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3:05

第十五章

米切纳驱车向南开往布加勒斯特,孤儿院的场面在脑子里面久久不能散去。

就像这些孩子中的许多孩子一样,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他是很久以后才知道他的生身母亲住在科罗夫恩,都柏林北部的一个很小的爱尔兰村庄。她怀孕的时候还没有结婚,年龄也不到二十岁,他的亲生父亲是谁没有人知道,或者至少这是他生身母亲坚定不移的主张。那时流产还是闻所未闻的事情,爱尔兰社会嘲笑那些未婚妈妈到了一种近乎残酷的程度。

于是教会填补了空白。

生育中心是都柏林的大主教对那个地方的称呼,但是那里就跟垃圾堆积场差不多,就像他刚刚去过的地方。每个生育中心都是修女经营的,而不像兹拉特这里富有同情心的人,但是那些即将生育的母亲在这些难对付的女人的手下,就像罪犯一样。

在分娩前和分娩后,怀孕的妇女们被迫做那种粗重的劳动,工作环境非常糟糕,可怕,报酬少得可怜,或者根本就没有报酬。一些妇女挨打,一些妇女挨饿,大多数妇女都遭到了虐待。对于教会来说,她们都是有罪的人,这种被迫的悔罪是通往救赎的必经之路。然而,她们大多数都是农村女孩,几乎负担不起养育孩子的费用;有些妇女同所谓的男人是非法关系,要么是父亲不承认这个孩子,要么就是她们自己不想声张;还有一些是妻子们,她们违背了丈夫的意愿怀了孕。共同的性质是她们都是耻辱的,因为一个不想要的孩子,没有一个人愿意让别人注意到自己,或者是她的家庭。

孩子生下来以后,它们会在生育中心呆上一年,也许两年的时间,慢慢地同他们的母亲断绝关系,每天呆在一起的时间都会少一点。最后通牒在头天晚上才发布出来,第二天早上一对美国夫妇就会来领孩子。只有天主教徒才有权力领养孩子,他们必须同意在教堂里养育孩子,并且不公开这个孩子是从哪里来的。圣心领养协会这个机构的创立就是为了运行这个项目的,如果向这个机构捐助现金,会赢得大家的感激但捐款也不是必须的。可以告诉孩子们他们是领养的,但是要求那些新父母必须说他们的父母已经不在了,大多数的生身母亲也希望这样,她们抱着这样的希望,她们所犯下的错误的耻辱会随着时间而慢慢消失。她们不希望别人知道孩子给了别人。

米切纳还能够清晰地回忆起那个日子,他来到自己出生的地方--生育中心,灰色石灰石的建筑位于树木丛生的山谷里,这个地方叫做金尼佳德,距离爱尔兰海不是很远。他从那幢废弃的建筑物里穿过,想象着那个痛苦的母亲,孩子永远离开生育中心的头一天晚上,母亲偷偷溜到保育室里,就是为了最后看一眼孩子,鼓足勇气跟孩子说再见,心里不免想到,为什么教会和上帝能够允许这样折磨人的事情发生。她真的是犯下了滔天的罪行吗?如果那样的话,孩子的父亲就没有同样的罪行吗?为什么她要独自承担所有的罪过?
还有所有的痛苦。

他站在楼上的一个窗户前面,看着下面的桑椹树,打破寂静的唯一声音来自于一股微微的热风,在空洞的房间里面回荡着响声,就像小孩子的哭声,那些曾经在这里日渐衰竭和痛苦的孩子。他感受到了那样一种悲壮和撕心裂肺,当孩子被带到车上,而母亲试图看最后一眼孩子。他的亲生母亲就是这些女人中的一个,她到底是谁,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孩子们几乎没有姓氏,所以根本没有办法把孩子同母亲对上号。多亏了一个修女的朦胧记忆,他才多少了解到了一些关于自己的事情。

二千多个婴儿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了爱尔兰,其中就有个娇小的男婴,留着浅棕色的头发,绿色的眼睛大而明亮,他要去的目的地是美国佐治亚州东南部的城市萨凡纳。他的养父是律师,养母则全身心地爱护这个新来的儿子。他成长的地方是大西洋岸边的一个高级中产阶级的社区。他在学校里表现非常出色,成了一名牧师和律师,这让他的养父母非常满意。后来他去了欧洲,同一个孤独的主教交往甚密,这个人后来成了教皇,在爱尔兰经历了痛苦失败的同一个教会的一部分。

他十分喜欢自己的养父母,他们一直信守着最后的契约,总是对他说,他的亲生父母是被人杀害的。最后在她的弥留之际,养母才跟他说了真相,这是一个圣徒般的妇女对她牧师儿子的忏悔,希望他和上帝都能宽恕她。

她在我脑海中出现好几年了,科林,我们把你带走的时候,她会是怎样的感觉呀。他们努力告诉我这样做对你是最好的,我也试图告诉自己这样做是正确的,但是她还是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我们那么迫切地想要一个孩子,那个主教告诉我们说,如果没有我们,你的生活将会非常地艰难,没有人会照顾你,但是我还是在脑海中见到她。我想对她说对不起,我想告诉她我会好好地照顾你,我会像她一样地疼爱你,也许那时她会宽恕我的。

但是没有什么所谓的宽恕,要谴责的是这个社会,是教会,而不是佐治亚州南部的那个不能生育自己孩子的农民。她没有做错什么,但是她急切地请求上帝赐给她心灵的安宁。
他现在几乎不再想过去的事情了,但是那个孤儿院唤醒了他所有的记忆。恶臭的气味仍然久久不愿散去,他试图用下面的窗户传进来的寒冷空气来消除这种污浊的空气。

那些孩子们将永远不会享受去美国旅行的幸福,永远不会得到那些想要他们的母亲的慈爱。他们的世界局限在一堵灰色的防护墙内,在没有电灯,没有暖气,到处都是铁栅栏的建筑物内度过他们有限的生命。他们将会死在这里,孤独地死去,没有人会想起他们,只有几个修女和一个老神父关照着他们。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3:06

第十六章

米切纳在远离革命广场和繁华大学区的地方找到了一个旅店,他特意选择了宁静的公园附近一个普通的安身之处。房间很小,但是十分整洁,里面充满了装饰艺术陈列品,看上去显得很不合时宜。房间里有洗脸盆,居然还提供热水,很令人感到意外,淋浴和卫生间是在楼下公用的。

他在房间里唯一的窗户旁边安顿下来,刚刚吃光了一块点心,喝了减肥可乐,这是他买来充饥的,得一直坚持到晚饭呢。远处的和弦钟声敲响了五下,下午五点了。

克莱门特给天宝神父的信就在床上放着,他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既然天宝神父已经读过了这封信,他现在就应该把信撕毁,不要读信的内容。克莱门特相信他会按照指示去做,他从来没有辜负过他的老师,尽管他总是认为自己同凯特丽娜的关系是背叛,尽管他违背了誓言,反抗了教会,而且还冒犯了上帝,就因为这些,他不可能得到宽恕,但是克莱门特却有另外的说法。

你认为你是唯一的有罪恶感的牧师?

那样是于事无补的。

科林,我们的信仰的特征就是宽恕,你犯了罪,理应悔改,但是那不等于说你要放弃生命,而且你真的犯下了什么滔天罪行吗?

他仍然能够回想起来,说过这番话以后科隆大主教脸上的奇怪神情,他都说了些什么?

你觉得错了吗,科林?你的心告诉你这样做是错误的吗?

对这两个问题的回答,无论是那时,还是现在,都是,没有。他爱凯特丽娜,这是他无法否认的事实。她第一次走进他生活的时候,正赶上他的养母刚刚去世,他正沉湎在对过去事情的痛苦回忆中。她陪着他一起来到金尼佳德生育中心,后来,他们在岩石悬崖上散步,一起俯瞰爱尔兰海。她紧紧抓住他的手,对他说,他的养父母非常地爱他,他是一个幸运的人,有两个人这么关心和照顾他。她这话说得没错。但是他无法摆脱亲生母亲在他头脑中的形象。社会压力怎么会如此地强大,以至于母亲们为了自己能够生存下去宁愿牺牲掉她们的孩子。

为什么这一切就应该是必要的?

他把剩下的咖啡喝光,目光又一次落在了那张信封上。他最亲爱的老朋友,一个照顾了他半生的人,正处在麻烦当中。

他做出了一个决定。现在应该做些什么了。

他把手伸向那张信封,拿出蓝色的信纸,字是用钢笔写成的德语,是克莱门特的亲笔信。

天宝神父:

我知道你为最神圣和最值得尊重的约翰二十三世完成的那个任务。你给我的第一封信让我感到非常担忧。你问的问题是,"为什么教会说谎?"我确实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读了你的第二封信以后,我现在意识到了你所面临的两难选择。你第一封信随信寄来的第三个秘密的复印件我已经读过了,你的翻译稿我也读了很多遍。你为什么要把这些证据放到自己那里?即使在约翰・保罗已经揭示了第三个秘密之后,你还是保持沉默。如果你给我寄来的都是真的,那你为什么那个时候不讲出来?有人会说你是个骗子,一个不可信赖的人,但是我知道那都是不正确的,那么为什么?我无法解释原因,但是我知道你是我相信的人,我把秘书派到你那里,他也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你可以跟米切纳神父说任何你想说的话,他会把你的话只报告给我。如果你没有回答,那么也要告诉他。如果你憎恨你的教会,我也很理解,其实,我也有同样的想法,但是我们要考虑的事情很多,正如你所了解的那样,我请求你把你的回信和信封交给米切纳神父。无论你做些什么,我都会对你表示感激。上帝与你同在,神父。

克莱门特

牧师中之牧师,上帝之仆人之仆人

信上的签字是教皇的官方印章,牧师中之牧师,上帝之仆人之仆人,任何一个官方的文件,克莱门特都用这种方式签署。

违背了克莱门特的信任,让米切纳感觉非常不爽,但是很明显,确实发生了什么事情。天宝神父的确给教皇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连教皇的秘书都被派到这里来审时度势。你为什么要把这些证据放到自己那里?

所谓的证据是不是放在维沙华的那两样东西?在那个盒子里,克莱门特不停地打开看的东西?

他把蓝色信纸放回到信封里,走到楼下的卫生间,把信纸和信封都撕得粉碎,然后把碎片扔到马桶里冲走。

当米切纳在楼顶的地板上穿行的时候,凯特丽娜正在仔细地聆听。她的视线随着声音而移动,从天花板上到楼下的大厅。

她从兹拉特一直跟踪他到布加勒斯特,她决定更重要的是知道他现在住在什么地方,而不是试图了解他和天宝神父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当他绕道中心的繁华区,而径直走向城市里一个较小的旅馆时,她一点都不觉得惊讶。他也躲开了城市中心附近的教皇使节办公室,这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因为瓦兰德里的表现已经相当明显了,这不是一次官方访问。

她开车从城市的闹市区走过,一个接着一个街区的黄砖公寓,就像奥威尔小说中所描述的受严格统治而失去人性的社会,是那样地单调和乏味。所有这些都源于齐奥赛斯库的政策,为了给宏大的发展腾出空间,他用推土机铲平了这个城市的历史痕迹。不知为什么,恢弘的气派应该传达某种辉煌的意图,但如果这些建筑不现实、造价高、不需要,也就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了。

她是在齐奥赛斯库遭到行刑队射击后六个月离开罗马尼亚的,因为这是罗马尼亚历史上的第一次选举,她迟迟没有离开也就是这个原因。当只有前共产主义者胜利的消息传来时,她意识到在很短的时间内,不可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且她也意识到她先前的预测是多么地正确无误。悲伤的气氛仍然笼罩着罗马尼亚,她在兹拉特已经感觉到了,在布加勒斯特的街道上也感觉到了。就像葬礼之后的守灵。她可以对这一切有恻隐之心,但是她自己的生活又是怎样的呢?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她几乎什么都没做。她的父亲曾经鼓励她留下来,为刚刚建立的、所谓自由的罗马尼亚新闻界工作,但是她早已厌倦了战乱。叛乱的激情同战后的宁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还是让其他人来完成灌注坚硬的混凝土的最后一道工序吧,她宁愿做那些搅动砂砾、沙子和灰泥的活。于是她离开了,在欧洲开始了漫游,遇到了科林・米切纳,又失去了他,然后她辗转到了美国,同汤姆・凯利达成了联盟。

现在她又回来了。

而她曾经爱过的那个人就在她的楼上,走来走去。

她如何才能知道他正在做些什么呢?瓦兰德里是怎么说的了?我建议你运用汤姆・凯利非常欣赏的那些迷人的魅力,到那时,你的使命肯定能够圆满地完成。

卑鄙的小人。

但是也许红衣主教的话有些道理,最直接的办法似乎就是最好的办法,她完全了解米切纳身上的弱点,想到要利用他的这种性格,不免让她有些恨自己了。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什么选择了。

她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3:07

第十七章

梵蒂冈城,下午五时三十分

瓦兰德里星期五的最后一次约见来得很早,这样一来,根据计划安排的在法国大使馆的晚宴就出人意料地取消了,巴黎的某个危机让大使抽不出身来,所以,今天晚上他将会度过一个难得的清静夜晚。

午饭后,他同克莱门特在一起的那一个小时简直是折磨人,那个时间本来应该是外交事务的简单介绍,但是他们所做的一切就是争论不休。他们之间的关系正在每况愈下,公开的正面冲突的风险也是与日俱增。还没有人请求他的辞呈,克莱门特当然希望他援引一些精神上的担忧,然后就退出。

但是那永远都不会发生。

他们较早会晤的议事日程的一部分是要求进行情况介绍,时间安排在两个星期之后,对方是到访的美国国务卿。在巴西和阿根廷的政治主动性方面,华盛顿方面正在努力争取罗马教廷的援助。教会在南美洲是一股政治力量,瓦兰德里曾经暗示过,他愿意为了华盛顿方面的利益,利用梵蒂冈的影响。但是克莱门特不想让教会牵扯到这件事情当中,在这方面,他跟约翰・保罗二世简直就是天壤之别,约翰教皇公开宣扬同样的原则,但私底下所做的却截然相反。瓦兰德里总在想,是一种观念上的转变,把莫斯科和华沙在摇篮中摇睡,并让共产主义者臣服于自己脚下。他已经亲眼目睹了十亿忠实信徒的道德和精神领袖能够为政府做些什么。如果浪费了这样的潜能,那将会是多么可耻的事情,但是克莱门特发布命令说,在美国和罗马教廷之间将不会存在任何的联盟。阿根廷人和巴西人必须自己解决他们的问题,似乎这个德国人知道瓦兰德里正在计划的事情。

有人在敲击公寓的门。

他现在是独自一人,侍者让他派出去给他取咖啡了,他从书房里穿过,来到了隔壁的一个会客室,打开通向大厅的双层门。两名瑞士守卫,背对着墙,防守着门的两侧,在他们两人中间,站着莫里斯・恩格维红衣主教。

"我想知道,阁下,我们是否能够说会儿话,我到过你的办公室,他们说他今天晚上在这里休息。"

恩格维的声音低沉而冷静,瓦兰德里注意到他刚才使用的尊称,纯粹是给守卫做做样子的。科林・米切纳到罗马尼亚辛勤工作的同时,克莱门特自然而然地把一些跑腿的任务交给了恩格维。

他邀请红衣主教进来,吩咐守卫不要让任何人打扰他们。他领红衣主教走进他的书房,让他坐在带有装饰的长沙发上。

"我会给你倒杯咖啡的,我已经吩咐侍者去取了。"

恩格维举起了一只手,说:"不必了,我有话跟你说。"

瓦兰德里坐下来,"那么克莱门特想要怎么样?"

"是我有话要说,你昨天到档案馆的目的是什么?你对红衣主教档案管理者进行恐吓了?这样做是不应该的。"

"我回想不起来档案馆隶属于天主教训导部的权限范围内。"

"回答我的问题。"

"这么说来,克莱门特确实想得到些什么。"

恩格维什么也没说,他注意到这种故意气人的策略是这个非洲人惯用的伎俩,有的时候会让瓦兰德里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告诉档案管理者说,你正在完成对教会至关重要的使命,需要采取超常的行动,你指的是什么使命?"

他不知道档案馆里那个胆小的杂种都跟他说了些什么,当然他不会坦白自己宽恕流产的罪行了,那个老家伙才不会那么鲁莽呢,或者他果真如此?他决定最好采取一种攻击性的策略。"你和我都知道克莱门特因为法蒂玛的秘密而焦头烂额,他连续去了好几次维沙华。"

"那是教皇的特权,我们不应该对此有任何的质疑。"

坐在椅子里的瓦兰德里身体向前倾斜了一些,"为什么我们好心的德国籍教皇对尽人皆知的事情会感到如此的痛苦?"

"那不是你和我应该有所怀疑的,揭示了第三个秘密之后,约翰・保罗二世已经满足了我的好奇心。"

"你在那个会议上,是吗?那个会议上,你审阅了那个秘密,并在发布秘密之后撰写了阐释。"

"那是我的荣幸,很长时间以来,我都对圣母玛丽亚最后说的那番话很纳闷。"

"好像事情突然嘎然而止了,除了对悔罪和信仰的普遍要求之外,对任何事都没有太详细的说明。"

"它预言了刺杀教皇的事情。"

"那就说明了为什么这么多年以来,教会都一直在镇压这件事,给某个刺杀教皇的疯子一个神圣的动机,这是没有意义的。"

"我们相信这就是约翰二十三世读过了那个秘密,然后又命令把它密封起来,当时他一定就是这样的想法。"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3:08

"圣母玛丽亚预言的事情发生了,有人试图行刺保罗六世,后来那个土耳其人又要刺杀约翰·保罗二世。然而,我想要知道的是,为什么克莱门特总是一遍又一遍地阅读她的原件?"

"那也不是你和我应该质疑的。"

"除非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人成了教皇,他想试探一下,是否他的对手会上钩。"

"但是你我都不是教皇,你企图实现的事情有悖教会的法规。"恩格维的声音依然非常冷静,瓦兰德里想知道这个超常镇定的人是不是从来没有发过脾气。

"想要指责我?"

恩格维没有退却,"如果有任何可能的方式能够取得成功,我愿意。"

"那么,或许我应该辞职,这样你就可以当上国务卿了,你会喜欢这样的,是不是,莫里斯?"

"我只想把你送回到佛罗伦萨,你和你的美第奇祖先(美第奇家族出了三个教皇,利奥十世,克莱蒙七世及利奥十一世及两个法国皇后凯瑟琳·美第奇和玛丽·美第奇)的故土。"

他告诉自己一定要提高警惕,这个非洲人是激发愤怒的高手,这是对教皇选举会议的良好考验,在那里,恩格维肯定会想尽一些办法激发大家的反应,"我不是美第奇,我是瓦兰德里,我们反对美第奇。"

"那一定是在那个家族开始走下坡路的时候,我能想象你的祖先也是机会主义者。"

他意识到了两人之间必然的对峙,教皇职位的两个主要竞争对手正在进行面对面的对抗,他完全了解恩格维将会成为他最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他听过那些磁带,那是红衣主教们的对话,他们还以为只要把梵蒂冈办公室的门锁上了,就万事大吉了。恩格维是他最危险的挑战者,这个内罗毕大主教不主动争取教皇职位的事实使得他更加难以对付。如果你问及他这个问题,这个狡猾的混蛋会挥挥手,提醒大家一定要尊重克莱门特十五世,叫停他们任何的猜测。所有这一切都不会糊弄住瓦兰德里,自从第一世纪以来,就没有一个非洲人坐过圣彼得教堂的宝座,如果这一切得逞了,那将会是怎样的胜利啊。别的暂且不说,恩格维是一个热情的国家主义者,一个信仰很开放的人,他认为非洲所受到的待遇应该比目前的状况还要好,还有什么方式比成为罗马教廷的首领人物更好地推行他的社会改革呢?

"别做梦了,莫里斯,"他说,"你为什么不加入胜者一方呢?下一次教皇选举会议你不会成为教皇的,我一定会确保这一点。"

"让我感到更加烦恼的是你当选了教皇。"

"我知道你牢牢掌控了一个非洲政治集团,但是他们只有八张选票,还不足以阻止我的行动。"

"但是在紧张激烈的选举中却足以变得至关重要。"

这是恩格维第一次提到教皇选举会议,想要说明什么吗?

"安布罗西神父在哪?"恩格维问道。

现在他意识到了这次来访的目的,克莱门特需要了解信息,"米切纳神父在什么地方?"

"听说他在度假。"

"保罗也是,也许他们是一同去的。"他讽刺地说,同时哼哼笑了几声。

"我希望科林在选择朋友方面有更好的品位。"

"我对保罗的希望也是如此。"

他不知道为什么教皇这么关心安布罗西的行踪,这有什么意义呢?也许他低估了这个德国人,"你知道,莫里斯,我刚才说的话是开玩笑的,但是你将会成为一个杰出的国务卿的,你对教皇选举会议的支持态度将会确保你的职位。"

恩格维坐在那里,双手在法衣下面交叉着,"你向多少人展示了同样的交换条件?"

"只有那些值得我这样做的人。"

他的客人从长沙发上起身,"我提醒你注意教皇法规,为了得到教皇位置而竞争的行为是有悖教规的。我们都要遵守这个教规。"

恩格维朝着那边的接待厅走去。

瓦兰德里一直都没有从座位上站起来,但向正在走出的红衣主教大声喊道:"我不会对外交礼节忍耐太久的,莫里斯,我们所有人很快会出现在罗马西斯廷教堂内,你的运气会发生戏剧性的变化,然而发生怎样的变化,完全取决于你。"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3:08

第十八章

布加勒斯特,下午五时五十分

敲门声让米切纳大吃一惊,除了克莱门特和天宝神父,没有人知道他在罗马尼亚,而且绝对没有人知道他入住了这家旅店。

他站起来,穿过屋子,打开门,看到的竟然是凯特丽娜,"你究竟是怎么找到我的?"

她微笑了一下,"你就是那个说梵蒂冈唯一的秘密是那些人们不知道的秘密的人。"

他不喜欢刚刚听到的讲话内容,克莱门特最不喜欢的事情就是记者知道他正在做什么,是谁泄漏了他离开了罗马的事实?

"那天在广场的时候我感觉非常不好,"她说,"我不应该说那些话的。"

"那么,你来罗马尼亚是为了向我道歉?"

"我们需要谈谈,科林。"

"这个时间不合适。"

"我听说你在度假,我认为这是最佳时机。"

他邀请她进来,然后把门关上,提醒自己自从上次同凯特丽娜单独呆在一起以来,这个世界正在变得越来越小。随后又出现了一个恼人的想法,如果她对他都这么了解,想象一下瓦兰德里能够知道多少。他需要马上给克莱门特打电话,告诫他教皇的住所肯定有人走漏了风声。但是他回忆起昨天克莱门特在都灵所说的关于瓦兰德里的话,他意识到其实教皇什么都知道。

"科林,我们没有理由这么敌对呀,我现在更能理解多年前发生的事情了,我甚至愿意承认我没有很好地处理这些事情。"

"那是第一桩。"

对于他的非难,她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我一直在想你,这真是我到罗马的原因,就是为了看看你。"

"那么汤姆・凯利又当何论?"

"我同汤姆确实有关系,"她犹豫了一会儿说,"但是他代替不了你,"她凑近了他说,"对于同他在一起的时光我并不感到惭愧,汤姆的处境对于一名记者而言,简直可以说是非常具有刺激性,有太多的机会蕴含其中了。"她在捕捉他的眼神,只有他能够明白其中的意图,"但是我需要知道,为什么你会出现在审判厅?汤姆告诉我,通常教皇秘书不会参与这样的事情。"

"我知道你会在那里。"

"看到我你高兴吗?"

他考虑了一下该怎么回答,很快就做好了决定,"见到我好像你并不是很高兴。"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反应如何。"

"就我能够回忆起来的,你当时并没有什么反应。"

她离开他,朝着窗户走去,"我们共同拥有些特别的东西,科林,我们没有必要否认这一点。"

"我们也没有必要老调重弹。"

"那是我最不愿意的事情,我们都不年轻了,希望我们会变得明智一些,我们不能成为朋友吗?"

他来罗马尼亚执行教皇安排的使命,现在却卷入到同曾经爱过的女人的讨论当中。是不是上帝又在揶揄他?刚才他们的距离那么近,他是无法否认那种感觉的,正如她所说,他们曾经分享了一切。当他极力想要了解自己的出身,他的亲生母亲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他的亲生父亲放弃抚养他,她的表现是那么样地体贴入微。在她的帮助下,他曾经战胜了那么多生活中的魔鬼,但是新的魔鬼又出现了,也许现在应该是同他的良知休战的时候了,它能够伤害什么吗?

"我愿意。"

她穿着一条黑色的紧腿裤,纤细的双腿一览无余,一件非常搭配的人字呢夹克,一件黑色皮马甲,给人一种干练革命者的感觉,他知道她以前就是这样的。她的眼睛里没有那种朦朦胧胧的神情,看上去意志坚决,也许有些固执己见,但内心深处充满了真情实感,他对此非常怀念。

一股莫名的悸动袭遍了他的周身。

他回忆起多年以前,他隐居到阿尔卑斯山区进行冥想,就像今天这样,她出现在门口,让他感到了更多的困惑。

"你在兹拉特做什么?"她问道,"我听说孤儿院是一个非常艰难的地方,是由一个牧师管理的。"

"你去过那里?"

她点了点头,"我跟在你后面。"

另一件让他感到烦恼的事情,但是他没有顾及这些,"我同那个牧师谈过话了。"

"你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儿吗?"

她听上去饶有兴致,他必须谈谈这件事情,也许她能够帮他的忙,但是还有一件事情需要考虑。

"不录音吗?"他问。

她的微笑让她感到了一种安慰,"当然了,科林,不录音。"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3:10

第十九章

晚上八时

米切纳领着凯特丽娜来到科罗姆餐馆,他们在旅馆房间里已经谈论了两个小时。他给她略有删节、概括性地讲述了在过去的几个月中,发生在克莱门特十五世身上的事情,还有他来罗马尼亚的原因,只是把读过克莱门特给天宝神父信件的事实省略了。除了恩格维红衣主教之外,他没有想过同任何一个人说起他担忧的事情,即使同恩格维打交道,他也知道最好的策略是保持谨慎。梵蒂冈的同盟力量像潮水一样变幻莫测,今天还是朋友,明天就可能成为不共戴天的仇敌。凯特丽娜同教会内部的任何一方都没有结盟,她也不是不了解法蒂玛的秘密。她给他讲过她在两千年为丹麦的一个杂志写过一篇文章,那时,约翰二世刚刚公布了法蒂玛秘密。那篇文章写到了一个边缘组织,他们认为第三个秘密只是一种启示性的东西,是圣母玛丽亚运用的隐喻,旨在清晰地宣布最后的毁灭就在眼前。她认为这些都是一派胡言,在她的文章中,她指出那些狂热者们所歌颂的只不过是神经错乱的行为。但是看到克莱门特在维沙华的反应之后,米切纳对这种疯狂举动也有些不敢恭维了,她希望安德烈神父能够结束这些困惑。

牧师在厚玻璃窗附近的一张桌子旁边等候着,在外面,琥珀色的光芒照亮了行人和来往车辆,夜晚的天空笼罩在一层薄雾中。这个小餐馆位于城市中心,在革命广场附近,因为是星期五的晚上,广场上到处都是人。天宝神父换掉了那身黑色的牧师服装,他现在穿的是一条工装牛仔裤,一件套头高领毛线衫,当米切纳把他介绍给凯特丽娜时,他站了起来。

"卢女士跟我在一个办公室,我把她带过来,是让她记下你要说的内容。"他在这之前就做好了决定,让她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所以他撒了谎,在他看来,善意的谎言要比事实真相更好。

"如果教皇秘书有如此的渴望,"天宝说,"我还能有什么疑问?"

牧师的语调非常轻快,米切纳希望先前的一些不快已经冰释前嫌了。天宝招呼女服务员过来,又要了两杯啤酒,然后他把一枚信封放在桌子上,"这是我对克莱门特问询的答复。"

他没有伸手去拿那枚信封。

"我想了整整一个下午,"天宝说,"我力求做到精确,于是我写了下来。"

女服务员端上来两杯黑啤酒,放在桌上,米切纳喝了一小口泛起白沫的啤酒,凯特丽娜也喝了一点点,天宝已经开始喝第二杯了,那个空杯子在桌子上。

"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想过法蒂玛了。"天宝平静地说。

凯特丽娜大声地说:"你在梵蒂冈工作了很长时间吗?"

"八年,在约翰二十三世和保罗六世之间,然后我又重新做传教士的工作。"

"当约翰二十三世读第三个秘密的时候,你真的在场吗?"米切纳问道,他询问的口气非常轻柔,尽量不流露出来他已经看过了克莱门特的信。

天宝盯着窗外看了许久,"我在场。"

他知道克莱门特对天宝有所求,于是他进一步问道:"神父,有些事情令教皇焦头烂额,你能不能揭示其中的原因?"

"我能理解他的痛苦。"

他尽量表现得无动于衷,"您有什么高见?"

这个老人摇了摇头,"经过了四十年,我仍然不能理解我自己,"他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别处,好像对自己所说的话不很确定,"露西亚修女是一个圣徒似的女人,教会对待她简直恶劣极了。"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凯特丽娜说。

"罗马教廷确保她过着修道院的隐居生活,记住,在一九五九年,只有约翰二十三世和她知道这第三个秘密,后来梵蒂冈发出命令,只有她的直系亲属才能来看她,她不允许同任何人讨论有关圣母玛丽亚出现在世间这个话题。"

"但是,在两千年约翰・保罗公开这个秘密的时候,她也在场,"米切纳说,"他在法蒂玛向世界宣读这个秘密时,当时她正坐在礼堂的高台上。"

"她已经九十多岁了,我听说她的听力和视力都不听使唤了,而且,不要忘记,教廷禁止谈起那个话题,她没有做出任何评论。什么评论也没有。"

米切纳又喝了一小口啤酒,"在对待修女露西亚的问题上,梵蒂冈的做法有什么问题吗?他们难道不是在保护她,以免来自世界各地的疯子想要用不同的问题来骚扰她吗?"

天宝的双臂在胸前交叉,"我不希望你能理解,你是罗马法庭的产物。"

他憎恨这样的指责,因为他根本就不是那样,"我的教皇不是罗马法庭的朋友。"

"梵蒂冈要求绝对的服从,如果不服从,教廷赦罪院就会寄出一封信,命令你到罗马来为你自己辩解。我们必须按照要求做,露西亚修女是一个忠实的仆人,她按照他们所说的做了。相信我,罗马最不希望的一件事情就是她出现在世界媒体的面前。约翰命令她保持沉默,因为他别无选择,以后的每个教皇都延续了这个命令,因为他们也别无选择。"

"我所能想起的是,保罗六世和约翰・保罗二世都去拜访过她,在第三个秘密公布于众之前,约翰・保罗甚至还征求过她的建议。我同秘密公布时在场的主教们和红衣主教们交谈过。她确认了那些字确实出自她的手。"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3:11

"哪些字?"天宝问。

一个奇怪的问题。

"你是不是想说关于这个秘密这件事情,教会说了谎?"凯特丽娜问。

天宝伸手够啤酒,"我们永远不会知道,那个善良的修女、约翰二十三世和约翰・保罗二世都已经离我们而去了,所有人都走了,除了我之外。"

米切纳决定改变话题,"那么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吧,约翰二十三世宣读秘密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

天宝坐回到摇晃的橡木椅子里,似乎在饶有兴致地思考这个问题,最后,这个老牧师说,"好吧,让我告诉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懂葡萄牙语吗?"卡波维拉阁下问道。

天宝坐在椅子上,他的眼睛向上扫了一下,在梵蒂冈工作十个月了,来自四楼教皇宫殿的人还是头一次跟他讲话,更不用说讲话者是约翰二十三世的私人秘书了。

"是的,神父。"

"圣父需要你的帮助,你能不能带上便笺和钢笔,跟我到楼上来?"

他跟着神父走到电梯那里,两个人静静地坐电梯到了四楼,然后有人把他引进了教皇寓所。约翰二十三世安坐在写字台后面,桌上放着一个小木盒子,蜡封已经启开了,教皇手里拿着两张信纸。

"天宝神父,你能读懂这上面的内容吗?"约翰问道。

天宝接过那两张纸,扫视了一眼上面的字,实质上并不能说准确切的意思,但基本的意思还是能看明白的,"是的,神父。"

这个圆滚滚的男人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这就是那个激励了全世界的天主教徒的微笑,新闻界开始喜欢称他为约翰爸爸,教皇非常得意这个称呼。在庇护十二世卧床不起的几年当中,教皇宫殿的窗户一直笼罩在黑暗中,窗帘从来没有拉开过,具有象征性的悼念意味。现在百叶窗是敞开的,意大利的阳光穿透进去,对于所以进入圣彼得广场的人都是一个信号,梵蒂冈红衣主教正在致力于他的复兴计划。

"如果你能看懂,坐在窗户旁边的位置,撰写一份意大利文翻译稿,"约翰说,"每页写出一页翻译,分别进行,就像原文一样。"

天宝用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进行翻译,确保他的两张翻译稿都准确无误。原文很明显是个女人的手笔,葡萄牙语也是那种旧式的风格,更多用于上个世纪之交。语言就像一个民族和文化一样,容易随着时间的改变而有所变化,但是他受到过非常广泛的训练,因而这个翻译任务显得相对非常简单。

在他工作时,约翰并没有太多地关注他,只是同他的秘书安静地交谈着。翻译完了,他把翻译好的东西拿给教皇看,当约翰读第一张纸的时候,他观察着他的反应,什么表情也没有;然后教皇开始读第二张纸,时间在寂静中一分一秒地走过。

"这同我的教皇职位没有关系。"约翰声音柔和地说。

鉴于那页纸上所写的内容,他认为这种评论太奇怪了,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教皇静静地坐了几分钟,天宝也没有挪动位置。这个教皇,在圣彼得教堂的宝座上刚刚做了九个月,已经深刻地改变了天主教世界。天宝来到罗马的一个原因就是希望投入到这场变革中,这个世界已经做好准备迎接那些不同的事情了,而且上帝也似乎在辅佐着他们。

约翰用圆乎乎的手指捂住嘴,在椅子里轻轻地摇晃着,"天宝神父,我希望你向你的教皇和上帝发誓,永远不要泄漏你刚刚看到的任何内容。"

天宝明白这个誓约的重要性,"我保证,圣父。"

约翰用那双带有粘液分泌物的眼睛凝视着他,这眼神似乎刺穿了他的灵魂,一股冷气袭上了他的脊梁骨,他想要在椅子上晃动,但是自己战胜了这个欲望。

教皇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

"请放心,"约翰几乎对他耳语道,"我会尽自己所能实现圣母玛丽亚的愿望。"

"我再也没有跟约翰二十三世说过话。"天宝说。

"其他教皇也没有联系过你吗?"凯特丽娜问道。

天宝摇了摇头,"直到今天我才说,我向约翰发过誓,就一定会信守承诺,直到三个月之前。"

"你给教皇寄去了什么东西?"

"你不知道?"

"不知道细节。"

"也许克莱门特不想让你知道。"

"如果他不想的话,他就不会派我来了。"

天宝示意了一下凯特丽娜,"他也会让她知道吗?"

"我想是的。"米切纳说。

天宝用一种严厉的眼神打量着他,"我想不是吧,神父,我寄去的东西只有克莱门特和我自己知道。"

"你说约翰二十三世再也没有跟你说过话,你有没有试图同他联系呢?"米切纳问道。

天宝摇了摇头,"就在几天之后,约翰就召集了梵蒂冈二次会议,我还记得会议上的声明,我想那是他的反应。"

"你愿意解释一下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3:11

老人家又摇了摇头,"真的不想。"

米切纳喝完了啤酒,还想再喝一杯,但是他知道最好适可而止了。他研究了周围人脸上的表情,不知道他们当中的哪个人对他正在做的事情感兴趣,但很快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约翰二十三世公布第三个秘密的情形如何?"

天宝绷紧了脸上的肌肉,"情况如何?"

米切纳的唐突无礼让他感到烦躁不安,"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了圣母玛丽亚的话。"

"众所周知,教会篡改了这个事实。"

"你是不是想说圣父欺骗了整个世界?"米切纳问道。

天宝没有马上回答,"我不知道我要暗示什么,圣母玛丽亚在地球上出现了很多次,你认为我们最终会得到那些信息。"

"什么信息?过去的几个月我一直在研究两千年以来圣母在地球上的出现,每次出现似乎都是一个独特的经历。"

"那么,你研究得不够仔细,"天宝说,"我也用了好几年的时间阅读那些材料,每个记录中,都有来自上天的旨意,告诉我们要按照上帝的意思去做。圣母是上天的信使,她给我们提供了指导和智慧,我们却愚蠢地轻视了她。在现代社会,那个错误是在拉-萨勒特开始的。"

米切纳了解圣母在拉-萨勒特出现的每个细节,那是阿尔卑斯山上的一个小村庄。在一八四六年,两个牧羊的孩子,一个是男孩,叫做马克西姆,另一个是女孩,叫做梅兰妮,据记录他们也看到了圣母的影像。这个事件在许多方面都跟法蒂玛相似--乡村的场景,从天上蜿蜒而下的一道灯光,一个女人的影像同他们讲话。

"根据我的回忆,"米切纳说,"这两个孩子获知了秘密,而且最后还记录下来了,原文又呈献给了庇护四世。目击者们后来出版了他们自己记载的版本,针对他们的文稿,有人指控说粉饰的成分太多。整个事件被渲染成了一种丑闻。"

"你是不是说,在拉-萨勒特和法蒂玛之间有一定的联系?"凯特丽娜问道。

一种焦躁的神情袭上了天宝的脸,"我什么也没说,米切纳到过档案馆,他查明了什么联系吗?"

"我研究了圣母在拉-萨勒特出现的情形,"米切纳说,"庇护四世阅读任何一个秘密的时候,都没有做出任何评论,然而,他永远不允许公开这些秘密。尽管原文在庇护四世的禁书目录中有索引,那些文件现在不在档案馆里。"

"我搜寻一九六○年拉-萨勒特的秘密,也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但是这些秘密还是有线索可循的。"

他完全了解天宝的意思,"我阅读了目击者的记载,他们是亲眼看着梅兰妮写下那个秘密的,她还问如何拼写无谬误性地、污秽的、反基督这几个词,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

天宝点了点头。

"甚至庇护四世本人也提供了几个线索,读过马克西姆所记录的内容后,他说:'这是一个小孩子的坦诚和质朴。'但是读完梅兰妮的记载后,他大声喊叫着说:'公开的不虔诚和冷漠不关心相比,我更害怕后者。人们认为教会是好战的,这不无道理,在这里,你可以看到她的领导才能。'"

"你的记忆力很好,"天宝说,"当谈到教皇的反应时,梅兰妮不是很善解人意,'这个秘密应该给教皇带来快乐,'她说,'教皇应该喜欢遭受痛苦。'"

米切纳记得在教会颁布命令的那段时间,忠实的信徒应该避免以任何形式讨论拉-萨勒特的秘密,否则会遭到制裁。"天宝神父,拉-萨勒特从来没有像法蒂玛的秘密一样,让人们充分相信。"

"因为目击者所记录的原文已经不在了,我们所知晓的一切都不过是猜测而已。对于这个话题人们也没有太多的讨论,因为教会禁止那样做。就在玛丽亚出现之后不久,马克西姆说过,圣母玛丽亚的话对一些人来说是幸运的,对其他人而言却是不幸的。七十年之后,在法蒂玛,露西亚也说出了同样的话,'对于一些人很好,对于其他人很糟糕。'"教皇喝光了杯里的酒,他似乎很喜欢酒精带给自己的感觉,"马克西姆和露西亚两个人都对,对于一些人很好,对于其他人很糟糕。现在,我们不应该再对圣母玛丽亚的话置之不理了。"

"你在说什么?"米切纳沮丧地问道。

"在法蒂玛,上天的愿望已经说得不能再清楚了,我没有读过拉-萨勒特的秘密,但是我能够想象其中的内容。"

他已经厌倦了这样猜谜一样的说话方式,但是他决定让这个老牧师继续说下去,"我知道圣母在法蒂玛说出的第二个秘密,关于把俄罗斯奉为神圣,还有如果不这样做,俄罗斯会发生怎样的事情。我认为,那是一个具体的指示--"

"然而,没有任何一个教皇,"天宝说,"完成了神圣化的任务,直到约翰・保罗二世,世界上所有主教,同罗马齐心协力,直到一九八四年才完成了对俄罗斯的神圣化任务。回顾过去,在一九一七年到一九八四年间,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共产主义方兴未艾,数以百万的人丧了命。俄罗斯这个国家受到了妖魔鬼怪的摧残和强取豪夺。圣母是怎么说的?善良的人会成为烈士,圣父将会遭受太多的苦难,许多国家也将被彻底灭绝。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教皇选择了自己的行事方式,顾及了自己的利益,而没有从上天的意愿出发。"他的愤怒是显而易见的,并没有想到要隐藏自己的感情,"然而,在奉为神圣的六年之内,共产主义不攻自灭了。"

天宝揉捏着眉毛,"罗马没有一次正式地认可玛丽亚的出现,到目前为止,它做得最多的就是认为她的出现是值得信赖的,教会拒绝接受圣母出现的事实,认为这些幻影没有传达什么重要的信息。"

"那只是从谨慎的角度考虑问题。"米切纳说。

"怎么会?教会承认玛丽亚确实出现了,鼓励那些忠实的信徒相信这个事件,然而却不相信目击者所说的话?你看不出来这是自相矛盾的吗?"

米切纳没有回答。

"我们可以这样推论,"天宝说,"自从一八七○年和梵蒂冈一次会议以来,当教皇说到教义的时候,都被认为是无缪性的,如果一个普通的农民孩子的话在人们心目中占有那么重要位置的话,那么你认为以上的观念还能站住脚吗?"

米切纳以前从来没有以这样的角度看待这件事情。

"教会在教义方面的权威性会因此宣告结束,"天宝说,"忠实的信徒会转向其他地方寻求指导,罗马将不再是宗教中心,而这是永远不被允许发生的。无论发生什么,罗马宗教法庭必须存活下去,永远都应该是这样的理论。"

"但是,天宝神父,"凯特丽娜说,"法蒂玛的秘密无论从地点、日期,还是从时代上看,都是非常精确的,他们对俄罗斯和教皇更是精确到了名字,他们还讲到了教皇暗杀。难道教会不是想谨慎行事吗?这些所谓的秘密同那些福音书有着明显的不同,每个秘密都可以被认为是值得怀疑的。"

"说得恰到好处,我们人类有一种倾向,就是愿意对那些我们不认同的事情置之不理,但也许上天认为我们需要更具体的指示。你刚刚谈到的那些细节。"

米切纳能够看出天宝神父脸上的表情显得很激动,握住空啤酒杯的双手也显得有些颤抖。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气氛非常紧张,大家都没有出声,最后,老牧师倦怠地站了起来,用手指了指面前的信封。

"告诉圣父,按照圣母玛丽亚要求的去做,不要争辩,也不要忽视不理,一定要照她说的做。"他的声音很平和,不带任何感情成分,"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告诉他,他和我将会很快在天堂碰见,我希望他能够承担所有的责难。"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3:12

第二十章

晚上十时

米切纳和凯特丽娜从地下火车里走出来,然后走出地铁站,来到了雾蒙蒙的暮色中。耸立在他们面前的是前罗马尼亚皇宫破烂不堪的建筑物正面,沐浴在钠汽灯的光芒下;革命广场成扇形向各个方面发散,潮湿的鹅卵石地面上点缀着些穿着厚重的羊毛大衣的人们。远处的马路上,各种车辆在缓慢地向前行驶着,寒冷的空气中夹带着一个碳的味道,直逼他的喉咙。

凯特丽娜打量着这个广场的时候,他也观察着周遭的一切,他的视线停留在那个旧的共产主义者总部大楼,还有斯大林石像,他注意到她在凝视建筑物的阳台。

"那里就是齐奥赛斯库在那天晚上讲话的地方。"她用手指着北面,"我就站在那里,演讲确实很精彩。那个自命不凡的家伙就站在灯光下,宣布自己是万民喜爱的领袖。"建筑物看上去漆黑一片,很明显,现在不再有照亮的必要了,"电视摄像机把这次讲话传到了世界各地,他颇以自己为豪,直到我们所有人开始大声喊叫'蒂米什瓦拉,蒂米什瓦拉。'"

他知道蒂米什瓦拉这个地方,位于罗马尼亚西部的一个小镇,在那里,一个牧师最终与齐奥赛斯库唱起了反调,当由政府控制的改良东正教会免除他的牧师职务时,全国范围内爆发了一场骚乱。六天之后,他面前的这座广场爆发了一次武力冲突。

"你真应该看看齐奥赛斯库当时脸上的表情,科林,确切说来,是他的优柔寡断,他一瞬间的手足无措,我们才决定开始行动的。我们穿过警戒线,然后……我们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她放低了声音,"最后坦克来了,然后是灭火水龙带,后来就是子弹了,那一个晚上,我失去了很多的朋友。"

他双手插在大衣兜里,站在那,观察着他呼出的气体在眼前一点点地蒸发,任由她的思绪翻滚,因为他知道她对于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非常自豪,他也引以为豪。

"你又能回到我的身边,太好了。"他说。

她把身体转向他,几对夫妇手挽着手在广场上散步,"我一直在想念你,科林。"

他曾经读到过这样的文字,在每个人的生命中,都存在这样一个人,他在你的心灵上留下了很深的烙印,又是如此地珍贵,那么,在需要的时刻,你的思绪总会追溯到从前那个值得珍惜的地方,在记忆的长河中寻求某种慰藉,似乎永远不会让你感到失望。对他而言,凯特丽娜就是这样一个人。为什么教会或者说上帝不能提供同样的满足感,这让他很烦恼。

她缓缓地接近他,"天宝神父说的关于圣母玛丽亚的话,他是什么意思?"

"我希望我知道。"

"你可以了解到。"

他心里清楚她是什么意思,于是从口袋里取出那枚信封,里面就是天宝神父的回信,"我不能打开信封,你知道的。"

"为什么不打开?我们可以再找一枚信封,克莱门特永远不会知道的。"

那天读了克莱门特的第一封信,已经让他的不诚实遭受了足够的煎熬,"我知道。"他知道自己的否决显得多么苍白无力,但是他又把信封放回到口袋中。

"克莱门特培养了一个非常忠实的仆人,"凯特丽娜说,"他真是一个老练的人。"

"他是我的教皇,我理应尊重他。"

她的双唇和脸颊扭成了一种怪样,是他以前曾经看到过的,"你的生活就是为教皇们服务吗?但是你和这些有什么关系呢,科林・米切纳?"

在过去的几年里,他也一直在思索同样的问题,是的,他能怎样呢?成为红衣主教是否就是他生命的延伸?只是徜徉在猩红色长袍的威望中吗?像天宝神父那样的男人所做的才是牧师应该做的事情呢,他再次感受到了先前那些孩子们的抚摸,又闻到了令他们感到绝望的那种恶臭的味道。

一种负罪的感觉袭遍了他的全身。

"我想让你知道,科林,我不会向任何人提起一个字的。"

"包括汤姆・凯利?"他后悔自己怎么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你嫉妒了?"

"我应该吗?"

"我好像天生抵制不了牧师。"

"你要小心汤姆・凯利,我有一种印象,他就是那种枪声响起时,从广场上逃走的那类人。"他能够看出她在竭力控制自己,"他和你不一样。"

她微笑着说:"我和其他几百人一起站在坦克的前面。"

"想到这些都让我感到不安,我不愿意看到你受伤害。"

她向他投去一种奇怪的眼神,"不比我现在受的伤害多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3:13

凯特丽娜在米切纳的房间离开他,然后走下吱吱嘎嘎的楼梯,她对他说,在他飞回罗马之前,他们还将在吃早饭的时候继续谈论。得知她就住在楼下的那层楼,他一点也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她也没有提到自己也将乘坐稍晚的航班返回罗马,而是说她的下一个目的地还没最终决定下来。

她开始后悔同阿尔贝托・瓦兰德里红衣主教有所牵连,如果说她开始受到的是事业转机的诱惑,那么现在已经恶化成了对一个她曾经爱过的人的欺骗了。不得不向米切纳说谎,让她感到非常懊恼,如果她的父亲知道现在发生的一切,一定为她感到羞愧,想到这些,她更加烦恼了,因为在过去的几年里,她一直让父母很失望。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打开门,走了进去。

她看到的第一件东西就是保罗・安布罗西神父那张笑嘻嘻的脸。起初,突然看到的这个景象让她大吃一惊,但是很快她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觉得在这个男人面前表现出恐惧一定是个错误。事实上,她一直在期待着有人到来,因为瓦兰德里曾经说,安布罗西会找到她的。她关上房间门,脱下大衣,朝着床旁边的那盏灯走去。

"为什么我们不让房间保持黑暗。"安布罗西说。

她注意到安布罗西穿着一件黑色的裤子,一件颜色很暗的套头高领毛线衫,一件颜色同样暗淡的大衣,敞开着怀,他身上的衣服都是很随意的便装。她耸了耸肩,把大衣甩在床上。

"你都了解到什么了?"

她简要地讲起了孤儿院的情况,以及米切纳跟她提起的关于克莱门特的一些事情,但是省略了几个重要的事实。最后她又介绍了天宝神父,也是有所删节,然后详细讲述了老牧师所说的有关玛丽亚的一些警告。

"你一定知道了天宝回信的内容。"安布罗西说。

"科林没有打开信封。"

"想想办法。"

"你怎么会期望我做这样的事情?"

"到楼上去,引诱他,然后趁他睡觉的时候读那封信。"

"为什么你不去?我想你对牧师比我更感兴趣。"

安布罗西突然身体向前冲,用他那细长的手指紧紧卡住她的脖子,把她压倒在床上,眼神里流露出冷酷和愤怒。他用膝盖抵住她的胸口,把她死死地压在床垫子上。他比她想象的要有力得多。

"我可不像瓦兰德里红衣主教,我对你这张能说会道的嘴可没有那么大的耐心,我提醒你我们现在是在罗马尼亚,在这个地方,人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失踪了。我想让你弄明白天宝神父到底都写了什么。马上去搞到,要不然,下次我们再见面的时候,我就不会像今天这样克制了。"安布罗西的膝盖把她的胸部压得更紧了,"我不想重复自己说过的话,明天早上我来找你,就像今天晚上我能够找到你一样。"

她想朝他的脸上吐东西,但是脖子上越来越紧的手指告诫她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安布罗西松开她,向门口走去。

她抓住自己的脖子,猛吸了几口气,然后从床上跳起来。

安布罗西突然转过身,面对她,手里拿着一杆枪。

她停下了脚步,"你……该死的……土匪。"

他耸了耸肩,说,"历史的教训是,在善良和邪恶之间实际上只有一根无法感觉到的线。睡个好觉。"

他打开门,离开了这里。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3:14

第二十一章

梵蒂冈城,晚上十一时四十分

瓦兰德里在烟灰缸里把香烟掐灭,这时,卧室门上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差不多一个小时了,他一直在全神贯注地看一本小说,他非常欣赏美国悬疑惊险小说,看这种小说可以说是一种解脱,让他暂时远离那种字斟句酌和严格的外交礼仪生活。每天晚上,他都会陶醉在这个神秘和阴谋的世界里,他的心中会充满期望,安布罗西确保他手里总是有一本新的冒险小说。

"进来。"他冲着门大声喊道。

出现了一张侍从的脸,"我刚刚接到了一个电话,阁下,圣父正在维沙华,如果他在那里,你希望得到通知的。"

他从耳朵上扯下放大镜,合上书,"就这样吧。"

侍从退了下去。

他快速穿上针织衬衫和裤子,套上一双运动鞋,离开了他的住所,向私人电梯走去。到了一楼,他穿过教皇宫殿空荡荡的走廊,周围万籁俱寂,只有安装在头顶的闭路电视摄像机运转时发出的轻柔的嗡嗡声,还有他的运动鞋的橡胶鞋底踩在水磨石地板上发出的吱嘎声。

他走进档案馆,全然不理值夜班的高级官员,径直穿过迷宫一般的书架,来到维沙华的大铁门前面。克莱门特站在一个通亮的房间里,背对着他,穿着一件白色的亚麻法衣。

那个古旧的保险箱的门是开着的,他没有费力掩饰自己的到来,正面冲突是不可避免的。

"进来,阿尔贝托,"教皇说,这个德国的人后背仍然冲着他。

"你怎么知道是我呢?"

克莱门特转过身,"还能是谁呢?"

他走进亮着灯的房间里,自从一九七八年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维沙华里。那时,在这个没有窗户的凹室内,只有几个白炽灯泡照明,而现在,荧光灯设备发出了珍珠般的光芒,把每样东西都照得通亮。同样的抽屉,同样的木头盒子,盖子是开着的,经由他启开又封上的蜡封的残留物点缀在盒子的外面。

"我知道你和保罗到这里来过,"克莱门特说,教皇用手指着盒子,"他打开那个盒子时,你也在场,告诉我,阿尔贝托,他流露出震惊的表情了吗?当读到圣母玛丽亚的那些话时,那个老傻瓜是否退缩了?"

他不打算让克莱门特了解事实真相,那样就太便宜他了,"保罗是个教皇,比你可强多了。"

"他是一个固执、冷漠的人,他有机会大干一番的,但是他的自豪和傲慢控制了他。"克莱门特把放在盒子旁边的一张打开了的纸举起来,"他读过这张纸了,然而却把自己交到了上帝面前。"

"他在三个月之后就死了,他能做些什么呢?"

"他可以按照圣母玛丽亚要求的去做。"

"做什么,雅各布?有什么那么重要?除了信仰和悔过,法蒂玛的第三个秘密并没有要求我们什么。"

克莱门特保持着他严厉的姿势,"你的谎说得挺圆满啊。"

一种难以名状的愤怒在他的体内生成,但是很快又被他控制住了,"你疯了吗?"

教皇朝他走了一步,"我知道你第二次来到这间房子的情形。"

他什么也没有说。

"档案管理员做了非常详细的记录,几个世纪以来,他们对每个曾经进入到这里的人都有记载,在一九七八年五月十九日的晚上,你和保罗一起来这里,一个小时之后,你又回来了。一个人回来的。"

"我在执行圣父交付给我的使命,他命令我回来。"

"那个时候,鉴于盒子里面的东西,我确信是他的命令。"

"我被派回来重新封上盒子和抽屉。"

"但是,在你重新密封盒子之前,你读了里面的内容,谁又能责备你呢?你还是一个年轻的牧师,分配到教皇周围做事情。你的教皇,你崇拜的教皇,刚刚读过了玛丽亚目击者的记录,而且这些话让他感到很不安。"

"你不了解情况。"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3:14

"如果他没有感到不安,那么他比我想象的还要愚蠢。"克莱门特的目光变得犀利起来,"你读到了那些话,然后你又拿走了其中的一部分,你知道,在这个盒子里曾经有四张纸,两张纸是露西亚修女在一九四四年递交第三个秘密的时候写上去的,另两张纸是天宝神父在一九六○年的翻译稿。但是当保罗打开盒子,你把它重新封上以后,直到一九八一年才有人打开这个盒子,也就是约翰・保罗二世第一次宣读第三个秘密的时候。而那一次盒子被打开时,有好几个红衣主教在场,他们的证词证实了保罗的封印还是完好无损的,而且那天所有在场的人都发誓说在盒子里面只有两张纸,一张纸出自露西亚修女之手,另一张纸来自天宝神父的翻译。十九年之后,在两千年,当约翰・保罗最终把第三个秘密向全世界公布时,盒子里面还是只有那两张纸。你怎么解释这些,阿尔贝托?那两张纸一九七八年时还在,如今在哪里?"

"你什么都不知道。"

"对你我都不幸的是,我知道,而有些事情是你永远无从知晓的。约翰二十三世找来的翻译叫做安德烈・天宝神父,他把那整整两页的第三个秘密抄到了一张遍笺上,然后又翻译出了两页。他把翻译好的稿件交给了教皇,事后才注意到在他的便笺上还留有他曾经写过的内容。他像我一样,也有一个令人烦恼的习惯,就是无论做什么,都要把它写下来,于是他拿出了铅笔,重新整理了那些句子,把它们分成了两页,一页是露西亚修女的原文,另一页是他的翻译。"克莱门特举起手中的纸张,"这就是其中的一张复制品,天宝神父最近寄给我的。"

瓦兰德里的脸色冰冷无情,"我可以看看吗?"

克莱门特笑了,"悉听尊便。"

他把纸拿在手里,一阵阵的焦虑不安向他的心头袭来,上面的字体是他熟悉的女人的手稿,大约有十行字,用葡萄牙语写就的,当然了,他现在还是看不懂这种语言。

"葡萄牙语是露西亚修女的本国语言,"克莱门特说,"我已经把天宝神父的复制品同你出于好心留在盒子里的第三个秘密的第一部分相互做了比较,无论是语言风格、样式,还是遣词造句,在任何方面都是完全一样的。"

"你这里有翻译稿吗?"他问道,试图掩饰所有袭上来的情感。

"在这里,我们的好神父把他翻译的复制品也寄了过来,"克莱门特说,"但是它在盒子里,就是它应该在的地方。"

"露西亚修女原文的复印件在两千年的时候就昭示于全世界了,天宝神父完全可以抄袭她的风格。"他用手指着那张纸说,"这也许是个伪造品。"

"为什么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这也许是个赝品,但是它不是,我们两个人都知道。"

"这就是你为什么一直到这里来的原因?"他问道。

"你想要我做什么?"

"不要看这些话。"

克莱门特摇了摇头,"这是我唯一不能做到的事情,随同他的复印件一起,天宝神父给我寄来了一个简短的询问,教会为什么撒谎?你知道答案的,没有人说谎。因为当约翰・保罗向全世界宣布第三个秘密的文稿的时候,除了天宝神父和你自己,还没有人知道那只是秘密的一部分,这不是一个完整的秘密,还有一部分遗失了。"

瓦兰德里向后退了一步,把手塞进衣兜里,快速取出一个打火机,他在来这里的路上就知道衣兜里有这么个东西。他把那张纸点燃,然后把熊熊燃烧的纸扔在地上。

克莱门特没有阻止他。

瓦兰德里用脚使劲地踩地上燃着的黑灰,好像他正在同魔鬼搏斗。然后他的目光停留在克莱门特身上,"把那个老家伙的翻译给我拿来。"

"不,阿尔贝托,它在盒子里。"

他的本能让他马上推开面前的这个老人,做他应该做的事情,但是值夜班的高级官员出现在维沙华的门口。

"锁上保险箱。"克莱门特对进来的人说,那人立刻冲上前,照着他的吩咐做了。

教皇拉着瓦兰德里的胳膊,把他领出了维沙华,他想推开他,但是高级官员还在场,要求他必须对教皇表示敬意。到了外面,在架子中间,远离了那个高级官员,他让自己摆脱了克莱门特的束缚。

教皇说:"我想让你知道等着你的是什么。"

但是有件事情一直在折磨着他,"你为什么不阻止我烧毁那张纸?"

"这太完美了,是吗,阿尔贝托?把那两页纸从维沙华彻底弄走?没有人会知道的,保罗的来日无多,马上就会到地下墓地,露西亚修女不可以同任何人讲话,而最终她也离开了人世。除了那个名不见经传的保加利亚翻译者,没有人知道盒子里都有什么。但是从一九七八年到现在,过去了这么多年,那个翻译者也不再是你担忧的对象了。只有你一个人知道那两页纸曾经存在过。即使有人注意到了里面少了东西,我们的维沙华也有可能会丢东西的,如果翻译者真的浮出了水面,他自己并没有那两张纸,只是口头上的证词,你完全可以说成是谣传。"

他不想对他刚刚听到的东西做出任何反应,相反,他仍然想要知道,"你为什么不阻止我烧毁那张纸?"

教皇回答之前犹豫了一会儿,"你会明白的,阿尔贝托。"

高级官员把维沙华的门砰地关上了,克莱门特才拖着脚步走出了这里。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3:15

第二十二章

布加勒斯特,

星期六,十一月十一日

早上六时

凯特丽娜一晚上都没有睡好觉,安布罗西施用的暴力到现在还让她的脖子很疼,她对瓦兰德里感到一种莫名的恼怒。她的第一个想法是告诉那个国务卿,让他自己管自己的事情吧,然后再把事实真相告诉米切纳,但是她知道昨天晚上两个人精心打造的平和的心境,肯定会被完全打碎。米切纳永远不会相信她接受与瓦兰德里结成联盟的主要原因是,她可以再次争取到与他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他一定会认为她背叛了他。

汤姆・凯利对于瓦兰德里的评价太恰如其分了,他就是一个野心勃勃的混蛋。但是她现在比凯利还要了解他,她想,目光再次凝视着黑漆漆房间里的天花板,用手指抚摸着自己淤血的肌肉。凯利对于别的事情的看法也是对的,他曾经对她讲过,红衣主教分成两种,一种是想成为教皇的,一种是真正想成为教皇的,她现在还想再增加一种,第三种,就是那些觊觎成为教皇的人。

阿尔贝托・瓦兰德里就是这样的人。

她恨自己,米切纳身上有种天真无邪的品质,现在却让她给打破了,她情不自禁地想到他是怎样的一个人,有着怎样的信仰,也许这正是他身上吸引她的东西。教会不允许那些神职人员过上幸福的生活,这太糟糕了;事情的处理方式一直都是如此,而且也终将如此,这也太令人心寒了。该死的罗马天主教会,该死的阿尔贝托・瓦兰德里。

她是穿着衣服睡觉的,在过去的两个小时里,她一直在耐心地等待着。突然,楼上的地板发出的吱吱嘎嘎的声音让她猛然清醒了,科林・米切纳在房间里走动着,她的视线也跟着来回移动。她听到水在盆里流动的声音,等待着那些不可避免的事情的发生。一分钟以后,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是朝大厅方向的,她听到楼上的门打开,又关上了。

她站起来,离开了房间,听到大厅的浴室门关上后,她就蹑手蹑脚地朝楼上走去。她小心地上了楼,在上面犹豫了一会儿,等待听到淋浴时水流发出的声音。于是她急匆匆地跨过破旧的长条地毯,踏上不平整的硬木地板,来到了米切纳的房间,希望他仍然没有养成锁门的习惯。

门开了。

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很快就发现了他的旅行包,他昨天晚上的穿的衣服也在那里。她翻动着他的包,找到了天宝神父给他的那枚信封。她回想起来米切纳有冲洗淋浴的习惯,于是打开了信封。

圣父:

我信守着向约翰二十三世许下的承诺,因为我对上帝的爱是不变的。但是几个月之前的一件事情,让我重新审视我的职责,孤儿院里的一个孩子死了,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当他在痛苦中呻吟的时候,他问了我关于天堂的事情,并且想要知道上帝是否会宽恕他,我告诉他上帝会宽恕任何事情。他想让我解释,但是死亡太没有耐心了,我还没有来得及跟他讲,他就闭上了眼睛。就是在那个时刻,我意识到我也应该寻求上帝的宽恕。圣父,我对教皇的誓言对我而言非同一般,四十多年以来,我一直信守着自己的承诺,但上帝是不应受到挑战的。但是,当然不能由我来告诉你这个耶稣基督的代言人,需要做些什么事情。这只能来自于你自己神圣的良知,以及上帝和救世主的指引了。但是我必须要问,上天会有多大限度的宽容呢?我不想对你无礼,但是你想要询问我的观点,于是我谦恭地奉上。

凯特丽纳又把信读了一遍,天宝神父在信上写的内容与他头天晚上的表现一样神秘莫测,令人费解,只是提供了更多的谜一样的东西。

她重新把信折起来,然后把信放回到一个白色信封里,这是她从自己的那堆东西里找到的,虽然比原先的信封偏大一点,但是希望不会有太大的差异,不至于引起他的猜疑。

她把信封放回到夹克兜里,离开了房间。

她从浴室门旁边走过时,淋浴的水流停止了,她想象着米切纳正在擦干身体,瞬间忘记了刚才的背叛,她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走下了楼梯,再也没有回头看,自我感觉更加糟糕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3:15

第二十三章

梵蒂冈城,上午七时十五分

瓦兰德里推开了为他准备的早饭,他一点食欲也没有,昨天晚上他睡得很少,那个梦境太真实了,即使现在还无法从记忆中抹去。

他看到他在自己的加冕典礼中,被簇拥到了圣彼得的长方形教堂,八名红衣主教高高举起一个丝绸的遮篷,遮挡着古老的金色座椅,他的周围是教皇法庭成员,每个人都穿着精心缝制的庄严服饰。鸵鸟形的扇子在他的左右和后面呈三面防守,进一步突出了他作为地球上的耶稣神圣代言人的高贵地位。百万人欢呼雀跃,数百万人在电视上看着这一盛况,这时传来了合唱的声音。

很奇怪的是他居然赤裸着身体。

没有长袍。没有皇冠。通身上下什么都没穿,但是似乎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些,尽管他自己感到非常痛苦。当他不停地向人群招手的时候,一种奇怪的不安情绪贯穿了他的全身。为什么别人都看不到?他试图遮挡自己的身体,但是恐惧让他无法从椅子上起身。如果他站了起来,人们或许真的会注意到他,他们会不会大笑?捉弄他?这时,如潮水般将他吞没的几百万人群中出现了一张脸。

是雅各布・沃克纳。

这个德国人穿着全套的教皇服饰,他穿了一件长袍,戴了一顶教皇帽,披了一件白羊毛披肩法衣,这些衣服都是瓦兰德里应该穿着的。在一片欢呼声、音乐声和合唱声中,他听到了沃克纳的每句话,就如同他站在身边一样地清晰。

很高兴是你,阿尔贝托。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会明白的。

他被吓醒了,出了一身的冷汗,最终又睡了过去,但是那个梦境总是出现,最后他不得不起床,冲了一个热水澡,用来缓解自己的紧张。他在刮脸的时候,有两次划伤了自己,还有一次差点儿摔倒在浴室的地板上。这种失去镇定的感觉令他非常不安,他还不喜欢这种六神无主的感觉。

我想让你知道等待着你的什么,阿尔贝托。

这个该死的德国人昨天晚上太自鸣得意了。

现在他知道其中的原因了。

雅各布・沃克纳完全了解一九七八年发生的事情。

瓦兰德里再次进入了维沙华,是保罗命令他回来的,所以档案管理员已经得到了具体的命令,他打开保险箱,让他一个人单独呆在那里。

他打开抽屉,拿出木头盒子,他带来了约翰六世的蜡、打火机和封印。就像约翰二十三世曾经在木头盒子外面压印一样,现在保罗也想要向大家表明,这个盒子再也不能打开了,除非有教皇的命令。

他打开盒子的上盖,确认那两捆纸,四张折叠好的信纸还在里面。当教皇读上面那一捆信纸的时候,他能看到保罗脸上的表情。他很震惊,这种表情在保罗六世的身上很少能看到,但是还有些什么东西,尽管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瓦兰德里却看得一清二楚。

恐惧。

他目光紧盯着盒子,写着法蒂玛秘密的那两捆信纸还在里面,他知道这样做不应该,但是没有人会知道的。于是他拿出了上面那捆,就是那些让教皇表情大变的信纸。

他打开那两张信纸,把葡萄牙语的那一张放到了一边,然后扫视着那张意大利语的翻译稿。

他很快就掌握了上面的内容,他知道应该做些什么,这也许就是保罗派他来的原因?或许这个老教皇意识到他会真的读上面的内容,然后做那些教皇不能做的事情。

他把翻译稿塞到了法衣里,很快又把露西亚修女的原文放进兜里,于是他又打开了剩下的那捆信纸,读了起来。

没有什么重要的内容。

这时他把那两页纸整理好,放回到盒子里面,重新进行了蜡封。

瓦兰德里锁上公寓的大门,大步地走到他的卧室里,从橱柜上拿下来一个小铜盒子,这是他父亲在他十七岁生日的时候送给他的。从那以后,他就把所有珍贵的东西都放在里面,这里有他父母的照片、财产契约、股票证书、他的第一个弥撒书,以及约翰・保罗二世的玫瑰经。

他把手伸进衣服里,找到了挂在脖子上的那枚钥匙,他打开盒子,手一直伸到盒子的底部,他在一九七八年的晚上,从维沙华带出来的那两张折好的信纸,还在那里。一张纸是用葡萄牙语写的,另一张是用意大利语写的。这是完整的第三个秘密的一部分。

把他两张纸都拿出来。

他无法让自己再读一遍上面的内容,一次已经足够了,他走进浴室,把两张纸撕成碎片,然后把它们扔到马桶里。

他猛地拽了一下冲水开关。

不见了。

终于。

他需要回到维沙华,毁掉天宝最近寄来的复印件,但是这一切都要等到克莱门特死了之后。他也需要同安布罗西神父谈谈,一个小时之前他试图卫星电话联络他,但是没有成功,于是他从浴室的盥洗台上抓起电话,又一次拨通了号码。

安布罗西接听了电话。

"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问他的助手。

"昨天晚上我同我们的天使联系上了,但是没有什么消息,她今天会表现更好。"

"就这样吧,我们开始的计划不是很实际,我需要做些别的事情。"

他措辞上要格外小心,因为卫星电话没有什么隐私可言。

"听我说。"他说。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3:17

第二十四章

布加勒斯特,早上六时四十五分

米切纳穿好衣服,把他的洗漱用品和需要换洗的衣服扔进旅行包,他现在有一种想法,就是要把车开到兹拉特,同那些孩子再多呆些时间。冬天很快就要来了,昨天晚上,天宝神父告诉他,就是为了烧那个锅炉,他们付出了怎样的努力,去年有两个月的时间,管道被冻住了,他们不得不用临时凑合的炉子,靠燃烧从森林里搜集来的木头度过了寒冷的冬天。今年冬天,天宝神父相信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多亏了那些救援工人们,他们花了整整一个夏天的时间维修老化的锅炉。

天宝神父说,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接下来的三个月时间里,他们一个孩子也不失去。去年死了三个孩子,就埋葬在墙外的一个墓地里。米切纳想知道遭受这种痛苦折磨的目的何在。他是幸运的,爱尔兰生育中心的宗旨是为孩子们找到家园,但是负面影响是母亲们要永远同孩子们分开。他许多次这样想到,批准了这个荒谬计划的那些梵蒂冈贵族们,也许从来没有想过这个计划的实施情况。罗马天主教会,这是个如此令人发疯的政治机器,它像传动齿轮一样,不屈不挠地运行了两千年,没有受到任何事情的干扰:新教徒革命、异教徒运动、导致其分裂的派系之争、拿破仑的掠夺。那么,他沉思道,为什么教会害怕一个法蒂玛的农村女孩所说的话?这有什么意义吗?

很明显,确实如此。

他把旅行包背在肩上,走到了楼下凯特丽娜的房间,他们计划好一起吃早饭,然后他到机场去。门框上塞了一张纸条,他取了出来。

科林:

我想我们今天早上最好不见面,在我们分别的时刻,我希望我们拥有昨天晚上的美好情愫,两个老朋友仍然喜欢对方的陪伴,我希望你在罗马一切都好。你一定会成功的。

永远是你的,凯特

他感到了些许的宽慰,他真的不知道应该跟她说什么。在罗马,他们根本不可能继续保持他们之间的友谊,即使出现一丁点不正当的行为,都足以摧毁他的事业。然而,他非常高兴,因为他们是友好分手的,也许他们终于达到了和解,至少他是这样希望的。

他把纸条撕成碎片,然后走到楼下的大厅,他把碎纸扔进厕所里冲走了。这样做有必要吗,他觉得这个想法很奇怪,但是最好还是不要把任何关于她的信息留下来。任何存在的事情都无法把他和她联系起来,每样东西都应该清除掉。

为什么?

这很清楚,外交礼节和公众形象的需要。

然而,让他感到迷惑的是,他对这两个原因越来越充满仇恨。

米切纳打开门,走进了他在教皇宫殿四楼的个人公寓,他的房间就在教皇住处的附近,这是教皇秘书长期以来的必待之位。三年前,在他首次搬到这里来的时候,他还愚蠢地指望先前的那些教皇秘书们会指导他的行为,但是他逐渐认识到,那些人他一个也找不到,他所需要的任何指导最后都来自于自我发现。

他从机场是坐出租车回来的,没有给办公室打电话叫车,他还在遵守着克莱门特的命令,这次外出最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他从圣彼得广场进入梵蒂冈,穿着很随意,就像成千上万的游客们一样。

对于罗马法庭而言,星期六不是个繁忙的日子,大多数雇员都离开了,除了国务院里的几间办公室之外,几乎所有的办公室都大门紧闭。他停在自己的办公室前面,得知克莱门特在早些时候坐飞机去了冈道尔夫堡,直到星期一的时候才回来。那是个别墅,位于罗马南部十八英里的地方,四百多年以来,一直是教皇的修养地。现代教皇们把这里当作一个逃避罗马闷热夏天的避暑胜地,或是周末休闲的好去处,直升飞机提供了来往的交通。

米切纳知道克莱门特很喜欢这个别墅,但令他担忧的是,这次旅行并不在教皇的议事日程上,他的助手没有给出更进一步的解释,只是说教皇讲过要在乡村呆上两三天,所以其他的一切事情都要再重新安排时间。记者办公室收到了几个问询电话,都是关于教皇健康方面的,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因为原先的计划都打乱了,但是标准的声明--教皇的身体状况非常好,我们希望他长命百岁--很及时地发布出去了。

然而米切纳非常担忧,于是他同陪伴克莱门特度假的那个助手通了电话。

"他在那里做什么?"米切纳问道。

"他只是想看看湖泊,在花园里散散步。"

"他有没有问到我?"

"一句也没有。"

"告诉他我回来了。"

一个小时之后,米切纳住所的电话响了起来。

"圣父想见你,他说驱车向南行驶在乡村间是一个非常惬意的事情,你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吗?"

米切纳微笑了一下,然后看了看手表,下午三点二十分,"告诉他我在黄昏之前到达。"

他驱车向东南方向行驶着,穿过橄榄园,绕过奥尔本山脉。教皇在冈道尔夫堡的复合式建筑有这样几部分组成:巴贝里尼宫别墅、塞波别墅,还有一个精美的花园,所有这些建筑都位于阿尔巴诺湖的旁边。这个避暑胜地没有罗马永不停歇的嗡嗡声,相对于教会纷繁复杂的无休止的纷争,这是一个非常幽僻的去处。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3:17

他发现克莱门特正在进行日光浴,米切纳看上去又像一个教皇秘书的角色了,戴着罗马教士的领子,穿着佩有紫色腰带的黑色法衣。教皇悠闲地坐在木头椅子里,徜徉在园艺美景中。外墙上高耸的玻璃窗格正好朝向午后的太阳,温暖的空气中弥漫着花粉的芳香。

"科林,把那边的一把椅子拽到这里来。"他面带笑容地问候道。

他把椅子拉了过来,"你看上去很好。"

克莱门特露齿而笑,"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看上去不好过。"

"你知道我的意思。"

"真的,我感觉很好,如果你知道我今天吃了早饭和午饭,你会为我非常骄傲的,现在,给我讲讲罗马尼亚的事情,要讲细节。"

他解释了发生的一切,只把他同凯特丽娜在一起的时光省略掉了,于是他把信封交给克莱门特,教皇读了天宝神父的回信。

"天宝神父具体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克莱门特问道。

他把天宝神父的话都说给了他,然后说:"他说话像是在打哑谜,而且话也不是很多,尽管她对教会并没有多少恭维的话。"

"这我理解,"克莱门特嘟哝着说。

"梵蒂冈罗马教廷对待第三个秘密的态度让他感到非常不安,他的意思是说,圣母玛丽亚的警告之词根本没有得到大家的重视,他不止一次地告诉我要按照圣母所说的去做。不要争论,不要拖延,就是去做。"

老教皇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他给你讲了约翰二十三世,是不是?"

他点了点头。

"讲给我听。"

他讲了起来,克莱门特似乎非常着迷,"天宝神父是那天在场的唯一活着的人,"他讲完后,教皇说,"你对这个牧师的看法如何?"

孤儿院的情景又浮现在他的眼前,"他看上去很诚挚,但是也很顽固。"他没有把他正在想的话加上去--像你一样,圣父。"雅各布,你现在还不能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吗?"

"我还要让你再出去一次。"

"还要出去?"

克莱门特点了点头,"这次是到默主歌耶。"

"波斯尼亚(南斯拉夫中西部一地区)?"他充满疑惑地问道。

"你必须同其中的一个目击者亲自对话。"

他对默主歌耶非常熟悉,一九八一年六月二十四日,有报道说,两个孩子看到了一位漂亮的妇女,她站在南斯拉夫西南部的一座山的顶端,手里抱着一个婴儿。第二天晚上,两个孩子回来了,还带来了四个朋友,这六个人都亲眼目睹了一个类似的景象。这以后,幻影每天都会出现,六个孩子都能看到,每个孩子都会接受到不同的信息。当地的共产主义官员声称这是某种革命谋反,试图阻止这个场面,但是人们却蜂拥到那个地方。几个月之内,这个地方就出现了几个人奇迹般康复,以及玫瑰园变成金子的报道。即使在波斯尼亚内战期间,这个场景还在继续出现,朝圣的人们也照常前往。现在,孩子们已经长大了,这个地方重新被命名为波斯尼亚-黑塞哥维那,除了一个孩子之外,其他的孩子们都不再有这样的幻影了。就像在法蒂玛,这里面是有秘密的。圣母玛丽亚托付给五个目击者十个信息,第六个孩子只知道九个信息。所有这九个信息,全部都向世人公开了,但是第十个信息一直都是个秘密。

"圣父,这次出行这么必要吗?"

他真的不想在饱受战争之苦的波斯尼亚的领土内穿梭,美国和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维和部队仍然在那里守护着秩序。

"我需要知道默主歌耶的第十个秘密,"克莱门特说,他的语气表明这个话题不适合公开讨论,"给目击者们起草一份教皇指示,他或者她就会告诉你这个秘密。不告诉任何人,只有你。"

他想要争辩,但是坐了太长时间的飞机,让他疲惫不堪,再加上昨天繁忙的时间安排,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的,于是他简短地问了句:"圣父,什么时候走?"

他的老朋友似乎感觉到他的疲惫了,"几天之后吧,这件事情不是特别重要,但仍然还是只有你我知道。"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3:19

第二十五章

布加勒斯特,罗马尼亚

晚上九时四十分

瓦兰德里解开安全带,美国"湾流"型喷气式飞机从布满云层的夜空徐徐降下,最后在奥托佩尼国际机场安全着陆。这个喷气式飞机的主人是意大利的一家大型集团企业,曾经受惠于托斯卡纳(意大利中西部的大区)的瓦兰德里家族,瓦兰德里自己经常使用这架飞机作为到罗马之外地方的短途旅行。

安布罗西神父正在飞机场的柏油跑道上等候,他穿着便装,炭黑色的外衣披在他纤细的身体上。

"欢迎你,阁下,"安布罗西说。

罗马尼亚的夜晚非常寒冷,瓦兰德里暗自庆幸,他穿着一件厚厚的羊毛大衣,同安布罗西一样,他穿的也是这种便装。这不是一次官方访问,他最不需要的一件事情就是被人认出来。他这次来纯粹是冒险行为,但是他必须冒这个风险。

"海关怎么样?"他问道。

"搞定了,梵蒂冈护照在这里也很有分量。"

他们登上了一辆停在那里的轿车,安布罗西开车,瓦兰德里一个人坐在后座上,他们逐渐远离了布加勒斯特,向北驶去,越过一系列有车辙的道路,朝着大山开去。这是瓦兰德里第一次来罗马尼亚,他知道克莱门特渴望对这里进行一次官方朝圣,但是任何官方出访到这样一个多灾多难的地方,都要等到他大权在握以后。

"他每个星期六晚上都要到那里祈祷,"安布罗西在驾驶座位上说,"无论严寒还是酷暑,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他这样做已经很多年了。"

他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安布罗西一直就是他彻头彻尾的自我。

他们不声不响地开了一个小时,地形一点点地起伏,直到他们蜿蜒走上了一个陡峭的树木丛生的斜坡侧面。在快要到山顶时,安布罗西放慢了车速,徐徐地拐上了凹凸不平的路肩上,熄灭了引擎。

"在那,就在那条路下面。"安布罗西说,透过雾气蒙蒙的车窗,用手指着两排树之间的一个漆黑的小径说道。

在车前灯的照射下,瓦兰德里注意到前面还停了一辆车,"他为什么来?"

"根据我的了解,他认为这是一个神圣的地点,在中世纪,这个旧教堂是当地的上等人物使用的,土耳其人征服了这个地方以后,他们活活烧死了这里面的所有村民,他似乎从他们的殉难获取了极大的力量。"

"有些事情是你必须知道的,"他的助手坐在车前座,他对安布罗西说,他的目光仍然凝视着挡风玻璃,没有任何表情,"我们将要越过界限,但是我们这样做是极其必要的,虽然危险重重,但如果这对教会不是那么至关重要的话,我就不会要求你做这件事情了。"

"你没有必要解释,"安布罗西声音柔和地说,"你只要这样说了,就足够了。"

"你的信念真的令人感动,但你是上帝的斗士,你应该知道你为之奋斗的是什么,所以我会把我所知道的告诉你。"

他们下了车,安布罗西在前面带路,天空在近乎满月的月光映照下,像天鹅绒一般。他们一起走着,走了大约五十米,来到了一座森林,黑暗的阴影处隐约出现了一个教堂。他们走近教堂,瓦兰德里注意到建筑物上古老的玫瑰花饰物和钟楼,石头不再是那种独立形状的,而是都融合在了一起,好像没有接缝的痕迹。教堂里面没有灯光。

"天宝神父。"瓦兰德里用英语大声喊道。

门口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人形,"谁在那里?"

"我是阿尔贝托・瓦兰德里红衣主教,我专程从罗马来同你谈话。"

天宝从教堂里面走出来,"先是教皇秘书,现在又是国务卿,对于一个卑微的牧师来说,这真是荣幸之至。"

他无法断定这个口气是讽刺多些,还是敬意多些,他把手伸出来,掌心向下,天宝跪在他面前,亲吻了他的戒指,自从约翰・保罗二世授予他红衣主教的头衔,他就一直戴着它。牧师的服从之举让他内心颇为满足。

"神父,请起身,我们必须谈谈。"

天宝站了起来,"我的信已经到达克莱门特那里了吗?"

"已经到了,教皇非常感激,但是我被派到这里了解更多的信息。"

"阁下,恐怕我能说的只有这些了,我已经违背了向约翰二十三世许下的保持沉默的誓言,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糟了。"

他喜欢他刚刚听到的话,"这么说来,你以前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这些?甚至没有向神父忏悔过?"

"你说得对,阁下,除了克莱门特之外,我谁也没有告诉过谁。"

"教皇秘书昨天没有来过这里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3:19

"他来过了,但是我只是暗示了一些事实,他什么都不知道,我想你已经看过了我的回信了?"

"我看过了。"他说了谎话。

"那么你知道我没有说得太多。"

"是什么促成你复制了露西亚所写的东西?"

"很难解释,那天我给约翰翻译完回来后,我注意到了便笺上的痕迹,我祈祷了一会儿,然后有个声音告诉我把那页纸重新着色,把字迹显示出来。"

"为什么你保存了这么多年?"

"我也问过自己同样的问题,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这样做了。"

"为什么你最终决定同克莱门特取得联系?"

"关于第三个秘密而发生的一些事情是不正确的,教会对它的臣民说了谎话,我内心有些东西在命令我说出来,我无法对这种渴望置之不理。"

瓦兰德里的目光同安布罗西的快速地交换了一下,他注意到安布罗西的头轻轻地朝右面歪了一点。那个方向。

"我们谈谈吧,神父,"他一边说,一边轻轻地拉着他的胳膊,"告诉我,你为什么到这个地方来?"

"我其实也在纳闷,阁下,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献身祈祷的精神无人不晓,我的助手只是随便打听了一下,就了解到了你每个星期必须进行的仪式。"

"这是一块圣地,天主教徒们在这里做过五百多年的礼拜了,我发现这个地方让人感到很舒服,"天宝停了一下,"我来这里也有圣母玛丽亚的原因。"

他们正沿着一条狭窄的山路向下走,安布罗西在前面带路,"解释一下吧,神父。"

"圣母玛丽亚在法蒂玛告诉孩子们,在每个月的第一个星期六都应该进行教会圣餐,我每个星期都到这里来主动呈现我自己的圣餐。"

"你因何而祈祷?"

"为了让世界享受圣母曾经预言的和平。"

"我也为同样的信念祈祷,圣父也是如此。"

这条路在一个悬崖的尽头嘎然而止,在他们面前,展现的是一道狭长的山脉和茂密的森林,所有这些都笼罩在蓝灰色的光芒中。这个景色几乎没有灯光的点缀,只有远处传来的星星点点的火光,一道光环从南面的地平线喷搏而出,令四十英里之外的布加勒斯特都闪耀在光芒中。

"太壮观了,"瓦兰德里说,"多么神奇的景致。"

"有许多次我祈祷完都要到这里来,"天宝说。

他的声音很低沉,"这些一定会有助于你应对孤儿院的痛苦。"

天宝点了点头,"在这里,我的内心会感到平和。"

"你应该如此。"

他向安布罗西打手势,安布罗西抽出了一柄很长的剑,他的手臂从天宝神父的后面高高举起,一下子就割断了他的喉咙。血液顿时喷涌而出,牧师的眼睛向前突起,呼吸顿时哽咽住了。安布罗西放下宝剑,从后面接住天宝,把这个老人扔到了悬崖底下。

这个牧师的身体逐渐消失在黑暗中。

一秒钟以后,响起了一个碰撞声,紧接着又是一声,然后就是死一般的沉寂。

瓦兰德里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此时安布罗西就站在他身后。他的眼睛看着下面的峡谷,"有岩石吗?"他平静地问。

"许多岩石,还有一条水流湍急的河流,要找到尸体得花上几天的功夫。"

"杀死他很困难吧?"他真的想要知道。

"这是不得已的行为。"

他穿透黑暗,凝视着这个亲密的朋友,然后伸出双手,在他的额头、双唇和心脏上粗略地划了一个十字。"我宽恕你了,以圣父、圣子和圣灵的名义。"

安布罗西低下了头,表示感激。

"每个宗教运动都应该有烈士,我们刚刚见证的就是教会最新的一个殉职者。"他跪在地上,"过来,和我一起为天宝神父的灵魂祈祷。"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3:21

第二十六章

冈道尔夫堡,

星期日,十一月十二日,

中午十二时

教皇之车缓缓地驶出别墅,朝城镇开去,米切纳站在克莱门特的后面。这是一款特别设计的车,由梅赛德斯-奔驰的旅行车改装而成,车里可以站立两个人,透明的防弹屏障层把整个车密封起来。当教皇在众多人群众穿梭的时候,这款车总是能够派上用场。

克莱门特已经同意了在星期天进行访问,这个村子与教皇复合建筑相毗邻,村子里只住了大约三千人,但是他们对教皇超乎寻常地忠诚,这种访问无非就是教皇表示感激的一种方式。

昨天下午讨论过后,米切纳直到今天早上才看到教皇。尽管教皇天生就喜爱人民,而且特别欣赏良好的交流,但克莱门特十五世仍然是雅各布・沃克纳,一个珍惜自己隐私的孤独的人。所以昨天晚上他一个人呆着,祈祷、读书,然后早早就休息,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

一个小时之前,米切纳为教皇起草了一封信,指示默主歌耶的一个目击者说出所谓的第十个秘密,克莱门特在这封信上签了字,米切纳仍然不是很愿意到波斯尼亚这个国家去,他只希望这次出行时间不会占用太多时间。

把车开到城镇只花了几分钟的时间,村广场上挤满了人,随着教皇的车越走越近,人群中想起了一阵阵的欢呼声。克莱门特看到这样的场面,似乎情绪非常激昂,他不停地挥手,用手指着那些他认出来的人们,低声地进行着特别的问候。

"他们喜欢自己的教皇,这太好了。"克莱门特用德语轻轻地说,他的注意力还在人群上,手指紧紧地抓住不锈钢的把手。

"你让他们没有理由不喜欢你。"米切纳说。

"那应该是每个穿上这件长袍的人的目标。"

教皇之车围绕广场行驶着。

"让司机把车停下。"教皇说。

米切纳敲了两次车窗,车停了下来,克莱门特打开车门,双脚踩到了广场上的鹅卵石,围绕车身的四个保安人员马上提高了警惕。

"你认为这是个明智之举吗?"米切纳问道。

克莱门特看了看他,"这是十分明智的。"

从安全的角度考虑,要求教皇不能离开他的车,尽管这次访问是在昨天才安排好的,事先几乎没有什么计划,但是现在已经过去太多的时间了,对教皇安全的担忧不是没有原因的。

克莱门特伸出双臂,走进人群中,孩子们握住了他枯萎的双手,他把他们拉近自己,给了他们一个拥抱。米切纳知道克莱门特生命当中一个最大的遗憾就是他不是一个父亲,孩子们对他而言是弥足珍贵的。

保安队行进在教皇周围,但是城镇上的人却让这个局面非常感人,克莱门特在他们前面走动的时候,他们一直保持着虔诚的姿势。许多人呼喊着传统的万岁,万岁,这是教皇们几个世纪以来听到的祝福声。

米切纳只是在一旁观看,克莱门特正在做的事情太稀松平常了,两千年来教皇都是这样的。你是彼得,我将要在这个岩石上建立我的教堂,地狱之门也无法抵抗它。我给你天国王朝的钥匙:你在地球上承担什么义务,就会在天国承担什么义务;你在地球上摆脱了什么义务,就会在天国摆脱什么义务。两百六十七个人被挑选出来,作为一个完整链条的一部分,从彼得开始到克莱门特十五世结束,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卓越的典范,羊群中的牧羊人。

法蒂玛第三个秘密的一部分在他头脑中闪现。

圣父走走停停,穿过了一个接近废墟、摇摇欲坠的城市,他看上去非常痛苦和忧伤。他为在路上碰到的尸体的灵魂祈祷。到达山顶以后,他跪在大十字架的脚下,一群士兵朝着他开枪、射箭,他当场毙命。

也许宣称的危险正好解释了约翰二十三世和他的继任者们对这个秘密保持沉默的原因。但是在一九八一年,俄罗斯提供赞助的一次暗杀行为,最终试图谋杀约翰・保罗二世,在不久以后,他的身体刚刚恢复,他就第一次读了法蒂玛的第三个秘密,那么他为什么等了十九年才最终把圣母的话向全世界宣布?这是个好问题。但越来越多的没有答案的疑问又增加了一个问题。他决定不再想这些事情,而是把注意力全部放在克莱门特身上,他正在享受跟人群共处的时间,这时,米切纳所有的恐惧都消失了。

不知怎的,他知道,在这一天,没有一个人会给他亲爱的朋友造成任何伤害。

下午两点钟,他们回到了别墅,等待他们的是一顿清淡的午饭,克莱门特邀请他到日光浴室共进午餐。他们静静地吃着饭,欣赏着芬芳的鲜花,享受着十一月份美好的午后时光。在复合式建筑玻璃墙外是个游泳池,但现在里面没有水。这是约翰・保罗二世坚持要拥有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奢华之处,当罗马法庭抱怨费用太高的时候,他说,同再选举一个新罗马教皇相比较,这个费用要廉价得多。

所谓的午饭就是黑面包和丰盛的牛排汤,汤上面零星地点缀着一些蔬菜,这道菜是克莱门特最喜欢的菜肴之一。米切纳十分喜欢黑面包,这让他联想起了凯特丽娜,在喝咖啡和吃晚饭的时候,他们经常要吃一些黑面包。他想知道她此时此刻在什么地方,为什么她没有道别就离开了布加勒斯特。他希望有朝一日能与她再度相见,也许是他在梵蒂冈的服务期满后,在那样一个地方,那里不存在像阿尔贝托・瓦兰德里一样的人,那里没有人在乎他是谁或者他做了什么,在那里他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给我讲讲关于她的事情。"克莱门特说。

"你怎么知道我正在想她?"

"这并不难。"

事实上,他很想谈谈她,"她与众不同,和蔼可亲,但是很难一言以蔽之。"

克莱门特端起高脚杯,呷了一口酒。

"我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她,"米切纳说,"但是如果我没有必要压抑自己感情的话,我就能够成为一个更好的牧师,更完美的人。"

教皇把酒杯放在桌子上,"你的迷惑是可以理解的,教士独身主义是错误的。"

他停止了咀嚼,"我希望你没有把这个结论说给任何人听。"

"如果我不能跟你坦诚不公,那么还能对谁呢?"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3:21

"你是什么时候得出这个结论的?"

"塔兰托议会(一五四五~一五六三年,正是这个议会建立了反宗教改革的基础)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们现在所处的时代不同了,我们在二十一世纪,却要固守十六世纪的宗教教义。"

"那是天主教的本质。"

"塔兰托议会召开的目的就是针对新教改革的,我们在那次运动中失败了,科林,新教徒在今天还依然存在。"

他完全了解正在讲的事情,为了宗教教义起见,塔兰托议会认定独身主义是必要的行为,但是又做出了让步,认为这从根本上来讲,不是一种神圣的行为,这也就是说,如果教会渴望做出更改,这是完全可以的。塔兰托议会之后唯一的两次议会是梵蒂冈一次和二次会议,但这两次会议都没有对此做出任何决定。现在,至高无上的教皇,一个可以有所为的人物,正在质疑这种冷淡行为是否属于明智之举。

"你想要说什么,雅各布?"

"我什么也没有说,我只是在同一个老朋友闲聊,教士为什么不能结婚?他们为什么要保持贞节?如果结婚对其他人而言是可以接受的,为什么对神职人员就不行呢?"

"从个人角度来说,我同意你的观点,但是我想罗马法庭的观点肯定和我们的截然不同。"

克莱门特往前挪了挪身体,用手把空着的汤碗推到了一边,"问题就在这里,罗马法庭对任何威胁它生存的意见总是持反对观点,你知道法庭里的一个人在几周前对我说了什么吗?"

米切纳摇了摇头。

"他说独身主义是一定要坚持下去的,因为支付教士的费用将会猛涨,如果教士们都有妻子和孩子们,那么我们将不得不投入几十百万美元作为新增加的工资额,你能想象到吗?这就是教会使用的逻辑。"

他对此完全赞同,但是嘴上却不得不说,"即使你对变化只是有一点点的暗示,你也会给瓦兰德里提供一个现成的论点,然后游说那些红衣主教们。你可能会招致公开的反叛。"

"但那也是成为教皇的好处,在教义的问题上,我所说的话是无缪性的,我的话是不容争辩的,我无需得到批准,办公厅也无法投票罢免我。"

"无缪性也是教会创造出来的,"他提醒着说道,"这也是可以改变的,包括你做的任何事情,下一任教皇都可以进行变革。"

教皇正在揉捏他手上多肉的部分,这是他紧张时候的习惯,米切纳以前注意过,"我曾经有过幻觉,科林。"

这些话是教皇轻声说出来的,他过了一会儿才弄明白其中的意思,"一个什么?"

"圣母同我说过话。"

"什么时候?"

"好几周以前了,就在天宝神父给我寄来第一封信以后,那也是我去维沙华的原因,是她告诉我去的。"

教皇刚刚谈到的还是废弃存在了五个世纪的教义,现在他说的却是看到了玛丽亚,米切纳意识到这个对话必须就此打住,只在你我之间,但是他脑子里又传来了克莱门特在都灵曾经说过的话,"你认为我们在梵蒂冈享受过一刻的隐私吗?"

"谈论这些事情是明智的行为吗?"他希望自己说话的语气中带有某种警告,但是克莱门特好像没有听出来似的。

"昨天,她又出现在我的小礼拜堂,我向上看去,她正在我面前飘浮,一道忧郁的金光包裹着她,金光之外是一圈光晕。"教皇停了一会儿,"她对我说,她的心被荆棘包围着,这是人们用其亵渎神灵和忘恩负义刺在她身上的。"

"你能保证这些话是真的吗?"他问。

克莱门特点了点头,"她说得非常清晰,"克莱门特的十指紧紧地环绕在一起,"我并没有老糊涂,科林,那是我亲眼看到的,我敢保证。"教皇停了一会儿,"约翰·保罗二世也经历了同样的事情。"

他了解这个情况,但是什么也没说。

"我们都是愚蠢的人。"克莱门特说。

一个个的谜团让他变得异常兴奋。

"圣母说到默主歌耶去。"

"那就是我被派遣的原因吗?"

克莱门特点了点头,"那时,所有的一切终将明了,她说。"

时间一分一秒地静静流逝,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同上天争辩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我允许瓦兰德里读了法蒂玛盒子里的内容。"克莱门特小声说。

他迷惑不解,"盒子里面都有些什么?"

"天宝神父寄给我的一部分东西。"

"你想要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不能。"

"为什么你让瓦兰德里读了里面的内容?"

"我要看看他的反应,他甚至恐吓过档案管理员,就是为了看看盒子里面的东西,现在他对我掌握的情况也是一清二楚了。"

他还打算再次询问盒子里面到底是什么,这时日光浴室的门上传来了轻轻的扣击声,他们的对话不得不中断。进来的是一个管家,手里拿着一张折叠的纸,"几分钟以前,罗马传过来一张传真,米切纳大人,封面上写着要马上交到你的手里。"

他把那张纸拿过来,谢过了他,管家马上离开了。他打开那张纸,读了起来,然后看了看克莱门特,说:"布加勒斯特的罗马教皇大使刚刚打来电话说,天宝神父过世了,尸体是今天早上发现的,城镇北部的一条河冲刷到了岸边,他的喉咙是被割破的,很明显,他是被从岩石上抛到河里的,在他经常光顾的一个老教堂附近发现了他的车。警察怀疑是小偷所为,那个地区的小偷简直是泛滥成灾。我被告知此事,因为孤儿院的一个修女告诉教皇使节我到过那里,他很纳闷为什么我没有官方通知就到了那里。"

克莱门特的脸上渐渐丧失了血色,教皇做出了划十字的手势,双手合十开始祷告,米切纳看到克莱门特的双眼紧闭,老人自己在喃喃而语。

两行热泪顺着克莱门特的脸颊流淌下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3:22

第二十七章

下午四时

整整一个下午米切纳都在想天宝神父的事情,他在别墅的花园里走来走去,试图从头脑中抹去那个印象,一个上了年纪的保加利亚人的粘满鲜血的尸体从河水里打捞出来。最后,他步履蹒跚地来到了那个小礼拜堂,几个世纪以来,教皇和红衣主教们站在祭坛前面,他上一次做弥撒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他的日程安排太满了,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人的世俗需求,但是现在,他感到了一种强烈的愿望,为了纪念一个老牧师,他要进行葬礼弥撒。

他不声不响地穿上法衣,他选择的是一件黑色长袍,从脖子上垂落下来,然后向祭坛走去。通常的情况下,故去的人要放在祭坛前面,亲戚朋友坐满教堂的座椅。弥撒的目的是强调同基督的统一,已故的人正在享用的同圣人们的圣餐,最后,在审判日那一天,每个人都将与基督再度结合,他们也将永远居住在上帝的住所。

抑或这是教会所宣称的。

但是当他口中振振有词做祈祷的时候,他不禁想到这样做的作用是否等于零。真的存在一个至高无上的人等待着提供永恒的救赎吗?是否只要按照教会所说的去做,就能够得到所谓的奖赏?是否一生的恶行只要经过片刻的悔悟就能够得到宽恕?上帝不希望人们贡献出一生作为祭奠吗?没有一个人是完美的,人们总会犯这样那样的错误,但是得到救赎的方法肯定要比几个悔过的行为更加具有意义。

他不知道自己是从何时开始怀疑的,也许是缘于多年前同凯特丽娜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或者是由于周围的那些信誓旦旦的教士们,他们公开宣称对上帝的敬意,但是背地里却充满了贪婪和野心,这一切都对他产生了影响。双膝跪地亲吻教皇戒指的意义何在?基督耶稣从来没有公开授权这样的行为,那么为什么上帝的臣民们要享有这样的特权呢?

他的怀疑是否只是时代的一个缩影呢?

现在的世界不同于一百年前了,每个人似乎都相互联系着,通讯变得非常即时,信息已经达到了近乎爆炸的程度,上帝似乎与所有这些都不相容了。也许事情就这么简单,你出生了,然后你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再以后你死了,你的尸体被分解,你又回到了尘土中。土归土,正如圣经所宣称的那样。仅此而已。但如果这个观点成立的话,那么你实际的生活就是你得到的所有回报--你存在的声望就是对你的拯救。

他充分研究了罗马天主教会,深刻地认识到教会大多数的教义都与它自己的利益息息相关,与教会成员的利益没有任何联系。毫无疑问,时间冲淡了实用性和神学之间的界限,曾经的人类的创造已经演化成了上天的法规,教士们都要信奉独身主义,因为这是上帝的规定;教士们应该是男性,因为基督耶稣是男的;亚当和夏娃是男人和女人,因此爱情只存在于男女之间。这些教条来自于什么地方?为什么它们能够继续存在?

为什么他对这些产生了怀疑?

他试图停止对这些事情的思考,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起来,但这是不可能的。也许是因为同凯特丽娜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才让他开始了所有的质疑,也许是因为罗马尼亚的一个老人不明的死亡,才使得他关注自己,他已经四十七岁了,然而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做过什么,只不过依靠一个德国主教的声望荣升到了教皇宫殿任职。

他需要做更多的事情,真正卓有成效的事情,那些除了对自己有帮助,还可以让别人获益的事情。

门口有人在动,这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抬头看到了克莱门特正缓步走进小礼拜堂,在一个座椅前面跪了下来。

"请你结束吧,我也想做弥撒。"教皇一边低下头开始祈祷,一边说。

米切纳继续做弥撒,然后开始准备圣餐,他只带来了一块圣饼,于是他把这个未加酵母的面包一分为二。

他朝克莱门特走去。

这个老人一边祈祷着,一边抬头看,他的眼睛哭得都红肿了,悲伤的神情笼罩着他,他不知道雅各布・沃克纳经受了怎样的伤痛。天宝神父的死亡对他产生了怎样深远的影响,他把面包递过去,教皇张开了嘴。

"基督的身体。"他小声说,把圣餐放到克莱门特的舌头上。

克莱门特划了一个十字,然后又低下头继续祈祷,米切纳退回到祭坛前面,想要完成弥撒的任务。

但是这却是一个难以完成的任务。

小教堂里面回荡着的克莱门特十五世的抽泣声敲打着他的内心。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3:23

第二十八章

罗马,晚上八时三十分

凯特丽娜恨自己又回到了汤姆·凯利的怀抱,但是自从她昨天到了罗马,瓦兰德里红衣主教还一直没有与她取得联系,她曾被告知不要主动打电话,现在她觉得这样也挺好,因为她实在没有什么更多的消息需要汇报,安布罗西都已经知道了一切。

她从报纸上了解到,教皇到冈道尔夫堡度周末了,所以她猜想米切纳一定也在那里。昨天,凯利不怀好意地拿她开心,揶揄她这次的罗马尼亚之行,暗示也许发生了更多的不可言传的事情,远比她承认的要多得多。她有意没有把天宝神父说的每句话都对他说,他不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她含沙射影地说了一些事情,足以让她从他那里了解到米切纳在整个事件中到底是个怎样的角色。

她和凯利坐在一家舒适的客栈里,凯利穿着一套浅颜色的套装,系着领带,也许他已经习惯于不在公共场合穿着教士的服装。

"我真是搞不懂这所有的花招,"她说,"天主教既然已经公开了玛丽亚的秘密,为什么还把法蒂玛的第三个秘密看得这么重要呢?"

凯利正从一个高级酒瓶里往酒杯里倒酒,"这是一件令人着迷的事情,即使对教会而言也是如此,这个秘密好像是直接从上天传来的,但是一个接一个的教皇都对此缄默不语,直到两千年约翰·保罗二世才最终昭示于全世界。"

她搅动着桌上的汤碗,等待着他对此做出解释。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教会从官方的角度承认了玛丽亚在法蒂玛的出现,这也就是说,如果天主教徒相信了所发生的事情,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他脸上闪现出笑容,"典型的伪君子的立场,罗马说一套做一套。人们蜂拥而至法蒂玛,主动捐献几百万的财物,他们不介意,但是他们自己却不想公开说这个事件真正发生过,事实上,他们不想让那些忠实的信徒了解圣母玛丽亚所说的一切内容。"

"可他们为什么要隐瞒事实呢?"

他呷了一口法国勃艮第(法国东南部地方的地名,该地以产红葡萄酒著名)葡萄酒,然后用手指摆弄着杯子把儿,"梵蒂冈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明智了?这些家伙还以为他们仍然处在十五世纪呢,那个时候,不管他们说了什么,人们都会毫无怀疑地接受。那个时候,如果有人争辩,教皇就会开除他们的教籍。但现在的时代不同了,那些做法已经不受人们欢迎了。"凯利招呼侍者过来,示意再要一些面包,"记住,教皇在谈论信仰和道德问题的时候总是绝对正确的,梵蒂冈一世在一八七一年宣布的这条金科玉律,那么,在某一时刻,如果圣母所说的话同教义相违背怎么办?现在来看,那岂不美哉?"凯利似乎对自己的这番理论非常洋洋自得,"也许我们应该写一本这方面的书?关于法蒂玛第三个秘密的一切。我们可以揭露这种虚伪,深入地研究一下教皇们和红衣主教们,甚至也许包括瓦兰德里本人。"

"你的处境如何?情况不是太严重了吗?"

"实话实说,你认为我没有机会在审判中获胜吧。"

"他们也许只是想杀鸡给猴看,那样一来,他们就不会让你离开教会,只是处在他们的控制之下,你还可以保住你的位置。"

他大声笑了起来,"你好像特别关注我的位置,很奇怪,一个无神论者居然有这样的想法。"

"去你的,汤姆。"毫无疑问,她给这个男人讲了太多关于自己的事情。

"太有勇气了,凯特丽娜,我就是喜欢你这样。"他又品了一口葡萄酒,"昨天CNN(美国有线新闻网络)打来电话说,他们希望我为下一个教皇选举会议做报道。"

"我真替你高兴,那太好了。"她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何去何从。

"不要担心,我仍然需要你写那本书,关于那本书还有一本小说,我的代理人已经同出版商谈过了,你和我将会成为一个相当棒的团队。"

她在头脑中突然做出的结论让她不免有些震惊,其中的一个决定现在来看是非常清楚了,不会有什么团队了。开始的时候还是踌躇满志的,现在已经变得俗不可耐了,幸运的是,她手里还有瓦兰德里给她的几百美元,这些钱足以让她回到法国或者德国,在那里,她可以受雇于一家报纸或者杂志谋生。这次她一定会好好表现--按照规则办事。

"你在听吗,凯特丽娜?"凯利问道。

她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他身上。

"你看上去离我有十万八千里远。"

"是的,我认为没有什么书了,汤姆,明天我就离开罗马,你得再找一位代笔人了。"

侍者把一小篮子面包放在桌子上。

"这不是一件艰难的事情。"他试图说清楚。

"我不这样认为。"

他伸出手拿起桌上的一块面包,"如果我是你,我就会牢牢地抓住这个机会,我们正在取得进展。"

她站起身来,"我可以告诉你有一件事我们没有取得任何进展。"

"你还在想着他,是吗?"

"我没有想任何人,我只是讨厌你了,我父亲曾经告诉我,一个人爬得越高,就会摔得越重。我会记住的。"

说着她就走开了,这几个星期以来从来没有感觉如此良好。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3:24

第二十九章

冈道尔夫堡

星期一,十一月十三日

早上六时

米切纳自然醒来了,他从来不需要闹表,他的体内似乎拥有一个精密的计时器,使他总能够在睡觉前选择好的时间准时起床。雅各布·沃克纳,从一个大主教到红衣主教,曾经周游过世界各地,从一个会议到另一个会议,奔忙不息,他总是可以指望米切纳的这个能力,没有一次迟到过。准时不是克莱门特十五世值得称道的唯一特性。

和在罗马一样,米切纳的房间同克莱门特的在同一楼层,都在下面的大厅里,直通电话线把两个房间连接起来。按照时间安排,他们应该在两个小时之后乘坐直升飞机回到梵蒂冈。这样一来,教皇就可以有充足的时间做早晨祈祷、吃早饭,并快速浏览那些需要马上审批的文件,这两天以来他都没有做什么工作上的事情。昨天晚上传真过来几个备忘录,米切纳已经准备好了,在早饭后讨论。他知道今天应该是非常繁忙的一天,因为教皇召见的时间安排在下午,将会一直持续到晚上,甚至瓦兰德里红衣主教也请求一整个小时的时间,在早上的晚些时候简要汇报外交上的一些事务。

他还在想着那个葬礼弥撒,在离开小礼拜堂之前,克莱门特哭了足足有半个小时之久,他们谁也没有说话,令他的老朋友感到烦心的事情不适合做公开的讨论,也许以后会有个合适的时间。他真心地希望,回到梵蒂冈之后,艰辛的工作可以让教皇不再为这些事情心烦,但是看到这样一种感情的迸发,真的很令人精神不安和慌乱。

他不紧不慢地冲着淋浴,然后换上一件新的法衣,离开自己的房间。他大步地在走廊上走过,来到教皇的居所。一个管家站在门外,还有一个分派打扫房间的修女,米切纳看了一眼手表,六点四十五分,他指着门问道:"还没起床吗?"

管家摇了摇头,"里面没有动静。"

他知道侍者们每天早上都会在外面等候,直到里面有起床的声音,大概是在六点到六点半之间。听到教皇起床的声音之后,他们会轻轻地敲门进去,教皇便开始早上的例行公事,通常包括淋浴、剃须、穿衣。克莱门特不喜欢在沐浴的时候有人在身旁服侍,所有这些事情都是他一个人做的,这时管家会整理床铺,把他的衣服摆放好,修女的工作是整理房间,并端来早饭。

"也许他还在睡觉,"米切纳说,"即使教皇也可以时而懒惰一下。"

这两个人笑了一下。

"我先回自己的房间,他睡醒后你们来叫我。"

三十分钟之后,才有人敲他的房间的门,管家站在外面。

"还是没有声音,大人。"这个人说,脸上布满了愁云。

他知道,如果没有克莱门特的许可,除了他自己之外,谁也不能进入教皇的卧室,在这个地方,教皇可以确保自己的隐私,这是毋庸置疑的。但现在已经快到七点三十分了,他知道管家是什么意思。

"好吧,"他说,"我进去看看。"

他跟在这个人的身后,走到修女站立的地方,她示意房间里面还是没有声音。他轻轻地敲击门,等了一会儿,又敲了一下,比刚才的声音大了一点,还是没有动静。他握住门把手,转动了一下,门向里开了,他走了进去,随后把门带上。

卧室非常宽敞,房间的一角是高高耸立的法式门,直接通向阳台,可以俯瞰到下面的花园。房间里的摆设很古老,同教皇宫殿里面的房间不同,在那里,每一个继任的教皇都会按照自己习惯的风格装饰,感到非常舒适。这里的房间都完全一致,流露出一种旧世界的感觉,让人不免想到教皇即是勇士之王的时代。

房间里没有灯,但是早晨的阳光通过透明薄纱窗帘泄进屋子里,令房间充满了某种难以言表的神秘。

克莱门特侧卧在床上,身上盖着床单,米切纳走近,轻声说:"圣父。"

克莱门特没有回答。

"雅各布。"

还是没有回答。

教皇的头歪向一边,床单和毯子盖住他虚弱身体的一半,他弯下身来,轻轻地摇了摇教皇,他马上意识到了一种冰冷的感觉。他快步走到床的另一边,盯着教皇的脸看。他的皮肤疏松,呈现出土灰色,嘴是张开的,嘴角下的床单可以看到一滩干涸的唾液。他摇动教皇的身体,让他面朝上,然后猛地拉掉毯子,两只胳膊毫无生气地耷拉在他的身体两侧,胸部一点起伏都没有。

他检查教皇的脉搏。

没有。

他想要招呼别人帮忙,或者实施心肺复苏技术,他受到过这方面的训练,就像这里面所有的工作人员一样,但是他知道这样做无济于事。

克莱门特十五世死了。

他闭上眼睛,口中祈祷着,一阵痛楚的感觉袭遍了他的全身,就像是再一次失去了他的母亲和父亲。

他为亲爱的朋友的灵魂而祈祷,然后鼓起全身的力气。还有事情要做,必须要遵守宗教礼节,这是长期以来要遵循的形式,他的职责就是确保严格执行这些礼节。

但是一个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淡褐色的小瓶子,几个月之前,教皇的医生给他开了一些镇定的药物。米切纳自己总是确保这个瓶子里装满药,是他亲自把药瓶放在教皇的浴室里的。瓶子里有三十片药,就在几天前,米切纳最后一次数的,还剩下三十片。克莱门特对药物没有好感,这个瓶子里面装的无非就是些阿斯匹林这样的常用药,而在这里,在床边上,这个玻璃瓶使人不免有些讶异。

他朝着瓶子里面看了一眼。

空的。

药瓶旁边放了一个玻璃杯,里面只有几滴水。

这里面的含义太清楚了,他不禁自己划起了十字。

他盯着雅各布·沃克纳看,心里想着他亲爱的朋友的灵魂。如果真的有一个叫做天堂的地方,他衷心地希望这位德国老人能够找到那里。作为一名教士,他想要宽恕他所做的一切,但是现在只有上帝,如果上帝真的存在的话,才能够真正宽恕他的行为。

有被棍子打死的教皇,有被勒死的教皇,有被毒死的教皇,有被窒息而死的教皇,有被饿死的教皇,还有被愤怒的管家谋杀的教皇。

但是还从来没有一个教皇是自己夺走自己的生命的。

现在有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3:25

第三十章

上午九时

米切纳从卧室的窗户向外张望,梵蒂冈的直升飞机徐徐降落。自从发现克莱门特与世长辞之后他就没有离开过这里,他是用床头电话通知在罗马的恩格维红衣主教的。

这个非洲人是罗马教皇的财政官,罗马教廷财务总管(枢机),也是教皇死亡应该通知到的第一人。根据宗教法规,在教皇位置空缺的时候,恩格维负责管理教会事物,这是梵蒂冈政府的官方任命。最高教皇的位置现在暂时没有人,恩格维将会同红衣主教神学院通力合作,由委员会来行使政府的权力,这个委员会将在接下来的两个星期时间里存在,在这段时间内,要准备葬礼的有关事宜,还要组织下一个教皇选举会议。作为教皇的财政官,恩格维不会成为代理教皇,他只是一个临时的管理者,但是他的权威却是很清楚的,这对于米切纳来说是件好事,终于有人对阿尔贝托・瓦兰德里实施了控制。

直升飞机盘旋而落,机舱门打开了,首先走出的是恩格维,跟在后面的是瓦兰德里,两人都穿着全套的猩红色主教服饰。按照要求,瓦兰德里必须出现,他身后还跟了两个主教,同行的还有教皇医生,他是米切纳指名请来的。关于教皇死亡的细节问题,米切纳没有对恩格维说任何事情,他也没有把这些情况告诉别墅的工作人员,只是通知修女和管家不要让任何人进入卧室内。

三分钟过后,卧室门被推开,两个红衣主教和医生走了进来,恩格维把门带上,并顺手锁上。医生走到床边,给克莱门特做了检查。自从发现教皇死亡之后,米切纳没有动卧室里的任何东西,包括克莱门特的膝上型电脑,还处在开机的状态,同电话线相连接,显示器还闪动着屏幕保护程序,这是专门为克莱门特设计的--罗马教皇的三重冕,中间串着两把钥匙。

"跟我讲讲发生了什么事情。"恩格维说,随手把一个黑色的小背包放到床上。

米切纳把他看到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示意了一下桌子,两个红衣主教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个药瓶,"瓶子是空的。"

"你是不是想说罗马天主教会的最高教皇是自杀的?"瓦兰德里问道。

他此刻的心情非常糟糕,"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瓶子里面曾经有三十片药。"

瓦兰德里转身对医生说:"你的看法如何,医生?"

"他的死亡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五到六个小时左右,也许时间更长,没有外伤的痕迹,也没有任何外在迹象表明死于心搏停止,没有失血或者淤血现象。从第一眼来看,他好像是在睡眠中死去的。"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服了药?"恩格维问道。

"现在无法确定,只有通过尸体解剖才能检验出来。"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瓦兰德里马上回应道。

米切纳看着国务卿,"我们需要知道真相。"

"我们什么也不需要知道,"瓦兰德里提高了声音,说,"事实上,我们最好什么都不要知道,把那瓶药销毁了,如果大家知道教皇是自杀的,你能想象对教会将造成怎样的影响吗?仅仅提及此事就会引起无法挽回的伤害。"

米切纳在此之前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但是他决定要更好地处理这件事情,至少要比一九七八年约翰・保罗一世暴死这件事情处理得好,当时约翰的教皇任期才刚刚三十三天,随后接踵而来设计了一些谣传和误导的消息,就是为了掩盖一个简单的事实,教皇的尸体不是教士发现的,而是一个修女首先发现的,这更加强了人们对于谋杀教皇这个观点的猜测。

"我同意,"米切纳做出了让步,"自杀这件事情不能够公开,但是我们应该知道事实真相。"

"这样我们就可以说谎了?"瓦兰德里问道,"我们最好还是什么都不要知道。"

瓦兰德里对说谎这件事很关心,这很有意思,但是米切纳什么也没说。

恩格维面对着医生,说:"血样能否满足你的要求?"

医生点了点头。

"抽血吧。"

"你没有权力这样做,"瓦兰德里发出低沉的声音说,"要想这样做,必须同神学院商讨才能决定,你不是教皇。"

恩格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只是想知道这个人是怎么死的,他不朽的灵魂对我来说非同寻常。"恩格维又看着医生说,"你亲自进行血液化验,然后再把血样销毁了,把结果就告诉我一个人,清楚了吗?"

医生点了点头。

"你越权了,恩格维。"瓦兰德里说。

"把这件事拿到神学院讨论吧。"

瓦兰德里所处的窘境很让人发笑,他不能否决恩格维的观点,很明显,他也无法把这件事情拿到红衣主教那里探讨。于是这个托斯卡纳人不得不闭上了嘴巴。米切纳担心,也许他只是正在让恩格维自己给自己掘坟墓。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3:26

恩格维打开他随身带来的黑色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把银色的小锤子,然后朝床头走去,米切纳意识到接下来要进行的仪式是非财政官莫属的,不管这个仪式看上去多么地毫无意义。

恩格维用小锤子轻轻地敲击克莱门特的前额,然后开始询问,这是几个世纪以来向教皇尸体询问的问题,"雅各布·沃克纳,你死了吗?"

时间静静地流逝着,一分钟过去了,恩格维又问了一遍同样的问题,又过去了一分钟,他问了第三遍。

随后,恩格维宣布他应该宣布的内容,"教皇死了。"

恩格维俯下身去,举起了克莱门特的右手,他的无名指上戴着渔人指环。

"太奇怪了,"恩格维说,"克莱门特通常不戴这枚戒指。"

米切纳知道情况确实如此。那枚笨重的金戒指与其说一件珠宝首饰,还不如说是权势的象征,上面印刻着渔夫圣彼得的头像,周围环绕着克莱门特的名字,以及授权日期。这是在上一届教皇选举会议上,由当时的财政官戴在他手指上的,用来给教皇命令盖章。这枚戒指很少戴在手上,克莱门特尤其回避这样做。

"也许他知道我们会寻找这枚戒指。"瓦兰德里说。

他说得没错,米切纳想,很明显,他事先做了一些安排,这才是雅各布·沃克纳的性格。

恩格维把戒指取下来,放回到一个黑色天鹅绒的小袋子里。在这以后,当着聚集而来的红衣主教的面,他将要用那个小锤子砸坏这枚戒指和教皇的铅印。这样一来,在下一任教皇选举出来之前,谁也无法再任何文件上签字。

"就这样吧。"恩格维说。

米切纳意识到权力的交替现在已经完成了,执政了三十四个月的克莱门特十五世,圣彼得的第二百六十七位继任者,九百年来占据这个职位的第一个德国人,就这样烟消云散了。从这个时刻开始,他不再是教皇的秘书,他只是一个高级教士,暂时辅佐一下圣罗马教廷的财政官。

凯特丽娜快速地穿过莱昂纳多·达·芬奇机场,朝汉莎航空公司(德国)票务柜台奔去,她已经预定了一点的飞往法兰克福的航班,到了那里之后,她再考虑下一步的计划,她宁愿把这种担忧留到明天或者后天,对她而言,现在的首要事情是结束了与汤姆·凯利和科林·米切纳的一切,这些都成了过去时,现在应该是为自己考虑的时候了。对米切纳的欺骗行为,让她自己感觉非常无地自容,但是由于她永远不会再同瓦兰德里有任何瓜葛,对安布罗西也是惜字如金,也许她的这种背叛能够得到宽恕。

她很庆幸结束了同汤姆·凯利的一切,尽管她拿不准他可能连犹豫一下都不会,他正处在事业的腾飞期,根本就不需要一个依赖男人的女人(指像绕在树上的爬藤一样总挎着男人胳膊的女人),她就是有这样的感觉。诚然,他确实需要某个人来从事那些他最终获得的所有工作,但是她确定会有其他的女人出现在他身边,来取代她的位置。

航空集散站里的人川流不息,她开始注意到,点缀在候机大厅里的电视旁边聚集了一群群的人,她还看到有的妇女在哭泣,最后她的视线停留在一个升在半空中电视屏幕上,上面出现了从空中鸟瞰的圣彼得广场。她顺着人流走近电视屏幕,听到了这样的话:"广场笼罩在巨大的悲伤中,克莱门特的死亡让所有喜爱这个教皇的人有着痛彻心扉的感觉,人们将永远怀念他。"

"教皇死了?"她大声喊道。

一个穿着羊毛外衣的男人对她说:"他是昨天晚上死的,死于睡眠中,在冈道尔夫堡,但愿上帝将他的灵魂带走。"

她着实大吃了一惊,她憎恨了好几年的那个人去了,事实上,她还从来没有见过那个人,米切纳曾经试图引见他们两个人认识,但是她谢绝了。当时,雅各布·沃克纳是科隆的大主教,她从他的身上看到了她鄙视的关于有组织信仰的一切--更不用说在科林·米切纳的良知的激烈角逐中猛拉着他的那一面了。她输掉了那次比赛,从那以后她就开始憎恨沃克纳了,不是因为他可能做了什么,或者没有做过什么,而是因为他所象征的势力。

现在他死了,科林一定会崩溃的。

她心里有个声音在说,马上到票务柜台,坐上飞机,飞往德国,米切纳能够自己照顾自己,他能够幸免,能够存活下去,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但是很快就会有新的教皇,一朝君子一朝臣,马上就会进行新一轮的任命,新的牧师,新的主教,新的红衣主教都会蜂拥而至罗马,她对梵蒂冈的政治太了解了,克莱门特的同盟者们彻底到了世界末日,他们完了。

然而所有这些都不是她的问题,但是她心里的那个声音说,是,也许老习惯真的很难改掉。

她转过身,手里提着行李,走出了飞机场。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3:27

第三十一章

冈道尔夫堡,下午二时三十分

瓦兰德里盯着聚集而来的红衣主教们,这里的气氛非常紧张,许多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表现出来一种难以名状的焦虑。别墅大厅里有十四个人,主要都是红衣主教,他们或者在罗马法庭任职,或者在罗马附近的岗位上担任工作,他们在三个小时之前就接到了打给神学院一百六十名成员的电话:克莱门特十五世与世长辞,马上赶到罗马。对于那些在梵蒂冈周边一百英里的主教们,又附带了一个信息,敦促他们下午两点在冈道尔夫堡集合。

空位时期已经开始了,这是一个教皇的死亡和另一个教皇当选之间的时期,也是一个不确定的时期,教皇的统治权力处在悬而未决的状态。过去的几个世纪里,在这个时期,红衣主教们会趁机篡权,运用承诺或暴力购买教皇选举会议的选票。瓦兰德里很怀念那些过去的时光,获胜者应该是那些力量最强大的人,势力弱小的人毫无地位可言。但是现代的教皇选举相对要平和得多。现代的比赛场地是电视机镜头和公众民意测验,选择一个广受欢迎的教皇要比选择一个有能力的教皇更加关键。瓦兰德里总是这样认为,正是因为这一点,才更多地解释了雅各布·沃克纳的飞黄腾达。

来了这么多人,他很高兴,几乎所有的人都属于他的帮派,根据他最近的一次估算,他还不够三分之二加一的选票,这是初期选票胜利必需的票数。但是在他自己、安布罗西和录音机的共同努力下,在接下来的两个星期内,他应该能够确保得到必要的支持。

他不知道恩格维会说些什么,自从在克莱门特的卧室见面以后,两个人就再也没有说过话,他只希望这个非洲人会施加良好的判断力,恩格维正站在这间狭长大厅的一头,面对着一个精美的白色大理石壁炉,其他的红衣主教也站在那里。

"阁下们,"恩格维说,"我在今天的晚些时候会分派任务,需要你们协助我对葬礼和教皇选举会议做出规划。我认为让克莱门特同我们很好地告别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人们喜爱他,他们应该有这样的机会,同教皇做诀别。鉴于此,在今天晚上,我们所有人都将一起把他的尸体运送到罗马,在圣彼得教堂举行安魂弥撒。"

许多红衣主教们纷纷点头。

"圣父的死因确定了吗?"一个红衣主教问道。

恩格维看着提问题的这个人,"目前正在查明他的死因。"

"有什么问题吗?"另一个红衣主教问道。

恩格维站在那里,表情非常严肃,"他似乎死于睡眠中,显得非常平静,但是我不是医生,他的医生会明确他的死因,我们所有人都知道,圣父的健康每况愈下,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在意料之中的。"

恩格维的这番话,让瓦兰德里颇为得意,然而他不免有些忧心忡忡,恩格维处在一种盛气凌人的位置,他对自己似乎很欣赏。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这个非洲人已经给教皇司仪部和罗马教廷财政部下发了命令,让他们马上接管罗马教廷。按照惯例,这两个部门在空位期指导罗马法庭的工作。他也占据了冈道尔夫堡,命令警卫们,如果没有他的特别许可,包括红衣主教在内,谁也不允许进入城堡,同时命令教皇在教皇宫殿的公寓房间密封起来。

他还同梵蒂冈的新闻部取得了联系,安排他们发布一个事先拟定好的关于克莱门特死亡的声明,指派三名红衣主教专门负责同媒体打交道,同时命令任何人不得接受采访,世界各地的外交团体也同样受到警告,不要同新闻媒体有任何接触,但是他们可以同各自国家的元首沟通。现在已经收到了来自美国、英国、法国和西班牙的唁电。

到目前为止所采取的任何行动都没有超出财政官的职权范围之外,所以瓦兰德里是哑巴吃黄连,但是他最不需要的事情是,这些红衣主教们从恩格维的刚毅中获取力量。在现代,只有两个财政官当选上教皇,所以这个职位不是通向教皇的必经之路,不幸的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国务卿当上教皇的。

"教皇选举会议能按时召开吗?"威尼斯的红衣主教问道。

"十五天之后,"恩格维说,"我们就会把一切都准备好。"

瓦兰德里知道,根据约翰·保罗二世颁布的教皇宪法规定来看,这是召开教皇选举会议的最早时间了,会议的准备时间因为梵蒂冈城内的圣玛萨旅馆(圣玛萨旅馆当初由已故教皇约翰·保罗二世下令兴建,以便在每次"紧张激烈"气氛中,为参加教皇选举的枢机主教们提供一个舒适、安静又隔离的住所。)的兴建而缩短了,这是一个宽敞的旅馆式建筑,通常由神学院的学生们使用,不用再把每间可利用的凹室改造成临时会所了,瓦兰德里很高兴,情况发生了这样大的变化。这个新的建筑至少还是非常舒适的,在克莱门特的教皇选举会议上还是第一次使用,恩格维已经颁布命令,在投票选举期间,一百一十三名八十岁以下的红衣主教将会到场。

"恩格维红衣主教,"瓦兰德里故意引起他的注意,说,"死亡证明什么时候公布?"他希望只有恩格维能够听懂这个问话的含义。

"我已经向教皇礼拜仪式主管、教堂高级教士、秘书和罗马教廷财政部的大臣发出请求,希望他们今晚来到梵蒂冈。我被告知到那时教皇的死因将会明示于天下。"

"现在正在进行尸体解剖吗?"一个红衣主教问道。

瓦兰德里知道这是一个敏感话题,在历史上,只有一个教皇的尸体被解剖过,而那时只是为了证实教皇的死是否跟拿破仑的投毒有关。约翰·保罗一世的死亡非常出人意料,曾经有人提出来要进行尸体解剖,但是后来红衣主教们镇压了这个企图。一个教皇死得非常蹊跷,一个教皇死得非常意外,但是现在的情况大不相同,克莱门特的死亡是在人们意料之中的事情,他当选教皇的时候已经七十四岁了,话又说回来了,大多数的红衣主教之所以选举他,主要就是因为他不会活得太长久。

"不会进行任何的尸体解剖。"恩格维断然地说。

他的语气表明这个问题不适合在公开场合讨论,通常来讲,瓦兰德里非常憎恨这种越权的行为,但是这次却非如此。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显然,他的对手已经决定好采取合作的态度了,红衣主教们谁也没有公开向这个决定挑战。有几个人朝着他的方向看过来,好像在等待他的回应,但是他的沉默却在传递一个信息,国务卿对于财政官的这个决定相当满意。

除了对教皇自杀有某些神学上的牵扯之外,瓦兰德里对克莱门特一点也同情不起来。他和教皇之间关系不融洽,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刨根问底的新闻记者可能会提出一些问题,他不想让大家觉得自己有可能是置教皇于死地的那个人。那些害怕自己的事业遭受损害的红衣主教们可能会另选他人,比如像恩格维,那么,瓦兰德里的所有权力很快就会被全部剥夺,更别说什么窃听设备了。从上一次教皇选举会议上,他得出了一个教训,就是永远不能低估联盟的力量,令人欣慰的是,恩格维显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同利用这个大好时机把他主要的竞争对手打败相比较,教会的利益重于一切。

"我确实有一句话要警告大家。"恩格维说。

瓦兰德里还是什么都不能说,他注意到这个内罗毕的主教似乎很得意他的自我控制。

"在我们被锁在西斯廷教堂里之前,我提醒大家注意你们的誓言,任何人不要公开谈论下届教皇选举会议,希望不要进行竞选,不要接受新闻采访,不要表露自己的观点,不要讨论谁有可能当选。"

"我不需要你的演讲。"一个红衣主教大声说。

"也许你不需要,但是有些人需要。"

说完,恩格维就离开了这个房间。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3:28

第三十二章

下午三时

米切纳坐在桌子旁边的一把椅子上,看着两个修女清洗克莱门特的尸体,几个小时之前,教皇医生已经对尸体进行了检查,拿着血样回到了罗马。恩格维红衣主教发布过命令,不要对尸体进行解剖,因为冈道尔夫堡是梵蒂冈国家的一部分,梵蒂冈是一个独立的主权国家,所以没有人对这个决定提出什么质疑。只有先前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例外,统治这里的不是意大利法律,而是教会法规。

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他看着面前的这具尸体,这个人他已经认识了四分之一个世纪了,他不由得回想起过去两人共度的那些时光。是克莱门特帮助他认识到他的生父更多地想到了他自己,而不是他的儿子,给他解释爱尔兰的社会状况,以及他的生母作为一个未婚妈妈所要面临的种种压力。你怎么能责备她呢?沃克纳曾经问道。他也有着同样的看法,他不能责备她。憎恨只能玷污他的养父母为他做出的所有牺牲,所以他最终放弃了愤怒的情感,宽恕了他从未谋面的父母亲。

现在,他盯着这具毫无生命气息的尸体,就是这个人帮助他学会了宽恕别人。他在这里,因为教会礼节要求必须有一个牧师出席这个仪式,一般来讲,这个任务是教皇司仪部完成的,但是司仪部的那个牧师不在,所以恩格维指派他来代替那个牧师。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在落地门前面踱着步,这时修女们给教皇做完了清洗工作,葬礼技师走了进来。他们为罗马最大的停尸间工作,从保罗六世以来,一直为教皇尸体涂抹香料防腐剂,他们拿了五瓶粉红色的溶液,一瓶一瓶轻轻地放在地板上。

一个技师走了过来,"神父,也许您想在外面等候,对于那些与教皇生前很熟悉的人来说,这个场面会让您感到不舒服的。"

他朝着大厅走去,看到恩格维红衣主教正往卧室走。

"他们在那里吗?"恩格维问道。

"意大利法律要求在给尸体放置二十四个小时之后,才可以涂抹防腐剂,你知道的,这里是梵蒂冈的领域,但是我们在这之前已经就此事争辩过了,意大利人会要求我们等待一段时间的。"

恩格维点了点头,"我对此完全理解,但是医生是来自罗马的,雅各布的血管里流淌的都是药物,他是自杀的,科林,这一点无需质疑,我不想让任何的证据保留下来,医生已经毁掉了血样,他不能,而且不会说出任何事情。"

"那些红衣主教呢?"

"他们被告知他是死于心脏骤停,死亡证书上也会是这样的。"

他可以看到恩格维脸上的紧张,对这个人来说,说谎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们别无选择,科林,得马上给尸体涂抹香料,我不想再考虑什么意大利法律了。"

米切纳用手拢了拢头发,这是漫长的一天,但是还远远没有结束,"我知道有些事情让他感到十分忧虑,但是针对他自己而言没有什么让他这么忧愁啊,我不在的时候他怎么样?"

"他又去了维沙华,据我所知瓦兰德里同他在一起。"

"我知道,"他把克莱门特说过的话告诉了恩格维,"他把天宝神父寄来的东西给他看了,到底是什么,他不愿意说。"然后他给恩格维讲了更多关于天宝神父的事情,以及得知这个保加利亚人死亡的消息时教皇的反应。

恩格维摇了摇头,"我不认为他因此就会结束其教皇任期。"

"我们必须确保他的声望不被玷污。"

"这没有问题,即使瓦兰德里也会成为我们在这一点上的同盟,"恩格维用手指着门说,"我们尽快为尸体涂上香料这件事情,我想任何人都不会有丝毫怀疑的,只有四个人了解事实真相,如果我们任何一个人都选择三缄其口,我想证据很快就不会成为证据了。但是我们几乎不用担心会有人说出去,法律的保密性要求医生不说出事实真相,你和我都热爱这个死去的人,瓦兰德里有他个人的利益在里面,这个秘密不会有人知道的。"

卧室的门打开了,一个技师从里面走出来,"我们差不多完成任务了。"

"你们要燃烧教皇的体液吗?"恩格维问道。

"那是我们惯常的做法,我们公司很荣幸能够为罗马教廷服务,你完全可以相信我们。"

恩格维谢过这个人,这人又回到了卧室里。

"现在怎么办?"米切纳问道。

"他的教皇服饰已经从罗马带过来了,你和我要给他穿上衣服,为葬礼做准备。"

他看出来这样做的意义所在,就说:"我想他会非常喜欢的。"

汽车队在雨中缓慢地蜿蜒前行,朝着梵蒂冈驶去,从冈道尔夫堡开出十八英里的距离就用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道路两旁是成千上万的哀悼者。米切纳和恩格维一起坐在第三辆车里,其他的红衣主教们坐在各式各样从梵蒂冈船运过来的小汽车里。走在汽车队最前面的是一个灵车,里面装着克莱门特的尸体,躺在车的后部,穿着长袍,戴着主教帽,车里亮着灯,这样那些忠实的信徒就可以看到他了。现在快到晚上六点了,在城市内部,好像所有的罗马人都涌上了人行道,警察在维持秩序,要不然车辆都无法通过。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3:29

圣彼得广场上水泄不通,但是有一条小巷是封锁的,在一片伞的海洋里,这条小路在柱廊之间蜿蜒延伸,一直通向罗马长方形教堂。在车辆经过的地方,人群中传来哀号声和呜咽声,许多哀悼者们都往车盖上投掷鲜花,鲜花越积越多,很难从挡风玻璃看到外面。一个保安人员不得不把这堆花弄走,但是很快就又堆了一堆鲜花。

汽车穿过钟楼拱门,把人群甩在身后,然后开进首义殉道者广场,拐过圣彼得教堂的圣器收藏室,径直驶进教堂后部的入口,进入了长方形教堂。在这里,在高高的围墙后面,上空也被封锁起来,克莱门特的尸体将在这里停留三天,公众可以进行参观。

花园沐浴在一阵小雨里,就像笼罩在浅浅的薄雾中,人行道上的灯光照得人影模模糊糊,如同太阳穿过厚厚的云层。

米切纳试图想象在他周围的这些建筑中正在发生着怎样的事情,在圣伯铎大殿的工作间,一个三层的棺材正在建造当中--最内层是青铜的,第二层是西洋杉的,最外层是柏树的。灵车已经组装好了,就安放在圣彼得教堂里面,附近有一支蜡烛孤独地燃烧着,接下来的几天全靠它照耀教皇的尸体。

米切纳注意到,当他们缓缓穿过广场的时候,电视工作人员正往栏杆上安装摄像机,一百六十二个雕像之中的最佳位置自然被抢占一空。梵蒂冈新闻部目前正腹背受敌,他在上一个教皇的葬礼仪式中曾经帮过忙,完全能够想象在随后的几天里成千上万个电话会纷至沓来。世界各地的政治家们很快就会抵达,罗马教皇的使节将会委派协助这些人。罗马教廷总是以自己严格遵守教会礼节而自豪,即使面临的是难以言表的悲伤,确保万事成功的任务当之无愧地落在了坐在他旁边那个讨好谄媚的红衣主教身上。

车辆缓缓地停下来,红衣主教们开始在灵车周围聚集,每个红衣主教身边都有一个举着雨伞的牧师,按照要求,红衣主教们穿着黑色的法衣,佩带着红色的腰带。长方形教堂的入口处站立着一排穿着礼仪服饰的瑞士仪仗队,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这些人会不离克莱门特的左右。四名守卫用肩膀扛着一口棺材,朝着灵车行进而来。教皇司仪站在附近,他是一个荷兰籍的牧师,满脸的胡子,身材滚圆,他走上前说:"灵柩已经准备好了。"

恩格维点了点头。

教皇司仪朝着灵车走去,协助技师们把克莱们特的尸体从车里抬出来,尸体被放置在棺材中央,摆好了教皇帽的位置以后,这个荷兰人就示意技师们走开。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摆放好衣服,一丝不苟地弄好每一处褶皱,两名牧师在克莱门特的尸体上方举着雨伞。这时,另一个年轻的牧师走上前,手里拿着白羊毛袈裟,白色羊毛的窄带上标有六个紫色的十字架,象征着众多的教皇办事机构。教皇司仪把那个两寸长的带子垂挂在克莱门特的脖子上,然后在他的胸上、双肩和肚子上放置十字架。他把克莱门特的肩膀放正,又摆正了他的头部,然后跪下来,示意他已经做完了所有一切。

恩格维的头部轻轻点了一下,瑞士守卫们便抬起了棺材,举着雨伞的牧师退了下去,红衣主教在后面站成了一排。

米切纳没有加入这个行列,他不是红衣主教,以后的事情都由这些红衣主教们完成了。他要做的事情是在明天之前把他的寓所清除干净,然后封上门,等着下一届教皇选举会议召开,他的办公室也要同样进行清理,随着克莱门特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受到的庇护也就终结了。那些已经失宠的人就要离开了,为那些即将得宠的人腾地方。

恩格维一直等到最后,才走到那一行人中,走进长方形教堂。在他走进队伍之前,这个红衣主教转过身,轻声说:"我想让你清理教皇的寓所,把他的东西拿出来,克莱门特不想让其他任何人处理他的东西,我已经跟守卫们说过了,只有你才可以进入。现在就去吧。"

守卫给米切纳打开教皇寓所的门,他走进去,把门关上,一个人站在房间里,心里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他曾经在这里度过那么多快乐的时光,现在却觉得自己像个破门而入者。
寓所里的房间摆设同克莱门特星期六离开时的样子没有二致,床铺整理过了,窗帘是拉开的,教皇的放大镜还在床头柜上,用皮革包边儿的圣经过去也常常放在这里,此时则在冈道尔夫堡,在克莱门特膝上型电脑旁边的一张桌子上,但是电脑和圣经很快都要归还给罗马。

没有开机的桌上型电脑旁边有张桌子,上面放了几张纸,他认为清理工作最好从此处开始,于是他打开电脑,检查里面的文件夹。他知道克莱门特定期地给远方的家人和一些红衣主教们发送电子邮件,但是很明显,他并没有保存任何的传送信息,文件都没有存档。通讯录上面有大约二十几个人的名字。他浏览了硬盘上的所有文件夹,大多数都是罗马法庭各部门的报告,显示屏上显示的不是一个文档就是零个文档,他删除了所有的文件夹,然后使用一种特殊的程序,把所有的文件痕迹从硬盘里清除掉,最后关闭了电脑。这个计算机将留在这里,由下一任教皇使用。

他环顾四周,想要找到可以盛装克莱门特物品的箱子,但是现在,他把所有东西都堆在了房间的中央。东西并不多,克莱门特的生活质朴而简单,他所拥有的一切就是几件小家具,几本书,还有一些家居用品。

锁头上插着的钥匙的刮擦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房门被推开了,保罗・安布罗西走了进来。

"在外面等着。"安布罗西对守卫说,这时他已经进来并把门关上了。

米切纳看着他说:"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个瘦削的教士走上前,"和你一样,清理他的寓所。"

"恩格维红衣主教把这个任务分派给了我。"

"瓦兰德里红衣主教说你可能需要帮助。"

很明显,国务卿想找个人帮他的忙,但是他此时根本没有心情,"离开这里。"

他并没有动,米切纳比他高出一头,体重也比他重五十磅,但是安布罗西好像一点都不害怕,"你的好日子已经过去了,米切纳。"

"也许如你所说,但是我的家乡也有一个谚语,母鸡在下蛋前是不叫的。"

安布罗西咯咯笑了起来,"我将会非常想念你美国式的幽默。"

他注意到安布罗西鬼鬼祟祟的眼睛正在环视周围的一切。

"我告诉你出去,我也许不算什么,但是恩格维是财政官,瓦兰德里不能凌驾在他之上。"

"现在还不想出去。"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3:30

"出去,否则我会打断正在进行的弥撒,取得恩格维进一步的指令。"

他知道瓦兰德里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在红衣主教面前的尴尬场面,他的拥护者们可能会感到迷惑不解,本来这个任务是应该由教皇秘书完成的,为什么他还命令他的同伙到教皇寓所帮忙。

但是安布罗西还是没有动身。

这时他绕过这个不速之客,径直朝门口走去,"正如你所说,我的好日子已经过去了,我也就不怕失去什么了。"

他抓住了门把手。

"慢着,"安布罗西说,"你一个人忙吧,我走。"他说话的声音跟耳语差不多,安布罗西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他纳闷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成为牧师。

米切纳打开门,守卫们都站在另一边,他知道这个不受欢迎的来访者什么也不能说,因为他也不愿意引起大家太多的兴趣,于是他强装微笑,说:"祝你晚上愉快,神父。"

安布罗西从他身边擦身而过,米切纳砰地把门关上,但在关门前,他命令守卫不要让任何一个人进来。

他回到桌子旁边,他需要继续刚刚开始的一切,离开梵蒂冈让他感到悲伤,但一想到他将不再应对像保罗·安布罗西这样的人,就觉得心里好受多了。

他翻动着桌子里的抽屉,大多数抽屉里都是些文具、钢笔、书籍和几个计算机磁盘,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直到右侧最底下的那个抽屉,在那里,他发现了克莱门特的遗嘱。一般来讲,教皇都是自己起草遗嘱,亲自表达他最后的要求和对未来的希望。米切纳打开那张纸,马上注意到了上面的日期--十月十日,大约三十天以前。

我是雅各布·沃克纳,现在我神志清醒,思维清晰,我渴望表达我最后的意愿和嘱咐。我死后,要把我拥有的所有东西都留给科林·米切纳,我的父母很早之前就不在人世了,我的兄弟姐妹们也在随后的日子里随他们而去了,科林为我服务了很长时间,他尽职尽责,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了。我请求由他处置我所有的东西,他的智慧和判断力一直都是我非常信任的,我相信他能够妥善地处理此事。我请求我的葬礼要从简,如有可能,我想埋葬在班贝格,我年轻时呆过的教堂,如果教会做出其他的决定,我也能够理解。在我接受圣彼得一世赐给的法衣时,我也同样地接受了这些责任,包括同我的教友兄弟们一起长眠在长方形教堂底下的职责。我还想请求宽恕,对于我可能说过或做过的所有事情,请求宽恕,尤其要请求上帝基督耶稣宽恕我的所有缺点。但愿上帝怜悯我的灵魂。

米切纳的泪水夺眶而出,他也希望上帝怜悯他亲爱的朋友的灵魂,天主教的教义非常明确,人类必须要保持生命的尊严,我们只是生命的管理者,而不是所有者,这是万能的上帝授予我们的使命。自杀的行为同热爱自己和热爱上帝的思想相违背,它打破了同家庭和国家的统一。简而言之,自杀是一种犯罪的行为。但是对那些剥夺了自己生命的人的永恒拯救也不是完全迷失的,通过只有上帝才知道的方式,赎罪的机会还是存在的。

他希望克莱门特就属于这样的情况。

如果天堂真的存在,雅各布·沃克纳应该进入那里。不管让他采取难以言表的行为的是什么事情,都不应该让他的灵魂遭受永恒的诅咒。

他把遗嘱放下,尽量不去想什么永世的问题。

近来,他发现自己总是思索个人必死的命运,他快要接近五十了,还没有老到那个程度,但是生命似乎不再是无限的。他能够想象那样一个时刻,他的身体和心理不允许他享受他所期待的一切,他能够活多久?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克莱门特在接近八十岁的时候依然精力充沛,每天工作十六个小时,他希望自己如果能有那一半的精力就满足了。不管怎样,他的生命终将结束,他感到迷惑,教会对人性的剥夺以及他们做出的牺牲,是否是值得的。在来世真的会得到什么奖赏吗?还是什么都没有?

尘归尘。

他的思绪又回到了正在做的事情上。

放在他面前的这份遗嘱必须交给梵蒂冈的新闻部,公布遗嘱是一种非常普遍的行为,但是首先要经过财政官的批准,于是他把遗嘱放到衣服兜里。

他决定匿名地把家具捐献给当地的一家慈善机构,然后保存几本书还有几样个人物品,作为 对这个他爱的人的回忆。靠在远处的墙上的是一个木头盒子,克莱门特带在身上好多年了。 米切纳知道这个盒子是在奥巴马高雕刻的,这是位于阿尔卑斯山脚下的一个巴伐利亚小镇, 以其木工手艺著称。盒子无论从外观和手感上都让人想到了里门施奈德(德国著名的后哥特 式雕刻家)的雕刻风格,外部一点瑕疵也没有,装饰有非常醒目的耶稣十二使徒、圣人和圣 母玛丽亚的肖像画。

在他们共事的这些年中,米切纳一直都不知道克莱门特在盒子里面放了什么东西。现在盒子 是他的了,他走过去,想要打开盖子,是锁着的,需要钥匙才能开启这个铜锁头。他在教皇 的寓所里没有看到过这样的钥匙,当然了,他也不想撬开盒子,给它造成任何的伤害。于是 他决定把盒子放好,以后再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又走回到桌子旁,清理剩下的抽屉。在最后一个抽屉里,他发现了一张折了三折的教皇用 纸,上面是一份手写的文件。

我,克莱门特十五世,在今天,把科林·米切纳神父晋升为红衣主教阁下。

他几乎不敢相信刚刚读到的内容,克莱门特实施了他秘密任命红衣主教的能力,一般来讲, 红衣主教的晋升是通过公开发表的证书来宣布的,证书由当政的教皇签署,然后由教皇在高 级宗教会议上授权。但是在某些特殊情况下,秘密任命红衣主教也是司空见惯的。但是秘密 任命红衣主教的原则相当明确,红衣主教 的资历应该追溯到任命的那一天,而不是公开宣布任命的那一天,但是还有一条原则让他非 常灰心丧气,就是如果教皇在公开秘密任命之前就不在人世了,那么这个任命也随之无效。

他手里拿着那张纸,上面的日期是六十天之前。

他同红衣主教的资格只差一步之遥。

阿尔贝托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任教皇,占据他周围的这些公寓,克莱门特的秘密任命被兑现的 可能性简直是微乎其微,但是他心里有个声音在说,这一切都没有什么。过去的十八个小时 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都无暇想起天宝神父,但是现在他想到了这个老神父。也许他应该 回到兹拉特和孤儿院,完成这个保加利亚人未竞的事业。他想也许这是最好的选择了,如果 教会不批准,他就会让他们所有人都见鬼去吧,第一个去的人就是阿尔贝托·瓦兰德里。

你想成为一名红衣主教?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你必须牢牢抓住手中的责任,这么明 了的事情你都看不清楚,怎么能够期待我提升你呢?

这是上个星期四克莱门特在都灵跟他说过的话,他还一直对这些话的严厉很纳闷,现在他知 道他的导师早就任命了他,他更加费解了。这么明了的事情你都看不清楚,怎么能 够期待我提升你呢?

看清楚什么?

他把这张纸放到衣兜里,和那份遗嘱放在一起。

没有人知道克莱门特曾经做了些什么,现在这些都无关紧要了,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他的 朋友认为他是一个有价值的人,这对他已经足够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3:30

第 三 十 三 章

晚上八时半

米切纳整理完了所有的东西,装满了五个箱子,这是瑞士守卫提供给他的。现在,大衣橱、 梳妆台和床头柜都是空的了,工作人员正在用大车把这些家具运到一个地下仓库,它们要存 放在那里,直到他安排好把这些东西捐献出去。

他站在走廊里,门最后一次关上,同时被铅封上了。他很有可能永远不会再次进入教皇公寓 了,几乎没有谁能够待在教会里,能够继续教皇秘书职务的更是微乎其微。安布罗西说得太 对了,他的好日子已经过去了,这些房间一直都会是空的,直到新教皇站在这些门前,铅封 被启开。一想到阿尔贝托・瓦兰德里将会成为新的入住者,他就感到不寒而栗。

红衣主教们都聚集在圣彼得广场,在克莱门特十五世的尸体面前,进行安魂葬礼弥撒,在接 下来的九天里,还要进行很多次弥撒,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弥撒正在进行着,在他任职期满 之前,他还有一项任务要完成。

他顺着楼梯往下走,来到了三楼。

同克莱门特的公寓一样,米切纳的办公室里也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清理。所有的装饰物都是梵 蒂冈的必需品,墙上的油画,包括克莱门特的一张肖像画,都是属于罗马教廷的。他拥有的 全部东西一个箱子就能装下,几件办公附属品,一个巴伐利亚的周年纪念钟,他父母的三张 照片。他同克莱门特的共事给他提供了所有他需要的有形的东西,除了一些衣服和膝上型电 脑,他什么都没有。这么许多年以来,他一直都把工资的大部分攒起来,采纳了一些有经验 人的投资建议,把几十万美元存在了日内瓦的银行,这是他整个的退休金,因为教会给退休 牧师的钱可以说是少得可怜。退休金改革的问题早就经过了详细的讨论,克莱门特也赞成在 这方面采取一些措施,但是这些举措将要等到下任教皇来实现了。

他站在桌旁,最后一次打开了电脑,他需要检查一下电子邮件信息,为下一任秘书准备一些 指令。在过去的一个星期里,他的代理人已经处理好了每件事情,他觉得大多数的信息都可 以等到教皇选举会议结束之后再处理。取决于谁当选教皇,在教皇选举会议结束之后,他可 能需要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来实现平稳的过渡。但是如果瓦兰德里当选了,下一任的教皇秘 书几乎是非保罗・安布罗西莫属,米切纳的梵蒂冈证件马上就会无效,他的任期也就宣告结束了。这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他不想为安布罗西做任何有益的事情。

对每一个做出检查,然后删除,他只保存了其中的几个,加上了简短 的标记,以便其他人容易识别。其中有三个邮件来自他三个主教朋友的悼词,他给他们做了 简短的回复,也许他们中的哪一个需要一个助手?但是他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不想再 做任何和秘书有关的工作了,凯特丽娜在布加勒斯特是怎么说的了?你的生活就是服务于他 人吗?也许,如果他把自己献身于天宝神父所热衷的事业,克莱门特的灵魂会得到拯救,他 的牺牲可能会为他朋友的不足之处赎罪。

这个想法让他感觉非常好。

电脑显示屏上出现了教会对即将到来的圣诞节的安排计划,这个计划曾经被发送到冈道尔夫 堡让教皇审批,上面还有克莱门特的首写字母签名,意思是教皇已经批准了。这个安排计划 要求教皇在圣彼得广场庆祝传统的圣诞节前夜弥撒,第二天在露天平台上致他的圣诞贺词。 米切拿注意到从冈道尔夫堡回复的邮件日期是星期六,上午十点十五分。那个时间大概就是 他从布加勒斯特返回罗马时,他和克莱门特第一次长谈之前,更早在他得知天宝神父被谋杀 之前。一个想要自杀的神父居然不紧不慢地审阅他根本不想参加的事项安排,真是一件奇怪 的事情。

米切纳浏览到最后一个电子邮件,注意到上面没有任何可识别的标签,他偶尔会收到一些匿 名的信息,或者是有些人想要了解他的网站地址,大多数信件都是想要教皇知道他们很关心 他,无非是一些无伤大雅的问候之词。

他双击打开了电子邮件,看到这封邮件是从冈道尔夫堡发出的,时间是昨天晚上,收到邮件 的具体时间是晚上十一时五十六分。

到现在为止,科林,你已经知道我做了什么事情了,我不希望你能够理解。你只要 知 道圣母又回来了,对我说我的末日到了。天宝神父和她在一起,我等着她来带我走,但是她 说,我必须通过自己的手结束生命。天宝神父说这是我的职责,对不服从做出悔过,所有的 一切很快就会真相大白。我想知道我的灵魂会怎样,但是她说上帝正在等我。很久以来,我 一直都没有对上天给予足够的重视,这一次不会了。你不止一次地问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我 现在就告诉你。一九七八年的时候,瓦兰德里从维沙华抽走了法蒂玛第三个秘密的一部分, 只有 五个人知道盒子里面最初装的东西是什么。其中的四个人--露西亚修女、约翰二十三世、 保罗六世和天宝神父--这些人都不在人世了,只有瓦兰德里还活着。当然了,他什么也不 会承认,你正在读的这些话会被认为是一个自杀人的信口雌黄。但是你要知道当约翰・保罗 读到第三个秘密,并把其公之于世的时候,他不是知道整个秘密的唯一一人。你要做的事情 是把问题解决清楚。到默主歌耶去,这是至关重要的,不仅对我而言,对教廷也是如此,就 把这当作是一个朋友的最后请求吧。

我确定教廷正在为我的葬礼做准备,恩格维会把这个完成得很好,请你按照你的意愿处理我 的遗体,场面的壮观和仪式的隆重并不是虔诚的表现,对我来说,我更愿意去班贝格这个神 圣之地,那个位于河边的可爱城市,还有我如此热爱的大教堂。我唯一的遗憾是无法最后一 次看到城市的美丽,但是,也许我的遗物还可以放在那个地方。但是我想把这个结论交给其 他人来做出。希望上帝与你同在,要知道我爱你,就像父亲爱自己的儿子。

这是一封自杀前的遗书,简洁而明,出自于一个饱受折磨的人之手,很明显他充满了幻觉。 罗马天主教廷的最高教皇正在说,圣母玛丽亚告诉他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是关于瓦兰德里 和第三个秘密的那部分文字却让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是否应该相信这一切?他不知道是 否应该通知恩格维,但是很快就决定,知道这些事情的人越少越好。克莱门特的尸体业已经 过了防腐处理,体液也已经付之一炬,他的死因永远不会有人知晓。那些闪现在显示屏上的 字迹只不过证实了已故教皇的脑子出现了问题。

更不用说他受到了困扰。

克莱门特又一次敦促他到波斯尼亚去,他还没有计划完全接受这个请求,这样做到底意义何 在?他还随身带着由克莱门特签名的写给目击者的信,但是现在授权应该由财政官和神学院 发布,阿尔贝托・瓦兰德里肯定不会批准他远足到波斯尼亚,去寻找玛丽亚的秘密,那样将 会是对他公开蔑视的教皇灵魂的安抚,再者,任何的长途旅行都需要把关于天宝神父,教皇 看到玛丽亚的幻影,以及克莱门特受到法蒂玛第三个秘密困扰的所有事情,一一告知全部红 衣主教。揭示了这些事情之后,随之而来的将会是一系列问题,克莱门特的声望不能够冒这 么大的风险。知道教皇自杀的人数已经达到了四个,他当然不想成为那个诋毁一个伟大人物 的光辉形象的人。然而,恩格维可能确实需要看到克莱门特最后的遗言,他回想起克莱门特 在都灵跟他说过的话,莫里斯・恩格维是你所知道的距离我最近的人,记住在未来 的日子里。

他打印了一份硬拷贝。

然后删除了这个文件,并关闭了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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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法蒂玛预言》--作者:史蒂夫·贝瑞(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