起来:“自首?我为什么要自首?我做了很多坏事吗?”

“你让张毅做了安医生的替死鬼,还有,胡慕扬也是你杀的!”

温可原的笑容有些僵硬了。

罗天接着说:“你不要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你别忘了法网恢恢。我们在胡慕扬的通讯录里找到了一个你专用的电话号码,这个号码跟张毅通讯录里的是一样的,其实,很简单。”

一切被拆穿,温可原反而变得从容了起来,他说:“好啊,那你开枪吧,大不了一起死。”

“可原!”一声苍老的声音传了进来,我循声望去,这一望不要紧,我整个人都震住了,我控制不住的叫了起来:“苦婆……”

她没理我,她直直的站在那儿,凌乱的白发轻轻舞动着,象一尊伫立了千年的塑像!

“你来干什么?我跟你没有关系!”

苦婆闭上眼睛,马上又睁开了,她的反应又让我震了一下,她根本不瞎!她正在深深的望着温可原,仿佛她的眼里已经没有了任何人,而这种眼神,只有在面对自己最爱的人才会这样。

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苦婆也疯了吗?

“你,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我早猜到你不是瞎的。”尽管温可原这么说,但他的声音已经有些心虚了。

“可原,跟我回家吧。”

“跟你回家?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家?我跟你没有关系!而且,我不是温可原!”

“我知道你不是可原,从你在医院醒过来的第一眼,我就怀疑你不是可原,在你看到苦儿毫无反应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是可原,当你帮我亲手挖出那具尸体的时候,我就确定你不是可原,因为她是我的亲妹妹!是的,我把她杀了,因为她疯了,我不想让她继续痛苦。”

温可原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慌:“你……你是谁?”

苦婆没有说话,沉默了片刻,她抬起手用力的扯掉了银白色的发套,顿时,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散了下来。我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她继续从下巴处撕下一层皮,那层皮就顺着她整张脸剥落了下来,露出了一张异常美丽的脸,她的脸象婴儿一样的光滑。

在我醒悟到她是谁之前,温可原已经叫出了她的名字:“白云?为什么会是这样?”

她温柔的说:“可原,我不管你现在是谁,这都不要紧,我只知道,你是我的丈夫,苦儿的爸爸,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我从来没有这么辛苦的伪装过自己,可原,放下心里的仇恨吧。”

“不,你别过来……”温可原已经开始慌乱,他连连后退,手里拿着打火机,一副要点燃导火线的架势。

白云毫无惧色,仍在慢慢向他靠近,继续万般柔情的说:“可原,爱一个人并不是一定要占有的,如果束缚在一起的不是幸福,而是痛苦,为什么不放她去飞呢?让她去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份幸福不是更好吗?可原,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在等你,等你回到我的身边,我需要你,苦儿也需要你,不要在继续伤害别人了,也不要以为自己一无所有,你还有我,还有苦儿,不是吗?”

当白云就要触碰到他的那一刻,他骤然爆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不——”

他打开火机,迅速的点燃了那跟缠在他身上的导火线。白云在扑上去的一刹那,回头对我喊了一句:“帮我照顾苦儿!七月!”

“快趴下!七月!”罗天喊。

我本能的趴在了启凡的身上。

与此同时,罗天也扑到了我的身上。

随着一声巨响,淹没了一切。

一切都结束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7:48

尾 声

一年后。

《七根蜡烛》被我改写后正式出版。

我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转头看了看床头柜上的闹钟,早上八点整。

我坐了起来,拿起桌上的报纸来看,我的小说被刊登在报纸上,书的封面跟简介占了刊面的三分之一。我笑了笑,把它放回去,眼角触到枕边的一本书《风流公子——袁克文》,我拿起来翻了翻,然后对着厨房的位置喊:“启凡!”

他从厨房走出来,坐在床边吻了吻我,他说:“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我早餐还没做好呢。”

我看着他,经过两次植皮手术,他的脸已经基本复原,我勾住他的脖子:“今天要做最后一次手术,有信心吗?”

“有!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虽然这么说,但是我知道他心里的紧张,每次的手术带给他都是一种致命的疼痛。

我问他:“苦儿呢?起来了吗?”

“嗯,早起来了,在院子里玩呢。”

我松开他,说:“我去看看。”

“小心一点啊。”

我走出去,贪婪的呼吸了一下早上清新的空气。院子里,苦儿正在放风筝,她穿着粉红色的小裙子在草地上奔跑,看起来就象一个小精灵。

远处传来一阵摩托车的马达声,罗天车没到声音先到:“苦儿!快来看看罗天叔叔给你买什么了?”

苦儿一路小跑过去抱住那个洋娃娃,罗天一把举起她在空中旋转着。我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心想,这,也许就是幸福!

罗天放下苦儿对我喊:“七月,搬到这习惯吗?”

“习惯啊,你呢?你跟你们局长的女儿怎么样了?你别老这副德行,要学会讨女孩喜欢,不然你真没人要了。”我边说边下楼,都快下完楼梯了,我脚下一滑,我惊呼一声,坐了下去。

苦儿扔掉手里的洋娃娃飞快的跑了过来:“阿……姨……姨……”

我一时忘了疼痛,怔怔的望着她,我激动得声音发抖:“苦儿?你刚刚叫我什么?你再叫一遍!苦儿!哦!苦儿!”

我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眼泪落了下来:“苦儿,你终于开口说话了!感谢老天!你终于会说话了!”

罗天站在那里一脸的傻笑。

“开饭了!我的天使们!”楼上传来启凡幸福的喊声。

是的!我们是幸福的!

这个世界也是美丽的!还有人类,天赋了那么美的感情,足以化戾气为祥和。我怎能不爱这个世界?人类因为有了爱心,生命才有了它真正的意义!一切都是美好的!


~~~~~~~~~~~~~~~~~~~~~~~~~~~~~~~~~~~~~~~~全文完~~~~~~~~~~~~~~~~~~~~~~~~~~~~~~~~~~~~~~~~

珍珠丸子 发表于 2007-3-22 03:15

:( :o :o
结局至少不是差到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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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七根蜡烛》--作者:上官v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