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8 15:31
你以为我是谁
车到门口停,没进门,先在门口迟疑了一会儿。
狸宝专卖两扇门都朝外敞开着,铜铃在门顶上被风吹得叮零零的响,店里头一团漆黑,就跟外头的光线一样。
没有人影,包括鬼影。
又在原地站了片刻,几个路人说说笑笑从我身后走了过去,落地窗上倒映出他们经过瞬间看向我的脸。我头一低朝店里走了进去。
店里还保持着白天那些人检查过后留下来的凌乱。一些淡淡的味道从厨房里散了出来,某种化学药水似的气味,在这样寂静又凌乱的空间里让人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随手把边上凳子翻到桌上,我听见滴滴答答一阵自来水的声响从厨房里断断续续传了过来。
是水笼头没关好?
琢磨着加快步子往厨房门口跑,没跑出两步,眼角边一抹艳红的色彩无声一闪。
“他们走的时候不太高兴。”再一闪,人已到了我身边。盘腿往桌子上一坐,一双桃红色眸子静静望着我。
“哦。”应了一声。手下意识插进裤子袋,裤袋里塞着那张从术士这里买来的驱邪符:“他们几时走的。”
“三小时前。”
“那会儿你在?”
“对。”
“他们有说什么没。”
没言语,方绯把一卷纸头朝我丢了过来。
伸手接住打开扫了一眼,是叠表格,上面几个大字:续营运要求提请单。我抬头朝他看看:“这是……”
“他们让你填完了寄给他们。”
“哦。”三下两下折起表格塞进口袋,看看他不再吭声,我头一低继续往厨房方向走。几步来到门口,还没进门,冷不防脖子后轻轻一缕风扫过。
随即扑鼻而来一阵桃花香:“好奇怪的味道……妹妹,你上哪儿去了。”
我被突然贴上来那张冰冷的脸冻得一个激灵。急急推开他加快步子奔进厨房,一脚才跨进门坎,我整个人蓦地一震。
厨房里有个人。
背靠着墙坐在煤气灶旁的水池里,她的头斜搭在水管上。这姿势似乎是在看着我,可是一双正对着我的眼珠子在窗外时不时扫过的车灯下看起来像蒙着层白雾。白雾里什么都没有,除了几根爆裂开来的血丝。
水笼头里渗出来的水一滴滴打在她胳臂上,再顺着她的手臂滴滴答答往下淌。
是白天那个年轻的女检查员。
“为……什么……”半晌听见自己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我下意识朝后退。
这同时身后响起方绯不紧不慢的话音:“她自己回来的。”
我一惊。
卒不及防间迅速收住脚步,可是背已经撞到了身后那具冰冷的身体。身体很软,也很轻,就像他嘴里低低说出来的声音:“我问她,愿意么?她说愿意。”
话音落,两只手轻搭在了我的肩膀上,伴着阵桃花的清香:“妹妹,你说她的腿是不是很美。”
我僵着身体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被他强迫着面对着池子里那具女尸。池子里满溢出来的水早已把她的短裙濡得透湿,一道道沿着她的腿往下淌,这让她一条失了血色的腿看起来玉似的光滑。
“真漂亮……”头枕在了我的肩膀上,方绯轻轻地叹:“腿漂亮的女人,一般味道会比较好……”
“走开!!”一声尖叫从我嘴里爆发了出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8 15:33
低头猛撞开他的身体,趁他愣神间用最快的速度猛抽出裤袋里的符朝他脸上用力一贴。贴中霎那我瞥间方绯的脸色似乎变了变。
随之一声低哼,他朝后连着倒退数步,眼见着正要伸手抓向脸上的符,陡然间身子一抖,他整个身体突然融解似的化作一团淡粉色的雾在我眼前四下散开。
我呆了呆。
因为没想到这张符的效果会这么神。
只是往他脸上那么轻轻巧巧地一贴,这少说也已经成精多年的桃花煞就那么消失了?记得那时候狐狸做的符,可是被他三下两下就撕成了碎片的……
狐疑间,头顶咯咯一阵笑,笑得我头皮冷冷地一麻。
几乎是同时一缕桃花香风似的一阵从头顶压了下来,在我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的瞬间,两只冰冷的胳膊软软环住了我的肩:“妹妹,这是什么,你给我带回来的礼物?”
我沉默。
鼻尖上一张金黄色的符,随着拈住它那只苍白的手在我眼前轻轻抖了抖,片刻嘭地声燃起道亮蓝色的焰。
符在焰火中间迅速萎缩成一团。
然后蝴蝶似的飞扬而起,几个跌荡,在我急促的呼吸里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啧……下次再带,带点更有意思的,”目光转向我,方绯一双眼在黑暗里像两朵盛开在阳光下的罂粟:“好么妹妹。”
我用力挣开他冰冷的手:“滚开!”
“滚?”眉梢微挑,眼梢里一丝奇特的笑:“呵……小鬼,你以为我是谁呢……”
我没言语。
他又笑:“我是妖。”
淡淡三个字。突然间我觉得自己全身不自禁地寒了起来。
一个激灵正想夺路朝厨房外跑,可随即发觉自己两条腿像是石化了似的,无论我怎么用力,它们怎样也动不了。只能一动不动保持着这样僵硬的姿势呆看着他,他那张美丽却让我恐惧得发抖的脸……离得我很近,近得几乎贴在了我的鼻子尖:“所以,你最好祈祷那只狐狸快点回来,”然后他又朝我凑近了一点,比桃花更艳的双唇对着我轻轻开合:“我不动你,不代表你就不会死,那不过是时间上的差异。”
顿了顿,捉着我肩膀的两只手慢慢移向了我的脸:“我想你已经照过镜子。”
“滚!”不知哪来的力气我又冲着他一声大吼,在他说完那句话我朝我嫣然一笑的时候。
借着那股子力扬手一巴掌挥向他的脸,手指却转瞬穿过他的脸划向了一旁的空气,而他依旧轻笑着,带着脸上淡淡妖娆的神情。
随后一声叹息:“哎,灰姑娘……”
“我的灰姑娘……”
胯骨突然一阵钻心的疼,疼得我两眼一阵发黑。
还没意识到自己发生了什么我身体在一团黑暗里陡然间失去了平衡,却在这时衣袋里的手机突然间疯狂地唱了起来,一声接着一声,尖锐得让我一下子跌坐到地上不由自主一阵抽搐。
随即感觉到脸旁风似的一阵桃花香无声掠过,我的心一紧。
忍着疼迅速摸遍全身把手机找到,旋即以最快速度把它翻开对着它一阵尖叫:“林绢!!林绢!!!”
“……喂?”话机那头迟疑了一下,片刻传出道有点陌生的男声:“辛蒂?”
我混乱的神经一瞬间滞了滞:“谁……”
“宝珠?”
“谁!”
“我是靛。”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4 23:04
不是我杀的
关了主灯,“红鞋”打在玻璃展台上一盏盏射灯柔和的光线让我紧绷着的神经总算有了点缓和。我躺在沙发上看着靛在里屋走动着的身影。
从我家到他店这一段距离,好象跨过了一道奇怪的线。像是从一个世界跨到了另一个世界,只是说不清当时为什么会没受到方绯的阻拦,在靛开车过来接我的时候。我本以为出了那种事情,方绯是不会再放我出去的。可是从电话铃响起一直到靛跑来把锁了店门坐在门外的我从那里带走,我始终没看到方绯的影子。
他好象突然间凭空消失了似的。
而现在他到底会在什么地方。
我那样从家里离开,之后他会对我,或者对方绯怎么样……
“所以你就追过去了?”一阵话音打断了我的思路,拿着药油走到我边上蹲下,靛撩开了我的衣服:“那人和你说的胡离,真的有那么像?”
我点点头。
他笑笑:“真不要命了。”
衣服下青了一大片,从腰一直到胯部。虽然只是皮下出血,自己身体上的伤看在自己眼里不管怎样都是触目惊心的,所以移开了视线我抬头看着架子上那些散发着浓烈皮革味的新鞋,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只感觉靛沾了药油的手指一下下揉在那片淤青上,不轻不重的力道,皮肤和皮肤的接触不觉得有特别的抗拒,也许是他身上有那种我很熟悉的味道。
忽然再一次不由自主地想,如果那只狐狸还在的话,我现在会是怎样……
然后再不由自主地鄙视自己,我似乎真的是个太没骨气的人。
没骨气到会在那样一种妖孽不声不响从我这里离开之后,还时不时地要去想他。这时突然感到腰上钝钝地一疼。
似乎是靛的手指一瞬间加重了点力道,我疼得皱了皱眉。所幸没有很没骨气地叫出声,我看到他抬头朝我忘了一眼。
“疼不疼。”他问。
我摇头。
“我觉得你应该去看看医生。”
“没事。”
听我这么说,他继续用刚才那种力道给我揉着身上的淤青:“会有点疼,忍一忍,不这样没效果。”
“嗯。”
“之前电话里你的声音听上去很紧张,是怎么回事。”
“没事,只是一下子看到自己身上的伤,怕了。”
“是么,那就好。”手指碰到了我的裤子,他看了我一眼。
我把裤子朝下拉了拉。
看着他继续低头小心用手指沾着药油朝我身上抹,很细心专注的样子,就像他专心于他那些脚模和鞋子时的样子:“谢谢你……靛……”
他笑:“客气什么,你是奶奶交给我的责任。”
奶奶,他这么叫我的外婆。于是忽然有了一种不知不觉的亲近,对这个总共见了九次面的男人。
还好有他在,在最近这段混乱得让我几乎有点透不过气来的日子里,在狐狸不在、铘也被带走了的日子里。
否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把以后那些未知的日子继续下去。
想着想着眼眶不由自主有点发烫,在他低垂着的发丝像某种动物的毛似的轻轻扫在我皮肤上的时候。偷偷深吸了口气防止一些令人尴尬的东西会突然间从我眼眶里落下,这当口,突然一阵拉长了的警笛声远远从店外头一路传了过来。
越离越近,转眼到了“红鞋”的门口。一瞬间不停转动的红光打得店里一片凌乱地闪闪烁烁。
我愣了愣。循着那光下意识仰了仰身想朝店外看,靛把我的衣服拉了拉好,示意我在床上躺着不要动。然后起身走到店门口,伸手刚把门打开,几个一身武装的警察用枪朝门上一顶迅速朝里冲了进来。
“对不起,你们……”靛伸手想要拦住他们,可是没有成功。
被他们推到一边,他们几步跑到我面前朝我啪的下出示了他们的证件,其中一人拿着手里一张速拍照朝我晃了晃:“狸宝专卖的店主宝珠吗,这个人你有没有见过。”
照上一张脸,正面大特写让那张原本就苍白的脸看上去比在厨房幽暗光线下的样子更可怖了些,我一个激灵,别开视线对他们点点头。
“我们是XX分局的,在你的店里发现了这具尸体,根据目击者的报告说你在这里,现在请跟我们到局里去一趟。”
“不是我杀的!”
“走。”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4 23:05
审讯
说是找我谈话,可是看上去和审问没有什么两样,一进公安局我就被他们带进了一个小小的房间,房间里什么都没有,除了一张桌子和两把凳子。
“请问今天下午三点到五点的时候你在什么地方。”
“在对面邻居家,XX路339号。”
“那家卖纸扎香烛的店?”
“……对。”
“我们去的时候那房子里没有人。”
“哦,是么。”
跟我谈话的是个四十上下的警察,可能做这一行久了,看什么听什么眼里都是淡淡的,你说不上他信,也说不上他不信。只能忐忑着尽量把自己的话原本而简单地说出来,因为据说这类人有着可以从你的话里举一反三出无数事情来的能力,所以回答他们的问题,要尽量的简短和扼要。
“死者今天上午来过你这里,为什么。”
“她是食品卫生质量监督局的人,到我店里是因为有客人投诉我这里的食品可能存在问题,所以他们是来我店里检查的,当时来了有四五个吧。”
“当时店员只有你一个?”
“……是。我没有别的雇员。”
“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死者在离开了你的店后又在下午三到五点这段时间重新回到你店里。”
“我不知道。可能她忘了东西在我店里。”
“你店里当时不是没有别人么,她是怎么进去的。”
“……我只是去邻居家,所以没有锁店门。“
“据食品卫生质量监督局的人说,他们当时还在你店里看到过一个男人。男人染着一头桃红色的头发,所以比较让人印象深刻。”
“他是我们店的常客。”
“是么,他叫什么,你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我只知道他姓方。”
“这样。”合上记录本,那名警官抬头看了我一眼:“在对你的一些调查里我们发现,你曾经和两名自称是你表哥的男人同居过。”
这话一出口,听得我脸红了又白。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我没吭声。
“请问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继续沉默,我在他目光的注视下心脏跳得飞快。可是绕遍了脑子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借口去回答这个看似简单但对我来说根本找不到一个适当答案的问题。小小的房间一瞬间因为我的僵持而寂静下来,静得几乎可以听到我的心跳声。
“这问题很难回答么。”没让这静持得太久,片刻那位警官又道。而声音也突然间听上去犀利了些,不知道是不是我心虚下的一种错觉。
我抬起头:“警官,我肚子疼得厉害。”
出厕所,脑子里依旧一团乱糨糊似的,虽然硬撑着在里头蹲了将近刻把钟,我始终还是没能琢磨出该怎么样才能有效又理所当然地回避掉那个警官的问题。
磨蹭着走出门,门口等着的小警察早就有点不耐烦,一伸手扬了扬转身就往那个小房间走,我低头慢慢跟着,没走几步,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了一声:“宝珠?”
迅速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一个男人夹着只包站在走道上朝我看,个子高高皮肤黝黑,扎在人堆里一眼就不见了的长相,看着似乎有点眼熟,但一时半会没想起他是谁。正狐疑着朝他多看了几眼,前头那个负责带我回去的小警察突然几步过来开口叫了声:“罗队。”
于是一下子反应过来,这一身便装看上去有点面熟的男人,不是几年前负责“野蔷薇”那个案子的刑警罗永刚吗。
一直以为自“野蔷薇”的事情之后,我跟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再有任何交集的了,所以这次猛一撞上他,我还真没能把他认出来。几年不见,他还和当初一样没太大变化,就是人更黑更瘦了,可能是升了职责任更加大了的关系。
这当口罗永刚也走近了过来,一边跟我边上的小警察点头打了个招呼,一边朝我指指:“什么案子。”
“是翔哥手头那个新案子。”
“哦。”点点头,目光重新转向我:“是那个被小偷撞到的案子吧。”
“对。”
“跟黄翔说一声,我要和她聊两句。”
“不过他还要再问她几个问题。”
“没关系,跟他说一下,不会耽搁太久。”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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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4 23:06
没有指纹的
罗永刚有自己的办公室,几个人合用的那种,进办公室脱了外套示意我坐下,他脸上的神情让我之前紧绷了太久的神经稍许定了定。
“很久不见了,没想到我们会在这种情况下再见面。”
“是啊罗警官。”
“那家店一直都是你一个人在支持着的吗,很不容易啊。”
“还好,邻居们也一直照顾着我的生意。”
“听说最近有人在你店里吃出了问题。”
“……是。不过卫生监督局的人来了也没查出些什么来。”
“是么。”听我这么说,罗永刚点点头。一阵沉默翻了翻桌子上一摞凌乱的文件,他抬头看看我:“说句老实话,宝珠,这案子目前来说对你不太有利。”
话一出口,刚坐下的我急急站了起来:“罗警官,她不是我杀的!”
笑笑,再次示意我坐下:“别担心,证据还不足,现在谁都不好说什么,把你带来这里也只是例行公事式的谈话。”
例行公事么,可不管怎么看也都是审讯的样子。
“不过现场只采集到你一个人的脚印,所以我才说这案子目前对你不太有利。”说着话啪的声点燃了烟,他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朝椅背上靠了靠:“能和我说说么,当时的情况,三点到五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我一直都在邻居家。”
“在那里做什么。”
“买点东西。”
“是么,”轻轻吐了口烟,他在那道烟背后看着我的眼:“据我所知那家店卖的是些丧葬用品之类的东西。”
“是的。”
“恕我冒昧,你去那里是……”
“噢,因为听我店里的女孩子聊起他那里有卖什么幸运符之类的,所以……”
“呵呵,原来是这样。对了,要不要喝杯茶。”说着站起身,他走到饮水机边倒了两杯水过来:“之后呢,之后你是不是回了店。”
“是。”
“能不能把你看到的跟我说说。”
接过递来的水,我喝了一口,隐隐之前在小房间里那种惶乱的感觉又回来了,虽然不管怎样罗警官对我来说也算是个故人,而且他的神情看上去比之前那个警官要温和许多。可是还是不自禁地手心发汗,因为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说错些什么,让人对我更加怀疑:“我,回去时天已经挺黑了,那时候听到厨房里有滴水的声音,我想是不是水龙头没关好,所以就跑过去关,没想到一进去就看到了……”
“当时又没有看到什么可以的东西或者人。”
“……没有。”
“然后呢。”
“然后我就把我朋友叫来了。当时因为太害怕,所以我没敢让他进屋,只是在外面等到他来。也没想过到底这事该怎么办。”说着话我发觉自己声音有点发抖。
罗永刚看了看我。半晌没说话,只是一口一口吸着烟。直到一支烟吸尽,他把烟头塞进烟缸里捣了捣:“其实对于这件案子,我手头还有份比较特殊的资料。”
“什么?”
“在现场我们采集到了两种指纹。除了你之外,还有一个人的指纹。”
“……是么。”
“可是从那个指纹上我们什么都判断不出来。”
“为什么……”
“因为比较特殊。”说着从文件里抽出张胶片状的东西推到我面前:“看看。”
我朝那张东西看了一眼。
那是一张放大的指纹照。照上一只很大拇指印,结构清晰,可是清晰的结构上没有一丝指纹因有的皮肤纹理。
“这个……”
“这就是我们从你家厨房里采集到的另一个人的指纹。排除掉带着手套的状况,我们可以肯定这是一个人的手指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人是没有指纹的,宝珠,对此你有什么知道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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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4 23:07
保释
心里咯噔一下。
脑子里一片雪亮,可是我什么也不能回答。只是摇头,然后承受着罗永刚若有所思滑动在我脸上的视线。
“好吧,”半晌他开口,收起了桌子上的胶片:“黄翔可能还有点问题要问你,我先送你去他那儿。”
我站起身。
“另外,可能,我只是说有可能,你会因为这案子要在看守所待一阵子。”
“为什么?!”
“因为你是这案子唯一有证可查的嫌疑人。”
“但案发时间我不在店里!”
他笑笑:“不要激动,宝珠,什么都是可以查清楚的。等证据收集齐了,你就没事了。”
“可是……”
“走吧,宝珠。”
或许是因为罗永刚的关系,在重新被带去那个审讯室样的小房间之后,那位黄姓警官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把我逼问得太紧。只是又问了我几句关于那段案发时间之内的问题,之后就离开了,把我一个人留在了那个小小的房间。而且果不其然,被罗警官说中了,因为我目前脱不开的嫌疑,在一切证据还没让我洗脱这个嫌疑之前,他们要把我转去就近的看守所等待进一步的发落。
这对于我来说无异于一个噩耗。
去看守所等同于坐牢么。长这么大,经历过很多的事,可怕的奇怪的,什么样的都有,而牢狱之灾还是头一遭。也许是从小到大电视电影的影响,我觉得这对于我来说太可怕了,和见鬼见怪的可怕不同,这是人生上的一种可怕。
而头一次被关押在这种地方,那种滋味是更是很难用语言去形容的。
就在那扇只带了一个小方格窗的门随着最后一个人的离开在我眼前砰然关上的一瞬,觉着自己和外头的某种联系好象一下子给卡嚓一声剪断了,那种无可名状的恐慌感,即使是之前被人一个个问题紧逼着问的时候也没有过的感觉。
整个人的情绪好象一下子很难控制住了,我不停地在凳子上站起,又坐下,更多的时候是在这间不过巴掌大的地方一圈一圈地走。心里很慌,一种什么都抓不住似的空荡荡的慌。
而更糟糕的是眼下碰到了这样的事情,我却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想打电话给林绢,可是她手机始终关着,家里的电话也一直没人接。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找谁,在这种糟糕至极的情况之下。
突然而来的灾难过后,我竟是连一个可以求助或者联系的对象都没有的。
而这会儿哪怕就是只听到来自外头一句打气安慰的话也是好的,至少可以让我感觉自己没被抛下,我真的很害怕,害怕这种一个人被关在这种地方,像是会随时随地被人遗忘的感觉。
因为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案子的罪犯是谁。
而这案子的罪犯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拿他没有办法,或者意识到他的存在。
所以作为除此之外本案唯一嫌疑最大的疑犯,我要在这样的情况下期待及早归还我的清白,恐怕很难。
这根本就是个解决不掉的无头案。
就这么在忐忑和焦躁里熬过了一整晚。
第二天天亮时人才开始有点迷迷糊糊了起来,刚趴到桌上似睡非睡地眯了一小会,耳朵边门咔嗒一声响,然后听见有人提高了嗓门对我道:“起来吧,有人过来保释你了。”
一路跟着那名警察出来,没碰上罗永刚,也没看到那个负责这案子的黄警官,只感觉到周围人都在对着我指指点点。
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隐隐听到一两句,似乎和保释我的人有关,我想不出这种时候能出面把我保释出来的人会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被保释这件事到底为什么会让这里的人看着我的表情都那么怪异。一路忐忑又稍稍有点激动地跟着那个警察往外走,直到拿了我的东西朝出口方向过去,半道我才碰上了黄警官。
他似乎刚从外头办完事回来,见到我朝我看了看,然后对我道:“最近希望你不要随便乱走,我们会随时派人过来和你联系。”
我点点头。刚要继续朝外走,再次被他叫住:“认识斯祁芳兰吗。”
我愣了愣。呆站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是我干外婆。”
他又朝我看了几眼。没再多说什么,只若有所思点点头,然后朝不远处那扇通向外界的门指了指:“你的保释人在那里等你。”
说完也没离开,只是看着我。我在他目光下忐忑不安回过身朝前走。连走了几步,确定不会再被他叫住,我一下加快了步子朝门口跑去。
一路跑一路想着之前他提到的我外婆的名字。忍不住想,保释人该不会是我外婆吧……只是她怎么会那么快就知道这事的?昨天才突然发生的事。
琢磨着把门推开,一脚跨出,门外靠墙一道身影朝我招了招手:“宝珠,昨晚还好吧。”
我怔:“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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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7 18:14
反常
干面包兑着水嚼在嘴里,就像嚼着一团破棉絮,不过聊胜于无。
厨房就在十步远的地方,可是不想去,因为不想看到那个东西。
那个死在我家里的那个女检查员。大凡横死冤死的魂魄都会在它死前那一刹所在的地方停留,时间有长有短,她也是。保持着死时的样子坐在厨房的水池里,虽然她的尸体早就被警察移走了。上午进去拿东西时我就那么从她面前走过,可以感觉得到她在看着我,那时候还是可以忍受的,因为她始终一动不动。直到最后一次进去的时候,我好象看到她对我张了张嘴。她的身体由原来靠着墙,变成了抓着水池边缘朝下爬的姿势。
当时我屏着气就逃出来了,之后直到日落,都没再敢走进去。
天黑以后天又开始下起了雨,路灯下一片片针尖的的无声洒落下来。
眼见着外头路灯一盏接着一盏开了,我好象听到厨房间又传出了那种水龙头没拧紧滴出来的水声,一滴又一滴。眼角旁有什么东西在厨房门飘飘闪闪,我咬着面包,只当没看见。
“铃——!!”
这当口一阵铃声猛地响起,炸得我头皮一阵发麻。迅速抓起来塞到耳边喂了一声,随即听见里头唧唧咕咕一通说,我又用最快的速度把电话挂掉。
又是这种无聊的电话,今天一天已经接了无数次。说是我邻居的,也有声称是记者的,还有一些不明就理莫名其妙的恐吓。真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只那么一晚上的工夫,我似乎一下子成了名人,而这种被关注到觉得自己简直无处遁形的感觉,让人害怕。
很多人一打来电话劈头一句话就是:请问人是你杀的吗、凶手到底是谁、你这家店黑店啊?!
有那么一阵子,我觉得自己受够了。
摸出手机按下重拨键,里头依然是林绢妩媚得让人骨头酥软的声音:你好,我现在不在家,有事留言给我,回见。
再拨向她的手机,依旧关机。
我在黑暗里摸到遥控板把电视打开。
一瞬间的明亮和声音让眼角边那个飘闪在厨房门口的东西没了踪影,长出口气,我擦了擦手心里的汗。
或者这就是看得见那种东西的人的悲哀吧,胆小的人借着开灯可以让自己逃离恐惧,而对于我来说,灯光这东西只能让我把那些我恐惧的东西看得更清晰。所以只能躲在黑暗里,偏偏,黑暗又是种放大人恐惧的鬼东西。
门外人声少了些,那些从我回到家开始就一直躲躲闪闪在我家周围的人。以为我听不见他们对我邻居的刨根究底的询问,以为我看不见他们偷顺着邻居家水管爬到二楼朝我家窗子里偷窥的行为。好几次一抬头乍地就看到一张脸朝下看着我,而我所能做的,只是当作没有看到地把每一扇窗的窗帘仔细拉上。
呵……真是……
本以为回到家可以暂时松口气,没想到,不过是从一个监视点被换到了另一个。
雨声渐渐大了起来,三月的天孩子的脸,总是白天还艳阳高照着,晚上就不得不忍受这种嘈杂又寂寞的音调。跪到沙发上再次掀开窗帘的一角,窗外没有人,几辆自行车很快地从马路上闪过,我看见对马路术士一个人就着黑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嘴里的烟头在夜色里忽明忽暗,他身后的屋子里一盏灯都没有开。
忽然抬手朝我招了招,我缩回头把窗帘重新挂好。
术士是在下午时回来的,被一辆看上去很高级的汽车送到家门口后,很快就被守在他家门口几名便衣拦住了。谈了有差不多刻把钟的时间,谈话时有那么一两次朝我守着的窗口看了几眼。当时的阳光很烈,一片日光下只看到一双深得模糊成一团的黑眼圈模模糊糊看着我,表情也相当的模糊。
之后那几个便衣就离开了。也不知道和术士的这番谈话对于我洗清嫌疑的作用能有多少,因为那之后公安局的人并没给我来过电话。
琢磨着,突然嚓的声轻响,电视停了。
一下子眼前除了团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坐在沙发上只觉得冷冷一阵风从脸上吹过,我狠吃了一惊。心急慌忙迅速起身去摸墙上灯的开关,手刚碰到开关的底座,突然手腕上被什么东西狠狠地一抓。
一声惊叫直窜到喉咙口,又被我硬生生压了回去。
这当口灯刷的声被我摁亮了,骤然而来的光刺得我眼球生生地一疼。缓过劲一看清楚那个紧抓着我手的身影,那声尖叫却是再也憋不出了,啊的下从嘴里宣泄而出,我拼命甩开那只冰冷的手朝后倒退。
那身影倒也没像往常一样影子般缠着我不放。
摇摇晃晃在原地指着我,一双原本桃花般妩媚的眼睛睁得很大,一动不动对着我的方向,两只桃红色的眼珠却痉挛般朝上翻着,和他指着我的手一样细微而疯狂地不停颤抖。
“方……绯??”半晌定下神,我试着叫了他一声。他的样子反常的可怕。
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骇,一手指着我,一手卡着自己的喉咙,他微张着的嘴里好象在说着什么,很乱,一个字都听不清楚。
我壮了壮胆子朝他走近了一步。
试图听清楚他在对我说什么,刚刚把头凑近,耳朵里却陡地刺进一声凄厉的尖叫:“啊——!!!”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7 18:16
礼物和约定
有那么一瞬我也被这叫刺激得惊叫起来。腿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就看到方绯一张原本妖娆的脸变了。一点点地扭曲,一点点地狰狞,嘴角随着他的尖叫声撕裂开来,露出里头深红色的牙龈,牙龈上全是血,眼睛和鼻子里也是。一道道暗红色的血顺着他的眼睛鼻子和嘴巴直往下淌,他对着我不停不停地尖叫,然后慢慢倾下身子,用那只不停颤抖着的手朝我抓了过来。
一个激灵。
在他手指碰到我额头的瞬间我弹身而起朝着房门口直冲了过去,耳朵边他的尖叫声还在持续不断地响着,叫得几乎把我的耳膜和心脏都要撕碎了:“啊——!!!啊啊————!!!”
直到推门而出,身后的尖叫声嘎然而止。而我差点在心急慌忙间把自己的脚卡在了门里。
耳朵里猛安静下来的一刹回头看了一眼,方绯还在沙发边站着,背对着我,保持着刚才那个僵硬而可怕的姿势。又瞥见厨房门口那道飘闪的东西这会儿已经立在了走道上,两只眼睛看着天花板,脚尖悬空在走道上摇来晃去。
没再继续看下去,我一转头径自走出家门。
出门就被门外带着土腥味的风夹着雨劈头盖脸一阵吹。
很大的风雨,没过片刻就把我全身上下冲了个透湿,却也因此,感觉从刚才就僵握到现在的手心里有了点点活人世界的暖意。牙关节轻轻打着颤,我慢慢沿着马路朝前走,路上时不时可以感觉到一些投在我身上闪烁的目光,路人的,也有邻居的。
我没有理会。
早上刚回来时那种芒刺扎身似的不适感被这一吓吓得全都消失了,雨打在身上的感觉安全而真实,包括那些人意味深长的视线。只是走着走着,当人开始冷静下来,我开始意识到一个被刚才心急慌忙中没来得及考虑到的问题——
我这会儿该到哪里去?
林绢不在家,而我一路夺门而出,钱包什么的一样都没带出来,所以……
突然发觉自己没了方向。
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我回头看看雨幕里我家那栋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的房子。继续走么,还是返回去,回去面对那个桃花煞和我眼下不得不要面对的可能的一切。
想着,下意识又朝术士家看了一眼。门口的术士已经不见了,他家里依旧一团漆黑。
忍不住叹了口气。眼看着头顶一道闪电划过,打在身上的雨点又大了许多。而这会儿这种透湿的感觉已经不再是那种真实的温暖了,而是真实的寒冷,这种三月阳春的薄寒天。
不得不转身往回走。
没走几步,头顶忽然多了把伞。
“逛街么。”随之而来一道熟悉的嗓音。我哆嗦了一下,没有回头。
然后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很暖和的感觉:“今天客人送了瓶咖啡给我,要不要去我店里坐坐。”
“KopiLuwak?”开口,脱口而出的问题问得让我自己都觉得好笑。
于是看到他轻轻地笑:“摩卡。”
“红鞋”的内室是靛的工作坊,也是他住的地方。
跟店铺一墙之隔,这个不算太大的地方去掉了原先厅和卧室的隔断,把它拓成四四方方一个房间,里头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模型和鞋样。门一开就可以闻到一股子从墙壁里透出来的石膏粉和皮革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像间陈年的老仓库。
有时候确实很能理解,像靛这样一个年轻英俊又极富有的男人,到底是基于一种怎样的兴趣会迷恋上这样一种沉闷的工作,以至能在这样的环境里一待就是那么久。他的手指上全是茧,那不是一天两天的三分钟热度就能够磨得出来的。
外婆说他毕业于哈佛的政法系,也不知道跟他的学位相比,这两种完全不同的专业他到底哪一个更精通一些。
推开门,外头店铺浓郁的咖啡香把我鼻子里那股橡胶味冲淡了许多。
店里没有什么客人,兴许是天气太糟的关系。靛跪在地上仔细摆着他新上柜的鞋。射灯的光照着展台纤尘不染的玻璃,再折到他脸上,有种暖洋洋的明媚。
听见我的脚步声抬头朝我看了看,然后又把目光移到了展台的鞋子上:“洗完了?”
我点点头。
“坐,我一会儿就好。”
听他的话走到沙发旁坐下,一边看着他专注在展台前的样子。
所谓艺术家应该就都是这种样子的吧,靛在摆着那些鞋子的时候眼睛里其它任何东西都是不存在的,每一个角度的摆放都会让他静静看上很久,然后少许挪一下动一点,那看似并不太大的变化不知怎的就让这些层叠在展台上的鞋子生动绚烂了起来。而那一瞬他的眼神也会格外的生动,淡蓝色眸子折着鞋子被光反射出来的碎光,很好看。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忽然抬头看了我一眼,他问。
“谢谢你,靛。”
“谢什么。”
“谢谢你收留我在你这里,不然我真不知道该……”
“或许是我该谢谢你能让我在今晚捡到,”最后一只鞋子在架子上放好,他眼里一丝笑:“于是我有了个可以不让我喝寂寞咖啡的客人。”
脸被他说得微微有点发烫,一阵沉默我低下头随手拿起了边上的报纸。
“我洗个手。”然后听见他又道。
“好。”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7 18:16
听着他的脚步声消失在里屋的门内,注意力这才真正集中到了报纸上。随便拣了几条新闻看了看,一直到他推门回来,正打算把报纸放到一边,忽然报上一角一张不大的照片吸引住了我的视线。
是张身份证的照片,有点模糊,可并不妨碍我辨认出他的模样,因为那天被他骂得让我印象深刻。
登出照片是因为他死了,死因是车祸,在高架超速行驶时追了前面越野车的尾,越野车的主人头部受伤,不过没有生命危险,而他被玻璃扎透了喉咙,所以当场丧命。
而这个死于车祸,留着头板刷的中年男人,就是昨天开车撞到了我,然后把我骂了一通后就离开的司机。
所以当下忍不住抬起头嘴里啧的下轻叹。
靛不解地朝我看看:“怎么了。”
“这个男人,”拿起报纸我冲他指了指上面那张照片:“他死了。”
“哦。”
“他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开车撞到我的男人。”
“是么。”
“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昨天还生龙活虎地指着我的鼻子骂,一转眼……”
“很悲惨是么。”
“说不出的一种感觉。”
握着咖啡壶的手顿了顿,靛又朝我看了一眼。然后轻轻晃了晃,将咖啡缓缓倒入杯子:“人就是这样,有今天,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些什么。你看,也许昨天某个人还在一个小小的地方哀叹着自己的不幸,而现在,谁比谁更不幸。”
本来心里一种说不出味道的沉,被他这么一说,却又忍不住嘴角牵了牵:“是的,能活着就是种运气。”
“啊对了,”端着咖啡朝我转过身,忽然又把杯子放下,靛朝我招了招手:“过来,宝珠。”
不知道他突然叫我过去要做什么,我站起身。
“来。”又朝我招了招手,于是我走到他面前。
到他面前还没站定,他突然一把把我抱了起来,像小时候爸爸抱着我时的那种样子。我吃了一惊:“靛?!”
他抬头对着我微笑:“上面,往上看。”
循着他的目光我抬头朝上看了看。
他身后那排鞋柜的最上头靠近我眼睛的地方,除了鞋子外还放着只盒子,在一排鞋子里显得有点突兀。收回视线我低头望向他。
“能帮我把它拿下来么,那只盒子。”他又道。
我点点头。
一伸手把那只近在咫尺的盒子抽了下来。正要递给他,他又笑:“打开看看。”
狐疑着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神有点让我觉得奇怪。
一种说不清的奇怪感觉,犹豫了一下,还是抽开绳子把那只盒子打了开来。
打开瞬间不由自主吸了口气:“真……美……”
“漂亮么。”
“非常漂亮。”
“喜欢么。”
“……相当喜欢。”
“归你了。”
“……白……送?”
“怎么可能。”
“哦……多少钱。”
“你这会儿身上所有的钱。”
“十三块四毛?”
“成交。”
“靛,你说笑话的方式真特别。”
“不是笑话,我亲爱的宝珠。”
“可……为什么。”
“后天是奶奶的生日。”
“真的??”
“出席她生日宴会的时候,我希望你能穿着它。”
und
发表于 2007-5-11 1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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