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灭绝爱上杨逍 作者:匪我思存 现为坑
这篇也好看.一反匪的一贯风格.连载中http://blog.sina.com.cn/fwsc
檐下的桃花静静的开着,师妹定玄在中庭练剑,我听见剑器嗖嗖的声音,忽然定玄一声清叱,只听檐下燕子窝里“唧”的一声,隔着窗子也可以看见那双燕子掠过低空漂亮的剪尾。
定玄说:“哎呀,虎子又跳到屋檐上去了。”
虎子是五师妹定虚养的猫,黑黄斑纹,所以叫虎子。虎子最淘气,成日就望着檐下那个燕子窝,想扑了那对燕子进肚。可惜虎子屡试屡败,那对燕子在它的虎视眈眈下,依旧飞来飞去,毫发未损。
我完全可以理解它,在峨眉山上一日复一日的呆着,用句正宗的宋代白话来讲,嘴里实实要“淡出鸟来”了。
哦,我忘了现在其实是元朝,鞑子的天下。
可是在这深山古寺中,谁的天下都不重要。
天下最重要的事情,只是吃饭。
况且虎子还可以偶尔逮只耗子来解解馋,我可是整整半年没闻过一丝肉味。这样严重的膳食营养结构失调,对我的身心造成了极大的损害。
我觉得饿,虽然早上刚吃了两个大馒头,可是对于一个肚中没有半分油水的人,馒头面条这种东西,越吃越饿,越吃越馋。我怀念一食堂的炖肘子,二食堂的炒肉丝,三食堂的烤鸡翅,四食堂的酱牛肉,五食堂的大馅肉包子……
那时候的我有一次竟然因为饺子里吃出根头发,一时恶心而倒掉整碗饺子,浪费啊!暴殄天珍啊!天打雷劈啊啊啊……
说到天打雷劈,惊蛰已过,不知道青蛙们冬眠醒了没有。我郑重考虑到后山的溪中去捉青蛙,烤来解馋。纯天然无污染绿色食品,低脂肪高蛋白,因为生活在山泉水中,所以肉里富含多种氨基酸与微量元素,肯定好吃极了。虽然是益虫,也顾不得了。
已经是农历的四月,可是峨眉山上桃花始开、春寒料峭。每天早晨起来练功,师妹们全冻得直哆嗦,可是怕师父骂,绝不敢让牙齿发出格格的声音。
让我想起自己的本科时代,每到隆冬季节,正值寒流来袭,清晨时分全寝室的诸位姐妹们咬牙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却不得不起床挣一张早操票的可怜往事。只有寝室的大姐,因为有男朋友替她跑操,当我们全都垂死挣扎的时候,她独自窝在温暖的被窝里睡得呼呼香。
“女人若没人爱多可悲,就算是有人听我的歌会流泪。”
上次我在溪边一边洗衣服一边大声唱着这首歌,结果不小心被定虚听到,她骂我唱下流小调,并且说要去告诉师父。我一想到师父风陵师太那张晚娘面孔,还有她的盖世绝学峨嵋掌法,她老人家要是知道我唱着啥词儿,没准一掌“佛光普照”就拍死了我。我连忙哄定虚,答应教她唱一支最新的“上流小调”,才保住自己这条小命。
我本来只教给定虚一个人,可是定虚跟定迦很好,定迦跟定玄关系又不错,定玄跟定华又好……有一天,早起练功的时候,师父和师叔们还没出来,我忽然发现,师妹们一边舞着峨嵋剑法,一边齐声高唱:
“我剑何去何从
爱与恨情难独钟
我刀割破长空
是与非懂也不懂
我醉一片朦胧
恩和怨是幻是空
我醒一场春梦
生与死一切成空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恨不能相逢
爱也匆匆恨也匆匆
一切都随风
狂笑一声长叹一声
快活一生悲哀一生
谁与我生死与共
我哭泪洒心中
悲与欢苍天捉弄
我笑我狂我疯
天与地风起云涌……”
最后的“狂笑一声长叹一声快活一生悲哀一生谁与我生死与共”一气呵成气势非凡,昂扬的歌声震动普贤寺屋瓦,惊起后山飞鸟无数,实在轰轰烈烈。
周华健若知道他这首《刀剑如梦》曾被数百年前的峨嵋派诸女侠如此传唱,不知会不会颁一个“金曲最佳推广终身成就奖”给我。
唉,我就只怕我这辈子,再也听不到周华健唱歌了。
人家穿越,都是穿到清朝康熙年间的皇宫,从冷面冷心的四阿哥,到人才风流的八阿哥,还有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一帮皇子王爷贝勒众星捧月,数字军团爱得轰轰烈烈死去活来,尽享繁华盛世。
谁像我这么惨,一穿竟穿到兵荒马乱的元朝,还穿到这样无趣的峨嵋派当道姑,哦,不,是当尼姑。虽然眼下还是带发修行,可是到时八成逃不了落发受戒,真是前途漫漫,来日大难啊。
师父说,峨嵋派始于祖师郭襄郭女侠,与佛、道两门皆有颇深的渊源。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我还知道下一任峨嵋掌门是最最可恶的灭绝,那老女人心理扭曲人格变态,竟然一掌拍死了纪晓芙。
害得我最最心爱的杨逍黯然伤心整整半世。
当我确定自己身处的年代与地点时,我就挖空了心思,一心想找出那个超级变态的灭绝,趁着她武功还未成,先暗算了她,让她武功全失,或者干脆耸恿师父将她逐出师门,永绝后患。
可惜峨嵋派上上下下,四百多个弟子,包括师父去年下山拣到的那个还在襁褓中的弃婴,竟没有一个名叫灭绝。
我们这派都是“定”字派,我叫定寻。
这名字不是一般二般的古怪,不过我还是挺喜欢这个“寻”字,“寻寻常常”的“寻”。
据说定寻病得已经快死了,是师父用内功将她救过来。我很清楚的知道,我不是定寻。关于穿越这回事,我好歹也看过两千三百二十六部小言,其中有五百二十一部是穿越,所以虽然没有皇帝没有阿哥没有王爷没有将军没有师哥,甚至连男人都没有,我还是坦然接受了。
既然穿到了定寻的身体里,那么就让我当定寻吧。
穿越第一要务就是随遇而安。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小学背这首诗的时候,我万万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深切体会一把山寺桃花。
虽然桃花开得那样妖娆,可是既然开在峨眉山上,开在赫赫峨嵋派总坛普贤寺中,那么它注定只能寂寞开无主。
师父很严肃,成日都不笑,我一直怀疑她是不是内分泌失调。
峨眉山上上下下,除了几个粗使的弟子,就没其它男人,一帮几百号老的中的少的甚至还有小的女人,成天连帅哥都见不到一枚,能不内分泌失调吗?可她们一心一意只惦着练功,只想成为当世女侠。
“拳不接手,枪不走圈,剑不行尾,方是峨眉。”
连年仅三岁的小师妹定逸,都能琅琅背诵峨嵋总诀。身为三师姐的我,对拳法掌法剑法统统一无所知。
师父怜惜我,说我一场大病,几乎死去,所以武功尽失。
她督促我从头练起,可一看到武功心法,我就直打瞌睡。
师父很失望,说我是练武的一等一好根苗,希望我不要就此废了。她亲自教导我,传我心法,据说是本门秘笈,原本出自少林的“九阳真经”。
看金庸小说时津津有味,热血沸腾,九阳真经,举世闻名的内功绝学。
谁知学起来那么惨,简直比英文原版的《动物营养基础》还要枯燥无味一万倍,我一看到那本秘笈上的字,马上要打瞌睡。
既然回不去,我也只得一天天混着,跟着师父,也算是慢慢学了三脚猫的功夫。
我会用轻功提气,爬上树去摘松子解馋。
定玄说我炒的松子最香。
那当然,咱穿越前是堂堂的营养学博士在读,研究方向是食物资源开发与利用。吃是我毕生最大的兴趣。当年我做的小菜,号称医大第二。
第一名是临床心理学的某师兄,传说他炒的菜已经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有幸品尝过的老师同学无不时刻垂涎想再吃上一回。
可是我这专业在古代一无是处,根本派不上半分用场。
当初发现自己穿越后的处境,我曾认真考虑过,如果万一混不下去,被师父赶下山去的话,不如去京城大都考御膳房的公务员,弄个御厨干干,马马虎虎也算是专业对口。可一想到那些蒙古人只会大块烤肉,哪里能欣赏我这种讲究科学营养的精心烹调?
所以目前只能老老实实,力争不被逐出师门。
山中岁月长,日长多无聊。
乘着师父下山,我偷偷溜到后山去。
后山有条清澈的小溪,穿崖破石,蜿蜒流入寺中的白水池,据师妹说溪中应该有不少青蛙。
确切点说应该是石蛙,普贤寺的石蛙是非常有名的,等过了几百年后的明朝,这间白水普贤寺会改名叫作万年寺,万年寺白水池里的弹琴蛙久负胜名,据说击掌它就会发出弹琴一样的蛙鸣,当年游玩峨眉山听导游这么吹嘘之后,我可是傻乎乎站在水池边拍了半天的巴掌,也没听见半只蛙弹琴。当然现在我顾不得它是青蛙还是石蛙了,对它能不能弹琴也不感兴趣,我只想像它被架在火上烤得滋滋冒油,喷香扑鼻。
吞了一口口水,我卷起裤腿,下水了。
在这里有必要介绍一下峨嵋派诸女侠的日常穿着。大家千万别被杨佩佩版《倚天屠龙记》给骗了,那里面的峨嵋派一色的白色衬绯底纱衣,风一吹衣袂飘飘若仙,要多漂亮就有多漂亮。
事实上,痛心疾首的事实是,真正的峨嵋派穿的都是灰布道袍,样式难看,布料粗得可以磨破皮肤。从剪、裁、缝都是师妹们自己动手,我身上这件就是定玄替我做的。
她手艺据说是最好的,针脚细密,可是跟现代的缝纫机缝出来的,还是有着天壤之别。而且长袍大袖,人人穿着都没有了身材,活脱脱像一群灰耗子
二八的姑娘一枝花,可那也是有条件的,不信你把刘亦菲套上这么件布袍试试,担保她天仙不起来。
所以,当我挽起裤腿下水时,一点都没有赵灵儿或是小龙女出浴的惊艳啊动人啊绝色啊……
虽然我长得并不漂亮,但我决定将这不漂亮大部分归咎于这身土得掉渣的道袍。
我之所以再三强调这个场面不够惊艳的责任不在我,是因为我竟然会遇见一个帅哥。
在峨眉山这种地方,遇见帅哥的机率比你在北京任何一条大马路上遇见黄晓明的机率要小一万倍。
不,十万倍。
所以当一枚比黄晓明还要帅的帅哥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时,我目瞪口呆,很没形象的大张着嘴,直直的瞪着他。
他也穿灰色,可是衣料柔软而熨贴,让我顿时想起顶级名牌所谓的“高级灰”,他一手抚住左胸,立在溪边大石畔,风吹起他的衣袖,那袖底有暗纹花样,飘然若举。见着我高挽着裤脚站在水里的傻样子,微微牵起唇角,仿佛是笑了。
我觉得如被电击。
在我二十多年的生命里,可以毫不吹牛的说,眼界是不低的。我们医大的帅哥也是赫赫有名的,可是当他的眼睛望住我,从眼底那种光一点点泛开,我觉得真的有种触电的感觉。
很冷,很冷,就像是一下子掉到冰窟里,可是又很热很热,一颗心扑嗵扑嗵乱跳。
就在我冰火交织浑浑噩噩陷入花痴忘我境界不能自拔的时刻,谁知这帅哥身子晃了一晃,没等我反应过来,竟然倒下去了。
他掉进溪里,水花四溅。
我扑过去抢救帅哥,手忙脚乱的想扶起他。以我的浅薄内力,使劲拖起了他,却弄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湿淋淋的。
“喂!喂喂!”
不管我怎么叫唤,帅哥还是一动不动的浸在水里,不管我怎么折腾,就是没反应,原来竟然晕死过去了。
我可以向黄晓明发誓,这帅哥绝不是被我傻乎乎的样子吓晕的。
以我多年来观看武侠剧的经验,我知道后山上那个山洞一定安全,十分方便收藏身受重伤或是身中奇毒的帅哥,不会被闲杂人等轻易发现。
不管他是怎么晕过去的,我姑且认为他是受了重伤或是中了奇毒。因为电影电视包括我看过的两千三百二十六部小言都是这么编的。
可是没想到山洞竟然那么远,山路崎岖极度难走,我又拖又拽,不由在心里大骂TVB的编剧骗人,他们每次镜头一切换就到山洞了,从来不交待女主角是怎么把帅哥弄进山洞的。如果让观众知道这个过程有多艰难,只怕打死也没人愿意当女主。
花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才将帅哥弄进山洞,累出了一身大汗,比练功都还费劲。
谁说请人吃饭不如请人流汗,那是营养过剩的人的说法。
对我这种已经营养不良的人来说,简直是受罪。
说是山洞,其实只是两块巨大岩石间的空隙,钻在里面连腰都直不起来。
还好地下并不潮湿,我随意折了些松枝铺了,把帅哥安置好,帅哥依旧昏迷未醒,不过既使昏迷中,也只是仿佛睡着了,睫毛覆过弧线极美的眼皮,非常的养眼,非常的特写,非常的漫画,非常的——让人花痴。
不知帅哥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所为何事来到峨眉山上,我累得东倒西歪,也没力气再摇醒他问个清楚明白。顺势靠着石壁一屁股坐下,却被个硬东西硌得呲牙咧嘴,几乎没跳起来。
谁!是谁乱扔东西,也不怕砸着花花草草。伸手一摸,咦,竟然是面铁牌。
不,金牌。
当然不是奥运会金牌,是一面非常古朴大方的金牌。
颜色非常之正,在岩隙透下的斜阳余晖里散发着熠熠光芒,上头有精美的花纹与铭字,可惜似乎是番文,笔划古怪,反正我连一个字也不认识。
我的心开始咚咚乱跳,莫非……
这块金牌是从帅哥身上落下的?
莫非……
我真的从穿越后开始走运了?
莫非……
这就是传说中的铁焰令……
莫非……
我救的这个人,竟然就是——竟然就是……
——那两个字我想都不敢想,一颗心跳得又急又快,用句最文艺的形容,真的几乎就要跳出嗓眼了。
屏住呼吸歪着头打量着昏迷中的帅哥——难道他竟然——难道他竟然真的是杨逍?
虽然穿越女主一般命都很好,可我这命也实在太好了吧?
偶像当前!
按捺不住兴奋,镇定,镇定,一定要镇定。
杨逍!真的是杨逍啊!
我最最花痴的杨左使杨逍啊啊啊!
宠辱不惊从容淡定那才是真女主风范,按捺!按捺!从容!从容!淡定!淡定!
深深深呼吸三次之后,终于开始尝试唤醒帅哥的艰难之旅。
掐人中,他不醒,挠痒痒,他不醒,抠耳朵,他不醒,揪鼻子,他不醒……总之我将十八般武艺浑身的解数都使出来了,又累出了一身大汗,帅哥却纹丝不动,仿佛睡王子一般好梦沉酣。
哥哥,我服了你,算你狠。
最后我绝望了,好吧,不醒就不醒,总有一刻你会醒来的。
我将金牌收入衣袖,开玩笑,这可是重要的物证,人鱼公主是怎么死的?是笨死的!她没证据说明是自己救了王子,王子便没有以身相许的义务。这种低级错误,她会犯我才不会犯。就算杨左使醒来之后不会对我感激之余以身相许,我也起码拿这铁焰令换他三枚金针——好歹也得像杨过一样,要求他替咱完成三件大事。
哪怕当不成纪晓芙,咱也过过本门祖师爷郭襄郭MM金针在握,江湖瞩目的瘾啊……
收好金牌,看看天色不早了,就径直下山吃饭去了。
帅哥虽然重要,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晚饭是吃青菜汤饼。
所谓汤饼,其实就是后来的面条。
不得不承认,七八百年前的面条,真是好吃。有一种天然的清新麦香。或许因为没有农药、化肥、生长剂等各种化学成份,又没有漂白粉之类的添加剂,所以手工擀制切成的面条,十分劲道,好吃的呱呱叫。
当然最大的可能是因为我饿了。
因为那个帅哥实在是太重了,累得我差点腰椎间盘突出。想到这里突然记起来,咱还藏着一枚疑似杨逍的帅哥,我得给他带点吃的。不管他是不是杨逍,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何况这样一枚帅哥如果竟被我不当心给饿死了,实在是罪莫大焉。
虽然武侠片里藏在山洞中总是会出现烤山鸡的场面,香喷喷的教人直咽口水,但我不认为现在的峨眉山随便可以逮到山鸡。
天气太冷,它们还没出来活动。
不然就凭我天天在后山转悠,能不逮一只烤来解解谗吗?
所以趁着师妹们都还没吃完,我溜到厨房去,偷了两个雪白的大馒头。
刚刚将松软的馒头抓在手里,谁知身后突然有人叫我:“师姐,你果然在这里。”
我知道峨嵋派的轻功素来以飘逸著称,可是平常走路你别也用功啊,人吓人真的会吓死人的。
随手将两个大馒头往衣襟里一塞,转过身已经笑咪咪:“师妹,什么事?”
定玄正待要说什么,忽然目光落在我胸前,一脸惊诧,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虽然那灰袍子一点也不显身材,可是峨嵋派大厨房做出的馒头向来个头不小,实在引人注目。
我一时心虚挺了挺胸:“嘿嘿,做女人挺好。”
定玄脸红耳赤,不知有没有听懂这句广告词。
我赶紧转移话题:“师妹,你有什么事找我?”
定玄仿佛这才想起来,对我说:“师姐,大师兄寄了信回来,师父不在,所以请师姐去看信。”
哦,我差点忘了,峨嵋派还是有男人的,那就是师父的大弟子孤鸿子。
孤鸿子,听这个名字就知道此人命不好,怪不得后来被杨逍活活气死,据说灭绝就是因为此事对杨逍恨之入骨,不由令人浮想连翩。
想当年我看小说的时候可是一直猜测,莫非那灭绝老尼早年间暗恋孤鸿子,所以才对杨逍气死师兄如此衔恨次骨?
可惜啊可惜,直到今天我还没找出灭绝到底是谁,不然这段蛛丝马迹的超级八卦一定不能轻易放过。
孤鸿子下山匡扶正义去了,其实就是所谓行走江湖,他下山已经一年有余,所以我一直没有见过他。
只是没想到他的字写的奇差无比,长久以来,我一直为自己猫抓鸡挠般的字迹自卑不己,没想到穿越之后上苍垂怜,终于让我看到比我字写得更差的人。
本来我对繁体字就是连蒙带猜,再加上他写得狂草,真是如同天书一般,横竖我认不得几个。
几位师妹围着我七嘴八舌的问:“三师姐,大师兄说他几时回来?”
峨嵋派的男弟子实在太少了,所以一帮小师妹都将大师兄视作偶像,就如同咱当初年少无知的本科时代,看到气质沉稳的博士师兄就暗暗垂涎。
据定玄说,大师兄武功过人,气度不凡。
英俊不英俊她倒没说过,不过看小妮子提起大师兄就欲语又止,眉梢眼角全是春色,说明情人眼里自然是西施,哦不,潘安。
我一点也不哈喇子峨嵋派这位大师兄,我只哈喇子杨逍。
所以孤鸿子那笔破字,我横看竖看认不出来,也不打算费那个劲了。可是师妹们不放过我,一个劲儿的追问我,大师兄在信上到底说了些什么。
我随口瞎扯:“大师兄说他在大都城中手刃一个奸徒,为民除害。”
“啊!”
只听到众人一片陶醉的抽气声。
定虚说:“大师兄杀那贼子,一定用的是峨嵋剑法。”
定淡说:“大师兄肯定先一招‘黑沼灵狐’,立时将贼子兵器震上了天,然后再一招‘铁锁横江’,便取了那贼子的性命。”
定如说:“大师兄杀这种奸徒,还用得着两招?”
定逸抢着说:“大师兄一掌‘飘雪穿云掌’早就拍死了那贼子。”
这群绮年玉貌的无知少女,说到杀人这种事竟然津津有味,真是无可救药。
好容易摆脱这群女人的纠缠,天已经黑下来。
我偷偷溜出寺门,上后山去给帅哥送饭。
深一脚浅一脚,偏偏月黑风高,我从小就怕黑,走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山路上,越走两条腿抖得越厉害,拿着火折子的手,也开始瑟瑟发抖。
我清清嗓子,决定唱歌给自己壮胆。
反正穿越总是要唱歌的,字不够,歌来凑嘛。
况且天黑后山上连鬼都没有半只,就算有人听到了,怕也只会当是山妖。
于是我放声高唱,一路走一路给自己打拍子:
“嘻唰唰 嘻唰唰 嘻唰唰 嘻唰唰
喔喔……”
我的声音惊起了一团黑影,扑腾腾往半空飞去,吓了我一跳,好一会儿才认出原来是只宿鸟,于是我大着胆子并且大着嗓门继续往下吼:
One!Two !Three! Four! No!
冷啊冷 疼啊疼 哼啊哼我的心
哦 等啊等 梦啊梦 疯啊疯
请你——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
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
闪闪红星里面的记载变成此时对白
欠了我的给我补回来
偷了我的给我交出来……”
一路走一路唱,当我最后遥遥望见那个岩洞时,最后那句的“你我好像划拳般恋爱每次都是猜”,七弯八拐九曲回肠的“猜”音字正飙得最高,突然有一只冰冷的大手扼住了我的喉咙,我那一声细若游丝的吟唱立刻高飚成惨绝人寰的海豚音:“啊!!!”
据说世界一流的女高音可以唱破玻璃杯,不知我这可怜的海豚音能不能被师妹们听到——救!命!啊!
我的嘴已被那只手牢牢捂住,发不出半点声息。
唔……唔……我垂死挣扎,直翻白眼,就快被捂死了。慌乱中什么招数也想不起来,拼尽全力张大嘴就往那几根手指狠狠咬去。
那只手终于松开,我趁机深吸一口气,“救命”的“救”字还没有叫出口,哑穴上已经一麻。
我第一次被人点哑穴,张大了嘴,就是发不出声音。
然后,我只觉得后领上一紧,旋即身子一轻,竟然被人提着衣领轻飘飘的腾空而起。
风声从耳畔吹过,好厉害的轻功,竟然比我师父还要快还要高,无声无息急速直升。不过一瞬已经落在树巅,我被撂在树枝上,夜风吹过,足下松枝便不住起伏,我摇摇晃晃的勉强站稳,不由得往下望了一眼,妈妈啊……
虽然我也经常爬树摘松子,可是从来没爬到这么高过,这一定是后山那株最老的松王,据说已经有千年树龄,要好几个人才合抱得过来,那个高度啊,直冲云霄……果然是云霄……站得这么高,连星星都近得似乎伸手可摘,而底下黑乎乎的啥也看不见,摔下去定会成一团肉泥。今时今日我才知道,原来我竟然有惧高症,腿一软身子不由一晃,顿时失了平衡,眼瞧着便要扑坠下去。
后领上又是一紧,为什么总是这样拎我?
我又不是猫!
被人揪着后领,无法看到身后的情况,只觉得那几根冰凉的手指触在我的颈窝里,好冷……好冷啊……高处不胜寒,不胜寒啊。
那人手上用劲,我顿时被他拎得转了个方向,猝不防及对上一对细小眼睛,那对眼睛像锥子一样,目光又尖又细,眼珠滴溜溜乱转,就像老鼠一样。只见他身量不高,其貌不扬,年纪亦不甚大,却单足立在一根极细的枝桠之上。那松枝被风吹得摇晃不定,他踏在细枝之上,身子随着松枝不断起伏,却稳如粘在那枝头一般,不坠不堕。
此人打量我片刻,似是自言自语:“原来是个峨嵋派的小尼姑。”旋即长袖一拂,解开我的穴道:“你三更半夜鬼鬼祟祟在山上做什么,快说!快说!”
打死我也不能把私藏帅哥的事招出来啊,于是回敬他:“这是我们峨嵋派的地头,我在山上做什么,自不必向你交待。倒是你夜入峨嵋,有何阴谋诡计,快说!快说!”
此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又尖又细的森森白牙:“小丫头休得嘴硬,你要再不老实,老子吸干你的血,把你变成人肉干挂在这树梢上,明天吓死你们峨嵋派的那群老尼姑小尼姑们。”说着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不住的打量我,似是思量从何下口。
我是医大的,可不是厦大的,顿时怒目相向:“堂堂明教的青翼蝠王,三更半夜鬼鬼祟祟潜入峨眉后山,出手暗算我这个小丫头,韦蝠王难道不怕传扬出去,笑掉江湖中人的大牙?”
他“咦”了一声,歪头又打量我片刻,道:“小尼姑年纪不大,武功更是一塌糊涂,见识却并不浅薄,竟然识得我是谁。”
在淡淡的星光下,他那口细白尖利的牙齿闪烁可见。我心中害怕,硬着头皮说:“青翼蝠王轻功独步天下,武林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小女子虽然蜗居山中,可也曾听家师风陵师太提过蝠王的大名,称赞你轻功当世无双,家师还说若是见着有人形如鬼魅,快如疾电,无声无息,倏忽来去,那再不作旁人想,必定就是赫赫有名的青翼蝠王韦一笑了。”
阿谀奉承令我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师父啊师父,虽然你从没在我面前提过这个人,可是金庸老爷子当年费了偌多笔力来写这臭蝙蝠,尤其是吸血那段,我是印象深刻啊。为了避免当干尸的下场,我也只好暂时向韦小宝韦爵爷学习一下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神功了。
果然青翼蝠王顿时眉开眼笑,想是得知自己名头显赫,峨嵋派掌门风陵师太竟用“形如鬼魅,快如疾电,无声无息,倏忽来去”这样一大堆形容词来描绘自己,所以甚是开心:“小尼姑倒挺会说话,老子自重身份,当然不会与你这种小丫头一般见识。”
我立马见好就收,谄笑:“多谢蝠王不杀之恩。”
板上钉钉,反敲一下,省得他出尔反尔,不用说,这也是韦小宝韦爵爷教我的。
他嘿嘿一笑,说:“不过还有一事,你得老老实实回答,否则就将你撂在这树枝上,到时你自己轻功不佳立足不稳跌下去,摔成一摊肉泥,可不关老子的屁事了。”
我不由在心中破口大骂,卑鄙无耻臭蝙蝠。
但好女不吃眼前亏,表面还是极力装出忠厚老实的模样:“不知蝠王有何事?”
他那对绿豆样的小眼睛骨碌碌的盯着我,问:“你今日有没有见着一个人?”
第三章
一刹那我心中转过了无数念头,几乎是立刻,我的直觉就告诉自己,这只臭蝙蝠是冲着那枚严重疑似杨逍的帅哥来的。
由于金老先生对《倚天屠龙记》大部分纪年含糊的一笔代过,所以我一直不知此时明教状况如何,教主阳顶天失踪了没有,成昆是否已经害得明教四分五裂,更不知这臭蝙蝠当下与杨逍是敌是友,反正形势未明之前,我决定先装傻:“不知蝠王说的是谁,我日日在峨眉山中,见来见去不过就是本门的师叔师妹,再有就是山野樵夫。”
韦一笑却盯着我,缓缓问:“真的么?”
我心怦怦乱跳,只怕他瞧出什么破绽来。小时候我只要一撒谎,耳廓就发红,我妈一准就会揪住我的耳朵,给我两个爆栗,幸好这暗夜高树之巅,韦一笑也瞧不到我耳廊有没有发红,神色是否有异。
忽听他“哼”了一声,冷笑道:“臭丫头,居然敢在老子面前撒谎!”
这臭蝙蝠年纪轻轻,已经位居明教四大法王,江湖经验自是十分老到,察言观色一眼瞧出我在说谎。我顿时又慌又乱,还没等反应过来,他居然已经撒!手!了!
妈妈呀!
我身子一晃,立刻就像只沙包,唰一下子就直直掉了下去。
风声呼呼的从耳边刮过,冷冽的空气直往口鼻里头灌,连喊都喊不出来,只是急速下坠!
眼看黑乎乎的大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吓得我本能闭上眼睛,等待最可怕的最后一刹那。
左脚脚腕上突然一紧,整个人又忽得一轻,千钧一发的时刻,竟然被人硬是提住脚腕,生生倒悬在了离地不过尺许之高,头顶几乎已经快撞在地上,我这辈子也不想玩蹦极了……好险啊!好险啊!只差一点点我这条小命就玩完了,好险啊……额头上真的涌出了豆大的汗珠,一阵晚风吹过,地上初生茅草的柔软嫩叶正好掠过我的鼻尖,不由自主打了个喷嚏:“哈啾!”
身子这么一震,便有东西从袖间滑落,“啪”的掉在了草丛里,可也顾不上了。
臭蝙蝠,再这样倒提着本姑娘我就跟你没完!
韦蝠王却突然重新撒手,我本能伸手一撑,好歹没有头盖骨着地,却仍旧摔得“啪”一声重重伏在地上,虽然已经不高,可是地上全是山石,真的很痛耶!
慌乱间手足并用才爬起来,只听那只臭蝙蝠桀桀怪笑了两声:“臭丫头,老子问一句你老实答一句,若敢再有一句话骗你韦爷爷,老子就把你拎到舍身崖前扔下去。到那个时候,虽然老子轻功独步天下,只怕也抓不着你了。”
我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忽听那只臭蝙蝠“咦”了一声,从草丛中拾起那面金牌,只看了一眼,却眼中精光大盛,显得极是兴奋。捏着那面金牌,在我面前晃了个来回,最后还在星光下给我来了个超级大特写的亮相,方才问:“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我的心一紧,果然,果然,果然这玩艺儿非比寻常,一定是传说中的铁焰令啊铁焰令。
于是我以非常老实非常忠厚非常善良的表情回答他:“呃,这是别人送我……”
打死也不能说是趁帅哥昏迷我捡来的,怎么着也得往自己脸上贴金,表明我自己是一枚重要人物,省得这只臭蝙蝠随便就想吸我的血,怎么样他也得忌惮一下赫赫有名的杨左使吧。
臭蝙蝠双眼一眯:“是谁送的?”
杨逍啊杨逍,如今我自身难保,只好将你供出来了,好在你武功盖世,一定打得过这只臭蝙蝠。
于是我非常坦白的将捡到帅哥的经过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描述了一遍,总之对过程细节不厌其烦,想着越多拖延一会儿,疑似杨逍的帅哥清醒机率也就越大。可惜韦一笑听得十分不耐,听我讲完大概就盘问那人为何会送我这面金牌。
“我救了他一命,所以他就将这块金牌送给我了,还说要好好报答我,只要我拿着这块金牌,要求他做什么事都可以。”
疑似杨逍的帅哥当然不曾这样说过,那是因为他还昏迷未醒。反正我是真的救了他一命,到时拿这块牌子要求他为我做点事,也是合情合理理所应当吧。
韦一笑倒没有再说话,只是用他那对小眼睛瞧着我,眼中精光闪烁,不知在想什么。
一阵山风吹过,那个凉啊……透心凉……冻得我不自由主的打了个哆嗦。
这只臭蝙蝠,他不会是又看出我撒了一点小谎,真打算把我拎到舍身崖前扔下去吧?
正在我忐忑不安的时候,腕上一冷,他的五指已经如铁箍般,牢牢扣住我的腕脉:“带老子去岩洞。”
我被他拖得一个趔趄,只好跌跌撞撞跟他走。
臭蝙蝠的轻功真不是盖的,带着我在山石嶙峋间一纵而过,动作轻巧无声无息,如御风而行。
越接近岩洞,我的心就跳得越快。
杨逍啊杨逍,你千万要已醒过来了,一定打走这只臭蝙蝠,将我从魔爪里振救出来!
到了岩洞之外,臭蝙蝠突然放开我,顿时身如离弦之箭,我只觉得眼前一花,他“嗖”一声已经窜入洞中。
还没等我一个念头转完,眼前又是一花,韦一笑已经从洞中重新钻了出来,只觉得腕上一紧,腕脉又被他牢牢扣住,疼得我差点没掉眼泪,他目光如炬,似乎要在我身上扎出两个窟窿来:“臭丫头!竟敢又骗老子,人呢!”
不会吧,洞里没人?
真的没人,地下还铺着我折的那些松枝,可是那枚昏迷不醒的帅哥却无影无踪了。
我顿时傻眼了。
杨逍啊杨逍,你这次可害惨我了。
只听那臭蝙蝠嘿嘿冷笑了两声,顿时我只觉一股寒流顺着腕脉蜿蜒直上,仿佛有一万条寒虫钻进了我的血管里,顿时又痛又痒,奇寒彻骨,连牙齿都格格作响。
那只臭蝙蝠桀桀怪笑:“小尼姑,你把人到底藏到哪里去了,还是老老实实说出来的好!不然再过得片刻,寒毒侵入心脉,你就算想说,只怕也难说出来了。”
我只觉得冷,冷得好像全身的血液都要冻住一般,唯一能做的动作就是打寒战,连呼出的气都快凝成了霜。
帅哥诚可贵,花痴价更高,若为性命故……那我还是老实招了吧。
可我如果老实交待自己并不知道那枚帅哥的去向,臭蝙蝠会不会相信?
又或者他即使相信了,而我已毫无利用价值,他会不会过河拆桥,咔嚓一下子咬住我的脖子,吸干我的血……
直冷得全身发抖,不过片刻间,睫毛上竟然凝出一层霜花,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出去,只见臭蝙蝠那口细白尖利的牙齿,闪烁着寒光,冲着我森森笑着。
抗不住了,真的抗不住了,仿佛被人扔进冷库里,除了冷,只觉得冷,再这么下去,我的头发都可能结冰了。
我哆嗦着想说话,但只听见自己的牙齿在格格作响,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好冷!好冷!真的好冷啊!
臭蝙蝠终于将手指一松,我只觉寒气瞬间一退,顿时能透过气来,只是还是冷,连呼气都在发抖。
他十分不耐的催促我:“快说!快说!”
我啥也不知道,你到底要叫我说什么啊?
为什么别的女主穿越时空,都是过着锦衣玉食被一帮帅哥众星捧月的好日子,只有我这么倒霉,先是成天吃斋念佛,吃素吃得都严重营养不良了。然后又被这只臭蝙蝠捉到,刑讯逼供。
命苦!命真苦!
眼瞧着臭蝙蝠五指一举又打算再加刑,实在熬不住了,只好睁着眼睛说瞎话:“他……他……他下山去了。”
臭蝙蝠哼了一声,道:“下山去了何处?”
我急中生智:“去了大都!”
臭蝙蝠翻了我一眼。
他当然不相信。
身为一个理科生,我实在对这个时代太不熟悉了,唯一知道的城市就是大都。再说大都人口一定众多,他万一找来找去找不到,也不能赖我是不是?
我心一横,韦小宝韦爵爷说了,肯定逃不掉,不如干脆大赌一把,来个通杀通赔:“蝠王若是不放心,我陪蝠王下山找他便是。”
韦一笑却长袖一拂,连声音都冷得叫人直打寒战:“臭丫头!老子这次非吸了你的血不可!”
我再次绝望的想闭上眼晴。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臭蝙蝠竟然没有扑上来咬断我的脖子吸干我的血,虽然我当即觉得后脖子上又是一凉,但那只是因为他又随手拎起了我,拿一代宗师鲁迅的话来说,我当真是出离愤怒了。本姑娘又不是一只小猫,由得你这样拎来拎去。
但是耳边风声呼呼作响,这只臭蝙蝠正抓着我以时速不低的轻功自山间呼啸而过,时不时越过什么山石小溪悬崖峭壁……随便低头一看落差就是几十乃至几百米,黑乎乎的掉下去就根本不可能活命,最要命的是他还根本不顺着山道走,尽抄悬崖峭壁无路可走的地方飞身跃下,好似现代人玩速降一样,但没安全绳没保险带没头盔甚至没买户外活动意外伤害险,就这样大喇喇垂直竖降。每当我们急速直落完全失重的时候,他总能随手捞着一根长藤,然后在我的尖叫声中荡过非常非常宽阔的悬崖,别嫌我尖叫的丢人,那些悬崖真的是宽到没人性,深到不见底,何况人猿泰山成年累月的扯着藤条荡来荡去,他也叫唤不是?
当然泰山叫可能是因为他荡藤条荡得十分Happy,而我尖叫纯粹只是因为发现自己的恐高症又加重了一层。
托赖韦一笑韦蝠王天下第一的轻功,天刚微明的时侯,我们已经在峨眉山脚下某个小镇的市集上吃早饭了。
吃的是麦粒粥,真是香啊,比现代的燕麦粥好吃多了。
虽然一夜之间,就离在这个时代我唯一熟悉的峨眉山越来越远,但能够在玩命般的垂直速降中侥幸活下来,且还有这么好的麦粒粥可以吃,那么就暂顾眼下好了,反正咱这种穿越女主的适应能力都是超级强的,比小强还强。咻一声穿越过来之后,不管将咱放到皇宫、王府、番邦、异国、江湖、大漠、乱军、山洞、天牢、刑场……等等等等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场景,哪怕甚至异次元中,都能够很好的活下去,并且活得轰轰烈烈。
咱这种穿越时空的女主,都是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
于是心满意足的捧着粗陶大碗,叫:“老板,再来一碗。”
老板哆嗦着磨磨蹭蹭,就是不敢过来,最后终于盛了一碗粥,战战兢兢的捧到了桌上。
我终于发觉哪里不对头了,虽然是后知后觉了一点,但也不算太晚。臭蝙蝠还用他那对滴溜溜的小眼睛瞪着我,拜托,老大你长成这样,笑起来像老鼠,不笑更像只老鼠,总之一句话长得那个叫贼眉鼠眼。然后我又是一副出家人打扮,怎么看我们这个二人组合都十分的,呃,诡异,能不被人误认为是匪类吗?
行走江湖经验太丰富的韦蝠王也发现了,于是,他消失了片刻,等他回来时,手中已多了一套男子的衣服,勒令我换上。
我抵死不从。
那件衣服又破又大,活像麻袋随便缝了几针,更不知道是从哪个臭男人身下剥下来的,散发着一股奇异的臭味,定晴细看,竟然还有虱子跳蚤之类的小动物不时从衣缝里爬出来。
恶心死我了!打死也不穿!要我的命也不穿!
当一个女人真的打算不要命的时候,通常男人都会变得很识趣。
当我态度坚定表示宁死不穿时,韦蝠王竟然也非常识趣的决定带我去衣铺,令我一时非常非常的窃喜。
身为一个心理十分正常的女人,对买衣服这种事能不热衷吗?只可惜小镇的衣铺委实太小,其实就是一个裁缝铺,廖廖几件做好的布衣搁着让人挑。更可惜的是臭蝙蝠勒令我买一套男装,说是行走江湖方便。不过终于可以脱下那身灰耗子似的尼姑袍,挑一件稍稍合身的衣裳,实在是太幸福了。最最重要是这举动说明他一时半会还不打算吸我的血,我这条小命暂时安全无虞,能不兴高采烈吗?
所以当在衣铺里试新衣的时候,我十分快乐的哼着小曲:
“亲爱的你慢慢追
小心前面多壳的乌龟
亲爱的你摇摇尾
海里鲨鱼要你这美味
亲爱的你让我飞
穿过珊瑚去寻找玫瑰
亲爱的来亲亲嘴
爱的天空永远是蓝蔚
我和你慢慢慢慢的追随
爬到了沙滩亲亲嘴
等到潮水退鱼儿都去睡
跟着那鲨鱼张嘴也无畏
我和你慢慢慢慢的追随
爬上了沙滩伸伸腿
你我背对背相依又相偎
你永远是我心中的宝贝……”
古代的衣服穿起来就是麻烦,不是这里有根带子,就是那里要系个结子,我又从来没穿过这种俗家男子的衣裳,操作十分不熟练,只好唱着小曲儿慢慢摸索穿衣诀窍了。
当我荒腔走板的唱到第二个“亲亲嘴”时,角落里那只大衣箱的盖子一掀,没等我惊叫出声,忽然钻出个人来。
啊!啊!啊!
在元朝竟然就有更衣室色狼!
还好我忍住了,因为及时发现那人身形非常瘦弱矮小,明明是个四五岁左右的孩子。而且蓬头垢面,衣衫褛褴,脸颊上全是污迹,只有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睛瞪着我。
我也瞪着他。
四目相对……他衣衫褛褴我衣冠不整,这是什么情形?
最后我决定先开口,谁叫我是大人呢。
“小朋友……”
“我不叫小朋友。”声音细嫩,可是透着一种倔强:“我有名字。”
“那你叫什么名字?”我有点好笑,拿不准面前这个是男孩还是女孩,但那双机警的大眼睛十分吸引人,定定的瞧着人,仿佛两丸黑水晶。
“我叫丁敏君。” 4:
倒吸一口凉气。
丁敏君!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此人虽不是罪魁祸首,但绝对是帮凶!要不是她心生妒忌,在一旁窜掇着灭绝老尼,纪晓芙怎么会惨死在师父掌下……可这仇人……年纪也忒小了点吧……
我呆了半晌,才问她:“你真的是丁敏君……你小小年纪,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你爹娘呢?”
“我没有爹娘……肚子好饿……就偷偷拿了一个肉包子,包子铺的老板追着要打我……”她低下头去,露出细细的脖子,后颈间全是乌黑的泥垢,也不知多久没洗澡了:“后来我躲到大箱子里,又饿又困,就睡着了……”
外间的韦一笑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扯起嗓子叫:“臭丫头,好了没有?”
我连声答:“就好了就好了……”
我承认我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相当的激烈……长着红色双角的小恶魔在说:“别管她!活该她做一辈子乞丐!”顶着光环的天使则在絮絮叨叨:“她现在只是个孩子啊,我们还可以进行爱的教育,挽救她,引导她,不让她堕落成一代魔女……”
天使与魔鬼,在进行激烈的唇枪舌箭。
天使说:“要救她,兵荒马乱的年代,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小孩子,该有多可怜。”
魔鬼说:“别理她!她是丁敏君,害死纪晓芙的丁敏君!谁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天使合起双手:“魔鬼也会有善良的一面啊,何况她只是一个孩子。”
魔鬼抱臂冷笑:“我有善良的一面吗,为什么你知道我自己却不知道?”
……
好吧,我决定不再让他们两个吵下去了,因为吵起来就没完没了,直吵得我头大,还特别的浪费时间。
日行一善,我就暂时良心发作一次得了,不管我怎么恨她,她都只是个小孩子。
没有父母,没有饭吃的小孩。
当我牵着丁敏君的小手,重新出现在韦蝠王的面前时,他的表情很古怪。
我想不会是因为我穿了一套男装的缘故,本姑娘就算穿了男装也是风流潇洒英俊倜傥貌比潘安一树梨花压海棠帅过广东省十大杰出青年方世玉……
韦蝠王皱眉,他本来就只巴掌大的一张瘦脸,再一皱眉,就像只核桃了。
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将丁敏君小朋友打量一番之后,终于问:“这小叫花是哪里来的?”
我十分干脆的回答他:“刚捡到的。”
他一脸的嫌恶:“还不打发了好赶路。”
我死活不肯,以更干脆的语气告诉他:“我要带她一块儿走。”
韦一笑似乎绝对没想到我会这样说,一瞬间眼中凶光大盛,恶狠狠的瞪着我:“臭丫头,这小叫花是你什么人?”
我虽然心里害怕,可是声音比他更凶:“什么人都不是,但她无父无母,又没有东西吃,再过几日只怕就要饿死了,反正我就要带上她!你要不让我带着她,我就死活不跟你走,随便你吸干我的血,把我变干尸。”
这世上的男人分为三种,一种是可以威胁的,一种是可以利诱的,最后一种是既不能威胁也不能利诱,也就是软硬不吃油盐不浸滴水不漏的。
我眼下无路可走无计可施无法可想,只好赌韦蝠王是第一种,而不是第二种或是第三种。
他这么大费周折把我从峨眉山上带下来,又肯买新衣给我穿,说明我对他多少有点用处的吧。
韦一笑的目光又尖又利,像锥子样扎着我。
我反正心一横,有本事你咬我啊。
沉默……沉默……难以言喻的压抑的沉默……空气中似有电弧在噼叭作响,我感觉他全身紧绷, 两只拳头攥得紧紧的,我的头皮不由一阵阵发麻,他不会狂性大发,真的一口将我咬死吧?
最后,我听到他恶狠狠的声音:“臭丫头,你要带着这小叫花也行,但若是路上敢替我添一丁点麻烦,老子就先吸了她的血,再吸干你的血。”
耶耶耶耶耶!
真是喜出望外!
说真的,我根本没指望他能答应,这就叫漫天要价,万一他翻脸不肯让我带着,就找户农家暂且寄养丁敏君。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肯,一时心花怒放,也不管他后头的那些威胁了,只是笑逐颜开:“韦蝠王,没想到你真是一个好人!”
他哼了一声,转开脸去不理我。
真是小气的男人。
我顺便又给丁敏君买了一套新衣服换上,反正花的都是臭蝙蝠的钱,然后再带她去吃粥,这孩子真是饿惨了,一口气吃了三碗,我怕她吃出什么毛病来,好说歹说,然后又答应买肉包子带在路上吃,才算是哄得她不再吃了。
小时候成天看武侠小说或是电视剧,大侠们行走江湖,总是十分羡慕,行走江湖,行走江湖……可真真走起来累得人死去活来。
四月间山下已经比山间暖和许多,太阳晒在身上已经隐约有了初夏的灼热,在尘土飞扬的官道上顶着日头走了整整半日,汗流浃背尘满面鬓如霜,比当年军训还要惨一万倍。
走得我一步拖似一步,在这一刻,我非常非常怀念我的时代,不仅有公汽还有的士,不仅有轻轨还有地铁……哪怕给我一辆自行车也成啊!
难得的是丁敏君,小小年纪竟然一声不吭,只是牵着我的衣角紧紧闭着嘴,一步步跟着走。
到了晌午,我的脚上已经打了两个血泡,好容易挨到打尖的时侯,立马一屁股坐在树荫下,只觉得两条腿都不像自己的了,又麻又酸又软,连挪过去拿包子的力气都没有了,还是丁敏君十分乖巧的捧着包子给我,然后自己坐在一旁,拿着包子默默啃着。
韦一笑十分不耐的瞥了我们两个一眼,终于丢下一句话:“女人就是麻烦!”
是,我也承认我很麻烦,但如果你嫌麻烦,可以立刻抛下我们两个走人啊,我不介意,真的一点也不介意……
丁敏君依偎在我身边,这孩子乖巧得隐约让人心疼。
这条官道人来车往,极是热闹,这不,又听到蹄声隆隆,似有几骑飞奔而来。
蹄声越来越近,我小心的用袖子掩住包子,没准一会儿快马驰过,又会溅起无数灰尘落在我的包子上。多好的肉包子啊,我都半年没吃过这么香的包子了。半年啊,自从穿越到了峨眉山上,从没沾过半分荤腥,素得我都快成一朵香菇了。忽得得眼前一花,一道青影已经唰得窜至路中,正好有两骑疾驰而至,但听蹄声隆隆,越来越近,可是韦一笑便负手立在大道中央,似是恍若未闻。
臭蝙蝠想干啥?
一个念头没转完,他已经出手了。
动作真是快啊,我啥都没看清楚,只听两匹马同时长嘶一声,人立而起,马上的人猝不防及,已经被重重摔下马背,滚落进路边的草丛。
我这才看见两条缰绳已经握在韦一笑手中。
他朝我扬脸示意:“上马!”
强盗呀!
怎么可以用抢的?
但对这种未开化的野蛮人进行民主法制教育显然是没可能的,我犹豫了一下,臭蝙蝠已经又拿他的小眼睛瞪我了:“还不上马?”
我从来没有骑过马耶……
还没等我摆出个楚楚可怜手足无措梨花带雨的POSE,摔到草丛中的两人已经爬了起来,叫嚷着就向臭蝙蝠扑去,我刚刚惊呼出口,臭蝙蝠“啪!啪!”两掌,击在那二人胸口。那两人闷哼一声,倒在地上,身子扭了两扭,顿时气绝而亡。我想扑上去伸手掩住丁敏君眼睛都来不及,只是呆若木鸡,傻傻的站在那里。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杀人,活生生的两个人,就这样被一掌拍死,就这样在我眼前,生生被打死。一瞬间我觉得自己仿佛堕入地狱,身上又冷又热,止不住的直打寒战。有一种寒冷从足底一直往上升,往上升,升到我的心脏里去,挤压出里面最后一丝暖意。这比韦一笑用寒毒内力逼入我的内脉更冷,冷得我几乎丧失了一切知觉。
过了好久,我才听见自己的牙齿在格格作响,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大的惊怒与失惶。自从穿越到古代时空来,我一直努力的适应这个时代,适应这个社会的规则,可是没有任何一刻,比这一刻更令我觉得震憾与绝望,这个社会与我二十余年所受的教育,所传承的法规完全背道而驰,在这一刻我突然深刻的明白,原来我只是一个人,在这个时代,没有人会理解我,知道我的感受。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嘶哑如同不能发出:“你怎么可以杀人?”
臭蝙蝠斜睨了我一眼:“小尼姑,少在这里假惺惺。”
我用发抖的手拉过丁敏君,用衣袖掩住的她的眼睛,不让她去看地下倒毙的那两个人,两个刚刚还活蹦乱跳的人。我一直在打寒战,可是我没有办法,只是又重复了一遍:“你怎么可以杀人。”
只听他哈哈大笑道:“小尼姑,少跟你们风陵师太那臭老尼学什么假慈悲。老子想杀就杀,再多一句嘴,老子连你一块杀!”
我气得浑身发抖:“你滥杀无辜,不是英雄好汉行径!”
这条大道之上车来人往,不远处又闻蹄声,显是有人来了,但他漫不在乎,嘿嘿冷笑三声,道:“老子几时自以为是英雄好汉?老子是不是英雄好汉,更用不着你来评说。老子就见不得你们这些所谓名门正派的假惺惺,哼哼,你峨嵋派行事,难道处处正大光明?”
他正自仰天长笑,忽然一阵疾风刮过身畔,但见一道银光唰的一闪而过,臭蝙蝠已经一晃退至丈许,他青色的身影快如鬼魅,那道剑影白光却似是闪电急降,快得更是令人目不暇接,没等我反应过来,已经唰唰唰连刺出三剑,剑锋凌利的白芒在烈日下眩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臭蝙蝠瞬间连退两步,眼睁睁已经背靠大树退无可退,这一招避无可避,只听“夺”一声,臭蝙蝠如一只大鸟般以极不可思议的角度滑过,那一剑已经唰得刺破他的右边大半衣襟,堪堪从他咽喉上方几分之处,几乎就是贴着他的咽喉一划而过,深深钉入身后的树干。剑锋虽刺入树干,剑身仍在不停晃动,在烈日下便如一道银龙一般,耀目夺璀。
这一气呵成的“追魂三剑”,真当是追魂夺魄,看得我目瞪口呆,心旌神摇。
艳阳下只见一人负手而立,白衣胜雪,其时阳光正盛,点点光斑从树叶缝隙间漏下,仿佛无数金色的蝴蝶,停栖在他白衣之上。而他面容清峻高洁,侧影望去,真如谪仙一般,竟不沾半分俗世尘埃。
帅!
太帅!
太太太帅了!
原谅我词穷形容不出来,因为现代社会,绝找不出这样的人物,这样的气度,仿佛是魏晋中人,震得我连话都说不出来半句。
这种场景应该给特写放慢镜头添上烟雾后期处理用金色补光,才配得上这样的帅哥这样的出场这样的惊才绝艳!
臭蝙蝠已经十分煞风景的叫起来:“喂,小子,剑倒是真快,你叫什么名字?”
但见那人伸手在树上一拍,唰一声已经重新执剑入手,捏个剑诀,手中长剑龙吟不绝,剑眉一轩,朗然道:“在下峨嵋孤鸿子,请教阁下的万儿。为何青天白日,就在大道之上滥杀无辜,又欺凌峨嵋派弟子,辱及我峨嵋师门?”
哇靠!
孤鸿子!
竟然是我那位传说中的大师兄,怎么可以这么帅,简直是天怒人怨鬼见愁。
臭蝙蝠桀桀怪笑两声,道:“孤鸿子……”他“子”字一出口,足下一弹,青影如电已经闪到我身边,五指如箕便向我颈中抓去,又打算拎我的后领。再让你拎,姑奶奶颜面何存。忍无可忍急中生智挥掌一拍,这一招“金顶绵掌”师父不知教了我有多少遍,我也不过学了个形似,软绵绵没半分内力,如何敌得过臭蝙蝠这种高手,但见他右腕一弯,一掌已经向我左胸拍来,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我只觉眼前一白,孤鸿子手中的剑锋白芒已经直逼臭蝙蝠右腕,臭蝙蝠应变奇快,一招不待用老,左手急挥,我只觉得寒气逼人,他右手已经格开那一剑,孤鸿子的剑法更快,一招“回风拂柳”直刺臭蝙蝠当胸,臭蝙蝠不得不回身闪避,身形一晃,却随手抓住了丁敏君,便向孤鸿子剑上格去。
我尖叫一声,千钧一发的时刻,孤鸿子堪堪撤剑回招,臭蝙蝠左手高高举起,道:“臭尼姑,今日你若是不跟我走,我就一掌拍死这小丫头。”
我心乱如麻,丁敏君被他拎在手里,一张小脸已经吓得煞白。见我与孤鸿子神色略一犹豫,便立时催动寒气,直冻得丁敏君不住哆嗦,嘴唇都已经发紫。
我心一横,喵的,死就死!你丫一心要挟持我,必然另有所谋,一时半会儿才不会杀我,料你八成还是忌惮那面铁焰令与杨逍,姑奶奶就赌这一把了!于是提高了嗓门便道:“我跟你去就是,你快快把她放下。”
孤鸿子望了我一眼,叫了我一声:“定寻师妹!”
原来你认得我啊!被帅哥师兄这么一叫,真叫人心花怒放呢。大师兄,其实我也非常佩服我自己,竟然肯这么牺牲自我,振救无辜。
于是我也非常煽情的叫了一声:“大师兄……”
谁知他竟然嘴角微沉,淡然道:“我等峨嵋弟子,安能受此等妖魔胁迫!”长剑一震,唰唰唰疾刺,韦一笑闪避连连,这几招又疾又狠,臭蝙蝠哇哇大叫,每次皆是堪堪让过,只听“嗤——”一声,剑锋指处,又划破了臭蝙蝠的衣袖。若不是他轻功过人,早就身负重伤。臭蝙蝠见势不妙,将手中的丁敏君一掷抛出,孤鸿子身法妙曼,左手一探便接住了丁敏君,右剑斜刺,眼瞧着臭蝙蝠无论如何躲不开这一招,臭蝙蝠双掌齐出,竟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孤鸿子不肯以丁敏君相挡,硬生生以胸相迎,却听“啵”一声闷响,臭蝙蝠双掌拍在孤鸿子的胸口,孤鸿子身子一晃,手中长剑却“嗤”一声,深深刺入臭蝙蝠的右胸。臭蝙蝠踉跄着退了两步,却哈哈笑道:“好硬气……想不到峨嵋派竟然也有如此人物……”一语未了,猛然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孤鸿子一手挽了丁敏君,一手执剑,立在艳阳之下,更显翩然,如芝兰玉树一般:“你武功不弱,轻功身法更是绝妙,却为何恃强凌弱,误堕岐途?”
臭蝙蝠大笑一声,径直扬长而去,笑声连绵回荡不绝,震得我几乎要捂住耳朵。没想到他重伤之下竟还能如此催动内力长笑,怪不得要叫韦一笑。
好容易他的笑声越来越远,终不可闻,我刚刚放下手,却不想孤鸿子身子晃了晃,没等我反应过来,他竟然已经咕咚一声倒下去了。
丁敏君已经快吓哭了,眼泪只在眼圈中打转,我也吓懵了,好半晌才晓得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还好,还有气,看来只是晕过去了。
只是,我不禁仰天长叹,这是什么世道,为什么每个帅哥遇见我,都会晕过去?
5:
中文里有一个词叫“举步维艰”。
我眼下就是这种处境。
身处凶案现场,有两个人倒毙在离我不到三米远的地方,丁敏君紧紧抓着我的衣角,还有一枚帅哥陷入深度昏迷。
我咬了咬牙,不能不走,这里人来人往,如果待会儿再有人来,万一见到这场面,误以为我是杀人凶手,然后绑了去见官,那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而我本人对参观元代的刑狱一点兴趣也没有。
看到那两匹马,忽的灵机一动。
费了老大的力气,又拉又拖又扛,连丁敏君都使出了吃奶的劲来帮我,终于将孤鸿子架上了马。虽然只是将他脸朝下横在了鞍上,但我实在没有半分力气再调整了,于是将丁敏君抱上另一匹马,自己与她共乘一骑,然后牵着两匹马的缰绳,战战兢兢缓步向前。
好在两匹马都非常温顺听话,没想到在古代还有机会体验一把骑马,在现代社会,这可是非常贵的贵族运动啊。
只是颠得人全身骨头都发疼,天快黑的时候我们终于到了一个非常大的集镇,老远就看到一串红灯,在初落的夜幕中显得非常醒目,驱马过去一看,果然灯笼上写的是“悦来客栈”四个大字。
啧啧,真不愧号称中国古代第一连锁酒店,走到哪里都有它的分号。
已经有手脚麻利的伙计迎出来,十分殷勤的替我带住马,问:“住店您老?”
我既忙着抱丁敏君,还要照料孤鸿子,百忙之中还没忘了自己穿的是男装,压着嗓子装男人:“要两间上房。”
咱虽没在古代住过店,但也看过无数武侠电视剧,这句台词还是记得溜熟的。
伙计倒是一脸堆笑:“那可真不对住了您老,上房全都客满了,后头院子里还有一间屋子,虽然是大炕,可是也是很干净的,正好住三位。”
好吧,一间房就一间房,反正我也没指望能要到两间房,因为我看过的电影电视包括我看过的两千三百二十六部小言里,女主在这种情况下总是只能搞到一间房。
原来这世上最幸福的一件事,莫过于走了很远很远的路,终于有滚烫的水可以泡脚。
更幸福的事情,却是泡完脚后,还有热腾腾的饭菜可以吃。
孤鸿子还晕着没醒,我估计他是被臭蝙蝠那一掌伤到内脉,但眼下一筹莫展无计可施,只得先叫店小二帮忙去请大夫。而我跟丁敏君叫了两碗鸡丝面,又切了一斤牛肉,吃得那个叫香啊,撑得我都胃疼,自从来了古代,从来没吃得这样撑过。
小二仍旧是手脚麻利立时就算好了帐:“热水一文,两碗鸡丝面三十文,一斤碎切牛肉六十文,房价两百二十文,一共是三百一十一文,回头大夫来了,诊金再另算,谢了您老。”
我对古代的金钱完全没概念,因为在峨眉山上不用花钱,大家手头也都没钱,这三百一十一文到底是多少钱,我还真不知道。
在突然之间,突然想到件更重要的事情——我身上没钱!
丁敏君身上更没钱!
立时飞扑过去翻昏睡在炕上的孤鸿子。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了,反正我现在穿男装就是男人,于是翻完了袖子翻腰带,竟然空空如也!
哇靠!大师兄,没钱你行走什么江湖啊?
店小二看我半晌找不出一文钱来,仍是满脸堆笑:“要不再找找您老?”
我鼓起勇气抬起头来:“那个……你们店里缺洗碗的人不?”
店小二顿时似笑非笑:“客人说笑了,再说您就算在我们这儿洗一个月的碗,也凑不起这三百一十一文呐。”
不会吧,薪资水平这么低?也太剥削人了。
可最要命是眼下上哪儿去弄这三百一十一文去?
店小二倒是警惕了:“客人若是不住店,就先把饭钱给了吧。”
我硬着头皮吞吞吐吐:“这个……我手头没有……”
店小二倒笑得更欢了:“客人说笑了,吃饭付账乃是天经地义,咱们悦来客栈乃是方圆百里数一数二的老字号,连县太爷的亲舅舅都在咱们悦来有股子,从来没人敢在咱们悦来吃霸王餐,我瞧客人您斯斯文文,不像是打算吃白食蹲县牢的呀。”
好,威胁利诱,软硬兼施。
直急出了一身大汗,这辈子还没这么窘过,不管在现代在古代,咱一直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吃白食这罪名太难听了,太难听了!
为什么其它女主穿越都是风生水起,活得逍遥自在,只有我这么倒霉,连吃顿饭都没钱付账。
没有阿哥没有王爷没有皇帝甚至没有帅哥我都可以忍,可是,怎么可以没有钱啊啊啊!
“腾”地站起来,雄纠纠气昂昂对店小二说:“你们掌柜在哪里,我要见他!”
见到掌柜软缠硬磨央求了大半个时辰,他的脸色仍旧黑得吓人:“瞧你瘦瘦弱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我这里没活给你干。”
天无绝人之路,我咬一咬牙,看来只有出绝招了。
掌柜听我滔滔不绝比划了半晌,迟疑着道:“这个……怕是不成吧……”
我拍着胸脯豪言壮语:“您只管让我试试,万一不成,也就是我被大家伙儿轰下来罢了。”
掌柜低头只顾思量,我急得心如轮转,又道:“左右我只是给大伙儿凑个趣儿,不成您也没有旁的损失,要是我挣不着钱,您就算把我送县牢里关着,我也一时半会儿没钱还您不是?”
掌柜终于点了点头:“那你姑且试试吧。”
客栈前面一楼大厅里灯火通明,酒客满座,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吃酒的,划拳的,猜枚的,赌酒的,夹杂着跑堂的吆喝声,喧哗一片。
说实话,我连腿肚子都在打颤。
丁敏君在后头替我提着茶壶,我自己捧着那摞碗,跑堂的替我腾出正中央那张桌子,我于是将碗一字排开,然后由深至浅,慢慢倒进茶水。然后抽了一枝筷子,依序敲了一遍,哆瑞米发唆拉西,不准的再调试茶水的深浅。幸好我小时候被我妈逼着学了半拉子钢琴,不然连这音准都摸不到。
终于有客人注意到我,回头张望,好奇的打量我跟那一排大碗,不知道我要做啥。
我只觉得自己一张脸已经快要烧起来了,火辣辣的发烫。
喵的!拼了!挣钱只得不要脸了。
于是团团一揖,扯开了嗓子:“各位父老各位乡亲各位客官,在下行走江湖,初到贵地,给各位唱支小曲,望各位客官不嫌弃,替在下捧个场。”
满酒店的人全都瞪着我,大约从没见过这样卖唱的。
很好,观众注意力集中是表演开始成功的一半。
我拿着筷子敲着那些碗,叮叮咚咚倒甚是好听,虽然音调稍有不准,但这么出奇制胜的乐器一定可以震倒一大片人,于是清清嗓子正式开唱——不如说是开吼: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不怕拼命怕平凡
有得有失,有欠有还
老天不许人太贪
挺起胸膛,咬紧牙关
生死容易低头难
就算当不成英雄
也要是一条好汉
万般恩恩怨怨都看淡
不够潇洒就不够勇敢
苦来我吞酒来碗干
仰天一笑泪光寒
滚滚呀红尘翻呀翻两番
天南地北随遇而安
但求情深缘也深
天涯知心长相伴
……
一曲唱完,偌大的酒馆里鸦雀无声,静得连落根针都听得到,我窃喜非常,看,唱歌果然是穿越第一宝典,只要一唱,就震倒一大片,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上可以迷倒皇帝皇子,下可以迷倒庶众万民,实在是……万能的一唱啊……
只是,为啥雷鸣般的掌声还没有响起来?
还没等我从沾沾自喜自我陶醉里清醒过来,忽然有人高叫:“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艺!”
“就是!”
“哪有这样的小曲儿,唱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掌柜的呢?怎么什么人都让他跑出来唱啊?!”
我FT!
两眼发黑,已经被跑堂连推带攘从台上轰下来了,一边把我往外推一边就嚷嚷:“我就说不成,你还非要唱,这下好了!”
不会吧,为什么穿越女主一唱歌都是万人迷,独独我开唱就被轰下台?
太不公平了!
哭丧着脸被推出了穿堂外,掌柜的正站在那里,一身黑衣,脸色更黑:“你好生瞧瞧,人家翠红姑娘是怎么唱的。”
我回头一望,原来大堂里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老一少,老的抱着琵琶调着弦,少的不过十六七岁,一张尖尖的瓜子脸,打扮的花枝招展,想必就是那什么翠红姑娘。还没有开始唱,先顾盼着飞了两个媚眼,紧接着抿嘴一笑,底下已经一片叫好声。
只听琵琶的弄的弄响了两声,翠红便开腔唱道:“一对紫燕儿雕梁上肩相并,一对粉蝶儿花丛上偏相趁,一对鸳鸯儿水面上相交颈,一对虎猫儿绣凳上相偎定。觑了动人情, 不由人心儿硬,冷清清偏俺合孤零。”
底下已经有人拍着巴掌叫了:“心肝!怎么舍得你一个孤零零!”
那翠红斜睨着瞥了他一眼,众人哄得笑起来,那翠红只管唱,底下人打情骂俏,她眼风来去,只听叮叮当当,满堂都是丢钱的声音。
丁敏君听我叹气,怯怯拉了拉我的衣袖
我喃喃道:“挣钱就得不要脸,可是叫我这种不要脸法,我也办不到啊。”
咱穿越前是营养学博士在读,穿越后也是堂堂峨嵋派第三代弟子,怎么就挣不到三百一十一文钱呢?!
不知道那些行走江湖的大侠,都是从哪里搞到钱的。
丁敏君忽然叫了我一声:“姑姑!”
姑姑?岂不成小龙女了。
可是小龙女也变不出钱来啊。
我非常苦恼的蹲下来,对丁敏君说:“姑姑没用,挣不到钱,大师兄还躺在那里,他挨了臭蝙蝠一掌,不知道伤势如何,没钱我也没法请医生来瞧,没钱我们更回不了峨眉山。小敏,要是到时侯没有法子,姑姑只好把你暂时送给人家了。不然你跟着我只会饿肚子。”
她黑而亮的大眼睛瞧着我:“我要跟着姑姑,饿肚子也要跟着姑姑。”
现在不是煽情的时候,我垂头丧气。
丁敏君安慰我:“姑姑唱的比她唱的好听多了。”
我苦笑。
哪怕在现代社会我读到那样高的学历,在古代我仍旧是百无一用,一筹莫展。
应试教育害死人啊害死人。
挣钱为啥这样难啊这样难。
唯今之计,看来只有变卖财产这一条出路了。
我跟丁敏君身上都没啥值钱的东西,至于那位昏迷不醒的大师兄,估计也不会携带贵重物品行走江湖。
比较值钱的,就是那两匹马了。
于是去找掌柜,商量卖马事宜。
掌柜的跟我去马厩里看过了马,脸色倒立时好了许多:“那你这马要多少两银子?”
这个……在古代一匹马值多少钱?
太让人抓狂了,谁来替我恶补一下中国货币史或是中国金融史啊啊啊!
急中生智,两手伸出来胡乱晃了一晃,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比划的是多少:“这个数,您看成不成?”
“好,十两就十两。”
银子!
白花花的银子!
两个五两的官锭揣在手心里,立刻让人有一种沉甸甸的安全感,钱果然是世上最可靠的东西。店小二送我们回房,我十分豪气的付掉欠账,又催他快快去请大夫。死马当作活马医,马马虎虎先瞧瞧外科吧……可怜古代又没CT。
有银子在,小二将胸脯拍得山响:“客人放心吧,咱们镇上有名的胡神医,外号赛华佗,他老人家两指这么一搭,就算是死人也能救活过来。”
咦!胡神医,难道竟然是胡青牛?
如果他真的在这里,那大师兄的伤真是小菜一碟了,可他的外号不是“见死不救”么,几时改招牌叫赛华佗了?
小二挑着灯笼去了半晌,却垂头丧气的回来了:“胡神医出诊去啦,他家里人说,下午晌就被县太爷遣人请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我不由回头看了炕上那昏迷不醒的人一眼,心想,大师兄,你的运气真差啊。
我问:“那镇上还有别的大夫没有?”
店小二说:“有胡神医在,方圆百里,谁还敢开馆行医?”
哇靠,竟然是独家经营,万恶的垄断行业,鄙视一百遍啊一百遍。
无计可施,大师兄,对不住了,我吃饱喝足,又辛苦走了一天路,真的熬不住要先睡了。
可是竟然睡不着。
炕虽然不小,但昏迷不醒的大师兄一个人就占去了一半,我怕加重他的内伤,还不敢胡乱移动他。丁敏君卷着被子睡的正香,而我缩在炕角,真的睡不着。
也许是择床,也许是累的过了头,也许是因为竟然跟帅哥睡在一张床上,这种喷鼻血的际遇令我睡不着,而我竟然已经开始想念峨眉山了。
虽然在峨眉山也是住集体宿舍,我所拥有的,也不过一顶青帐内那么小小的一方天地,跟我在学校睡的高低床差不多的宽度。
可是屋子里住着定玄定湛还有定卢,我已经开始想念她们了。
我并不想念现代的生活,现代的朋友,那是因为明明知道回不去。
对于明明知道不能拥有的,我从不想它。
我只是想,我有没有机会,再平安的回到峨眉山。
我没有伤感,只是夜里太安静,然后窗外的月色又太明亮。然后在陌生的客栈,所有的人都睡着了,只有我醒着。
还没等我文艺女青年明媚忧伤完毕,不远处的大师兄忽然微微一动。
啊?
我非常惊喜的扑过去看他。
他竟然真的苏醒了,长长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月色下只见他的脸仿佛白玉一般,有一种冰清的光洁。
令我非常的嫉妒。
一个大男人,竟然长得这么好看,竟然还是双眼皮,竟然还有这么长的睫毛。
我一时非常冲动的想请教大师兄平常有用什么护肤品。
而他目光迷惘的看了我一眼,我虽然没睡着,但也在炕上翻来覆去了大半夜,所以蓬头垢面还披着大花被子,估计造型非常的小燕子。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伤势如何。
我小心翼翼的想将他扶起来,电影电视里都看到盘膝运功疗伤,是不是先得扶成盘膝的样子,然后他才可以运功疗伤?他似乎也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惜我那点浅薄的内力帮不上什么忙,手忙脚乱的将他扶住,谁知他忽得喷出一大口血来。
血全喷在了我衣襟上,淋淋漓漓,他还在大口大口的吐血,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的血,早吓得傻了,又急又怕,几乎已经要哭了:“大师兄……”
他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回答我,我眼睁睁看着他很慢很慢的歪着倒下去,一动不动,似乎重新陷入了昏迷中。
我吓得傻了,我真的没想到他伤势这样重。
6:
自从穿越到了古代,我做了许多我以前认为自己绝对做不到的事情,比如学武、比如吃了足足半年的素斋,比如每天早课晚课念梵文佛经。
可是我没有想到我有一天要半夜跳墙。
县衙的墙说高不高,说低不低,以峨嵋派正宗的九阳功为底,轻轻提一口气,然后足尖在墙上一点,如同采松子上树那般轻松,我就能越上墙头。
可是翻墙进去之后,怎么找到胡神医,怎么说服他跟我再翻墙出来,最要紧是怎么说服他肯给大师兄治伤,我一点头绪也没有。
所以最后的结果是我坐在高高的墙头上,一筹莫展的唉声叹气。
而一弯新月斜斜的挂在西天上,洁白得仿佛是佳洁士的广告,但这个时代除了我,只怕再没任何人知道佳洁士是什么了。
从前我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我办不到的。哪怕被命运莫明其妙的踢到古代来,我也过得非常好。我说服自己不想家,跟着师父有一招没一招的学武,在峨嵋山与师姐们嘻嘻哈哈的混日子,我总有办法让自己过得兴高采烈。
可是自从被臭蝙蝠拎下了峨峨山,我才真正觉得孤独。
先是遇见杀人,活生生的两个人就那样从我眼前死掉,而我连一句阻止的话都来不及说,让我第一次觉得生命在这个时代的脆弱与无助,让我真正觉得自己的孤独。然后没有钱——在这世上,没有比没有钱更令人心慌的事了,最后是大师兄的伤,我从来没有见过人吐那么多的血,我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活下去,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就要救他,我一定要找到胡神医去救他。
不管用什么方法,用什么手段,反正我一定要做到。
我仰望那弯佳洁士,握紧了拳头。
别以为我没辙了,早着呢!
咱这种穿越时空的女主,都是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
于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眼睛一闭,一跃下墙。
可还没等落地,我就忍不住睁眼了……
我的妈啊……
为什么这墙内比墙外竟然高这么多?
我的妈啊……
下面那亮晃晃的是什么?
眼睁睁我就要直直的掉进那个硕大无比的水池,谁知道为啥县衙里为啥要挖这么大个池塘……忽得后领上一紧,非常熟悉的桀桀笑声又在耳边响起:“小尼姑,哪有人闭着眼往下跳的。”
竟然又是那只臭!蝙!蝠!
真是冤魂不散啊啊啊!
臭蝙蝠轻功真不是盖的,便如一只大鸟般,带着我在水面上轻轻一滑,便落足池畔山石之上。
黑夜里隐隐绰绰可以看见亭台楼榭的模糊轮廓,这县衙后院可修得够精致的。
但大敌当前,我实在无心观赏风景,只可惜敌我实力悬殊这样大,只好怒目相向,指望拿“冷凝”的目光杀死他。
臭蝙蝠却笑得甚是开心:“小尼姑,实话不妨告诉你,老子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还没等他话音落地,黑暗中忽然有人朗声长笑:“韦蝠王,在下亦恭侯大驾多时。”
只听“唿”得一声,瞬间两串明灯便如两串明珠一般,几乎同时大放华彩。又如两条明晃晃的银龙,至池畔一直蜿蜒挑自池心的亭中,照得园中顿时亮如白昼。
亭中亦悬着一盏八宝琉璃大彩灯,灯下却有人一袭青衫,执扇而立,仿佛踏月寻芳般闲适,并没有半分如临大敌的样子。其实灯火如珠,亭下池中银光粼粼,倒映流滟,而那倒影似画,池中亭上,水光波影交映,更是如真似幻。
我几乎没办法呼吸,对这样轰然而至的美景,心不争气的怦怦怦直跳起来!
竟然是那个人!
是我在峨嵋山上救的那个人!
真的是他!
是那个严重疑似杨逍的帅哥啊啊啊!
灯炬分明,而他眉目朗然,隔水望去,竟似有烟霞笼罩。
真不愧是我花痴多年的杨左使,这般年纪已有名门贵介的从容雍胜,气度闲雅,竟不似江湖中人。
其实他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明教之中地位已仅次于教主阳顶天。
少年得志,武功高强,可是,为什么还可以帅得这样没天理?
韦蝠王斜睨了我一眼:“把口水擦一擦吧,哈喇子都快掉下来了。”
我瞪了他一眼,臭蝙蝠,关你P事!
但他没理我,他只顾威胁帅哥:“喂!金牌在老子手里,你的救命恩人也在老子手里,识相的话快快将人放了。”
我……我……我已经幸福得快要晕掉了。
搞了半天臭蝙蝠你是抓我来威胁杨左使的啊,你不早说?
早说我就乖乖跟你来了,何需你亲自动手这么劳心劳力?
可惜我这番花痴的真心告白没机会说出口,因为韦蝠王已经拎着我一跃而起,他踏灯而行,足下连点,不过眨眼间便落在亭中。
猛然间距杨左使不过一米之遥,我的心啊,又不争气的怦怦狂跳。
韦蝠王左手拎着我衣领,右掌提起虚按在我头顶的百汇穴之上,斜睨道:“你要不放人,我便将她一掌拍死。”
杨帅哥倒还没说啥,我反倒将头一昂:“臭蝙蝠你尽管动手好了!”
死就死,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
何况是左使面前死,真真是荡气回肠,令人无限唏嘘。
最最要紧的是我是穿越女主,就凭我看过电影电视包括我看过的两千三百二十六部小言里,穿越女主哪有这么容易死,不用说,最后关头一定可以九死一生。
既然如此,我干嘛不高风亮节一把,给杨左使留个深刻的印象。
可惜我这句豪言壮语并未令帅哥有半分动容,他只是略略打量我几眼,若有所思的以扇柄轻敲掌心。
话说折扇真是一流的道具,一扇在手,风流倜傥,尤其是这样的帅哥拿在手里,更是锦上添花,画龙点睛啊。
但我只注意到扇柄,竟然是上好的白玉,腻如羊脂,握在他手中,显得温润非凡。
哇,左使你真真有钱咩。
臭蝙蝠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似乎深恐他动手。
只听“哗”一声,吓得我身子微微一跳,却是帅哥展开扇子轻摇。夜风吹得他衣袂飘飘若举,真真是浊世翩翩佳公子,仿佛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我承认这一幕非常养眼,可是我头顶百汇穴还在臭蝙蝠掌风笼罩之下,生死悬于一线,所以杨左使,您过会儿再耍帅行不行?
他终于开口,声音如冰泉激瀑,有一种说不出的好听:“你待如何?”
臭蝙蝠翻了个白眼:“放人!不然老子就一掌劈了这女人,然后再把你那破牌子劈成个十块八块,看你如何交待。”
我终于听出点眉目来,原来杨左使不知抓了臭蝙蝠什么人,所以臭蝙蝠才拿我与铁焰令来交换。
我冲口而出:“臭蝙蝠,你打算拿我换谁,要是换五散人或是五行旗的谁谁,我可不干!”
臭蝙蝠的手竟然微微一抖,旋即恶狠狠瞪了我一眼:“臭尼姑!你知道的倒不少!”
那当然,我好歹将《倚天屠龙记》看了不下二十遍,对明教那几个人物自然是了如指掌,料想值得臭蝙蝠大费周折的,定然不是一般的藉藉无名之辈。
所以我非常得意洋洋的说:“换别人我可不干,就我这身价,怎么着也值一个逍遥右使!”
只听哧一声,帅哥终于撑不住笑了。
臭蝙蝠恼羞成怒,唰一下就点了我的哑穴。
几乎是他出手的那一刹那,帅哥也出手了。
帅啊!真是帅啊!帅得我只顾花痴了,根本没看清他的武功身法——反正就凭我这三脚猫的本事,本来也就看不清的。
总之我只看到他手中扇柄连点三下,瞬间已封住臭蝙蝠伏兔、环跳、风市三穴,招数之精妙几乎令我要拍掌喝彩——可惜臭蝙蝠轻功真不是盖的,便如一张滑溜溜的大鱼皮,硬是从扇风笼罩之下滑开去,百忙之中还不忘了拎着我全身而退。
便在此时,忽然有一道身影无声无息的从亭后一掠而出,左右各出一掌,掌风扑面竟然凛冽生寒,韦一笑猝然腹背受敌,变招奇快,已然出掌迎敌,只是另一只手却抓着我,那人内力极高,瞬间便将臭蝙蝠全身笼在掌风之下,我只觉寒气逼人,呼吸顿时一窒,韦一笑闪避不及,只听“啵”一声轻响,韦一笑身子一晃,便如一只纸鸢般向后疾退,飘飘荡荡至半空中,却随手一抄,捞住悬灯的那根细线,整个人便拎着我摇摇晃晃坠在灯下,池中倒影绰约,真如一只硕大无比的蝙蝠,十分诡异。却兀自长笑道:“好硬的爪子!”
我这才看清出手的那人年纪并不甚大,却是一身道家妆束,焦黄一张面皮,身材十分瘦弱,只是随随便便立在亭中,神情十分猥琐,便如那些市井术士般毫不起眼。
可适才他那两掌掌力惊人,几乎已在我师父风陵师太之上,放眼天下武林,此人绝对是一流高手中的一流高手,只是这般武功,竟然又是一个道士,莫非是传说中的张三丰?
可是这张三丰也太不丰神俊朗了吧,一点仙风道骨的模样都没有,一看就是一个大反派!
我还在脑海中急剧搜索《倚天屠龙记》中有谁是大反派道士,却觉得寒意彻骨,原来臭蝙蝠适才运功发力,我只觉得他拎住我后领的那只手越来越冷,寒沁逼人,冷得我牙齿格格作响,忍不住直打寒战,几乎连脑子都快冻住了。
那道士却冷笑道:“把人和东西都留下,今日便饶你一命。”
韦一笑哈哈大笑,他一笑未绝,却忍不住咳嗽起来,那道士冷笑道:“你本就受了伤,适才又中了我的掌力,若不乖乖束手就擒,再过得一时半刻,寒毒发作,只怕你连动弹一根小指头也不能。”
韦一笑桀桀笑道:“老子便不等一时半刻,先取了你这牛鼻子臭道士的老命再说。”掌力催动,右手一震,那一串明灯便轰然坠落,直直向亭中砸去。他拎着我如一只大鸟一般从池面滑翔而过,那道士不闪不避,长袖一拂,卷住系灯的绳端用力一抖,一串明灯皆落入水中,半浮半沉,照得那道士焦黄的一张面孔忽明忽暗,更显诡异。
韦一笑拎着我立在山石之上,身形仍旧极稳,我却觉得他的手指在微微发抖,忽得颈间一热,仿佛有什么东西滴落,回手一摸,竟然摸了满手的鲜血。原来臭蝙蝠昨日被大师兄利剑所伤,此时伤口又裂开来。兼之刚才比拼那一掌,内力颇为折损,此时不过勉力支撑。
那道士嘿嘿冷笑连声,道:“青翼蝙王好大的名头,原来也不过如此。回去告诉那三大法王,叫他们十日之内乖乖儿投到主人门下,省得老道我动手,一一收拾你们。”
只听炸雷一样一声暴喝:“是谁在这里放屁!”
直震得人耳膜隐隐作痛,我虽被韦一笑拎住后领,但他伤后无力,我勉强能将头转过去,从韦一笑腋下望出去,只看到墙头上有一人迎风而立,一头金发在月色下更灿然生辉。
乖乖!
金毛狮王谢逊!
他来的真是时侯啊真是时候!可他到底是哪一边的?
真像一头狮子,威风凛凛,目光转动,眼中怒意更生:“是谁伤我四弟?”
一语未了,已然一跃而下,身在半空便已出手,那道士出掌相迎,只听一声闷响,两人掌风内力激起池中水花飞起丈余,水滴溅在我脸上竟隐隐作痛。两人出招都奇快,我只看得眼花缭乱,脑子里更是一塌糊涂,这到底是明教内讧呢还是另有隐情?那帅哥到底是杨逍呢还是其它不相干人等?正当我稀里糊涂的时候,忽然觉得后领一松,回头一看,却原来不知何时帅哥已经绕到韦一笑身后,他一招既出,韦一笑已然察觉,松开我回手便是一掌。那帅哥招数精妙,扇柄斜指,韦一笑身负重伤,几招下来,终究被他敲中腰间大穴,身子顿时一麻,闷哼一声坐倒在地。
那人俯身从韦一笑袖间抽出那面金牌,笑道:“完璧归赵,多谢蝠王啦!”
不想谢逊遥遥望见韦一笑中招,大喝一声,回身便向山石高处跃来,那道士右手急抓,堪堪捏住谢逊的一只脚,那谢逊一个倒踢,足上靴子顿时褪下,被内力所激,如金石般直向那道士胸口击去。他的人便如猛狮一般,瞬间掌风已经扑面而至。
我什么都来不及想,本能已经扑了出去,只觉一掌印在胸口,有一股极大的力量令我整个人顿时斜飞了出去。
是失重的感觉,全身都像没有了份量,轻飘飘的落下去,整个人仿佛成了无数碎片,呼呼的风从耳畔刮过,清晰得可怕,可我连自己的呼吸都听不到。
还没有觉得痛,只是一切知觉都开始渐渐失去,漫天的星辉灿烂开始旋转,天空仿佛越来越远,越来远淡,那些星星也模糊成了一片,再也看不分明,有人接住了我,他用臂弯抱着我,身上很香。
不是香水不是香皂也不是别的香气,倒像是佳洁士的味道,带着一种清凉的甘苦。
那弯新月的影子渐渐朦胧,发出白色的光晕,天与地都是一种黯淡的红色,只有月亮白得好像佳洁士广告一样,弯弯的仿佛一个笑容。
我觉得很累很累,仿佛三天三夜没有睡觉,眼皮沉重得像有千钧重,而且呼不出气,很憋很闷,像是沉到了很深很深的水底,身上有很重很重的压力,重得我连最后一丝力气都耗尽了。那种柔软的、模糊的、未知的黑暗诱惑着我,我没有办法抵御。
我终于阖上了眼睛。
在最后一刹那,我忽然明白过来,我大约是要晕倒了。
看来,我在这个时代真的跟帅哥们不太对盘,如果他们不晕倒,就轮到我晕了……
我头一歪,真的,晕了。 $支持$ $支持$ :D :D :D 7:
我好像做了很多梦。
大部分是关于吃,我梦见自己坐在学校东门外的小馆子里,吃蒸饺,一口一个,吃得满嘴流油,桌子上一堆小笼。后来又梦见导师破天荒地请我吃饭,竟然还是吃西餐,我是个左刀右叉还是右刀左叉都分不清的主儿,于是在梦里坐在金壁辉煌的西餐厅里,满头大汗的切牛排,好容易切下一块来,刚刚塞到嘴里,忽然导师对我说:“你论文盲审没过,这次拿不到学位。”
一口牛排顿时噎在那里,上不能上下不能下,呼吸瞬息一窒。
拜托,我想过的千种万种死法里面,可不包括被牛排噎死。
但越急越噎得厉害,我透不过气来,胡乱的伸手抓自己的胸口,可是怎么也抓不到。然后梦到杨逍,远远的一袭青衫,就是看不清楚,但我就明明知道那是杨逍,于是拼了命追上去,只是嗓子里噎着牛排,想喊也喊不出来,想叫也叫不出声!终于追到近处,那人蓦然回过头来,竟然是张铁林!皇阿玛眼睛一瞪,胡子一吹,顿时吓得我一身冷汗,连噎在嗓眼里的那块牛排也“咕咚”一声咽下去了。
这下子呼吸终于顺畅了,可是天地之间忽然黑下来,连皇阿玛也不知去向,耳畔风声轻软,万籁俱寂。
我恢复了一点点知觉,因为胸口就像被剜去了一大块,疼得连呼吸都成了最可怕的事情。
然后,我就又疼得晕过去了。
中间我疼醒了几次,都是疼醒再疼晕,疼晕再疼醒,在清醒的那一秒我也想过,我这运气真不是一般二般的衰,不是说中国古代就发明了麻沸散么?为啥就没人给我用点麻药?疼得我啊,只好又晕过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再一次的疼醒了,这次倒不是胸口疼,而是头顶疼,就像是被蚂蚁咬了一口,疼得我身子一跳,旋即有清凉的手指按住我的腕脉,说道:“好了,知道疼了。”
容我靠一声,我又不是傻子,我一直知道疼好不好?就是疼得没力气说罢了。
但这次竟然有力气睁开眼睛,可是两眼望出去,仍是白花花一片,我阖上眼睛,沉沉睡去。
注意,这次不是晕了,而是睡着了。
这一觉睡了很久,醒来的时候先看到蛛网密布的破败屋顶,我的手指可以轻轻的动弹,触到身下圆细光滑的纤杆,脸颊旁全是稻草,才渐渐明白自己是躺在地上。然后,才看到满室金色的斜阳,果然是间破庙。
破庙这种地方实乃江湖行走救急之最佳场馆,适合避雨、偷听敌人计划、暗杀、约会、比武……等等各项江湖活动,其中最适合的当然就是躲避仇家追杀……
挺拨的身影伫立在窗前,金色的余晖形成朦胧的逆光,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一颗心怦怦乱跳,不会真的是皇阿玛吧?
那我可真不要活了……
“姑娘,”他眼睛深遂,在黄昏晦暗不明的光线下,仿佛静暗的潭水,泛着深不可测的幽蓝:“此处不宜久留,只怕敌人不刻即至,你能走路么?”虽然是商量的语气,但其中有不可置疑的威慑,倒仿佛是命令。
我不由吸了口气,稍稍一动就痛彻心扉,真正的痛彻心扉。哪怕给我一颗芬必得也好啊,疼得我,立刻两眼泪汪汪。
那人眉头微微一皱,二话不说打横抱起了我。
我……我……我又要晕了……
帅啊!那个动作帅啊……连抱人都抱得这么帅这么孙兴这么左使……
只是……你到底是不是杨逍诶?
可惜现在不是花痴的好时机,因为帅哥抱着我正大展轻功,帅哥轻功也不错,只可惜跟韦蝠王比差得实在太远了,抱着我不过行了数里便内息不均,只听他呼吸短而急促,脚下的步子也渐渐虚浮,却仍竭力赶路。
我肚子很饿,伤口很疼,而且非常想唱歌。
跟着旅行团导游混过的人,大概都知道什么叫唱歌吧。
所以我非常郁闷,帅哥当前,不管他是不是杨逍,你叫我怎么跟他开口说人生最急是要唱歌呢?
我忍!
我忍!
我忍忍忍!
忍得我都想哭了。
忍无可忍,实在是不能再忍……我终于只得硬着头皮开口了:“那个……公子?”
他却并没有回应我,我明知他正全力施展轻功,只要一开口说话内息便浊了,所以他才会不吭声。
于是……我……非常没出息的说:“我……那个……没什么……”
然后低下头去。
我真的不晓得怎么说啊啊啊啊!
太抓狂了!
我忍!
我忍!
我忍忍忍!
直忍得我全身发抖,帅哥终于刷一下收住脚步,问:“伤口很疼?”
我完全有气无力,连嘴唇都在哆嗦:“不是。”
天色已经全黑了,月亮刚刚升起来,照见他眉宇分明:“谢逊虽被暂时引开,但他武功高强,为人精细,只怕不过一时半会儿就会发现上当,立时就会追上来。”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人有三急……
我真的不能忍了。
心一横,终于,说了。
“我要唱歌!”
后果是帅哥眉头微微挑起,非常不解的望着我。
我叹了口气,果然,我遇上的这个作者是后妈,怎么倒霉怎么尴尬怎么难堪她就怎么收拾我。
我决定认命。
于是,我很大方的对帅哥说:“麻烦你……你走开去二十步,不等我叫,你不要回来。”
好的,聪明的帅哥终于明白了。
扭头就走,刷一下就闪人不见了。
顿时剩下我独自一人呆在这荒山野岭,林深草长的地方。
一阵风过,嗖嗖生寒,连月亮忽然也被乌云遮住了,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这个……不会有老虎吧?
我真有点想哭了。
正在抖抖瑟瑟的时候,忽然远远传来了歌声,起先以为是幻觉,侧耳倾听,却真的是歌声。男子的嗓音,低沉清冽,仿佛一缕清风拂面而来。
啊啊!
虽然只交谈不过廖廖数句,但我已经记得他的声音,没想到唱起歌也这般好听。隔得甚远,唱的是什么词听不清楚,只听他轻轻敲着树干,漫声而歌,很明显是在告诉我,他还在这里。我眼圈一红,差点没感动得又要哭,我这两天咋就这么脆弱呢,可是知道他其实并没有走太远的感觉真好,起码,我不怕老虎了。
奔波了大半夜,到了天亮时分,也已经找到市集打尖,但两个人都不想说话,我是伤口疼,他想必是累的。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知为什么,伤口越来越疼,疼得我连粥都吞不下去一口,人也昏昏沉沉的,只想睡觉。
见我委顿的样子,帅哥也非常着急,但他还是十分镇定,在集市上雇了一辆大车,买了几匹马驮着茶砖,又雇了几个马夫,自己也买了一套衣裳换了,扮作是贩茶的茶商,安排得井井有条。才将我抱上了大车,对我说道:“敌人非同小可,眼下咱们只好往北去,等到了顺庆府就有法子可想了。”
我对元代地理一窍不通,也不知道那个顺庆府具体在哪里,而且伤口确实疼得厉害,所以没力气说话。再说,跟有钱的男人在一块儿,有一个好处就是万事不必操心。雇来的这辆大车不仅十分宽敞,而且非常干净。车里铺了厚毡,软绵绵的,我本来就觉得很累,在车里躺着,摇摇晃晃,不一会儿就要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长,虽然大车偶尔晃得伤口疼,但我精神不济,总是迷迷糊糊的睡着。等我彻底醒转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马队正投宿一间客栈。店小二和马夫忙着卸货牵马,我勉强爬起来扒着车窗往外看,不想使错了劲,牵动胸口的伤处,不由得哼了一声,顿时满头冷汗。就在此时,车帏一挑,露出帅哥那张非常养眼的脸,倒是十分关切的问我:“怎么了?”
我不好意思说是伤口疼,只好说饿了。
跟着有钱男人的另一个好处就是,随时随地都可以吃到大鱼大肉。
我现在充分理解为啥很多女人要傍大款,因为钱的好处实在太多了。比如现在,桌子上四盘大菜,分别是传说中的芙蓉鸡,酥骨鱼,腰肚双脆,团鱼羹,还有一大海碗我不认识的汤,热气腾腾,鲜香无比。两个人叫这么多菜,真是奢侈啊……顾不上伤口疼,飞快得拿了双筷子在手里,两眼放光瞅着这些香喷喷的大鱼大肉,咽了口口水,准备好生大吃一顿。
刚刚伸出筷子去,帅哥却道:“且慢。”
吃饭乃人生第一大事,还有什么比吃更重要的?
只见他从袖中摸出一枚蜡丸,捏碎了才瞧出,原来里面是黑乎乎的大药丸子,啊啊,好大一只风干狮子头耶……不过这颜色实在太诡异了。他道:“这是治伤的药,要饭前服下。”
这样一只药丸子,足足有核桃那么大,而且蜡衣一碎就闻到一股异味,像榴莲又不像榴莲,像臭豆腐又不像臭豆腐,总之闻着奇臭无比,我试探着拿得近些,顿时中人欲呕,真令我非常怀疑这是不是毒药。
邻桌的客人已经在掩鼻了,我两眼泪汪汪的望着帅哥,这样的东西叫我怎么吞得进去啊?
可惜帅哥竟然丝毫不怜香惜玉,只说了一个字:“吃!”
我靠,这也太不人道了!
但是美食当前,不吞下这药,估计帅哥是绝对不放我吃饭的,为了美食,狠狠心,拼了!
捏着鼻子终于将这颗大药丸子塞进了嘴里,真的是硬塞进去的,差点没噎死我。最后一手捏着鼻子,一手端着茶碗,好容易连嚼带咽,终于将这药吞进去了。
好苦!又腥,我喝掉整碗茶,都冲不掉嘴里那个怪味,真是命苦。连味蕾都被这药折腾麻木了,回头怎么品尝美食?
不过无论如何,到了元代这么久,终于可以大快朵颐了,我兴冲冲再次拿起筷子。
谁知帅哥竟然又道:“且慢!”
不会吧?这样的大药丸子,要是让我再硬生生吞一颗,我可真不活了,呜呜……
帅哥温言道:“你身上的伤势不轻,大夫再三叮嘱忌口,说服药之后切切不可以食荤腥之物,我已经叫厨房专门为你预备了白粥。”
我……我当场差点哭了出来,这样一大堆好吃的放在桌上,样样都是传说中的元朝名菜,却不让我吃,这……这简直是惨绝人寰惨无人道惨得六月飞雪啊……
但帅哥态度坚决,不让吃就是不让吃,我自知吵架吵不赢他,打架一定更打不过他,正在此时,小二从桌后端上一大碗白粥,我对着那碗粥,忽然间悲从中来,只见粥面微晃,原来不知不觉已经有两滴眼泪落在粥碗里。
我真的很想家,很想爸爸妈妈,还有一食堂的炖肘子,二食堂的炒肉丝,三食堂的烤鸡翅,四食堂的酱牛肉,五食堂的大馅肉包子……我想念我生活的那个时代,我想念一切,我只想回家……
我越哭越厉害,眼泪纷纷落下,到了最后,我已经不是哽咽,而是嚎啕大哭了。
店堂里有许多人回头看我,而帅哥似乎有点诧异,过了一会儿,他递给我一方白丝巾。
我正哭得伤心,接过去抹着眼泪,帅哥温声道:“等你伤好了,我再请你吃好吃的就是了。”
竟然还会跟韩剧男主一样哄人,动不动就说:“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可那都是女主角失恋或是失业,我既没有失恋更没有失业,干嘛也要拿这个哄我?
我抽泣着说:“骗人!”
他微笑,眉眼弯弯,十分好看:“我绝不会骗你。”
我这样伤心的大哭了一场,最后还是吃掉那碗白粥,然后回房去睡觉。
有钱人帅哥出手非常阔绰,包了客栈两间上房,照今天的说法大约就是两个豪华套间,陈设非常的古色古香,连门扇上都镂着精美的花纹。
可惜这些古董都不能带些回去现代,不然一定值钱。
帅哥在房门口与我道别,说道:“我就住在姑娘隔壁,姑娘若是有事,只管叫我。”
我忽然想起一事,我还没有请教他的高姓大名。
对了,他有可能是杨逍耶。
一想到这个,我的心就怦怦跳,两颊发烧,两耳发烫,总之连血液循环都快了一倍。
“那个……”
他转过身来,目光温和:“姑娘还有何事?”
我鼓起勇气:“还没有请教公子高姓大名……”
他迟疑了一下,但立刻回答了我:“鄙姓李,草字延瑞。”
李延瑞?
《倚天屠龙记》里好像没这个人,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根本不是杨逍。
我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的失望,不由哦了一声,说:“晚安。”
他嘴角微动,像是想说什么,但强自忍住。我蔫蔫的退回房去,关上了房门。
大约是白天在车里睡多了,所以睡到半夜时分,我突然醒了。
而且,我饿了。
一整天,就是晚上吃了一碗粥,还是非常伤心流着眼泪吃完的,能不饿吗?
挨过饿的人可能都知道,半夜里突然饿了,是件非常非常要命的事情。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就像煎烙饼一样。
一想到烙饼,更睡不着了。
干脆坐起来,给自己倒了一碗茶。
古代没有暖水瓶,茶也是冷的,喝下去更觉得饿,前心贴后背,饿得咕咕叫。
我随手推开窗子,咿呀一声,在静夜中格外刺耳。
夜晚的凉风扑面而来,风里还有清凉的露水气息,古代相对现代而言,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安静,尤其是夜晚,静得令人懂得什么叫万籁俱寂,我只听到自己的肚子,咕噜咕噜。
往下望去,黑黢黢全是树叶,一点灯光都看不到,满城都是黑乎乎的一片。这就是古代,不会像现代一样,满城霓虹流光,即使半夜也可以去夜市吃宵夜。
我很饿,所以不由得叹了口长气。
只听咿呀一声,隔壁的窗扇也被人推开,原来是李延瑞。不知是没有睡还是被我吵醒了,他问我:“怎么了?”
声音还是很温和,我有气无力:“没什么,今晚的天气真好。”
寝室里的大姐曾经教我,如果跟男人没啥好说的,那就谈天气好了,这是万无一失的话题。
他抬起头来,说:“今晚星星倒是真好。”
是的,古代没有任何工业污染的天空,乌蓝湛然,仿佛上好的墨蓝水晶,点缀着满天灿然银钉,星子大而明亮,像是无数水晶颗粒,堆在一起,满得像要随时会掉下来。
他忽然纵身一跃,身影一晃便立在了对面的屋瓦之上,清冷星辉之下,但见他长身玉立,一袭青衫如剪,倒还真有那么几分风度。
可见帅哥就是帅哥,不论穿什么做什么站在哪里,随时随地都是非常养眼的。
他仰首望星,忽然吟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我靠!
竟然敢抢我家杨逍的台词! 终于又有了一篇.:cool: 8:
我决定震倒他。
为了杨逍,我也得震倒他,不就是三句两句酸词么?我家杨左使文武双全,无论如何也不能被他抢去风头。但眼下他不在这里,只好我先代他出头了。好在我是穿越女主,中国五千年来,所有著名的名诗名词统统都知道,随手就可以抓一句来用。尤其是这个时代还不曾出现的,明诗或是清诗就好了。
于是摆了个非常文艺的POSE,施然朗声吟道:“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他蓦得回过头来,一脸的震惊与错综复杂,显然真被这句诗震憾到了。
我心中暗爽,果然是穿越女主的特权,名人名句啊,一句诗就可以语惊四座,爽啊!这是有清一代最有名的名句,果然震古那个铄今……起码,帅哥是被震铄到了。
果然,李帅哥过了半晌才道:“此句清雅淡丽,脱俗不凡,不知是姑娘自作,还是他人所作。”
我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说这句诗是我自己作的,只说:“此诗是一位朋友所作。”
李帅哥不禁微微出神,过了片刻方才道:“令友人文采风流,令人神往。如若有缘一见,真乃人生大幸。”
是啊,非常可惜黄景仁是清朝乾隆年间的诗人,如今距他出生还有好几百年呢,你是见不着了,再有幸也见不着了。
孤男寡女,在满天繁星下谈诗论词,真的是非常文艺非常言情非常浪漫的画面,奈何听见咕噜咕噜几声响,肚子竟然又不争气,实在是大煞风景。李帅哥也听到了,不由得轻笑一声,我恼羞成怒:“有什么好笑的?你晚上吃的大鱼大肉,我晚上可只吃了一碗粥。”
李帅哥脾气倒是十分温和:“是,是,在下不应取笑姑娘。”停了一停,他道:“姑娘要是觉得饿了,我替姑娘去取些点心来可好?”
一听说有点心可以吃,我顿时眉开眼笑,一时也忘了问他三更半夜能到哪里去找到点心。
星光清辉之下但见他运轻功跃向另一屋顶,几个起伏,已经去得远了。一袭青衫被夜风被激,便如一只大鸟,无声无息滑翔在半空,虽然比不上臭蝙蝠那样绝妙,但身法极是灵巧好看。
我想起来,自己虽问了他的名字,却忘了问他师出何人,是哪门哪派,又因何事跟明教结下梁子。
在这个时代,跟明教结下梁子日子一定会不好过,想到这点,我就忍不住唉声叹气。这是明教非常辉煌的年代,教众如云,到处都是农民起义,连韩林儿朱元璋徐达常遇春等等历史名人都是明教中人,再过几十年,还会横空出世超级大BOSS张无忌张教主。虽然我很鄙视他的优柔寡断,但我非常喜欢赵敏,我向来对此类妖女颇有好感,看《倚天屠龙记》的大结局,曾大叹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而张无忌得此佳偶,竟然还跟周芷若粘粘糊糊拎不清,实实是太没眼光了!
在我胡思乱想了许多事情之后,李帅哥终于回来了,手中真的托着一只纸包。
我欢呼一声,他几个起落跃到窗外,携了我的手轻轻往外一提,让我轻飘飘的同他一起落在屋瓦之上。
还别说,半夜坐在人家屋顶上吃点心,真是人生一大乐事。脚下是比次嶙峋的屋瓦,远处是连绵起伏的房顶,而手中纸包里不仅有玫瑰糕,桂花糖,松子糖,还有梨肉条,山楂饼,我吃得津津有味,夸赞:“味道真不错,三更半夜,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李帅哥笑道:“三更半夜,当然是偷来的。”
我没想到他这么坦白,两个人不由得相视哈哈一笑,我分了一些给他:“你也吃。”
他笑道:“多谢姑娘,在下晚上吃的大鱼大肉,一点也不饿。”
哼,小气的男人,一句话就记我的仇,不过看在他偷来这么多好吃的份上,就不跟他计较了。我坐在屋脊之上,背靠兽鸱,脚踏瓦片,身心愉快的大啖特啖元代糕饼,一时之间高兴的哼起了小曲。
听我塞满食物的嘴里还含糊不清的唱着歌,李帅哥觉得很好笑,他问:“你唱的是什么?”
我又往嘴里塞了一块玫瑰糕,口齿不清的告诉他:“《小女子》。”
帅哥果然没听明白:“什么?”
“《小女子》,”我大嚼特嚼山楂饼,得意洋洋告诉他:“歌词很长,还有Rap部分哦,但我全记得。”
李帅哥拿他漂亮的桃花眼看着我,当然在元代跟一位帅哥解释什么叫Rap显然难度甚高,于是我干脆用了另一个词来说明:“就是不仅有唱曲,还有念白。”
哦!这下帅哥恍然大悟了。
他笑着说:“没想到你还会唱曲。”
那当然,本姑娘才艺双全,在现代不参加超女选秀是因为为人实在太低调,在古代没有被发掘是因为时运不济。(某匪不禁仰天长叹:此人脸皮简直太厚了。女主伸腿PIA飞某匪:我叫你凑字数!叫你凑字数……抱头鼠窜下……)
李帅哥道:“不知在下是否有幸,一聆姑娘清音。”
说得很客气,其实就是耸恿我唱歌嘛。
其实我很想拿并列穿越十大金曲榜之首的《沧海一声笑》或者《笑红尘》来震憾一下李帅哥,但是基于上次在客栈卖唱《随遇而安》惨败,所以我对演唱此等豪放脱俗的歌曲不由得持谨慎态度,但现在吃饱了,帅哥又非得耸恿我唱一唱,看在他半夜替我偷点心的份上,我就唱一首给他听得了。
他要敢说难听,我就逼他把剩下的这些点心全吃下去好了。
于是抹了抹嘴角的点心屑,随手拿起一片瓦,轻敲屋脊打着拍子,你别说,古代的瓦片很薄,弧度又很好,敲起来声音轻脆如磬,开始唱:
小女子若流水 清澈易看透
自古有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万般情 柔又柔 滴水穿石没怕过
不站在危险背后 握紧小拳头
我不问永远 也不对你太黏
对与错 谈笑过 小女子不委曲求全
甜甜笑 不计较谁的爱多
梦还很大 不愁你会牵谁的手
君子心 不捉摸 曾经拥有已经足够
随风过
你若要走不相送
小女子 幼家贫 礼数皆不懂
却像山坡小草般 风吹也不倒
任肩膀 千斤重
都能用微笑弹空 穿越烦恼和忧愁
擦亮了夜空
甜甜笑 不计较谁的爱多
梦还很大 不愁你会牵谁的手
月朦胧 映眼眸
小脚一步山河动
容小女子 这厢有礼天边走
……
我唱得正得意,忽然只听“砰”一声,底下有人推开了窗子放声大骂:“谁他妈三更半夜在这里鬼哭狼嚎!”
吓得我手一抖,纸包一倾几块糕饼全都洒了出去,啊啊点心!一时情急倾身抢出去,踩得屋瓦唏里哗啦一阵乱响,脚下一滑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眼睁睁就一个倒栽葱要落到屋顶外去了,幸好李帅哥及时扑出,抓住了我的衣袖,我大半个身子已经悬在空中,唯有一只脚还踏在瓦铛之上,只是去势太猛太快,只听“嗤”一声,单薄的衣袖竟然撕裂开来。
“啊~”
惨叫声……风声……两手乱抓……
此刹那镜头参照林青霞版《东方不败》东方不败跌下悬崖章子怡版《卧虎藏龙》玉娇龙跌下深谷……
自由落体运动中,所有的衣袖衣袂都被风吹得飘飘若举……相当的唯美……
但如果下一秒就要被摔死,那可就一点也不唯美了……
谢天谢地,我是穿越女主,身边不巧还有一枚武功不错的帅哥。
所以在电光火石石破天惊千钧一发的危机关头,帅哥终于抓住了……哦不,抱住了我……
特写,星空、夜风、衣袂、旋转、缓缓、降落……
就在这非常经典的旋转还没有转到第三圈时……只听“嗖”一声锐响,一枝冷箭已经迫在眉睫,眉宇之间似乎已能感觉锋锐箭簇的森森寒意,李延瑞应变奇快,身子极力后仰,在我的尖叫声中,箭芒堪堪擦着我的脸颊飞过,直吓得我魂飞魄散,我们两个已经翻滚着落在地上。虽然有李帅哥垫在底下,但这一跌震动我的伤口,顿时疼得我连哼都哼不出来。
啊啊,我只是在半夜唱首歌,虽然扰人清梦,但没必要就冷箭侍候吧?
只听破空之声不断,羽箭如蝗纷至沓来,李帅哥拖着我躲入树后,这树在墙下形成一个死角,一时箭倒射不到我们,只听嗖嗖连声,羽箭不断跌落在树旁。
我非常不清楚目前是什么状况,但很明显有一大堆弓箭手埋伏在暗处想要我们的命。
李延瑞听我呼吸急促,于是问我:“是不是伤口疼?”
我只说:“不要紧。”
废话,现在都快万箭穿心当刺猬了,比起怎么想办法逃命来,伤口那点疼算啥。
只听外面的箭声渐渐稀疏,最后忽然一静,我不由得一喜:“他们的箭快没了!”
李延瑞微一凝神,道:“不是,他们停了放箭,是打算逼近上来。”
果然黑暗中影影绰绰可以看到数十人渐渐围拢来,步步缩小包围,而这些人手中所执在星光下看去亮晃晃的,全是雪亮的长刀,而我们身后就是墙,看来是无路可逃,瓮中捉鳖。我瞪着这些人一步步逼近,真是一步一步,每一步都像是在踩在我的耳膜上,震得我心怦怦得狂跳。眼睁睁看着这些人逼近不过两丈有余,只听为首的人一声低喝,似乎是外语,没想到在元朝也流行说番文。只见所有的人却停下了脚步。我顾不上胡思乱想,紧紧抓着李延瑞的衣袖,牙齿格格作响:“又停了……”
李延瑞的声音倒显得十分平静:“他们这是占好方位,好一鼓作气,一涌而上将我们乱刀砍死。”
前面的话我都没听太清楚,我只听到最后四个字,顿时绝望。
我不要被乱刀砍死!
怎么样都要想点办法出来!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玉皇大帝佛祖如来基督耶稣真主安拉神灯阿拉丁……你们快显灵!!!
非常灵验,我刚刚祈祷完毕,救世主已经威风凛凛的登场了,比他上一次出场还要更威风凛凛。只闻长啸一声,震得我耳膜发麻,忍不住伸手去捂住耳朵,星光之下只见他一头长发灿然如金,华丽丽的十分醒目。瞬间已经抓住一个弓箭手,只听咔喀一声,已经扭断了那人的脖子。余下的人哗然大喧,鼓噪着纷纷拉弓向他放箭,急箭如雨里,只见他长袖急挥,无数羽箭纷纷跌落在他身侧,紧接着又抓起一个弓箭手,又咔喀扭断了那人的脖子。众人心惊胆寒,齐齐举刀向他攻去,而他哈哈大笑,指东打西,片刻之间已经连毙数人。
为首那人见势不妙,唿哨一声,众人执刀相护,缓缓退去。
谢逊亦并不追赶,只是转过身来,双目炯炯盯着我们。
救世主竟然是金毛狮王谢逊,想不到啊想不到。
这个……为啥有一种走了狼群来了猛狮的不详预感呢?
我承认我胆小,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地上尸横遍野,真是是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而谢逊如一尊铁塔般,又逼近一步。
我很想懦弱的晕过去,可就是晕不了。我连眼珠子都不敢乱转,唯恐他狂性大发一把抓住我,也咔喀一声扭断我的脖子。所以他一伸手,我就吓得紧紧闭住眼睛,过了半晌没有动静,又忍不住睁开眼睛。谢逊却是盯着李延瑞,摊开蒲扇样的大手,只说:“拿来。”
李延瑞冷笑道:“我武功远不及你,要杀便杀,但若想我双手奉上金牌,痴心妄想!”
谢逊目光转动,虎虎生威,说道:“好!倒是条汉子。既然如此,我便给你一个机会与我比试,让你输得口服心服便是。”
李延瑞道:“此事与这位姑娘无关,请狮王放她走,要杀要剐,我一人承当便是。”
谢逊转头瞧了我一眼,道:“这丫头被我掌力所伤,竟然还能站在这里,你定是给她服了什么奇珍灵药。但再好的药也不过镇住一时片刻,她的伤没得治就是没得治,顶多三个月定会一命呜呼。难道你还想白费力气,想让她多活几日么?”
李延瑞怒道:“大丈夫立世,但求尽心尽力,全力以赴。”回头看了我一眼,只说:“还不快走!”
我腿发软,根本走不动。耳中嗡嗡的一片蜂鸣,谢逊的话就如同晴天霹雳,将我的整个人都劈得粉碎。
有一种刻骨的寒意,慢慢的从心底升起。
我不想死!
我不想这样!
一定是我听错了,要不然就是谢逊在胡说八道。
我的膝盖发酸,我知道自己在瑟瑟发抖,因为我听到自己的衣服窸窸窣窣,听到自己的牙齿在格格作响,我很怕,很怕。
原来我已经哭了。
我非常怕死。
不管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我都怕死。
我想活着,我想活着回我的那个时代,活着回去见我的爸爸妈妈,还有朋友同学。
我还没有拿到博士学位,我不要死!
我不要不明不白的死在古代!
我很想放声大哭。
我像小孩子一样拿手背胡乱拭了拭眼泪,却拼命仰起头来。
我绝不会让谢逊看轻了我,我不会让这里任何一个人看轻了我。他们武功这样高,随随便便就能取人性命,他们这些所谓的大侠,一掌就可以断人生死,视人命为蝼蚁。可是我不会让他看轻了我,我虽然武功又差,运气也不好,在江湖里更是无名小卒,他说出我的伤势的时候,语气就像要碾死一只蚂蚁,可是我不是蚂蚁,我断不会让他看轻了。
所以我竭力把头抬起来,说:“我不走,我要跟他一起,你要杀便杀就是。”
有一只手伸过来,握住我的手,那掌心很温暖,但我的心已经冷透了。
谢逊打量着我,仿佛有点意外。最后他说:“好,你们两个联手,若是能赢得了我,我便放你们走。”
李延瑞的武功跟他差太远,我更是。
可是我绝不坐以待毙。
哪怕最后真的伤重不治,我也不要死在他面前,绝不。
所以我拿话挤兑他:“比就比,但比试什么功夫,得由我们挑。”
谢逊中计了,因为我看过不下二十遍《倚天屠龙记》,而他没有。
果然他答应得很干脆。
此人少年得志,武功绝世,自入明教后几乎是从未遇挫,所以自负如斯。以为不论比试什么,我们都赢不了他。
李延瑞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不是张翠山,也没有张三丰教他那套书法,我们不能跟谢逊比写字。
我脑子里转得飞快,我在想我们到底要跟谢逊比试什么,才能赢他。 $支持$ $支持$ 踩一脚先.......:D 等的我都快要忘记前面的内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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