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7 02:25

我没有见到我父亲最后一面,当我看到我父亲的时候,他已经被火化了,骨灰装在一个烂罐子里面被哭成泪人的母亲捧着。父亲不能安葬在任何墓地,甚至本来是要骨灰都撒掉,我母亲发疯了一样恳求,才最后保留了这一点骨灰。

    姐姐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她离开南海的时候甚至连句话都没留下,只知道她去西北了,寻找她的新生活去了。

    父亲被埋在城市边上一个小丘上,几个父亲以前一起挨批斗的反革命特务分子陪着我母亲埋葬了我父亲。那天,我没有去,因为大队要组织学习。等我回到家,我母亲一见到我就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说我不是人,是禽兽。

    我呆呆的站立着,很长时间,我的心在流血。看着母亲蜷缩在桌角哭啼着,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我不敢说我想念父亲的话语,因为如果我说了让人听见或者我伤心的痛哭流涕让人看见,我很可能会被人揭发到大队,而失去自己红卫兵的身份,最后被人打成特务的儿子小特务。我憋得特别的难受,想疯狂的大喊大叫或者大哭一场,但是我压抑着,控制着,强忍着。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身体里有东西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甚至觉得这个东西是个有形有质的东西。这个东西好像在吸收着什么,我一有这样的状态的时候,这个东西的感觉就越强烈。

    我肯定是个不辛的人,在父亲去世以后的一个月,我居然看到赵德民和庞怡巧偷偷的在一起,而且我看到怡巧笑得特别的甜,赵德民也特别的高兴。我没有去打扰他们,我靠在墙边,听着他们两个在角落里面调笑着说话,我恨极了,赵德民也背叛了我!!怡巧也背叛了我!!我嗓子里面低低的嘶吼着,很想冲出去把赵德民打一顿,但是我忍住了。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魂不守舍的逃离了赵德民和庞怡巧打情骂俏的地方。

    第二天,赵德民没事人一样的出现在我面前。我没有搭理他,赵德民觉得我有点古怪,不知好歹的跟着我问我是不是碰到什么事情了。

    我吼道:“赵德民,你不要跟着我!!”

    赵德民说:“雅君,怎么了?”

    我继续吼着:“你滚蛋啊,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吗?”

    赵德民说:“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

    我一转身把赵德民狠狠的推了一下:“赵德民,你有一套。从今天开始,我不认识,你也不认识我。”

    赵德民被我推的一个趔趄,退后了几步,还是想走过来。

    我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再过来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赵德民站在那里,好像满脸狐疑,我狠狠地瞪了他几眼,转身就要跑开。

    赵德民突然在后面喊道:“雅君,你误会了,昨天晚上我和怡巧只是偶然碰到的!”

    我站住,转过了,突然一股无名业火涌起,冲上去就给了赵德民重重的一拳,把他打的歪在一边。

    赵德民也喊道:“赵雅君,你疯了你,想打架是不是!”

    我吼道:“我是疯了,怎么着,来啊!来啊!”然后就又向赵德民冲了过去。

    赵德民抵挡了两下,终于也还手了,两个人就扭打在一起。

    旁边人围了过来,有人跑过来拉架,却还有人叫嚷着:“打,打,使劲打!”

    我鼻子上挂着血还是被人拉开了,赵德民鼻子也流着血。

    我吼道:“放开我,让我打死这个王八蛋。”

    赵德民也被人拉着,吼着:“来啊!有种你来啊!”

    正当我们两个要被人拉开的时候,一个人冲了进来,是庞怡巧。

    我以为庞怡巧会跑向我,但是没想到庞怡巧恨恨的看了我一眼,居然跑向了赵德民,很关切的问赵德民怎么样了,赵德民说:“没事。”庞怡巧转过头来,看着我居然骂道:“赵雅君,你是个王八蛋!”这声骂让我彻底的清醒了,我已经失去了庞怡巧的爱。

    我沉默了一下,身上劲一软,我什么都不想说,但是听到庞怡巧又在问赵德民怎么样了,我心中一股怒火又腾的升了起来,嗷的一声怪叫,又向赵德民冲了过去。

    一片混乱,我被一大群人拉着,挡着,我则眼睛瞪得血红,什么脏话都骂出来了,像个疯子一样蹦着,跳着,要去打赵德民。庞怡巧尖锐的哭啼声和责骂声也不时地传来,但是她说的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清楚。

    终于,我被大队关到了一个房间里,很多人都知道我是为了女人打架,因为大队里一直都知道我和庞怡巧是一对。我在地上一坐,哭出声来。完了,我什么都完了……我脑子里就一个念头,我要死,我不想活了。

    队长来找过我谈心,我无精打采的应付着,我也说了我就是为了庞怡巧才和赵德民打架。在这个年代里,爱情是不能被提到很高的位置上的,结婚都是因为革命才结合。这样光天化日下满口脏话,殴打革命同志算是很严重的错误了。反正我想死,我也无所顾忌了。

    不过我死不了,我被关了起来,一切能够自杀的工具都撤走了,连床都没有,只有地上的一个烂棉絮铺在地上。而且,不给我吃饭,让后饿了两天,全身一点劲都没有了,才把我放出来。

    几个指导员轮流给我上革命教育课,什么革命友情,团结同志,不要为了情情爱爱的把自己的前途毁了等等等等。

    我清楚地听到一个指导员走的时候和另一个人念叨了一句:“他爸爸是赵清途,地主的儿子,闹些花花草草的事情也难怪。”我听到了也没有什么反应,是的,我就是赵清途的儿子,是地主的孩子,我是又怎么了?难道地主的儿子就不是人?

    我打架的恶果还在延续着,我在队里做了深刻检查,接受了全大队的批评。而且要深刻反省一个月,这一个月不能参加大队的任何活动,也不能工作。不能和大家一起吃饭,必须等大家吃完了才能吃。而大家看我的眼神也越来越怪。

    曾经远远的看到怡巧,怡巧一看到我就跑开了。也看到过赵德民,他也没有过来,我也不想过去。我被孤立了……开始有人窃窃私语,议论我的身分,投过来的眼神也都是不怀好意的眼神。

    而我母亲,居然在这个时候也去世了,她死在工地上,因为母亲也是黑五类,必须要参加繁重的体力劳动才能有饭吃,据说是摔了一跤之后就再也没有站起来。

    我眼泪也没有了,呆呆的捧着母亲的骨灰,按母亲的遗嘱,一个人将她葬到了我父亲的坟地旁边。那还是我第一次到我父亲的坟地上,如果不是父亲的坟地旁边有一颗巨大的银杏树,父亲的坟地渺小的根本不能让人发现,只有一个小小的坟包,有一块石头横在坟前,上面用炭灰写着赵清途三个字,而且也模糊了。

    我把母亲埋葬完,天就下起暴雨来。昏天黑地,树叶沙沙作响,密集的雨点就将孤单单的我淹没了。

    我不知道怎么回去的,一回去就几乎昏倒在家里。半天才爬起来。随后是一场大病,发高烧,浑身滚烫,队里的同志有的同情我,给我送了些吃的来,队长也来看过一次,给我带了一些药。但是,这场病足足有一个星期的时间,然后却突然的好了。

    从此以后,我16岁之前被人监视的感觉又回来了。无论我在哪里,我都觉得被人监视着,这种感觉很明显,也很强烈,人越少的地方感觉越明显。

    我觉得我可能是不是因为连续的打击,让自己精神不太正常了。

    而我的身体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7 02:26

四、同类感应

    这场病来得突然,去的也很突然。几乎是瞬间,身体里一松,就觉得一下子好了。

    除了被人监视的感觉回来了以外,我的身体的确也在变化着。

    我在病好了一个星期以后,就总觉得身体里有一些能量的躁热,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不过只要使劲干活,这种躁热就会退去。于是我只好每天一大早就起床跑步,因为不能自己跑的太远,就围着我住的地方一圈一圈的跑,跑步是最有效的全身运动,也能够让我把这种能量发散出来。跑了一个多星期,我必须要越跑越快才行,不然就觉得难受。最后跑的速度之快,我都觉得有些吃惊,我好象从来不认为我能够跑这么快,并且还不觉得累。

    其实我身体一直都很好,这场病以后我身体好象越发的好了,除了跑步以外,我还抢着干最重的活。不过这到得到了队长的表扬,说我克服了困难,值得表扬。

    不过我的心情还是非常的糟糕,我每天都会想到要自杀,不想活了。这让队长很提防,大队里面如果有人自杀,队长的责任会非常的大。前段时间红门大队自杀了一个女战士,红门大队的队长都撤掉了。所以,我现在有人专门负责盯着我,还要给我做思想工作,这让我更觉得难过,想死都这么难,还要打报告批准才能自杀似的。

    除了体力在增长之外,我身体上原本留下的一些伤疤,也居然慢慢的在消失。我曾经干活的时候被尖锐的玻璃划伤过,伤口很深,但是只流了几滴血以后马上就止血了,第二天甚至只有一个小小的伤痕了,又过了两天,连伤痕都没有了。

    同时,我觉得我的身手也逐渐的敏捷起来,总有蹦上墙头的冲动,最开始还不能一下子扒上两三米高的围墙,过了一段时间以后,我一跳,手攀上墙头就能顺着翻越过去。不止如此,我还能象猴子一样从一棵树蹦到另一棵树,身上的劲都好象使不完一样。

    病好了之后的一个多月,在队长一再的叮嘱下,我才终于重新归队。自然又见到了庞怡巧和赵德民他们,看到他们我稍微平静了点,也没有勇气再去又吵有闹的。只是不说话罢了。赵德民找我没话找话,我也没有搭理他,嘴里只是哼哼了几声,也不管他。庞怡巧还是属于见了我就尽量躲开,每次她躲开,我的心里就一阵酸痛。不过也奈何不得。

    这样过去了两个月,庞怡巧才和我说了第一句话,她说:“赵雅君,队长叫你过去一下。”

    我知道这是队长故意的,尽管庞怡巧说的完全是一句废话,但是还是让我激动了一下,甚至有点想哭,满肚子的话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从此以后,我和赵德民、庞怡巧的关系才算正常了一点。不过也开始经常远远的看到赵德民和庞怡巧有说有笑的走在一起,尽管难受,却也无可奈何。只觉得活着真的没有什么意思。

    而这几个月的时间,我除了身体越来越敏捷,力量越来越大以外,我经常还被不断涌来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包围着。就是在我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总是感觉到我曾经经历过,然后就停止在现在。这种感觉每天都有好几次,最多的一天有十几次,时间也是不等,有的时候觉得整整半天的事情我都经历过,有的时候觉得刚才开门的那一刻经历过。

    被人监视的感觉也从来没有消失过,有的时候显得特别的强烈,但是因为很小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所以我也不是特别的害怕,只是觉得自己是不是精神有问题。

    有时候一个人躺在床上,也总觉得窗户外面有眼睛正看着我,不过我不管用多快的速度起身观察,也始终没有发现蛛丝马迹。

    还有一种变化也不得不提一下,就是我总是莫名其妙的被吸引到一些人群聚集的地方,因为我觉得这群人里面好象有我的“同类”。这种同类的感觉很奇怪,是一种很亲切的感觉,好象有什么熟人在人群当中。不过我找过来找过去,尽管知道里面肯定有一个人或者几个人是我想找的人,但是我却不能确定是谁。

    这种感觉也在不断的提升着,逐渐发展到能够感觉到有“同类”在接近我,但是距离却无法判断,有时候会突然回身观察后面的人,让后面的人吓一大跳。不过,真正和某个人近距离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却无法锁定在一个人的身上,好象距离一近,就被什么东西隔离了一样。

    我发现,这个城市里面有许许多多我的“同类”,但是我并不能确定哪一个人就是我的“同类”,每个“同类”的能量感觉也尽不相同,如果非要形容,这种不同能量的感觉就好象一些声波,频率似乎是不同的。不过,我相信一般人没有判断这种声波的能力,而我却有。

    我有时候会蹦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我是不是不是人?

    不过想到这里我又会问自己,那我不是人,我是什么?妖怪?好象我真的有点象妖怪,如果我真的是妖怪,是不是我更加不能被大家接受而活在这个世界上?

    所以,我很小心,我从来不和任何人讲我的这些感受,我跑步和其他的锻炼也是尽可能的躲着人,并尽力的控制对“同类”的感觉时,不要表现的很明显。

    说是这么说,但是,我的不辛还是因为我的这些身体变异的情况来临了。

    有一天我被队长请到房间,身边还有几个指导员。

    我们前进大队的队长是个好人,30多岁,家庭出身非常的好,人其实也是很和气的,但是队长对于执行中央的任务,以及南海市的革命任务,从来不打任何折扣。说老实话我很佩服他,从来没有看到他的意识有过一丝一毫的动摇。

    队长的名字叫王行志,并不是南海人,而是随父母在少年的时候落难到了南海,当过兵,立过功。不过腿被打瘸了,走路一高一低的,退伍下来以后就留在了南海最大的兵工厂当工人。武斗的时候我们保林派首先占领兵工厂,就是王队长的主意。

    大家的表情都很严肃,王队长叫我在对面的椅子坐下,他们几个则坐在办公桌后面。我觉得气氛很不对,这好象不是简单的聊天。

    果然,王队长首先说话了:“赵雅君,你知道为什么要找你谈话吗?”

    我说:“不知道啊!”

    王队长继续说:“你真的不知道吗?”

    我说:“真的不知道。”

    旁边的一个指导员,姓张,猛的说:“赵雅君,你最好老实点!”

    王队长压了下手,示意那个指导员不要说话。

    王队长说:“赵雅君同志,党是关心你的,大家是革命同志,是革命战友。如果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以说出来嘛。大家还能帮你想办法。”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7 02:26

我惊讶了一下,说:“王队长,我挺好的啊。”

    那个张指导员又跳起来,这个人的确政治素质过硬,就是脾气不是太好,吼道:“好什么好!”

    张指导员旁边的钱指导员拉了他一下,很和气的说:“赵雅君同志,你最近是不是觉得自己不太舒服啊?”

    我说:“没有,我真的挺好的,能吃能睡。”

    张指导员哼了一声,也不说话。钱指导员向王队长示意了一下,王队长点点头,让他继续问下去。的确,钱指导员是全队文化素质最高的,是大学生。

    钱指导员说:“既然没有什么不舒服,怎么这么多同志向我们反映你的行为有点反常呢?”

    我脑袋里马上就回想起因为我感觉我有同类,老是东张西望,到处搜索的样子,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我说:“不是反常,而是我感觉……”说到这,我不知道如何说下去了,总不能说我感觉到有“同类”吧,以及感觉到有人监视我吧。

    王队长把话接过来:“感觉到什么?”

    我把话吞回去,吞吞吐吐的说:“我感觉……唉……可能是我神经过敏!”

    钱指导员哈哈一笑:“大亮天的,有什么神经过敏的?”

    这个钱指导员真是逼的我无话可说,我额头上冷汗直冒,我知道,万一我说不好,可能真会被怀疑成特务。

    因为南海特殊的地理位置,最近的地方离金门只有两公里,所以,南海向来就是防范特务的重镇,这里的黑五类,一半都是特务头衔的。

    我结结巴巴的说:“可能,上次打架,我妈过世,我神经敏感。怕……怕人说我。”

    张指导员啪的一拍桌子,把我吓的一抖。他骂道:“你人正,还害怕人说你?我告诉你,你今天给我老实交代!!”

    王队长说:“张指导员,我们也不能冤枉了革命同志嘛。”

    张指导员又重重的哼了一声,瞪了我一眼。

    我知道话说到这份上,其实是他们已经有所判断了。

    我必须要承认一些事情,我说:“王队长,我知道我最近有点反常,我精神上有问题,前几个月受了一些刺激,晚上睡不着,总觉得有人盯着我,我……”

    钱指导员打断了我的话:“你觉得什么人盯着你。”

    我急忙说:“我真的不知道谁盯着我,我是感觉而已。”

    张指导员又重重的哼了一下:“胡说你的八道!有人揭发你每天早上起来跑步,还看到你翻墙翻来翻去的!身手敏捷的象猴子!你这是搞特务训练!!”

    我连连摆手,我宁愿自杀,也不愿意被冤枉成特务,再我心目中,被冤枉成特务比死还要难受,说道:“我不这样,我真的难受的很!”

    张指导员又重重的把桌子一拍:“放你的狗臭屁!”

    钱指导员还是笑了笑,说:“赵雅君同志,就算你是锻炼身体,那你为什么总是到处找什么东西呢?你要知道,多少同志都觉得你鬼鬼祟祟的,你要找什么东西。”

    我很冤枉的说:“如果我是特务,我也不至于做的这么明显吧。”

    我话一出口,就知道糟糕了,用如果我是特务这句话,在那个时代基本上就是说我是特务。

    果然,所有人脸色都一变。

    王队长的声音也尖锐了起来:“赵雅君同志,你是不是特务,我们自有判断!我最后提醒你一句,不要自掘坟墓!”

    我张着嘴说不出话。

    张指导员已经轰的一下站起来,指着我说:“不用再问了!赵雅君!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你以为你装疯卖傻就能躲过去了?”

    我张着嘴巴,手足无措,说:“我不是,我不是。”

    钱指导员也皱着眉头说:“赵雅君,从你父亲赵清途回南海,我就发现你有反常,绝对不是你生病闹的精神问题。你问问你自己,你是不是早就背叛了组织!”

    钱指导员说的没错,我的确在内心中已经背叛了组织,尽管我自己都不愿意承认,但是我知道,只要找到机会,我一定会寻找我自己想要的新生活的。甚至,我还想杀掉现在的红卫兵的榜样王山林,甚至还怀疑我们的教育、思想、理念是不是正确的。我只是没有明显的表现出来而已。

    我脑中闪出一个的身影,赵德民!!难道是他揭发了我的这些想法?我只和赵德民说过我的这些想法。我脑袋嗡嗡的乱响,赵德民的身影在我脑海中盘旋不已。我的理智告诉我,不是赵德民,绝对不是赵德民。

    我把头一低,不说话了。

    王队长站起来喊道:“刘骅,你进来!”

    刘骅带着几个前进大队的人就冲了进来,王队长吩咐:“把赵雅君关起来!”

    刘骅很乐意的把我拉起来,一起把我推出了房间,一路上推推攘攘的,很多人都看到了,在路边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大家都应该很清楚,我被大队认定为可疑份子,我自己也很明白。

    我被关在一个漆黑的房间里,连灯都没有,又潮又臭。

    人生的光亮已经在我的眼前完全消失了。

    这个时候,是1971年秋天。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7 02:27

五、陈景强主任

    等待我的是没完没了的拷问,为什么说是拷问而不是询问,是因为我几乎每次都要挨揍。对于阶级敌人,我原来的战友们瞬间就变的冷酷无情,吃耳光几乎是家常便饭。他们折磨我这个阶级敌人,敌特分子,似乎是他们的乐趣,除了我念书的时候印象中的国民党反动派用的老虎凳,烙铁什么的,我能够想象到的和不能想象到的一切殴打方式都用上了。

    每次挨完打之后,我才知道为什么父亲头发一下子花白,身体也总是直不起来,因为我的父亲也遭受过和我类似的对待。

    不过,我不同,我可能真的不是人。我期待人打我,因为我一直就有自虐的行为。而且,我的身体可能真的很特殊,因为被关起来不能活动,所以只有在别人殴打我的时候,我才觉得轻松一点。

    我不管被打的多重,自己也并不觉得特别的疼,好的也很快。甚至连打我的人都觉得有些吃惊,我居然第二天和没事人一样。

    因为能够被打的原因,我打死也不承认我是特务,如果我不承认,他们就无法问我还有什么同党。所以,漫长的拷问持续了一个多月,最后还是没有任何结果。我觉得王队长他们也怀疑我可能真的不是特务,一个月后还来看过我一次。

    尽管被关押着,被人监视的感觉还是从来没有消失过,甚至更加的明显和密集了起来。每次被拷问完,这种监视的感觉也越强烈,我这个屋子就是一个几乎算是密封的房间,唯一的一个窗口也是我天天盯着的。我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房间,为什么还能感觉到这么明显的别人监视的感觉,难道有什么秘密的管道可以看到我吗?

    我曾经沿着墙摸索过,一个月来几乎每一寸墙壁都触摸过了,连便盆都被我神经质的检查过无数遍。到底是什么人在监视我,又为什么监视我,又从哪里在监视我?难道,我是自己在监视自己??

    第二个月过完,他们还是没有翘开我的嘴。我觉得我简直就是书中描写的共产党人,不管敌人用任何残忍的手段来折磨我,我也坚决不开口。可能是因为我这种“坚贞”的意识吧,我被释放了。不过,并不是获得了自由,而是负责挑好几个地方的大粪,属于市里面清洁部门。不过,这个部门是前进大队掌管的而已。

    每天很早就要起来,干到很晚才能把我负责的几个区域的大粪挑完,回来以后还不能休息,必须先向大队报道,汇报当天的思想状况,才能休息。简直枯燥到了极点,而我也只好在这种生活中寻找一些乐趣。

    于是,我挑大粪的速度堪称一流,因为身体非常敏捷,体力也好,跑的也快。以至于我挑了一段时间大粪以后,我挑大粪居然能够让人侧目注视。估计没有人见过还有这么挑大粪的:大粪被乘的满满的,扁担一会从左肩变到右肩,粪桶被舞的团团转,什么大街小巷,坑坑洼洼的地方,我这个挑大粪的都是如履平地。大粪从来不泼不撒。

    尽管这样,肚子饥饿总是在折磨着我,可能是因为我天天干活,体力消耗也大,所以分配给我的一点点食物基本都是杯水车薪。不过饿肚子也不是没受过,只是饿的很难受而已。如果实在饿的难受了,我会吃草,而且我还发现了有些草的味道很好,有些甜味。所以,一休息我就会到处找这种草,收在衣服里饿的厉害的时候吃。

    挑大粪又挑了三个多月,直到冬天找不到草了,我就挖泥巴找草根吃,有的草根又肥又大,吃起来和白薯似的。而我也好象被遗忘了……

    再次碰到赵德民是在1971年年底的时候。

    我正在街角啃草根,看着一大堆红卫兵闹哄哄的正在往什么地方涌去。就听到很熟悉的声音叫我:“雅君!”

    我一抬头,就看到赵德民站在我身边不远处。说实话我看到赵德民还是很高兴的,赶忙把手上的草根丢掉,站起来向赵德民走了过去。

    不过赵德民后退了两步,这也让我立即清醒了起来,第一我现在身份不对,第二赵德民似乎对我还有阴影。

    我只好站着不动,搓了搓手,干笑着说道:“哦,德民啊。很久没见到你了。”

    赵德民也微微笑了一下,说:“是啊,半年了吧。”

    我说:“大家都还好吧。”

    赵德民说:“还好。”

    我说:“那就好。”

    说到着,我不知道再说什么了,看着赵德民,既熟悉又陌生,既亲切又矛盾。

    而赵德民也好象不知道说什么了。

    两人尴尬的站了一会,还是我先开口:“去哪?怎么这么巧?”

    赵德民说:“跟着他们一起去五厂的,不知道怎么就找到你了。”

    我说:“是挺巧的。”

    赵德民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欲言又止,但是他咽了咽口水,把话吞下去了,才说:“我先走了,有空再聊。”

    我点点头,赵德民能够和我聊这么一会,也是很有勇气了。

    赵德民从我身前走过,突然把手一伸,说:“保重。”

    我也顺势把他手一握,说:“谢了。”

    但是在我接触到赵德民的手的时候,我突然“听”见赵德民说:“对不起,我和庞怡巧春节结婚。对不起,请原谅我。”而我确定这赵德民并没有开口说话,但是我的确是听到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7 02:27

不过手短暂的一握,就立即松开了,赵德民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呆呆的站了一会,看着自己的手,刚才我听见的是什么。赵德民并没有说话,但是我确定是赵德民要说的话,难道,是赵德民的想法???

    我几乎麻木的干完了今天的活,做了思想汇报之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我父亲原来的大屋已经被没收了,母亲以前住的房子在母亲死后也被公家收回了,我现在住的地方是80多年前的烂房子,除了人不响以外哪里都响,除了地不漏以外哪里都漏。

    我静静的坐在烂床上,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很长时间。

    然后笑了两声,就捂着脸哭了。

    我可能真的不是人,我肯定是妖怪或者怪物,所以庞怡巧会离开我,所以我会被人怀疑,所以我这么不辛,所以,所以,所以。

    哭了很长时间,我才站起来,我想死,我再也不想活了。而且,我下定决心立即就去死。

    我受够了,我被人揭发,我挑大粪,我只是没有一个理由立即去死而已。现在,我变成了怪物,居然能够听到别人不愿说的话,而且,怡巧也永远不会回到我身边,我的朋友娶了他,有这些理由,足够了。我再也不想这样毫无希望的活下去。

    我从房子里溜出来,翻过了两道围墙,顺手扯下了一些绳子。没有人能够发现我,我的动作很轻,很快。我打算跳水库,绑上几块大石头,让人们找不到我。我也不想让他们找到我的尸体。

    我绕着路,从黑暗的角落钻出去,躲过不少巡街的红卫兵。跑到了离我这里最近的一个水库,那里有个路桥,下面水很深,我绑着石头跳下去一定马上就能死。

    我死的念头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当我把石头绑好之后都没有丝毫的犹豫。

    我站在路桥边上,念叨了两句:“妈,爸,不肖的儿子来了。”就跳了下去。

    冰冷的水迅速的把我包围了,我没有挣扎,任由石头把我向冰冷的水底拖去。

    我一口水喝了进去,咕咚吐了几个气泡。我知道,我马上就会死了。

    而这时,我眼前划过了一道黄色的光,好象什么东西从我面前游过,我最后的意识告诉我,是一个巨大的发着黄色光芒的鸭蛋。

    而黄光越来越多,似乎我身边围绕着无数个这种发光的鸭蛋。

    一种薄膜似的东西就向我的脸上罩了过来,而我又呛进去一口水,眼睛发黑,就昏了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是一间看着很干净的病房,我则躺在软软的病床上,我立即挺身坐了起来。我身上的衣服也换成了干燥的病号服。我马上环顾了一下四周,我是不是死了?

    而女护士的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是一个看着很漂亮的女护士,留着很常见的革命头,但是带了一个很别致的护士帽,到显得别有情调。

    这个护士见我轰的坐起来,马上跑过来说:“赵雅君,你得救了。”

    我紧张的说:“这是哪?”

    那个护士说:“这是第三医院。”

    的确,第三医院就在水库旁边。

    我说:“谁救了我,为什么救我,我要死,我要死!!”

    然后翻身就要下床。

    护士把我按着,喊道:“别这样,是陈主任救了你。”

    我一顿,问道:“哪个陈主任。”

    护士看我平缓了些,说:“就是陈景强主任。”

    陈景强这个名字我太熟悉了,南海的革命委员会的主任。武斗也是他制止的。一说出这个名字我到也一下子不敢造次,没有挣扎着下地,只是不愿意躺着,光着脚坐在床上。

    我问:“那陈主任呢?”

    护士说:“应该马上回来。”

    护士话刚说完,这件病房的门就被推开了,进门的就是陈景强书记。

    我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到这位首长还是第一次。

    陈景强看上去40多岁的年纪,看着很和气,微微有一点点发福,但是看起来还是非常的精干,左脸有条很长的伤痕,说是和日本人拼命的时候被刺的。

    陈景强是南海很有名的战斗英雄,据说他一个人至少杀了100个以上的日本鬼子。1958年金门炮战的时候,还一个人打掉过7个人的台湾特种兵偷袭。

    说是退伍之后,被反革命份子,汉奸,特务分子打击迫害,终于迎来了伟大的造反运动,率先响应了党中央的号召,组建了南海第一个造反组织,开创了南海革命斗争的新纪元。

    这种英雄人物,出身又好,几乎挑不出任何毛病,自然在南海的造反运动中坐上了第一把交椅。

    不过,这些都是道听途说的,我也不知道真假,不过我坚信这些都是真的。

    陈景强看了看我,说道:“胡闹嘛!小伙子!”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7 02:28

六、他们是谁?

    陈景强一说话,马上就让我老实下来,对于陈景强这个首长,不听他的就是反革命。于是我很紧张的坐在床上,也不太敢看陈景强。

    陈景强看我一下子老实了下来,呵呵笑了两声,就坐在病房里的椅子上,然后对那个女护士说:“孙丽,你先出去吧。告诉小王,未经我的同意,任何人不准进来。”这个叫孙丽的护士怯怯的应了一声,看了我一眼,就转身出去了,并把房门关上了。

    陈景强听到门一关上,就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叫赵雅君吧,怎么这么想不开要自杀?”

    我抬起头看了看陈景强,他很和气的看着我,倒让我觉得有些温暖,于是我说:“首长,我实在,唉……”

    陈景强说:“我知道你受了些委屈,不过你还是要相信党,相信群众嘛。就这样死了,不是很对不起组织对你的培养吗?”

    我说:“首长,我真的是冤枉的。”

    陈景强说:“我知道你是冤枉的,你昏迷的这段时间,我也了解了个大概。”

    我说:“啊,我睡了多久。”

    陈景强说:“从你被我们救上来,到现在,已经是一天一夜了。”

    我看了看窗外,窗外是黑夜,看来我真的是昏迷了一天一夜。

    我说:“首长,对不起,麻烦你了,我现在没事了,我马上就回去。”

    陈景强哈哈笑了两声,说:“别着急嘛!你想顶着个用自杀来逃避人民审判的罪名回去吗?”

    我无话可说,我既然没有死成,那么回去自然要罪加一等。

    陈景强看我说不出话,站起来向我走了过来,坐在我对面的床上说:“赵雅君,你相不相信我?”

    我听到这话有些吃惊,我哪里敢不相信陈景强啊,于是赶忙说:“首长,我当然相信你。”

    陈景强说:“好,那我问问你。你最近是不是自己身体有些异样呢?你老实跟我说。”

    我哦了一声,反正是陈景强主任救了我,我就老实说了吧,我咳嗽了一下,说道:“首长,是的。我是觉得我有些不对。”

    陈景强追问着:“你说。”

    我继续说道:“我感觉到有人总是看着我,另外还总是感觉到这个城市里有我很多的同类,但是我却不知道是谁,总是并吸引过去。但是一靠近,就找不到是谁了。嗯,昨天,哦,不是,前天,我还感觉到了别人在想什么似的,别人没有说话,我是听到他脑袋里面在想什么。首长,可能是我精神有问题,你不要见怪。”

    陈景强哈哈一笑:“你感觉到谁在想什么了?”

    我说:“赵,赵德民……他在想他要和我一个以前相好的女同志春节结婚。”

    陈景强说:“呵呵,赵雅君,你其实是个挺老实的同志,你说的没错,这个叫赵德民的的确要和你说的女同志春节结婚。”

    我抬起头,看着陈景强,他的眼神中似乎散发出着说不出来含义的光芒,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我啊了一声,也不说话。

    陈景强接着说:“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你要自杀?”

    我说:“算是吧,我觉得自己不正常。”

    陈景强说:“现在,我要求你必须好好的活下去。你能执行命令吗?”

    我想都没有想,就说道:“能执行好首长的命令!”说完了以后才有点后悔,我真的能够不再去寻死吗?

    陈景强又笑了笑:“别说大话,我知道你这个状态可能过两天又要跳水库。”

    我有点尴尬,说:“不会的。不会的。”

    陈景强站起来,又坐回到椅子上,似乎在考虑什么问题,然后说道:“你看到什么没有?”

    我说:“看到什么?”

    陈景强说:“你在水库水里面。”

    我想起来我在水里面看到的那些巨大的黄色鸭蛋,还有诡异的薄膜贴到脸上的感觉,但是我不敢说,这些东西可能是我跳到水里面呛水以后出现的幻觉。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7 02:28

我说:“我跳进去很快就昏了,什么都没有看到啊。”

    陈景强说:“你说的是实话吗?”

    我一愣,耳根马上就觉得一阵燥热,说话也吞吞吐吐起来:“是,是,是实话。”

    陈景强哈哈哈大笑了起来:“好了好了,你什么都没有看到。记住了吗?”

    我说:“是,是,记住了。”

    陈景强又说:“不想知道我们怎么救了你?”

    我说:“不,不想。”

    陈景强说:“很好。”然后他站起来,走向门边,把门拉开了,冲外面招了招手。

    咚咚咚咚,几个人急促的脚步声就跑了过来,恭恭敬敬的站在陈景强身后。

    陈景强吩咐道:“叫前进大队的王志行和所有的指导员到第三医院来,我要找他们开会。快去快回。小孙,你看着病人,不要让他外出。”

    孙丽这个护士留下来看着我,陈景强坐了一会,看我吃了些东西以后,也出去了,再没有回来。孙丽拉着我聊天,笑的很甜,让我心里逐渐的温暖了起来。这个叫孙丽的护士,还是非常善解人意的,她并没有问我为什么寻死这些我觉得很难受的话,而是给我讲笑话和自己小时候的事情,聊到后来才知道,孙丽也是挺可怜的女孩子,从小就是孤儿,连父母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这让我对孙丽有一种爱恋的感觉,也许是庞怡巧和赵德民的关系已经让我决定彻底的想忘掉庞怡巧这个人,所以孙丽这个女孩子的声音和笑脸深深的印在了我的心中。劫后初生之后,见到了陈景强,而且又有孙丽陪伴着,让我觉得好像生活又有了希望。

    应该是晚上12点多的时候,病房门被推开了,进来的居然是王队长,钱指导员,张指导员几个。他们进来我本来还很紧张,但是他们对我却很客气,连张指导员看着我的眼神也温和了起来,他们还给我带了一套衣服,让我换上之后就带我出院。

    孙丽似乎有些不舍得,我也觉得还没有和她聊够,但是走是一定要走的。我把衣服换上以后,在门口和孙丽打了个招呼,就在王队长他们的陪同下出了院。

    回去的路上才知道,陈景强找他们谈了话,担保我不是特务分子,让前进大队好好的对待我,不要让我掉队,并批评了王队长。这些话从王队长他们口中说出来,好像还很光荣一样。张指导员也是一路给我套近乎,说他后来一直觉得我肯定不是敌特分子,因为我表现出共产党人的优良品质,钱指导员还嘻嘻哈哈的埋怨我为什么不再找他们谈谈。

    我只能笑笑,马后炮的安慰方式谁都会。

    我重新归队了,住的地方换了标准的单身宿舍,这还是很多和我同龄的未婚青年想都不敢想的待遇。队里还专门召开了大会给我平反,平反的理由念了整整一个小时,连我自己听着都面红耳赤的。还要求大家多多关心我,要求曾经对我不敬的人主动赔礼道歉。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曾经打过我,骂过我的人就排着队向我讨好,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和我关系是多么多么的好,自己下手的时候是多么的不忍心,自己如何如何的睡不着觉,听到我平反的消息是多么多么的激动和高兴等等等等。让我耳朵都能听出茧来。

    我知道他们都是知道了我是被陈景强担保的人,也就是说我和陈景强主任搭上了什么关系,尽管他们可能并不知道我是因为自杀才和陈景强第一次接触。但是越不清楚,他们就越是觉得我身份特殊,生怕我打报告给组织,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一下子从地狱到了天堂,我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躺在床上静静的回想白天那些人假惺惺的嘴脸,我觉得深深的厌恶,人性难道是这么丑恶的吗?满嘴的大公无私,为革命理念抛头颅洒热血,在权力和利益面前,就只是一摊狗屎,让人恶心的程度更甚于一桶桶的大粪。

    不过,陈景强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担保我,对我来说是一个谜,我怎么想也想不通,怎么想也想不透。我反复的回忆我和陈景强的对话,难道是因为我身体的特殊性,才让陈景强对我如此吗?难道我的存在对陈景强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这让我越发的注意起我身体的特殊性来,以前,我觉得是个负担,现在我觉得我的这些特殊的感觉变成了我的一个护身符一样。我开始研究我的身体是怎么回事,甚至记录这些感觉。不过,我从来不将这些写下来,而是凭大脑记忆,因为写下来这些东西,很可能会被人发现而成为确凿的搞特务活动的证据。别看一群人对我点头哈腰承认错误,他们一转身就会骂我祖宗十八代,对我献殷勤的背后,眼神也是溜来溜去,寻找从新把我打倒的证据。我的存在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莫大的威胁。

    不过通过一段时间的大脑记忆,我发现我对“同类”的感应是一种杂乱无章的排序,并不是越靠近我的“同类”我才能感应到,也就是说,我感应到的“同类”也许不在身边,甚至也不一定是在我视线中出现的人。所以,当有明显的“同类”感应的时候,我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到处去寻找,而是给这个感应比较强烈的“同类”打上标号,最后能够准确识别出来的有八个“同类”,我分别标注为百家姓里面的赵钱孙李周吴郑王。

    “同类”并不会一直感应的到,拿那八个“同类”而言,能够感应到他们也是断断续续的,有时候会突然出现但持续很短的时间,有时候又会一整天都能够感觉到这个“同类”。

    而且,我还发现,当我靠近人群的时候,感觉会突然消失或者模糊起来,好像被什么东西隔断了一样。这种隔断感反倒给了我确定哪群人里面有我的“同类”。如果我感觉到20个“同类”的存在,这个时候我一接近一群人,突然有一个或者两个“同类”的感觉消失了,那么,这群人里面很可能就有“同类”的存在。

    不过在八个信号强烈,被我标注了赵钱孙李周吴郑王的“同类”,越来越成为我发现的重点,我会整天追踪这八个里面的某一个,寻找那种隔断感。

    那种被监视的感觉当然也从来没有消失过,不过,这种被监视的感觉我也归为了“同类”感应。仔细的对监视感进行记录,也发现了监视我的“同类”大概有五个或者六个。但是监视我的“同类”我不能主动感应到他们,而是他们开始监视,我才能感应到,属于被动的模式。并且,被监视感不存在隔断,这和我主动感应到的“同类”有所区别。

    最后,终于有一个“同类”让我基本确定了,就是让我标号为“周”的“同类”。这个同类不是别人,居然就是赵德民。

    而让我确定赵德民就是标号为“周”的同类,是在赵德民和庞怡巧的婚礼上。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7 02:29

七、军人徐德有

    我去参加赵德民和庞怡巧的婚礼,是因为孙丽。从第三医院出来,我对孙丽一直是念念不忘,忍了一个星期以后,我就抽空去了一趟第三医院,目标直指孙丽。

    孙丽见我突然出现在她看护的病房门口,显得分外的高兴。我一直等到她忙完,才和她在医院中聊了一会。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孙丽特别的亲切和可爱,她比我小3岁,16岁就在这个医院当护士了。因为第三医院是伤残军人的治疗的地方,所以一直没有受到冲击,还算稳定。

    孙丽个子不是很高,但是很苗条,人看着很秀气,很爱笑,眼睛大大的,有一个俏皮的笔挺的鼻子,属于很讨人喜欢的那种乖巧的女生。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从小就是孤儿的原因,孙丽的眼睛中不时流露出一种淡淡的伤感。不是她从来不表现出来她的那种伤感,而当她知道我的父母亲也不在了的时候,反而心疼起我来。

    尽管第一次聊天时间并不是很长,却让我养成了每隔两三天就去一趟医院找孙丽的习惯,如果不见到孙丽,我就有些难受。自从母亲死后,庞怡巧和我决裂,我就一直没有任何感情的依靠,所以,我似乎把孙丽当成了我感情上的一个依靠了。

    但是我很小心很谨慎的和孙丽相处,生怕我的一时冲动冒犯了她,所以每次见面,我都尽力的克制自己的情感,把孙丽当成很好的朋友一样看待。

    不知道是不是陈景强和医院打了招呼还是什么原因,我每次来找孙丽都很顺利,也没有什么人刻意的打量我们两个。在第三医院安静的后院散步,有种世外桃源的感觉,没有满眼的大字报和撕心裂肺的口号声,有的只是我和孙丽静静的聊天,这让我也终于露出了微笑。孙丽说我笑得很好看,我也会说她笑起来特别的好看。

    不过我回到大队还是特别的别扭,尽管我平反了,恢复了身份,但是我却仍然没有什么朋友,大家对我保持着客气的态度,似乎生怕得罪了我或者和我粘上什么关系。这让我的处境很尴尬。尽管尴尬,但是大队还是安排给我了一个光荣的任务,就是参加了海防分队。70年开始,台湾特务的活动似乎又猖獗了起来,经常能够抓到从金门溜过来的台湾“特勤兵”,所以,整个南海的红卫兵大队都有一只海防分队,分不同的地段和时间负责整个南海的海岸线的巡逻任务。这种工作很容易出成绩,所以特别让人羡慕,我觉得我能够参加海防,也是陈景强安排的。

    春节前得到了赵德民和庞怡巧结婚的“喜讯”,赵德民托人转告我,希望我能够参加他们的婚礼。我犹豫了很长时间,本来打算放弃,不过在和孙丽聊天的时候让孙丽察觉了。在她的再三追问下,我才吞吞吐吐的把我和庞怡巧的故事讲给了她听,以及我不想去参加他们的婚礼。结果孙丽很坚决地告诉我,让我一定要去,必须要面对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事情,并说她和我一起去。

    就这样,我居然带着孙丽,去参加赵德民的婚礼。孙丽特别请了假,还打扮了一下,换下护士服的孙丽,看起来特别的俏皮,她的衣服也特别的整理过,看着很合身,没想到宽大的护士服下面,孙丽的身材也很不错。这让我看着有些脸红。

    说是婚礼,其实谁都知道,不过是大家一起吃点瓜子和花生米,由队长做个证婚人宣读一下结婚证。我记得我年纪很小的时候,还见过南海结婚的人家弄得很是热闹,不仅在大海里面放鞭炮,而且新郎还要捞鱼给新娘做第一顿饭。不过后来革命要求一切婚事都从简,以及海禁,才再也见不到那么热闹的婚礼了。

    赵德民结婚当天,我标记为“周”的那个“同类”的感应就一直特别强烈,从一大早就感应的很清晰。当我带着孙丽向他们结婚的礼堂走去的时候,隔断感就明显的来了。因为当天“周”的感应是如此的清晰,所以隔断感一来,我就有所怀疑“周”是不是赵德民。

    我来的时候应该有点晚了,赵德民和庞怡巧正要进屋,一看到我过来了,赵德民马上拉着庞怡巧迎了上来,庞怡巧看起来还有点扭捏不太愿意。赵德民很热情地伸出手和我握了一下,我也慌忙的念叨着:“恭喜恭喜。”和赵德民的手一握上,我就感觉到赵德民的想法一下子向我涌了过来,他在想:“雅君,我会照顾好怡巧的。谢谢你能来。你不要怪我。我是真的爱怡巧。”

    我挺别扭的立即把手抽回来,倒不是故意想给赵德民难堪,而是听见别人想法真的很古怪。赵德民也没有见怪,引着我和孙丽往里面进。我见庞怡巧脸色似乎也不太好,就冲她笑了笑,庞怡巧也挺别扭的向我笑了笑,不过她的目光就停在孙丽的脸上,似乎在打量着孙丽。

    我连忙向赵德民和庞怡巧介绍:“这是孙丽,我一个朋友。”赵德民也打量了一下孙丽,脸上马上如释重负一样露出了笑容,说:“欢迎欢迎。”

    孙丽似乎也在打量庞怡巧,我心中发慌,这丫头别说出什么不开心的话。不过这个担心是多余的,孙丽打量了一下庞怡巧后,甜甜的笑了笑,说:“新娘子好漂亮哦,恭喜恭喜!”

    我带着孙丽一进门,几个看到我的人都吃了一惊,门口甚至一下子没有人说话,估计是没有人想到赵德民会请我来。不过又很快恢复了吵吵嚷嚷的,谁都不想这个大喜的日子找晦气。

    等我和孙丽坐下来,我才缓了一口气,原本料想着我会很不自在,会很尴尬,所以不敢来,但是真的来了,才觉得自己想的不对。看到赵德民和庞怡巧神采奕奕的站在一起,下面的人跟着起哄,我也很快的开心起来。那场和庞怡巧的恋情好像梦一样模糊了起来,如同一片叶子,顺水而流,也没有飘落时的伤感了。

    我偷偷的捏了一下孙丽的手,什么都没有想,只是想向她表达我的感谢,如果不是她鼓励我来,恐怕我现在正在郁闷呢。我把孙丽的手一捏,孙丽的脸一下子飞上了两朵红晕,缓缓地把手抽了回来。斜着眼睛瞄了我一下,偷偷的笑了。

    婚礼尽管很简单,但是气氛很好,大家拼命的折腾赵德民和庞怡巧,王队长和钱指导员年纪比较大,却是闹的最厉害的两个,好像只有在这个时候,大家才会忘记了生活中的苦痛和压抑,真正的让自己像一个人一样。

    尽管没有什么吃的,但是酒还是有的,还有一些比较罕见的鱼干虾干下酒。赵德民喝了不少,兴奋的嗷嗷叫。庞怡巧也是个性格泼辣的人,帮赵德民挡了好几杯,说话也大声了起来。

    我不太会饮酒,只喝了二小杯,就觉得有点昏,却喝了不少茶水。于是孙丽打了个招呼,出去方便一下。刚绕出房间十多米,“周”的感应就慢慢的出现了,越往远走,感应就越清晰。我快速的找了个地方方便了,又往回走,隔断感又回来了。

    我心中诧异,觉得这可能是难得的一次机会来验证“周”到底谁,于是我在隔断感来临的距离,来回走了几次,最后确定,“周”就在赵德民的婚礼上。而这种有别于其他任何时候的“周”的感应,恐怕只有现在的这个新郎官赵德民才有这么兴奋。

    确定了赵德民居然就是“周”,我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好像赵德民突然就出现在我的大脑中,而且和我越走越近,几乎要和我融合起来。我吓得哆嗦了一下,赶快把这种感觉驱散。

    难道,赵德民和我一样,是个特殊的人?但是,他为什么好像一点都没有感应到这一切?难道,我和他相同,又有不同之处??

    回到婚礼的房间,我越看赵德民越感觉诡异,好像只要我愿意,我就能跳到赵德民身体里一样。这让我有些坐立不安,乘着有人陆续的离开,我也拉着孙丽离开了现场。

    而一离开,“周”的感应就又来了。

    孙丽看我好像不太对劲,犹豫了一下还是问我:“是不是不开心啊。”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7 02:29

我连忙摇头,说:“不是不是,我是突然想起来别的事。”

    孙丽哦了一声,没有问下去。其实我很想告诉孙丽我能够感应到这些自己的“同类”,今天我终于确定了赵德民就是我的同类之一,但是思量了再三,还是觉得不说为妙。

    我说:“孙丽,你参加过婚礼吗?”

    孙丽头一低脸一红,说:“没有呢。”

    看着孙丽的样子,我一下子很冲动的想说:“要不我们结婚吧。”但是我还是忍住了,说这样的话万一得罪了孙丽,还真是比较糟糕呢。

    于是我把这些感应赶到一边,不再去刻意的想这些感应,拉开话题又和孙丽边走边聊了起来。

    直道送孙丽回到第三医院的外面,她即将回去上班,我才记起来,再过两天就是春节了。

    孙丽走进去了几步,又突然回过身来,向我走近几步,双手背在身后,似乎很扭捏的摇晃了几下,才说:“后天一起过节吧,你来找我。”

    我愣了一下,马上就回过神来,顿时傻哈哈的连连答应着:“好!好!”

    孙丽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转身就跑进医院了。

    我脖子发烫,脸发烧的站立了一会,突然心情格外的轻松起来,一路甜滋滋的向自己的家跑去。

    的确,整个南海我没有任何的亲人了,父亲本来就是赵家的独子,家里其他的姑姑们都嫁到外地去了。而母亲也是从福州那边嫁过来的。妹妹死了,弟弟去湖北了,姐姐也去西北了,整个南海也还真的只有我一个人,如果不是孙丽说起此事,我还真的打算自己一个人过一个冷冷清清的春节。

    而孙丽,她是孤儿,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完全是政府带大的孩子,16岁工作了以后,也似乎没有什么熟人来往,基本上医院就是她的家。

    孙丽的这句话,让我足足兴奋了两天,也着实准备了一番。我把我最新的衣服拿出来在褥子底下压了两天,让衣服能够平整一些。队里发的唯一的一些年货,我也是一口也没有舍得吃。都准备好大年三十的晚上给孙丽多吃一点。有辛的是,队里还考虑我们这些无家无口的光棍,给我发了一小条腊肉,半条咸鱼和一盒午餐肉,我也做熟了装在饭盒里面。这都是难得一见的美食。还多亏了我是前进大队的,其他大队还都没有这些待遇。南海待遇最好的,就是军人,能当军人是每个南海年轻人的梦想,可惜的是,我这样的出身不好的,永远和军人是无缘的。

    两天象过了两年一样,时间都是数着指头过来的。终于到了去找孙丽过春节的那天。我洗了澡穿戴整齐,用网兜提着我那些珍贵的年货,来到了第三医院。

    见到孙丽的时候,孙丽打扮的像一朵花似的。我看到她眼睛都直发愣,孙丽的脸上浮出两朵红晕,带着我就去她的宿舍。

    我还是有点紧张的,孙丽不会这么大胆,把我这个单身男子带到她的宿舍去吧。要知道那个时候,没有结婚的男女同处一室过夜,是非常重大的错误,是流氓罪。这倒让我有些犹豫,不过也不敢问孙丽,怎么能扫别人的兴呢。

    不过当孙丽把我带到宿舍的时候,门一推开,我才发现宿舍中早就坐了其他的几个女孩子,看到我进来就呵呵呵的笑了起来,并交头接耳的。一个脸胖胖的女同志说:“是个大帅哥啊!”

    惹得我站在那里傻笑,孙丽也憋了个大红脸。

    真是一个开心的夜晚,我们讲笑话,吃东西。我还被逼着表演忠字舞。这些女孩子都是孙丽的同事,也是孤儿,和孙丽一批进的第三医院,她们一起过了好几个春节了,这次因为我这个男生的到来,让这个小宿舍充满了欢声笑语。我真是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我被这帮丫头整来整去,一会要跳舞,一会要俯卧撑,一会要扮蒋匪让她们用花生米壳子砸。

    孙丽也是一个晚上都幸福的笑着,闹着,她的那些小姐妹们不停的开她的玩笑,说得我都面红耳赤的,好像,孙丽真的会嫁给我一样,然后我们两个组建幸福的小家庭,生一大堆孩子。

    接近年夜的时候,居然这帮女孩子还做了饺子,一个人只有三个,但是我似乎很久很久都没有吃过饺子了,好像吃人参果一样轰隆一口就吃掉了,惹得大家又笑了起来。孙丽还非要把她的饺子让给我吃,我怎么可能吃呢,两个人推搡了半天,那帮姐妹就起哄,非要孙丽喂我一个。

    这个孙丽喂我吃的饺子,格外的好吃,是我今生今世吃到的最好吃的东西。

    刚把饺子吃完,大家正在收拾东西。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门被推开了,一个中年的女医生冲进来,看了大家一眼,急急得喊道:“快!先别收了,急救室!有解放军受伤了!”

    大家对望了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就往门外赶去,我正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个女医生看到我在场,对我也喊道:“同志,哪个单位的。”

    我赶紧说:“前进大队……”

    这个女医生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刚好缺人,来帮帮忙!”

    我赶紧应了一声,就跟着孙丽他们跑出去。

    孙丽在路上对我说:“肯定是蒋匪利用春节派特务来南海。”

    我跟着孙丽他们跑到医院里面,急救室外正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解放军战士,满身的鲜血,尽管是经历了简单的包扎,但是从他们受伤的程度来看,必须是马上动手术。而且从现场的混乱程度来看,这几个受伤的军人都是刚刚送到医院。

    我被安排着抗氧气瓶和扛军人上手术床,大年三十的,医院人手短缺,所以连我这样的壮劳力也被派上了用场。救人如救火,谁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伤员还在不断的运过来,看得出来,这应该是一次爆炸。

    而陆续赶来的人也越来越多,可能因为第三医院本来就是战地医院的原因,尽管匆忙,但是还算井然有序。

    我扛军人还有一个任务,就是要在登记这个军人叫什么名字,但是大多数受伤的军人都是双目紧闭,有的已经昏迷了,有的只是在哎哟哎哟的叫着。

    当我把一个军人又扛上床时,这个军人似乎有些特殊,他眼睛睁着,似乎很清醒,脸上尽管血淋淋的,但是他一声不吭,我问道:“同志,你还好吗?”他点点头。

    我又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军人慢慢的张开嘴,挤出了几个字:“我叫徐德有。”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7 02:30

八、背叛的漩涡

    整个除夕的夜晚在混乱中度过,军队方面派来了不少军医,医院也增调了一些医生过来,因为是大年三十,通讯也不发达,所以一直到早上,我这个临时帮忙的,才终于轻松了下来。人精神一松,疲倦感也涌了上来,而我看到孙丽还是忙忙碌碌的,她身上穿着的护士服上也是沾满了鲜血,丝毫没有一丝一毫的懈怠。这让我也对孙丽刮目相看。

    最后统计的伤员有21个人,有几个已经是生命垂危,在早上的时候这几个人抢救无效牺牲了。

    而其他的伤员除了两三个还在深度昏迷以外,基本上都稳定了下来。

    从穿流不息的人群和医生的话语中,可以估计到这是一次爆炸,而且是地下的,并可能引爆了周围的一些弹药,造成了巨大的伤亡。但是从跟随过来的军人的神态上来看,似乎这次爆炸是一个不能公开的事件,而且爆炸原因也是没有任何解释。

    所以早上的时候,我这个局外人接受了两个军人的询问,我也老老实实的说了为什么我在这里帮忙。这两个军人没有说什么,就让我先回去,并警告我不得和任何人提起此事,说这是军事机密。我和孙丽打了个招呼,看孙丽也没有什么功夫搭理我,我也没和孙丽多说什么,就回去了。

    我回到自己的房子里梳洗了一下,躺在床上却睡不着。整个场面我并不想多想什么,对到底怎么回事也不太感兴趣,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徐德有这个军人。徐德有让我觉得很熟悉,好像似曾相识。并且整个晚上的抢救在我躺在床上后也觉得似曾相识,曾经经历过一样,但是这种曾经经历过的感觉又停在了现在,没有往下发展了。

    迷迷糊糊睡着以后,醒来已经是下午了,我用开水泡了点剩饭,胡乱的吃了两口。就动身去第三医院找孙丽,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担心孙丽。

    在第三医院找到孙丽的时候,她正坐在护士值班室里,斜靠着桌子,头靠在胳膊肘里,坐着睡着了。和她一起的一个脸胖胖的护士,是昨天晚上一起过年的,她看到我来了,正要去叫孙丽,我做了个手势,让她不要叫醒孙丽。我静静的坐了下来,看着孙丽,心里涌出了爱恋的感觉,作为一个男人,我很想用我的臂弯给孙丽安全感。

    不过,刚坐下来没有多久,门口沉重的脚步声就响了起来,孙丽一下子就惊醒了,一抬头看到我在,刚露出惊喜的表情,一个军人就冲了进来,看着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他结结巴巴的嚷嚷道:“大大大大夫,我我我我们徐营长吐吐吐吐了。”

    孙丽忙站起来,对我说:“你先坐一下。”然后和胖脸的护士一起跑出去了。

    过了半天,她才又回来。见到我就微微的一笑,把自己凌乱的头发扒拉了一下,我看得出来,她已经非常疲劳了。

    孙丽说:“你不好好休息,怎么又来了。”

    我赶忙说:“我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你,你也休息一下。”

    孙丽转过身收拾东西,甜甜的笑了一下:“习惯了。现在你也帮不上什么忙。”

    我也笑了笑,说:“哪个徐营长?是徐德有吗?”

    孙丽转过身来问:“咦,你怎么知道是徐德有?”

    我说:“晚上我问过他名字,随口这么一问。”

    孙丽说:“嗯,是他。他抗药性特别强烈,吐了好几次了。”

    我也不知道抗药性是什么意思,反正应该是身体的什么原因,我说:“你们还要忙多久。”

    孙丽说:“不知道,医院里没有人手。这次受伤的军人又特别多。”

    我问道:“是蒋匪搞偷袭吗?”

    孙丽一听立即转过身来,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示意我声音不要这么大。

    然后走过来两步,小声的说:“别乱说,医院里打招呼了,不要谈论此事,也不准外传。”

    我也连忙把声音压低下来:“是军事机密吗?”

    孙丽小声说:“别乱说了,我看有点象。”

    我刚还想说话,那个脸胖胖的护士回来了,孙丽连忙退开两步,说:“王慧姐,没事了吗?”

    这个叫王慧的脸胖胖的护士把手中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放,说:“孙丽,要不你去休息一下吧。

    这里有我看着呢。”

    孙丽连忙说:“那不行,那不行。”

    王慧很爽朗的笑了下:“去吧去吧,大帅哥都来找你呢。”

    孙丽使劲地说:“那肯定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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