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婉守在上官流云的房门口,李大路在沙发边上坐着,上官流云拿到小暮的骨灰后,就一直不肯出自己的卧室。洛婉知道他不好受,从来没有受过挫折,却在最短的时间内失去自己最爱的两个亲人,而且还有一个眼睁睁地在自己面前坠楼而死,他受的打击太大了。
有脚步声从前院里传来,洛婉站起来,却看到了沈玑,她现在天天都来这个家,脸上挂满了对上官流云的关怀。
她来到上官流云的房边,轻轻地敲门,很风情万种地喊着:“流云,快出来吧!我都担心死了。”
门边传来“砰”的一声,然后是玻璃破碎的声音,一定是上官流云对她摔了花瓶,她飞速地扭头,盯着低着头的洛婉,看不到洛婉的表情,但那个女人一定在嘲笑自己吧!
沈玑的愤怒已经摧毁了理性,她本来拥有一切,却被这个女人一点点地抢走,抢得干干净净,最可恨的就是这个女人的脸上,总是挂着一种淡淡的东西,平静,不屑,看破一切。
她的高跟鞋踏到大理石板上,很响,沈玑走得很快,洛婉与李大路相视苦笑,这两个人都不知道拿这个任性的像大小姐一样的沈玑怎么办。
不一会儿,有车停在了车房前,听到几个脚步细细地踩石子路要进来,洛婉与李大路抢先迎在门边。
善清爷爷从门外走进来,看着站在门边的洛婉和李大路,然后说:“上官流云在哪里?我刚刚在车上都听管家说了,唉,这事我也早就料到,我这次来是接小暮的骨灰去我那,把他和他奶奶的放在一起,也能有个伴儿。”
“爷爷,你是怎么知道的?奶奶又是怎么死的?”
“唉,我早就提醒过上官清,说她家里血灾过大,如果再这样下去,将有人要万劫不复,上官清年轻的时候,也曾经遇到过我师傅,学过一两招看术,知道看家宅气象,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才下了牺牲自己的承诺,要渡那些被小暮给杀掉的女娃儿的灵魂。”善清爷爷摇着头说。
“奶奶是自杀死的?”洛婉惊问道。
“当然不是,只不过是用折寿的方法来求得上天的怜悯,减轻小暮的罪过,承担了这个上官家族的一些怨气而已。”
善清爷爷望着她的脸说:“你不必担心,我定会劝回上官流云不要辜负奶奶的一番心意。”
“好好。”洛婉第一次露出了宽心的笑容,她让管家去请这个老神仙进城,就是为了让善清爷爷帮小暮超渡一下,她也知道,只有他可以劝到上官流云,让他走出阴影。
善清爷爷走到紧闭的房门前,轻声说道:“缘起缘灭,因果轮回,流云,这样的爱恨纠缠你要执著到什么时候?把小暮放下吧!让他可以不留恋你,去找一户好人家投了,你现在的恋,对于他来说是一种执著,有了执著,他就放不下。”
半天,门缓缓打开了,上官流云走了出来,怀里紧紧地抱着小暮那白玉制的骨灰盒,抵在胸口,他的脸上没有泪,但眼神是空洞的。他把骨灰盒慢慢地交到善清爷爷手中,手指却握得紧紧地,看着善清爷爷那安详平静、超透万物的眼神,他的手还是一点点地移开了骨灰盒。
终于还是交了出去,他感觉自己身体的某一个部分被抽空了。
善清爷爷并没有多看他,只是转身就走,走过洛婉的身边,站了久久,还是回过头来,命洛婉道:“拿出右手来。”
洛婉呆呆地把手伸出去,只见那个善清爷爷从怀里掏出一根很旧的红绳,要给洛婉系上,小女孩见状大惊,阻止道:“爷爷,这是续命绳,这是留给你最后的时候再用的,你怎么能给别人,你找了这么多年,才找到这么一根。”
“续命绳!”洛婉大惊,手一缩,“爷爷,我承担不起这么大的礼。”
“哈哈,我已经一把老骨头了,多活几天少活几天又怎么样呢?但你没有注意吗?你的绿门之约已经快到期了,如果没有续命绳,你很快就会死了,你为什么不告诉这两个男人,他们为什么都不保护你?”善清爷爷质问道。
“什么?”两个男人大吃一惊地望着洛婉,一直都听到寻找绿门,却不知道到底只有几天就到期,而且也不知道到期后,洛婉会死。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上官流云的眼睛都红了。
善清爷爷把续命绳给系上,然后说:“可惜我只找到了这一根续命绳,如果可以找到另一根续命绳,把左手也绑上,你就有机会撑到找到绿门的时候了。”
“那怎么办?”李大路问。
“你以为续命绳是那么好找的吗?”小女孩责问道,这已经是爷爷最好的宝贝了,本来是用来续爷爷的命的。
“没关系。”洛婉摸着那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红绳,有一点旧,但那种红却很舒服,她抬起头笑道:“真的没有关系。”
是善清爷爷往外走,边走边说:“你既然和续命绳如此有缘,好好想想,你生命里有没有出现过让你恋恋不舍的红绳,有没有一根红绳能牵动你所有的回忆,有没有一根红绳能让你感觉到温暖,那根绳说不定就是你的续命绳。”
洛婉的回忆一下子就到了童年。
年幼的她跑到母亲面前:“妈妈,我也要项链,隔壁的兰兰都有了。” 母亲从忙碌的厨房里抬起头来,摸了摸她的头顶说:“可是,妈妈没有啊!”
她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儿时的她认为那是一件天塌了的大事,没有项链就没有了和小伙伴在一起玩的机会了。
母亲看着她的眼泪,忽然解开头发,一根长长的红绳到了手中,母亲在红绳上系了一个耳坠,很简单地戴在了洛婉的脖子上,那根红绳就是母亲给她最好的爱。
那根项链最后去哪里了?找到红绳也许能找到希望,一线生机冒了出来。
眼看着善清爷爷出了门,两个男人围上来问:“你有没有感觉到温暖的红绳?”
“有是有,可是,应该是放在家乡没有带出来,都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也不知道放在哪里了。”洛婉想了想回答。
听到这句话,上官流云回过头对着管家吩咐:“快去把直升机给开来。”
洛婉回过头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上官流云拉起她就往外走,李大路还在那里怔呆呆的,上官流云叫道:“还等什么,现在就去洛婉家乡,把那要命的玩意儿给取回来。”
三人一出门,只见门口正站着一个女子,是沈玑,看到上官流云出来,脸上堆满了笑想迎上来,但是看到上官流云那么急地往后面草坪走去,就一边走一边问:“这是去哪里?”
“去洛婉的家乡。”李大路没好气地回答。
“我也要去!”沈玑跟在后面说。
“你去做什么?你能帮什么忙?”上官流云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说道。
沈玑的眼里含着泪,楚楚可怜地望着这三个人说:“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很害怕,我要跟你们走。”
洛婉心一软,拉着她的手说:“走吧!反正多一个人找东西也好。”后面那句话是说给上官流云听的,上官流云冷哼了一声,什么也不说就走了。
直升飞机很快就来了,巨大的气流把树叶都吹得向后倒,四个人坐了进去。
这是一场和时间赛跑的游戏,如果洛婉输了,那么付出的代价将是生命。
直升机飞了几个小时才到洛婉的家乡,一个山清水秀的小镇。那是一个非常古老的小镇,直升机停在一所小学的操场上,四人一下来,洛婉就往家里跑,来不及去回答那里乡亲好奇的问话了。
家早就搬空了,妈妈死去,爸爸已经离开家很久了,而自己也早就独立地去外地求学,也很少回来,虽然房子还在那里,可是,推开门,灰尘都呛面而来。
洛婉指着阴暗处那一排抽屉说:“很可能在那里,是一根红色绳子,上面系着一个很普通的耳坠,做成项链样,因为不值钱,一定不会有人拿的。我去阁楼上的旧箱子里翻一翻。”
洛婉搬来梯子往阁楼上爬,而上官流云和沈玑就打开抽屉开始翻。
沈玑的眼前一亮,一根红绳闯入眼帘,上面分明坠着耳坠,正想伸手去拿,楼上李大路的喊声传来:“洛婉,洛婉,你怎么了。”
上官流云忙往梯上走,而沈玑就趁机把红绳握在手里,收进了随身的小包。
洛婉一上到阁楼上,到处都是灰尘,铺天盖地地对她扑来,她一阵头晕,捂住嘴。
她去搬自己家的箱子,一个个地打开,衣服都丢到积着厚尘的地板上,更是腾起一阵烟雾。
她翻着,丢着,什么也没有,都是一些旧衣服,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准备转身离开,忽然发现阁楼边有一张小床,那小床下忽然响动一声。
是什么?难道是耗子,很久没有回来,这屋也破败了。
她小心翼翼地弯下腰去,忽然发现,有一双手往外一伸,五指尖尖,而那双手却绝不是活人的手,因为上面布满了尸斑。
她往后一退,跌倒在床下,那双手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咬了咬牙,这到底是谁,有什么要告诉自己的吗?到这个时候,洛婉什么也顾不上了,她站起来走到床前,忽然一把揭开了床,床下哪里有什么人,只有一个小木箱在那里放着,看得出真的年代久远。
她打开来看,只见一些很古老的用品,梳妆镜啊,胭脂啊,结硬的水粉啊,一块手帕,一个木梳。
什么也没有,她翻了翻,看得出这是一个女子的用品箱,但这又有什么可奇怪的,那个手提示自己什么呢?
洛婉手指忽然被扎了一下,痛得缩回来,低头一看,是一根绣花针,后面还是有一根长线,线是红色的,那种红,洛婉也是那样的熟悉。
这个针是否是绣那个红色绣花鞋的针?她开始拼命地翻箱子,想找到那双自己想要的红色绣花鞋,每次自己遇险前总能看到那双鞋,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秘密。 正在翻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背后似乎有人站着,猛地一回头,什么也没有,左右看了看,还是什么也没有。
也许真是疑神疑鬼,她不敢多想,放下东西就往外走,关箱子的时候怔了一下,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
她双手颤抖地拿着镜子,慢慢地往自己的脸上照去。
那镜子中是自己惊恐万分的脸,镜子往下移,移到自己修长的脖子,移到自己的肩上,只见左肩上踩着一只鞋,镜子再往后移,右肩果然也有一只鞋,只不过,这次鞋上真的站着人。
刚刚自己四处看了背后和两侧,可是,原来鬼是立在自己肩上的。
她不敢往上看,只见那个鬼踩着自己的两肩,立得稳稳的,而这次自己终于能看清绣花鞋了,鞋帮上还有两个小字。
“殊儿。”
她念了一句,忽然嘴里喷出一大口血来,胸口一痛,整个人都倒在地上,感觉头昏眼花,一种生命流失的感觉很强烈地袭击着她,她扭过头去,看着青石路铺的街道,忽然那街道入眼处所有的门窗都是绿色的,一扇扇全都是碧绿的门。
李大路和上官流云听到楼上的地板的重响,心道不好,都上了楼,只见洛婉倒在地下。好不容易两人把她扶起来,放在床上,这个时候洛婉已经是半昏迷了。
李大路看着洛婉的气息渐弱,知道她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回头望了上官流云一眼,两人一看就心里明白,开始叫乡亲进来,上官流云大把大把地给钱,让这些乡亲挖地三尺地找,而沈玑也在里面忙个不停,只有李大路与上官流云守在洛婉身边。
时间已经到了,如果不是有善清爷爷送的续命绳,洛婉现在已经撑不下去了,但是,她还是在强撑着,不到最后一刻,她绝对不会放弃。
洛婉已经陷入了半昏迷,在床上不停地喊渴,所有的水喝下都没有用。李大路看到洛婉这个样子,想到刚刚善清爷爷走的时候轻轻说的那一段话:“天目者的血是最珍贵的,虽然不能破绿门,但至少可以撑一段时间,你好自为之,如果强撑不下,不要勉强。”
李大路忽然举起手腕放在嘴边,狠命一咬,血如小溪一样奔流而下,他把流血的伤口放在洛婉的唇边,血一入口,洛婉那苍白到透明的脸上又多了一丝血色。
上官流云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血红着眼回过头来说:“给我找,找到了要什么我都可以给。”
他蹲下来,握着洛婉的手,忽然很脆弱地对已经昏迷的洛婉说:“求求你,不要死,不要再抛弃我了。”
沈玑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心里腾起的怒火足已毁灭一切,她捡了一个打火机,跑到外面,她要亲手烧掉这根红线,虽然她不知道红线有什么用,但她却很明白,没有这根红线,洛婉必死无疑。
小镇里的人都聚集在了洛婉的家里,挖空心思地在找那根红绳,有很多红色的线都被找出来,红毛线,红布条,就是没有那个带着耳坠的红绳。
上官流云心急如焚,在洛婉和李大路边上转来转去,一边喊别人叫医生,一边喊着给李大路输血,所有人都随着他的指挥,六神无主地跑来跑去,整个小镇都像是疯了。
沈玑冷笑着退到一个黑暗的角落里,这是洛婉家的后院,有一棵槐树立在一边,她跑到树后面,确定没有人可以看到自己后,从袋里摸出那根红绳,另一只手拿着一个打火机。
她右手很坚定地点燃火焰,那蓝色的火苗一下子蹿得老高,一次性的打火机好像还很新,她狞笑着,把火苗往红绳上凑。
那红绳一遇到火,就往上面缩起,很快外面都有一点焦了,只要再过一秒,这红绳就达到了着火点,会化为灰烬。
同时,屋内传来了洛婉尖利的大叫,她在昏迷中忽然痛苦地抽动着,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牙关紧咬,已经脸色苍白的李大路一看这种情况,发疯样地按着她不停抽动的身子,对上官流云说:“扳开她的嘴,不然会咬断舌头,会死的。”
上官流云紧紧地按住她的头,感觉洛婉像是要着火似的,握着洛婉的手,入手处的佛珠居然烫得让人受不了,像已经烧红了。
沈玑看着红绳只是焦,却总是也着不了火,像是烧在玻璃上一样,非常奇怪,她使劲地凑上去烧那根绳子,终于,她感觉到绳子一震,像是有什么断掉了。
上官流云和李大路都呆呆地看着洛婉的手忽然一松,人平静下来,那痛苦似乎已经过去,而代替的却是永远的沉睡。
洛婉的手打在床沿上,滚烫的佛珠的线断了,四处飞溅,这个佛珠已经尽力在承担洛婉的痛苦,现在终于也已经断开来了。
洛婉陷入了真正的昏迷,任谁都看得出,她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撑不了多久了。
李大路把血手往上凑,她已经不知道吸了,李大路一次又一次地凑上去,但那血沿着洛婉的唇角慢慢地溢出,她喝不进去了。
上官流云拍打着她的脸,心一寸寸地沉下去,这个时候谁还记得谁爱谁,只要能活过来就已经很好了,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啊!刚刚还在和自己说话、走路,忽然一下就倒下了,马上就要在自己面前死去,那样的感觉真是如此地让人无法接受。
上官流云的头嗡嗡作响,他跪下去捡那些佛珠,奶奶的心爱之物,他知道是奶奶年轻时候的陪嫁品。
那佛珠越来越热,热得根本无法拿起来,上官流云不知所措,他没有任何办法了。
树后的沈玑正兴奋地烧着红绳,可是火苗晃了几下就灭了下去,身陷黑暗,她一边怪着小镇这个破地方,一边再打着打火机,但火苗好好地又忽然灭了,像是让人吹了一口气吹灭了。
沈玑感觉怪怪的,脖子的侧面也有一点阴冷,像是有人在慢慢地吹气,她顾不得许多,再次按燃了打火机。
那一点火一下子划亮了周围的一团黑暗,在火光闪闪中,她发现自己手中拿的红绳上多出了一根长长的青丝。
红绳上怎么会有头发呢?她的手抖了,这绝不是自己的头发,因为自己染的是酒红色的,这根头发很柔,一看就不是自己的。
她心里开始发慌,不敢再打火,只好用牙去咬那根绳子,入嘴处柔软,像是唇吻上了什么东西一样。
那种感觉,冷冷的,滑滑的,像是人皮。 难道有人在自己左右?她按下打火机,面前的景色让她呆呆地站着不动,自己手里拿着的红绳上,还提着一个人头,那是一个美丽的女子的头,但眼睛却呆呆地望着自己,嘴角流着鲜血,而修长的颈部,还有一个红红的咬痕。
刚刚自己咬的,并不是红绳,而是这个女人的断颈,沈玑额头上的汗大滴地滑落,那个人头缓缓开口说:“你为什么烧我的绳?”
“啊!”一声尖叫,沈玑转身就跑。
沈玑尖叫着往回跑,屋里所有的人都停住了动作呆呆地看着她,她看到别人都看着她的手,她的手里还拿着那根红绳。
上官流云的脸冷若冰霜,一把夺过那绳子,沈玑立刻说道:“这是我刚刚在屋外的小石板下发现的,太高兴了。”
可是,她的脸任谁看都看不出是高兴,那笑太过牵强,但上官流云已经不想再去理会她了,他转过去,李大路的嘴唇已经发白,再任伤口流血不止就危险了。
那红绳一放到洛婉的手中,洛婉的眼睛就睁开了一下,恢复了一线生机,只不过头一歪,又沉沉睡去,而李大路也是一头栽倒,上官流云还是在那里吼叫,现场乱成一团——抬李大路去止血的,把东西搬回原位的,做饭菜的……
而沈玑呆呆地立在那里,像是被别人给敲傻了头,她的心里又怕又恨,但是洛婉的命是保住了。
夜沉沉而静,洛婉从昏睡中慢慢醒来,自己并不知道是被人从鬼门关上给硬生生地拉回来的,只是感觉头重脚轻,看着不远处已经卧在椅子上累得不成人形的上官流云那张熟睡的脸,脑子里似乎又听到了上官流云的声音:“快点,快点找。”
在昏迷间,那个声音一直都在喊自己不要真正地睡去,她好不容易支撑着自己坐了起来,手伸向那个水杯,不忍心叫醒别人,自己刚刚的昏倒一定给大家带来了很多的麻烦。
她很费力地从床上坐起来,看到自己的另一只手,那根熟悉的红绳正系在手腕上,她记得自己像是已经落入了深渊中,忽然手中一紧,就被一种力量给拉了回来,而当时手腕的力量就是来自这根红绳。
但她的身子还是非常地虚弱,完全没有办法自我控制,手是发着抖的,口干舌燥的她,只得一点点地移动着身子。
窗外不远处,站着沈玑,她一直都没有睡意,刚刚的惊吓让她回不过神来,她说服不了上官流云去睡觉,只有恨恨地站在窗前望着洛婉,看着洛婉拿不到水杯,鼻子里冷哼一声,就甩手而去,自己去找地方休息了。
洛婉还在努力,忽然水杯边出现了一只手,那只手,是那样的熟悉和温柔,洛婉眼前一花,似乎看到已经死去的母亲拿着水杯向自己走来,而自己却一下子回到了童年,生病倒在床上,母亲拿着化好的白糖水,温柔地从床那边走过来。
她呆望着母亲,嘴里念道:“妈妈,妈妈。”心里有一千个疑问,不知道母亲这一刹是人是鬼,自己是陷入了回忆,还是坠入了幻境。
母亲端着水杯过来,样子一点也没有变,她想伸出手,去摸摸母亲,却没有一点力气,母亲的脖子上似乎挂着自己要找的红绳。
洛婉抬起头,看着妈妈,轻轻地问道:“妈,一直都是你在守护着红绳吧!”
母亲却总是微笑不语,端着水杯坐在自己的床前,小时候洛婉一生病,母亲就是这样端水坐着,虽然不能代替洛婉的病痛,但也愿意陪着自己的女儿,给她讲故事,唱歌。
果然,母亲开口唱歌,母亲未出嫁时,曾经跟着村里的戏班子学过几句,后来随着电影、电视、娱乐的发达,戏班子早就已经解散,但母亲的嗓子非常甜美,一唱歌就能带给人平静的心情。
这歌听了很多次了,是母亲最爱唱的,那歌词却一句句地敲打着洛婉的心:“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洛婉心底涌起一阵无边的凄凉,听着这歌,眼睛里忽然涌出了泪,仿佛看到了情人的远行,看到了深深的寂寞。
母亲唱完歌后,深情地望着洛婉,人形渐变透明,慢慢地消失在洛婉的面前。
洛婉大惊,对着母亲的身影伸手过去,嘴里叫着:“妈妈,妈妈,不要走。”
有一只手伸过来摇着她,她睁开了眼睛,看到上官流云的脸,他很高兴地望着她,嘴里念道:“你终于醒了,洛婉,怎么了,你做噩梦了吗?为什么一脸的泪。”
洛婉看着上官流云半天回不过神来,难道自己刚刚真的只是在做梦,她一扭头看了看那个水杯,果然还是摆放在自己手拿不到的地方。
她摸摸自己的脸,湿湿的,刚刚看到的母亲难道只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一个梦而已?
上官流云扶着她坐了起来,给她喂了几口水,她微微缓过气来,又开始想刚刚那个梦,越想感觉越奇怪,如果是梦,为什么自己会如此清楚地记得每个细节呢?但如果不是梦,为什么母亲不明对自己说了要说的话,而是唱歌呢?
她忽然感觉到自己嘴里的一股血腥味,她吐吐舌头,对着上官流云说:“难道我刚刚喝的是血不成,为什么这水里有一股血腥味?”
洛婉自以为这是一个缓和气氛的笑话,可是,上官流云的脸黯淡了下去。
她想到了什么,握着上官流云的手问:“李大路呢?怎么不见他人。”
“他在休息。”
上官流云轻轻地回了一句,目光转向一间小房。
洛婉气气地坐起来,对着李大路休息的小房说道:“怎么能这样?我刚才好,他就不出来看我,居然自个儿跑去休息了。”
上官流云却了阻止她说:“他是失血过多,正在调养。”
“失血过多?”洛婉很担心地问,“怎么搞的,他受伤了吗?为什么会受伤?”
上官流云看着洛婉担忧的眼神,忽然一咬牙说:“不小心被一个东西给撞到了,你先别担心,你刚好,不要再劳神,他也没事,只是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洛婉放心地睡去,但那一夜,脑子里翻来覆去的都是那几句歌词,从远远的地方传来,却总是清清楚楚地钻进了自己的耳朵里。
为什么母亲家里会有那些古老的妆物,为什么母亲会唱这样凄凉的曲子?这到底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洛婉一夜都在思考这些问题,时间太短,虽然她系上了续命绳,但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她在天刚亮的时候决定去母亲的村里问问那个戏班子的老人,这个曲子到底有什么来头。 第十八章 戏迷
天亮了,阳光透过木窗从外面移了进来,洛婉的气色好转,喝下了粥之后,她就和上官流云说了要去母亲生长的小村庄去看看,李大路也从小屋里出来,洛婉高兴地拿起了包。
这时沈矶却带来消息,原来小村庄里的人早就全搬走了。洛婉失望地说:”算了,认命吧!我们回去。”
“回哪里去?”上官流云与李大路一起问道。
“回城里啊!我想了想,还是要找善清爷爷去说一件事情,不知道善清爷爷会不会唱戏啊!”
洛婉一边往外走一边问上官流云,上官流云很奇怪地望着她,难道她这个时候还要找人去唱戏吗?莫非是烧坏了脑袋?
回城的路上,大家都静静地坐着,这一趟虽然有惊有险,但总算是找到了续命绳,只是未来的路更迷茫了,洛婉心里虽然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却不知道从哪里入手。
算了,什么也不要想了,日子过一天算一天,洛婉把头靠在座位上,看着天边的云变幻莫测,就像自己的人生。
一进城,上官流云已经安排好,四人驱车又直奔善清爷爷的住处。那地方还是那样的山清水秀,小女孩迎了出来。
“小妹妹,爷爷呢?”上官流云问道。
“出去了。”小女孩对上官流云倒是比较热情。
“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洛婉着急地问,小女孩嘴巴一歪,她不喜欢这个大姐姐,每次来都给爷爷找麻烦。
“不知道啦,爷爷出去一般都不会告诉我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小女孩说的倒是真话。
洛婉坐在台阶上,埋头叹气,几个人立在她面前,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洛婉感觉自己真像一只无头苍蝇,走到哪里,哪里都没有路可走。
她坐在那里,把上官流云与李大路、沈玑都支开,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坐一下。上官流云去给奶奶和小暮的骨灰上香,李大路坐在不远处的桌前喝茶,他脸色还是那样的苍白,沈玑却早就不耐烦,一屁股坐在最凉快最舒服的地方,打量着四周,看有没有人注意自己。沈玑坐了一会就跟着上官流云进了那间摆放着奶奶与小暮的香灰的小房里去了。
沈玑要把握住这个时机,对上官流云告白,不管是为了自己将来的前途考虑,还是上官家的财势,或者是因为这个男人本身的优秀,她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沈玑整理了一下衣服,在窗户的反光中打量了一下自己,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自己都比洛婉要优秀得多,长相,身材,智慧,怎么可能输给那么一个长得不好看,而且还老是惹麻烦的女人?
这是沈玑的最后一个机会了,在这个时候,如果可以对上官流云表白,那么,洛婉那个家伙只有望而却步了。
她自信地一笑,看着屋内上官流云在那里上香的侧影,心里不知为何动了一下,她想到了上次在小暮的画室里遇险,是这个男人把自己抱离了危险之地,当时自己也是这样看着他的侧面。
上官流云真的很帅气,她在心里赞叹了一句。
她心生一计,走到小暮的骨灰盒面前,装做上香,然后那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引起了上官流云的关注。
上官流云以为她在伤怀往事,心里也一阵难过,拍拍她的肩说:“算了,过去的事情,不要多想了。”
沈玑趁势就扑倒在他的怀里抽泣着,双手紧紧地搂着上官流云的腰,上官流云眉头一皱,他对这个女人有说不出的反感,总感觉她哪里不对劲,虽然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但他确确实实感觉到了这个女人的虚假。他用力地挣脱出她的拥抱,清清嗓子说:“去外面坐坐吧!”
上官流云转身就走,手却被紧紧地拖住。
他一回头,只见沈玑那双喷火的眼睛:“都是因为洛婉吧!”
“什么?”
“你拒绝我是因为洛婉吧!为什么会为了那个丑丫头而拒绝我?我哪一点不如她?”
上官流云看着面部扭曲的沈玑,目瞪口呆地说道:“你疯了吗?干什么,放手,根本就不是因为洛婉,我从来对你都没有过意思。”
“在没有认识洛婉之前,你经常出现在我的身旁,那个时候,你就已经注意到我了吧!”沈玑的语速越来越快,“后来,你救了我,在危险的时候保护我,也是因为爱上了我,对吗?你现在不能和我在一起,只是因为洛婉,因为你没有得到洛婉的爱,所以才拼命地追求她,对不对?”
上官流云听到这些话,不怒反笑,他看着沈玑的眼睛慢慢地说:“你以为每个人对待爱情都和你一样的霸道,不择手段吗?”
他指着远处坐着的洛婉说道:“我对洛婉绝对不是因为没有得到,所以拼命,我只是想她能过得很快乐,她爱不爱我,没有任何关系。“
他停了一下,然后嘴角带着微笑说:“还有,我从前根本没有注意过你,而且我很讨厌自恋的女人,你只是我奶奶的一个助手,我尊重你的工作,配合你的工作,仅此而已。”
“不不,你说谎,你没有说真话,你很喜欢我,你一定非常喜欢我,你不可能不注意我,从来没有男人不注意到我过。”沈玑陷入了疯狂中。 上官流云看也不看她一眼,反手一甩,把她甩倒在地上,不屑一顾地走开了。
沈玑在冰冷的地板上,目光涣散地念着:“这不是真的,上官流云你说谎,你应该下地狱,全都是因为洛婉,那个女人,怎么还不死?”
沈玑站起来,看着远方的洛婉、上官流云、李大路这三个人,恶毒地说:“你们都应该去死,你们全都应该下地狱。”
洛婉就一个人坐在那里,看着不远处的花园,里面种的茉莉已经开了,正吸引着几只黄蝶在一旁飞舞。
清风徐来,身上微微的汗意都被吹没有了,烦恼也像是被吹走了,树阴下那小女孩正蹲在那里玩蚂蚁,洛婉心想,反正都到了这一步,没有什么好想的,不如开开心心地过一天算一天。
李大路来到了她的身边,并排坐下,洛婉扭过头去看他:“喂,你的脸色还是很难看,中暑有这么厉害吗?你是不是患了什么绝症?千万不要死在我前面。”
“你想得美,哪里有那么多绝症可患的,别年轻轻就说这些话,无论如何,我们都还在想办法,现在就想死了?死有那么容易。”李大路责怪着她的消极。
“别这么认真,我开个玩笑。”洛婉吐吐舌头,刚好看到上官流云从小屋里出来,往这边走来,洛婉高兴地喊:“这里,这里。”
上官流云过来了,也坐在地上,他拍了拍李大路的头说:“怎么不去休息?”
“我哪里有这么娇贵,你才要休息了吧!看你的胡子。”李大路扭着头说。
“沈玑呢?”洛婉注意到沈玑没有出现,奇怪地问上官流云,上官流云不好回答什么,只是对洛婉淡淡地说一句:“不知道,不过我感觉沈玑这个人并不简单,你最好不要和她走得太近。”
“没事啦,沈玑那个人就是太骄傲了,从前在大学读书的时候,就不怎么和我们这些普通的学生来往,不过,反正现在遇到了也算缘分,我又没有钱,她反正也骗不到我什么。”洛婉不以为意地答道。
上官流云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拿不准是否要说出沈玑刚刚对自己表白的事情,正想着,忽然看到沈玑从那边走来,感觉一阵难堪,也就把话给压了下去。
洛婉跑去拉沈玑,忽然一时兴起,扭头对大家说:“我给大家表演一个节目如何?”
几个人很惊讶地看着洛婉,难得看到她这么有兴致的时候,都呆在一旁,洛婉手一甩,就开始踩着拍子,然后转身,甩袖,母亲当年的一举一动都浮现在自己的面前,她学着母亲当年的样子开始唱戏:“春花秋月何时了……”
她的一举一动都很有大家风范,看得上官流云他们都呆住了,谁也想不到洛婉还会唱戏,洛婉看着大家惊讶的眼神,更加得意,越发唱得有板有眼,自我陶醉。
“小楼……一夜”,她的歌声被一个尖锐的童声给打断了。
“唱错了,这里根本就不用拖那么长。”洛婉停了下来,张大嘴巴看着本来在树下玩蚂蚁,现在却已经来到自己身边的小女孩,她的皮肤看起来吹弹可破,眼睛大大的,长得很清秀,虽然每次见到自己都是气鼓鼓的样子,但这样看,她还是非常的漂亮。
洛婉蹲下去,深吸一口气,很认真地问:“小妹妹,你会唱这个戏?”
“这有何难?我唱得比你好多了!”那小家伙不屑地看着她,洛婉脸上一红,自己本来就是五音不全,一时兴起,居然就在大家面前卖弄起来。
“可是,这歌又是谁教你的?”洛婉很想知道这个曲子的深意。
“外婆、妈妈和大姨都会唱,我们家里的人都喜欢唱戏,我妈还说,从前旧老李府没有拆的时候,很多人去那里唱戏,可热闹了。”
小女孩抬着眼睛,望着她。
“你妈,你妈呢?”洛婉好像看到了一线希望。
“走了!”小女孩高兴地回答着。
“去哪里了?”
“去天上当神仙了。”
从小女孩的表情可以看出,她是真认为自己的妈妈上天当神仙了,而洛婉的心又是坠入了深渊,原来这个小女孩是孤儿,线索到了这里就断了。
上官流云在一边慢慢地站起来,像是想到什么,拍着脑门,对那个小女孩说:“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旧老李府,是不是从前那个破烂的王府。”
小女孩白了上官流云一眼,然后说:“我们城里还有几个旧老李府?当然是从前的李王府啦!”
洛婉看着上官流云震惊的样子,很奇怪地问:“你知道什么旧老李府在哪里?”
上官流云怔了半天,然后回过神来,一字一句地说:“我当然知道,我们家族当年建大楼的时候,是我去换那块地的。”
“什么楼!”洛婉与李大路一起问。
上官流云说的话,让俩人都怔了半天。
“就是洛婉你上班的金祥大厦。”
天啊!洛婉嘴巴张得可以塞进一个鸡蛋,自己找来找去,要找的地方居然就在自己曾经工作而且最最熟悉的大厦里。
大家互换了一下眼神,就开车狂奔向大厦了。 第十九章 坠井
夜色中的大厦第一次让洛婉一行人感觉到深入骨髓的害怕。
怕的倒不是那种阴冷,而是那种要揭开谜底的不安,谜底到底是什么?是好是坏,是生是死,一切都是未知的,而未知往往是最让人恐惧的。
洛婉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坐在一旁的沈玑却带着一种不易被人察觉的冷笑,浅浅的笑挂在嘴角,让她在黑暗中看起来显得很神秘。
李大路走过去扯了一下洛婉,没有说什么,手中的力道却是一种嘱咐,一定要小心。
洛婉也拉了拉上官流云,大家的手都握在了一起,心里是一种生死相许的情意,也有着一定要解开谜底救出洛婉的决心,这样的情义在心中,洛婉知道自己劝他们回去是不可能的了,但有这份情,就是死又何妨?
这一次,只有沈玑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但大家已经习惯了她的冷漠,也不在意,如果洛婉能稍稍地多一点心眼,就能看到沈玑的眼里不仅是冷漠,还有一层杀气,但在洛婉的心里,又怎么会想那么多。
走进了大厦,大家都进了电梯,却不知道按哪一层,这么高的楼总不能四处乱蹿吧!正没办法,洛婉忽然听到电梯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很匆忙,像是在追什么东西,她一下子打开电梯门,冲了出来。
上官流云他们也跟着出来,沈玑不情愿地走出来,洛婉听着那脚步声开始远去,虽然说不出什么理由,却感觉那样的熟悉。
“听,有人在走。”
“没有啊!”上官流云听了一会儿,回过头来望着洛婉,大家都摇着头,表示听不到那脚步声。
洛婉的耳边却清清楚楚地响着腿步声,她顾不上和大家解释,直觉告诉她跟着脚步声走。
那脚步声是通往地下停车场的,他们摸黑沿着楼梯向下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的声控灯坏了,也许是修理人员偷懒,一直都没有装上。
脚步声消失在偌大的停车场,那里除了车什么也没有,洛婉坚定地说:“我们分头找吧!”
分头找效率才高,但李大路却调过头来问:“找什么啊?”
“这么笨,当然是找与众不同的东西。”上官流云装得很内行,其实他也不知道要找什么。
四人立即分散开来,开始找与众不同的东西。洛婉小心地走着,在那些冰凉的汽车边转来转去。
慢慢地,她的眼睛开始迷糊,只好弯下腰来找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偶尔直起腰来,却感觉有人在偷窥着自己。
那目光来自车内,洛婉开始紧张起来,在这个停车场里,车子中怎么会坐有人?
可是,车内却真的有目光看着自己,像是有人坐在车子中静静地观察着自己。
洛婉慢慢地往后退,警惕地看着车内,那么多车,那么多车位,如果上面都坐满了人,那是什么样的场景?
想到这里,她感觉到害怕了,开始高声地喊:“流云,李大路,沈玑,你们在哪里?”
四周都静悄悄的,按理说这样的停车场,只要有人一喊,无论在哪个角落都会听得清清楚楚,可是,却偏偏没有一个人冒出头来。
她开始害怕,赶紧跑开,却听到又有脚步声在身边慢慢地响起,回头一看,什么都没有。
洛婉开始小跑,一边跑一边喊:“大路,流云,你们出来,别玩了。”
有一个人影悄悄地摸到洛婉的后面,手里仿佛还拿着一个铁棒,正在挥起,目标是洛婉的脑后,洛婉却浑然不知,她被这样的静寂给压倒了。
正在这时,忽然电梯响了,有人从电梯里下来了。
洛婉扭头一看,只见电梯里走出一老一少,正是善清爷爷与小女孩,后面的人影看到有人来了,手一缩就把铁棒给放在了一边。
洛婉听到后面一声清响,一回头,只见沈玑正神色慌张地看着自己,她心里一松,跑上去问:“你没事吧!”
沈玑摇着头说:“我没事,刚刚听到你喊,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就跑来看你。”
“没事,我也就是瞎紧张。”洛婉安慰着她。
善清爷爷带着小女孩来到两人面前,一看只有两个人,紧张地问:“流云和那个小子呢?”
“流云和大路?我也不知道,刚刚我也在找他们。”洛婉也很奇怪地回答。
“你们这些人真是不要命了,怎么可以选在这个时候来阴气这么重的地方呢?送死有很多种方法,为什么要选这一种呢?”善清爷爷生气了。
“幸好我回来得早,从小丫头那里知道你们来了这里,你可知,当年我与上官奶奶为了封存这里的阴气用了多少力?你们却在阴年阴月阴日来到这里,万一被拖到了结界那边,神仙也救不了你们。” “什么结界?”洛婉问。
“唉,当年我让师妹不要选这块地建楼,可是,她却说,如果她不建楼镇着这片地的阴气,将来死的人会更多,她只好牺牲自己的元寿来建楼,封了这里那些阴魂不散的野鬼,如果不是这样,师妹也不会这么早死。”善清爷爷叹了一口气。
洛婉着急道:“现在什么也别说了,我们快找到大路与流云,马上走。”
只见善清爷爷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忽然平推双手,对面墙面发生了变化,像一湖透明的水,而水里正是在车子边转来转去的李大路和流云,善清爷爷说:“快,去那边叫醒他们出来,我的力量支持不了多久。”
洛婉毫不犹豫地冲到墙面,一脚踏进了像水一样的墙面里,马上像身处在一个一模一样的停车场,只是里面有还在找与众不同东西的上官流云与李大路。
洛婉叫着他们的名字,一边拖着他们往墙边跑,狠命地往墙上一撞,身子像扑了一个空,抬头一看,只见善清爷爷已经坐在了地上,嘴角已经渗出了一丝鲜血。
“好险!”洛婉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对他们说明了刚刚的情况,李大路与流云才知道自己刚刚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
洛婉扶着善清爷爷准备离开,李大路忽然挡在她面前:“不行,我们现在不能走,如果我们走了,你怎么办?如果再找不到绿门,你会死的。”
“我宁可死,也不要你们出事,我再也不会让你们冒险了。”洛婉坚定地说。
“不可以放弃。”流云也站了出来,谁都知道这是洛婉最后的希望,如果现在离开,洛婉就是死路一条。
洛婉的眼里涌出了泪花:“算了,我早说过算了,为了我一个人的命,还要搭上多少人的性命才算完?我不想再找绿门了,如果我能活下来,而你们却出了事,我独活又有什么意思?”
李大路坚定地说:“就是这句话,如果你出了事,我独活又有什么意思?今天我是不会走的,我一定要找到绿门。”
洛婉与李大路大眼瞪小眼地僵上了,善清爷爷忽然长叹一声:“你们都不要吵了,就算是找也没有用的,我已经没有力量再打开结界了,你们在这里是找不到绿门的,绿门应该藏在刚刚的水的那边,在这个空间是找不到的。”
所有的希望都在这一刹间破掉,善清爷爷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都说人定胜天,可是,有时候人并不是万能的,而天却是不可理喻的,下场是死,根本无法改变。
洛婉推开李大路,扶着善清爷爷一步步地往电梯里走,她没有回头,也没有流泪,她尽力了。
就在这个时候,那脚步声又在她耳边响起,洛婉回头一看,只见墙边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人影,是那样熟悉的人影,大家都惊呆了,望着那个人影。
半天,流云才颤抖着说:“小暮。”
小暮微微地笑,对着哥哥流云,对着洛婉,那样的笑容像是非常的安静,又像是非常的满足,他的眼神里没有恐惧,也没有伤痕,单纯得像天空里最干净的那朵云。
洛婉知道,刚刚是小暮带自己来到这里。只见小暮要往墙里走去,善清爷爷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不要,小暮,你是鬼,不是人,你如果硬要打开结界,最后的下场是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你不能这样做!”
“小暮!”洛婉扑上前去,泪水大滴大滴地往下落:“小暮,我不要找绿门了,你不要再做傻事了,如果你不得超生,我一辈子也不会快乐,就算找到了绿门,也只能让我更痛苦。”
“小暮。”流云已经说不出话来,一边是自己最爱的女人,一边是自己最爱的弟弟,他却总是要承受这样的痛苦。
小暮扭头回来对大家说:“你们都是我的亲人,对吗?如果我看着你们不幸福,超生又有什么意义?哥,只要你过得幸福,我就会快快乐乐,我做的这一切都会有意义。”
“洛婉,你要坚强地活下去,你是我见过最有生命力、最坚强的女人,你不能这样轻言放弃,每一个生命都是难得而可贵的,坚持到底,我从前不珍惜生命,现在我希望你帮我珍惜下去。”
小暮走进了墙面,那墙面像水一样慢慢地荡开了,他最后的声音慢慢地传来:“我从前不懂得,现在都懂得了,从前不珍惜的,现在都珍惜了,所以,我希望你们都能好好地活下去,不管遇到多大的痛苦都活下去,因为,活才是最美好的事情,而我的选择我永远不会后悔,哥,因为我比你更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洛婉尖叫着小暮的名字,往墙面扑去,那水波已经很清楚地出现了,那边的停车场看起来像是和墙这边的一模一样,但是,那里有洛婉的绿门。
洛婉冲了进去,却看不到小暮,李大路回过神来,拉着呆若木鸡的流云往里冲,沈玑一咬牙也跟了上去。
来不及再流泪,小暮的心愿是大家能坚强地活下去,并且得到幸福,李大路看了看周围,只见果然与那个停车场不一样,这个停车场边有很多门。
四人再不提分头行动这几个字,紧紧地靠在一起行走,这些门,每一扇都是绿色的,但哪一扇才是绿门呢?
四人不停地推开门,却总是失望,除了空荡荡的屋子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正在这个时候,洛婉听到车子里像是传来了响动,她回头一看,只见车里真的坐着人,李大路他们也回头一看,只见偌大的停车场,上百辆高级小轿车内都密密麻麻地坐着人。
而这些“人”都在慢慢地往外爬,不是走,是爬,从关闭着的玻璃里爬出来,目标好像是这四个人。
沈玑咬着牙说:“刚刚好像车里没有人。”那声音都在发抖。 大家都知道,刚刚的车里是没有任何人,李大路喊了一声:“跑!”
四人开始往门后跑,李大路跑在最前面开路,往最近的一个门边跑去,上官流云在最后面断尾,只见那些“人”已经爬出了车子,开始往他们的方向爬来,速度越来越快。
李大路推开门,洛婉与沈玑都挤了进去,只有上官流云了,就在上官流云的手摸在门把的时候,腿已经被从车底伸出的手给握住,重重地跌倒在地,李大路一看,顺手在门边拿着一把铁斧就冲出去,顺手把门给带上,对着洛婉喊:“快关门,无论如何都不要开。”
洛婉想再扭开门,却不知为什么,门怎么也打不开了。
洛婉与沈玑陷入了黑暗中,两人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好不容易两个人冷静下来,沈玑从小包里摸出打火机,打开来,却发现这个房间虽然不大,但有一口井。
是一口古老的井,两人小心地探头看了看,深不见底,虽然两个人都很奇怪,却都不敢开口,怕的是那种问不出什么来,却更加的恐惧。
洛婉担心着外面的情况,拼命地扭门,却开不了,她绝望地捶打着门,这一回真正像被捉住的小虫,等着死神的宣判。
沈玑冷冷地看着她,忽然说:“你知不知道当时你昏迷,是谁输血给你?”
“你现在问这个有什么意义?”洛婉回答道。
“不,我只是想告诉你,其实上官流云并不像你想的那样爱你,真正给你输血的人是那个傻瓜李大路,我只是不想你连死都以为上官流云痴迷着你。”
洛婉的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她的眼前浮现出李大路的表情,在死快要到来的时候,她清楚地看透了这么久在她眼前的情感迷雾,人也许在死前会用心来看这个世界,而这个世界包括自己都会呈现从来没有的透亮。
一直以来,她都徘徊在上官流云与李大路中间,并非是贪心,而是一直都在逃避,不仅逃避他们的深情,也逃避自己的感情,在她没有明天的时候,她不想给任何人承诺,也不想加深任何人的痛苦。
但是,洛婉的心底真的没有一个男人吗?
在绝对的黑暗里,她却第一次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心底的那个人是谁?虽然解释不清为什么是他,但他确实在自己的心里。
是从什么时候爱上他的呢?第一次看到他?还是第一次和他吵架?第一次看到他失明时的表情?还是他给自己送上生日蛋糕的那一刹?
他的爱是卑微又不易让人察觉的,他的付出是不需要回报的,他这样做也许是因为和自己一样,都没有明天。
我们总是爱上和自己一样的人,却又老是因为同样的理由而逃避爱情,有时候就这样错失了最爱。
就在这时,沈玑忽然指着门边喊:“李大路?”洛婉高兴地回过头去,却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背后袭来,有人在她的头上猛击了一下,脑中轰轰做响,眼一花,随着巨大的冲击力,她一头栽进了古井中,幸好她还算机灵,掉到井中的时候,手一伸就攀到了井沿,井沿青苔很滑,但洛婉知道一放手就是死路一条,五个指头都陷入了泥中。
“沈玑,沈玑,快救我。”洛婉尖叫着,虽然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掉进来的,可是,她这个时候依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沈玑了。
可是,她抬头望去,只见一只脚先是轻轻地踩在自己的手背上,然后井口露出了一张脸,在打火机那火苗的晃动下,虽然美丽却恶毒无比,洛婉一见之下,倒吸了一口冷气。
“沈玑,你要杀我?”洛婉口气里的伤痛多过不信。
“哈哈,杀你?谁说我杀你了,你不过是自己失足掉进了井,而我赶来救你的时候,你已经很不幸地跌进去了,我一个弱女子除了哭又能怎么样呢?难道我还能下井去救你吗?”沈玑巧笑着说,似乎只不过是弄死一只蚂蚁。
“为什么,沈玑,为什么要这样做?就算你再不喜欢我,也不至于恨我到这种程度,我们好歹是同学,也共历了患难!”洛婉怎么也想不通沈玑为什么会对自己下毒手。
“因为,我比你想像中要恨你。”沈玑一字一句地说,“你一出现就会毁灭我的人生,从来没有人可以阻挡我的人生,包括你在内,都不可以。”
沈玑的眼睛发光,望着远方:“我要拥有的东西,谁也不能和我抢,我要得到的男人,就一定可以得到。”
“当然,如果我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沈玑忽然笑道,她脸上是满满的自信,洛婉才知道自己真正地低估了这个女人,她有着与众不同的心机,也有着强悍的神经。
虽然每一次遇险,她都好像是吓得最厉害的那一个,但是,她却为了自己的目的,根本不在乎遇险,而是借着遇险的机会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洛婉坚持不下去了,她的力气就要用尽了,她挣扎着,无力地呼喊着李大路的名字,难道所有的努力真的要在这个时候白费?
她的手指终于松开,她的眼睛向上望去,心里有太多的不甘,更多的不舍。
原谅我的离开希望你能相信我的坚强我是多么的不舍得与你们分别
如果相遇可以重来我也许会把一切都安排得更好
或者我会带你去看一场日出看一出话剧喝一瓶可乐
像所有的世间男女挽一回你 李大路用铁斧砍断握着上官流云腿的手,拉着他就跑,往另一扇门边跑,让洛婉开门已经来不及了,而且太不安全。
两个人一进房门就把门给锁上,李大路刚把上官流云扶到安全的地方,看到上官流云的腿上鲜血直下,知道刚刚他已经受伤了。
就在李大路看流云伤口的时候,他忽然心里一痛,一种强烈的不安感袭来,他看了一眼上官流云,上官流云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不好。
“快去找她!”上官流云命令道。
“那你?”
“我已经没事了。”
李大路担心地看了他一眼,回头扭开门就出去了,往洛婉的门边跑去,奇怪的是,一路上那些爬在地上的人都不见了。
他发疯一样地跑着,半途中,脸猛然感觉湿湿的,像有人在他的鼻子上猛击一拳,他的鼻子酸酸的,伸手摸去,只见一滴晶莹的泪。
“我为什么哭了?”他似乎看到了洛婉从不远处走来,又对他挥挥手,慢慢消失的景色。
李大路的手开始发抖,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心里像被谁给刺了一刀那样的痛,就在这个时候,沈玑的尖叫声也传来了。
他加快脚步,但是,开了门后的情景却让他的心里冷了一半,沈玑一个人坐在不远处的井沿边上大哭着,望向井里,一见他来,连奔带跳地扑到他这边。
她一边哭,一边说:“洛婉被一双手给捉住脚,被拉到井里去了。”
李大路知道沈玑没有说谎,如果洛婉没有掉到井里去,以洛婉的性子会在那里死等着自己和上官流云回来,她不会一个人一声不响地离开,她不是那种放弃朋友独自逃生的人。
他没有回头去看那个装成悲痛欲绝却一滴眼泪都没有的沈玑,他不想知道洛婉到底是怎么掉下去的,他只知道,那个人已经离开了,彻彻底底地离开了。
李大路坐在井沿上,半天,想摸出烟来,却怎么都打不着火,他一生受过的挫折痛苦无数,从做孤儿被人抛弃,到一直受到排挤打击,哪怕是失明,也从来没有感觉到这般的痛楚,那种痛不是很尖锐,似乎是已经麻木了的,但静静地待着的时候,就会慢慢地从麻木中苏醒过来。
沈玑看着他,心里忽然感觉到一阵真正的害怕,那种害怕,不是怕这个男人会杀了自己,而是那种悲痛离别带来的伤害是如此的巨大,巨大到像是可以毁灭这个世界,她开始在想,自己是不是闯了一个大祸,如果李大路知道是自己干的,那么,自己有可能被碎尸万段。
但是,李大路没有给她害怕的机会,他身子往后一仰,也掉到了井里。
既然说过不离不弃,哪怕她去了井里,到了另一个世界,也应该跟着走,所以,他选择了坠入深井,哪怕下面是无间地狱。
我跳下来
不是因为承诺
只是因为脆弱
脆弱得已经无法承受失去你
我从最初到最后
都没有机会说一声
我爱你
但是,现在我想追过去和你说这句话
会不会已经太迟
会不会已经找不到你的身影
李大路身影消失在井口的时候,一个人冲了过来,正是上官流云。
他从李大路的表情里可以看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他赶来的时候,正看到李大路的身影消失在井口,上官流云冲了上去,手一拉,什么也没有拉到。
上官流云趴在井口很久。忽然他站起来,反手一巴掌打在沈玑的脸上。
他的眼神恨不得杀死沈玑,虽然沈玑在那里装可怜,干嚎着,但是上官流云却知道,洛婉的落井一定和沈玑有关。
他的目光冰冷,一点点地割开沈玑的皮肤,沈玑并没有感觉到后悔,只是感觉到恨,刚刚应该亲手杀了洛婉那个贱人,这样的话,至少现在承担这样的目光心里会好受一点。
她没有悔过,这世界上有一种女人是死不悔改的,上官流云的手伸到了她的脖子边上,却硬生生地忍住。
上官流云丢下一句话:“你这种脏女人,杀了你都污手。”
说完这句话,他看也不看她,就跳入了井中,他是绝对不会抛弃自己的爱人与朋友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李大路已经成了他最好的朋友,如果洛婉与李大路都死了,那么,他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沈玑待在井边,身边空无一人,她亲手推洛婉下井,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和她一起待在井上,她成了最孤单最无助的人。
她失算了,她根本就不记得,她一个人永远都走不出这个幻影的迷宫,她以为每个人都和她一样,不会为了别人牺牲自己,但是,她错了,李大路、上官流云和她不是一类人。
空荡荡的井边只有沈玑一个人,她感觉到一股寒意正在逼来,她不知道哪里是出口,那么多的门,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走出去。
脚步声慢慢地传来,像是从各个门边传来,沈玑害怕了,她发着抖,开始狂奔,一圈又一圈,怎么都跑不出这个停车场。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这一次不会再有人来救她了,她只能听着那些追赶着自己的脚步声越来越急,越来越近。
她一回头,看到那些车子底下伸出了无数的人手,那些人手在向她慢慢地伸来,那些手开始捉住她的腿,沈玑无法动弹。
她高声尖叫着“救命,救命!”当那些僵尸样的“人”第一口咬到她的身上,疼痛是那样的致命,沈玑的血慢慢地染红了停车场,她的声音慢慢地变小了,再也没有奇迹在她身上发生,再也没有人会回头来救她了。
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自己的路,但是,如果把路放在伤害别人的基础上,那么,那条路,一定是死路。 第二十章 前缘
洛婉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从手腕处传来一阵刺痛,她用手一摸,入手处湿湿的,是从手腕处失去了手掌,洛婉惊讶地想自己的手什么时候断掉了,自己怎么不知道?而井口却显得那样的明亮,像一张发亮的透过光的油纸,上面的人一清二楚,那已经不再是沈玑的脸,而是一张悲痛欲绝清秀的脸呆呆地望着自己,那才是真正的不舍,真正的心痛。
天什么时候黑了?为什么这个男人的头顶上会有一轮散着光环的月亮,自己这是在哪里?那个男人怎么会这样的熟悉?自己的心里为什么会有这样强的痛?一时间,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而那个井口似乎是一张皮影戏的白布,上面有人影晃动,那景色渐渐清楚,上面出现一片桃花林,林中似乎有一个女人在孤单地走着,走向桃林深处,而她的身后是纷纷下落的桃花,如雨一样,漫天飞舞。
而不远处,传来清清楚楚地唱曲声:“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可怕的是那个声音,竟然和自己的一模一样,同样是那样的清脆,同样是那般的动人。
没错,那个声音与自己的一模一样,而那又绝不会是自己唱出来的。
她的身子不受控制,坠入了那场戏中。
洛婉看到的这场戏,开场里有一个掩着面在一角哭泣的女子。
她长得如此清秀,脸上有被五指抽红的手印,一个长得很漂亮,生着一双凤眼却发着冷冷的寒光的女子在一边摆弄着头发,一边摆弄一边骂道:“你怎么这么笨手笨脚,连梳个头都不会,如果耽搁了李王府的晚宴,你就是死一百次都抵不了这个罪。”
这是一个戏班,在大堂里人头挤挤地在搬东西,一箱箱的戏服,一杆杆的道具刀枪,里面装着一个个的历史故事,才子佳人,恩爱情仇,用在戏台上演绎各色人生。
戏班主付大牙过来,对着发火的那个俏女子好言相劝:“伶官,你和这个小丫头生什么气,来,消消气,她就是个傻妞,我让这里梳头梳得最好的孙大娘过来给你梳,保你今天在李王府里艳惊四座。”
一边说着,一边举着手讨好一样地对着那个在一角哭泣的女子猛掴一掌,然后骂道:“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帮别人收拾东西。”
那女子退去,小小的身子都缩成了一团,泪在眼里打转,不敢再流,在戏班子里被打被骂已经成了家常便饭,自己又不是这个戏班的台柱子,伶官也喜欢拿她出气,一有不顺,不是打就是骂。
她不敢多说,在一边默默地捡着那头饰,今天是戏班里的大日子,李王爷做寿,点名让这家戏班去唱戏,这可是无上的荣耀,不仅赏金会多不胜数,能在李王府里唱过大戏的人,都沾了李王府的光,将来也不会混得没有饭吃。
全靠了伶官,她是天生会唱戏的人,在戏台上那凤眼一望就可以迷倒一片众生,才让这么小的一个戏班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红遍这么大的城。
她看着马车载着一班人往外开去,一箱箱的东西都已经放好,自己却和扫地的哑婆留在院里,扫地的哑婆爱怜地望着她,她从来都没有机会和戏班的人一同去唱戏,只能在大院里打打杂。
她的目光转到一个小盒子上,心猛地一跳,这可是伶官最喜欢的胭脂,如果她发现这盒胭脂不见了,虽然不是自己的罪,可是,回来那气定是要出在自己身上,那今天自己就是九死一生了。
她拿起胭脂就往外跑,一定要追上马车,在马车赶到李王府前。
这个女子跑得飞快,但再快又怎么可能追得上马车,那马车一拐进人流中就找不到了,她举着胭脂,只好在街中望着来来回回的马车,不停地叫着:“小姐,小姐。”
有一辆马车驶得飞快,好似戏班里的马车,她心一横,便伸手去挡,马一惊,但车还是稳稳地停到面前。
她一手端着胭脂,一手掀开帘,对着马车内怯声地叫道:“小姐,我送胭脂来了。”
而车内的人,却是轻浮地用扇挑起了那女子的脸,看到面前那张稍带点孩子气的脸,上面的泪水还滚滚而落,如雨珠滚过荷花那含苞待放的粉色花边,他不禁击掌叹道:“古人诗赞过一枝梨花春带雨,我一直都以为这不过是古人的夸张,哪里料到这世上真有如此女子。”
车内是一个男子,白色的长袍正衬得他面如满月,眼如明星。女子隔着一层轻纱忽然见他,只见他的剑眉轻扬,唇角抿成一个半月,她一时被他的举动惊呆,竟然直视着他的眼睛。
那男子的眼神是如此的温柔,像一汪春水,他细细地打量女子一番后,坐直来,隔纱对女子说:“你叫什么名字?”嗓音低沉却语气坚定。
女子见自己拦错了车,认错了人,已经是羞得恨不得昏过去,又想着胭脂送不到伶官小姐的手上,心里更是急,她扭头就想跑,但手被紧紧地捉住。
那男子一字一句道:“我问你叫什么名字,怎么可以对我如此无礼?”
“我叫殊儿。”女子不敢回头,她的心跳得那样的厉害,但那男子的问话她无从拒绝,从来没有男子握过她的手,像这样的温柔。
男子握她手,入手处细腻软滑,从侧面看她已经是个大美人,朱红的美人痣生在眉间,随目光流转更是惹人怜爱。
“你要去做什么?”男子又细心地问,生怕吓到她。
“我去给我家小姐送胭脂,她今天去李王府里唱戏,忘了带胭脂,你知道王府怎么走吗?”殊儿想到了问路。
那男子的嘴角含着一点淡笑,然后说:“我也刚好去王府,我们同行如何?我带你一程。” 殊儿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人就已经坐到了车厢里,车厢内是一整块虎皮铺成,她小心翼翼地坐在一角,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男子也不出声,只是望着远方,而那余光总是一次次地落到她的身上。殊儿,她的名字叫殊儿,她总是喜欢低着头,她一定不知道自己低着头的时候,脖子如凝玉似的呈现出一层圆润的光,像上等的好玉般吸引着世人的目光。
王府很快到了,那男子下了车,吩咐一下人送殊儿进去送胭脂,而自己却望着她的背影久久没有回头。
门内迎出一位着青衣长袍的少年,沿着他的目光望去,嘻笑道:“怎么,遇到天仙下凡了,你好歹是堂堂李王府的少主,怎么可以像没有见过世面的男子一样对着一个女人的背影失魂落魄的。”
“进去吧!你少贫嘴了,今天的客多不多?你什么时候来?”
旁边的手下都行着礼:“李少主,林公子,你们进来了。”
两个同窗好友好久不见,一见就是在这么热闹的宴会上,少主拉着林渺往戏班子里跑,想找刚刚那位殊儿。
刚从班戏的后台窗边经过,就见一个长得俏丽的上好妆的戏子,正在猛踢地上倒着的一个女子,一边踢打一边骂道:“早你做什么去了,我上好了妆才来给我送胭脂,找死是不是?”
地上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刚刚遇到的殊儿。
少主的心看到殊儿的眼泪,一下子就融化了,像一汪水,再也禁不住她泪的打击。
他想上前扶起她,但是,林渺却拉住少主:“李兄,我看那女子虽然是绝色佳人,但世间美丽的女子多了,你现在可不能再四处留情,再过一些日子就要迎娶公主,做驸马爷,那女子不过是个小小的戏子,别在这个时候惹出事来,不然你爹非打死你不可。”
正说着,只见后院那边一群人拥着一位穿着紫衣的王爷在游玩着,少主的爹李俊然正带着手下同僚赶往前厅里入酒席,看戏,那气势真是一时无两,无人能及。
少主看到爹过来了,静静站在一边垂手等着,李王爷看到自己的儿子那玉树临风的样子,心里满意极了,看来和公主的婚事是没有任何问题,只等到好日子一到就可以张灯迎娶,这样李家的权势就无人能撼了。
那边戏台已经开锣了,唱的是《五子登科》,一台喜气洋洋、充满了吉祥欢乐的好戏,而这边的殊儿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带着身上那一团紫一团青的伤痕正要离开这个王府,再怎么繁华似锦也与自己无关。
她往外走,拐着弯,那王府的人都忙着招呼客人,见她一个清秀绝色的女子在后院行走,都以为是客人,无人敢阻拦她,她也不敢问路,这么一来,夜灯初上,而殊儿还在王府里打着转,迷了路。
皓月当空,各处花灯都已经挂起,李府的宴会人流如梭,她却越走越偏,来到一个小湖边上。那小湖不大,对面都有两桥相连成一个呼应,殊儿发现桥那头还立着一个人影,正是今天白天遇到的男子。
少主已经跟着这个迷路的女子走了很久,他知道她迷路了,却不想上前惊醒她那迷失慌张的样子,这个时候的她很迷人,在月光下像一颗明珠,闪闪发亮。
两人上了不同的桥,相望着,隔着万紫千红的花,隔着一池清水,一轮明月,隔着那么远,却静静地望着对方。
一段情就这样兜兜转转,绕来绕去,像是上天安排,又像是无法逃脱命运的捉弄,两个人还是在这里相遇了。
他告诉她,自己不过是王府的一个赶车人,她也信,含笑在窗前绣一双鞋,针脚密密,无限情意。
殊儿还是留在戏班中,这一段情没有任何人知晓,一旦被人知道就意味着分离。
她依旧挨打挨骂,但脸上的光彩日益动人,不用任何打扮也会把伶官给比下去,伶官也注意到这个变化,男子的目光不再注意自己,而偏转向自己身后的那个丑丫头,可气的是,这个丫头确实也不再丑,而是美得让人无法呼吸。
到底是什么给了这个丫头这么强大的力量,让她总是那样嘴角含笑,眼底流波?伶官再也无法忍受,她打骂她的时间变少,给了殊儿更多的自由,而自己却总是偷偷地跟在殊儿后面。
女人有了爱情,是瞒不过另一个女人的,伶官一定要把那个奸夫给找出来,然后置殊儿于死地。
女人的嫉妒是可怕的,而殊儿却一点也不知情,而是心满意足地绣着那双漂亮的红鞋,上面的鸳鸯不正是他与她吗?
殊儿在窗前含着笑吐出了一点残线头,窗外的桃花已经开了,前几天才冒个头,现在早花就已经开了,她最近无事,总是闲着,偷了个空又跑出来,在他置购在荒外的小屋前等他到来。
殊儿从不怀疑,一个赶车人怎么可以穿得如此华丽,也不会多问,这个如此典雅的小屋要多少银两,她天真无邪,又一尘不染,一心一意地爱着他,从不多问。
真正的爱是没有那些多为什么的,问的多就代表担心,担心就是爱得不够,信任得不彻底。
殊儿在镜前轻轻地给自己上妆,穿上那件美丽的浅青色纱裙,这是她精心编织而成的,细细盘上发,点上朱唇,上好妆,就倚着窗,看着男子远远地从后院那头走来,她在窗前就那样慢慢地看着他,也看到他在望她,那惊喜的目光在盛开的桃花树下相逢,腾起无数的火树银花。 两人相倚在桃花树下,他只在门前花树上摘一朵半开带露的桃花系于殊儿的耳边发际,两人快乐地往桃林深处奔去。
“最近班主还有没有打你?”
“没有了,他们现在对我都很好。”
男子松了一口气,他用的银两足让这个戏班把自己心爱的女人视为珍宝了:“那就好,再等一些日子,你就搬离戏班到这里来住,带上你的哑婆也行。”
“你是不是过些日子要远行?”殊儿担心地问。
男子不说话,紧紧地搂住她,像捧着一滴在晨光里就要散去的朝露,两个人紧紧地靠着,目光痴缠着,静静地站在树下。
两个人都没有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女子,生着一双美丽的凤眼,却紧紧地盯着两人的背影。
这是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跟踪着殊儿的伶官,她的心里巨震不止,本以为她来捉殊儿的奸夫会捉到一个放牛娃,可是,那个男子才貌出众,站在那里隐隐有种王者风范,一看就来头不小。
她想冲过去,却被那男子深深吸引,心里已经分不清是恨是妒,殊儿的幸福表情,在她的眼里像一把刀,那不过是自己的一个使唤丫头罢了。
很快两个人回了屋中去了,只有那树后立着的伶官还在那里静静呆立着。
这个男子是谁?自己如果能得到他的拥抱就好了,哪怕只有一个小拥抱也感觉到一生的满足。
伶官抱着自己寂寞的肩,她已经寂寞了很久,很久,久得已经无法再忍受了。
殊儿醒来,身边已经空无一人,他要出远方了,殊儿痛苦地画着眉。
戏班在李王府的上一场戏让王爷相当满意。太平盛世喜事多,这日又要为王妃庆生,也仍旧请了他们来唱。
伶官这一场戏是《麻姑献寿》,她使尽浑身解数,凤目流转,腰肢轻妙,水袖翩然,唱腔更是婉转清越。王爷和客人们看得目不转睛,连连击节叫好。隔着重重帘幕,听见王妃带着笑说:“孩儿,给这麻姑重重打赏。”
一个清俊的身影昂然走到前庭,背对着伶官轻轻一挥手说,来人,赏银一百两。这举手投足,实在是说不出的高贵优雅。而等他一回头,伶官心里如同被雷击中,这贵公子,李王府的小王爷,竟是自己成天使唤的低贱丫头——殊儿的那个奸夫。
伶官心里千头万绪。到后台卸妆,看着镜子里自己美艳如花却渐渐浮现岁月痕迹的面容,突然满心怨恨,把手上最喜欢的那盒胭脂砸向镜子。一时镜中人仿佛泼了血一般。
有个小厮进来传话,“伶官姑娘,少主请你后花园相见,我等你卸完妆带你前去。”是不容拒绝的口气。
伶官心中燃起了希望,是了,莫非少主钟意的人原本就是我,那下贱丫头只是一个替代品?不然为何他给我的赏赐这么丰厚?
随着小厮到了后花园,曲径通幽。少主背负双手遥望着星月,听到脚步声回头。这尊贵的男子,竟然向一个戏子客气地微笑着。花前月下,伶官要醉了。
“请你以后不要为难殊儿了。我……”
后面的话,伶官一个字也没有听清,只是耳朵里面嗡嗡作响,努力攥紧拳头克制住愤恨得发抖的身体。那个下贱丫头,他为了那个下贱丫头向我低头!她美丽的凤目危险地眯了起来。
“少主不知,殊儿资质低下,又不会唱戏,我对她的要求都是为了她好。殊儿能得到少主的青睐,我也替她高兴。少主如果需要人侍奉,殊儿还是不够体贴细心……伶官可以做得更好。”
她充满渴望却隐隐闪烁贪婪的眸子,令少主略有些不安地皱了皱眉,然后只是笑着说:“殊儿有你照顾,我自然是放心的。好,那你退下吧。”
伶官只能躬身,退回阴影中去。她深深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慢慢走过那些回廊和假山,脚就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小厮带她出了花园就走了,但她很快见到了另一个人,一脸酒意的王爷。
王爷显然是刚刚送走了宾客。伶官立刻整整衣服,换上了娇媚的表情,迎上前去如风吹垂柳般作了个礼,娇滴滴地说:“王爷今日辛苦了,奴家也要告退了。”
王爷眼前一亮,凑近道:“想不到你洗尽铅华,居然更加俏丽动人。”伶官只是低着头,装作一脸娇羞不胜。王爷一把把她拉到怀里,附耳悄声说:“改日我叫人去带你到我的别院。”然后捏了她一把,转身放声大笑走了。伶官猛抬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运,就这样降临了!
殊儿仍然是每天任劳任怨,云淡风轻地过着。自从知道少主与她的关系,伶官也确实不敢对她太过凶狠。
伶官已经出入王爷在京郊的别院几次,唱王爷最喜欢的段子哄他,曲意逢迎极力服侍,让风流成性的王爷十分满意。但她也知道,这只是逢场作戏,除了短暂的几个月和一些珠宝赏赐,并不能给她想要的生活。
伶官并不介意,她是自尊极强的人,最想要做的是报复。
这一天,伶官唱了一段贵妃醉酒陪王爷喝酒,王爷兴致高的时候,她突然满面忧心忡忡,欲言又止。王爷有些不耐烦,问她有什么心事。 “王爷……实不相瞒,我前两日刚发现,我们戏班的一个丫头,薄有几分姿色,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也认识小王爷,还过从甚密。”
王爷略有些吃惊,倒也不算意外。达官贵人,人人都有风流事,儿子也到了拈花惹草的年纪。原来还觉得奇怪,为什么他对府里的丫环都不感兴趣,原来也懂风月之事了,还颇有几分像自己。只是这孩子跟公主有了婚约,如果传出去跟戏班丫头有染,毕竟不太好。还好事情发现得早。
“好在你告诉了我,明日我就派人去查一查。那丫头要是果然不错,我孩儿又喜欢,就赶紧收到我府里做个贴身丫环也好。”
伶官一时懵了,她怎知道,这些王孙公子,若没有玩女人才是怪事。“难道这下贱丫头竟然如此好运!我这样处心积虑,竟然是替她换来王府大丫头的舒适生活?”她悔得脸都白了,几乎咬破了鲜红的嘴唇,指甲陷入了肉里。
王爷开怀饮酒,望着天花板乐滋滋地想,我这只知道吟诗作对风花雪月的孩儿,终于开窍了。
几天后,王爷手下人报上来的事,让王爷吃了一惊,心乱如麻。原来儿子跟这丫头过从非浅,甚至为了跟她私会,置办了一处房产。
这倒不算什么,只是这丫头没名没姓,人叫她做殊儿,是班主在江南某个小镇所收留的孤儿,今年十七岁,特征是眉心有一点红痣。
这个小镇,十六年前,王爷曾去过,在那里有个王爷认识的人,她的眉心,也有一点红痣。
年轻时候,当时还是李王世子的王爷去江南督办水利,常常微服游玩,花街柳巷到处留情。那些比草木还卑下的民女,王爷并不放在心上,但唯独到了苏州,遇见一个有名的歌女,莫名其妙被她迷住了,在江南的几个月,他破天荒地带她在身边随侍。
只是,当工程结束,这女人不知好歹,哭哭啼啼,说是自己怀了身孕,竟要他带她入京。一个怀了孕的女人,简直是个黄脸婆,王爷没心思理睬,把她一个人丢在这个小镇,给了几百两银子,暗暗提醒自己以后再也不能跟女人纠缠过久。
过后,听到溜须拍马的县令传来消息说生下来的是个女婴,王爷更不过问了。后来又说这女人发疯跳了河,孩子不知去向。他找了个机会把那个小县令革了职,这事在朝中就再也没人知道了。
就算让人知道了又如何?李王爷如今的地位无可动摇。但……如果这女婴果然是自己的亲生女儿,那这件事就完全不同了。
这是天人共忌、祖宗不容、血脉污浊的兄妹乱伦!
李王爷的手慢慢地掐入了肉里,如果这件事情传了出去,自己将会遭到怎么样的报应,他非常清楚,公主的婚事一定是不会再有,而且还会以欺君之罪被灭门九族。
他的额头开始冒出了大颗的汗滴,眼睛却有了一丝不为人注意的残酷。
除了从前在沙场征战时有过这样的危机感,李王爷这么多年的富贵生活都没有这样,为了一个小小的私生女,如果导致整个家庭的覆灭,那牺牲未免也太大了。
他闭上眼,思量久久,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位居权首,并不是全靠运气,他的心早就已经硬如青石。
再睁开眼,他下了一道密命,杀掉她,杀掉那个眉间有红痣的女子,既然曾经负了她,那就负到底吧!
他从红木太师椅上站了起来,眼光流转院外的戏台,上面戏子正唱得缤纷,但那个叫伶官的戏子,在他的眼里,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伶官到死的刹那才明白,和李王爷打交道,不亚于在身边放一条毒蛇,当刺客的刀从她的喉间洞穿,她的眼里有的不仅仅是愤怒,还有深深的悔意。
如果当时不和王爷说少主与殊儿的事情,自己就不会被灭口,而自己依然是一个名角,唱着自己的戏,日子哪怕没有什么起色,但也可以平安度日,只不过因为一时任性与嫉妒,就给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
在伶官被刺的同时,李王爷的另一名刺客却藏在木屋窗边,看着屋内两个幸福的人儿,找着下手的机会。
只能刺杀那个女子,但那女子眉目里却是那样的温柔贤惠,像一朵开在初春的小花,为何会惹上李王爷,怎么会被下灭口令?
刺客虽然不解,但也绝不会就心慈手软,他没有下手的原因只有一个,顾及着那女子旁边的少主,这可是李王爷的亲生儿子,这一刀如果刺偏,自己也会丢了脑袋。
少主一边帮殊儿画眉,一边听着窗外那人的呼吸起伏,来者是一个高手,自己的武功也可以与他相比,但是,奇怪的是,那人却没有动手,看来不是冲着自己而来。
难道是为了伤害殊儿,这又是为何?自己的事情莫非是被公主知道了,公主派人来杀掉情敌?但是,藏在深宫的公主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的事情,就算是被爹知道了,爹也不至于会杀掉殊儿,最多是训自己一回,不让自己与殊儿往来。
为什么?少主的心里有无数的疑问,为什么爹要派刺客来杀掉殊儿,杀掉一个对他形不成任何威胁的小女子?
少主看着殊儿那开心的笑容,并不惊动殊儿,而是左手一挥,一只凤钗就激飞出去,钉在刺客的右脸边上,微微划出一道血迹。
刺客见行藏败露,知道少主已经知道自己是李王爷派来的人,不然刚刚那只凤钗就是刺入自己的眼睛,而不是脸庞了。
刺客马上就一个翻身,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既然少主要出头,只好问明了李王爷再做决定。
少主吻别了殊儿,也很快地上马往王府走去,他要问个明白,为什么爹要杀掉殊儿?他绝不可以让这种事情发生,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让爹伤害殊儿一根头发。
殊儿看着白马绝尘而去,望着少主的身影,心里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日子,她总感觉自己会无缘无故地心惊肉跳,戏班子里已经让她学戏,虽然看似前途一片光明,但她总是认为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她捧出自己的红绣鞋,坐在窗前,开始绣花,把无限的心思都绣在那鞋面上,是喜是悲是愁是忧,都百般交织。 李王爷在池边看鱼,忽然听到前堂一阵吵闹,只见一个人影推开自己的守卫闯了进来,他放下鱼食,拍拍手,心里叹道:“来了,果然来了。”
敢推开他守卫的人只有一个,就是自己的儿子李少主,他打量着儿子那两道剑眉,看着儿子那气得发白的脸,不等他开口就说:“不要问为什么,那女人,我杀定了。”
少主一听这话,知道事情已经是无可挽回,不禁双手握拳,却因为敬重父亲,不敢上前,只好问道:“孩儿愿意离开那个女子,只要爹爹放她一条生路。”
李王爷手一挥,手下的人都下去了:“你最好不要知道真相,是上天不放她生路,我也没有办法。”
“爹,孩子已经恋她至深,如果她死了,我也不能独活下去。”少主望着远方,眼角涌出了泪花。
“混账东西,一副儿女情长的样子,能成什么大事?我怎么会生下你这样的儿子!”李王爷虽然大怒,但看儿子那副样子,也知道已经用情至深,无法回转。
李王爷反复踱步,忽然硬下决心说:“你可知那殊儿是你什么人?”
“什么人?”
“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你,你说,是杀还是不杀,不杀的话,如果这事传了出来,你做的可是天理不容的丑事,被皇上知道,会被诛九族的,真是孽债,这个时候,我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生死就两条路,你自己选吧!”李王爷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
只留下一个目光呆呆的男子,站在池边,久久回不过神来。
入夜,殊儿在井边练唱,戏班的人已经被王爷叫去唱戏,而且特意纷咐不要那个殊儿,班主哪里敢不听,于是,偌大的院子,只留她一个人。
她不知道,已经有人在紧紧地盯着她,随时要她的小命,王爷派来的刺客已经布满了这个大院,这一次,殊儿怎么也跑不掉了。
命运张开了血盆大嘴,而她却一点也不知情,她又如何会明白一场错爱会带来这样的杀身之祸,她又如何会知道自己爱的人是自己的哥哥。
命运的手已经把她推往深渊,艰难生存,受尽打骂,被伶官百般凌辱,终于在生命里找到一丝温暖,爱上了一个王爷的喂马人,一心一意,从不怀疑,无名无分,却也心甘情愿,但就是这样的委曲求全,却还要招来杀身之祸,连月亮都蒙住了眼睛,不忍看这个女子的遭遇。
就在刺客准备下手的时候,却看到一个人从后门进来,手里拿着个木棒,居然是直奔井边,而目标也是殊儿。
刺客们退了一步,静观事态发展,最好有人帮自己除掉这个女子,省得自己动手。
那人用木棒猛地一击,打倒了正在练唱的殊儿,殊儿坠井,手还握着井沿,而那人用刀去划她的手,就在那一刹,殊儿与刺客们都清楚地看到,那个人正是少主。
殊儿的眼神一下子就真正地陷入了绝望。
她的心里在疯狂地呐喊:“为什么?为什么?如果你想我死,我会自动消失,我早就爱你爱到不要生命,但为什么偏偏是你,是你要把我给杀死!”
但她已经看不到了,井中是冰凉的水,却比不上她心的凉,用尽一生的爱去疼惜的人,不舍得让自己有一丝痛苦的人,最后却是最残忍、最无情、最直接的人。
殊儿在落入水中的时候,闭上眼睛,眼角有泪混在井水中。
“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却死在你的手里,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少主闭上眼睛,不敢看她下坠的情景,那心是在滴血。
“殊儿,对不起,我救不了你,如果让你死在别人的手里,不如让我来杀掉你,我听人说,这一辈子,我杀了你,下辈子,你就会杀了我,我只是想下辈子能再见到你,那个时候,我不是小王爷,你不是戏子,我们不是兄妹,我们再相爱好不好?”
少主手里握着殊儿没有绣完的鞋子,泪一滴滴地打在了鞋面上,他对着鞋子说着话,像是说给殊儿听:“殊儿,原谅我不能对你说明真相,因为真相比死要痛苦一万倍,我一个人承担就好了,我宁可你恨我,也不愿意你知道真相,因为,我不能让你把我当成哥哥,不能,永远不能。”
说着说着,他笑了,笑得很淡然。
只见手心里那把剑,反手拿好,用尽全力直捅心窝,那剑如闪电一样,刺穿了他整个身体,血泉一样地涌出,染红了整个世界。
只因一场错爱
我却从不后悔
他的眼睛慢慢地闭上了,以为自己可以放开这世界的一切悲喜,但是,手心里紧紧地握着那一双红色的绣花鞋,那是他一生的爱恋……
洛婉看着少主自尽那一幕,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大叫一声:“不,不要。”手伸了出来,想去阻止他,身子却不能动了,已经不像是在梦境中,忽然眼前一片血红色,景色一转,到了李王府。
只见李王爷悲痛欲绝地抱着少主已经僵硬的身子,而从里屋冲出来一个妇人,手持佛珠,一看到已经死去的少主,就扑倒在地上。
那个妇人坐在地上很久,抱着自己死去的儿子久久不肯松手,她没有哭,一滴泪也没有流,半天才凄惨一笑,然后说:“杀得好,死得好,报应啊!!报应。”
李王爷听到这句话,浑身一抖,然后说:“你说什么?什么报应!” “报应我十几年前,杀了那个贱人的女儿,现在我的儿子却因为这件事情死了,那个戏子不是你的私生女,你的女儿早让我在十几年前杀掉了,那个戏子,不过是一个眉心也长着红痣的女子。”
那念佛的老妇人面部扭曲,拖着儿子死去的身子,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喊:“报应啊!报应!”声音凄凉,如夜鬼撕人,她疯了。
而李王爷又悔又恨又气,一口气上不来,口吐鲜花,一头栽倒,脸向下扑来,似乎要扑到洛婉的身上。
洛婉尖叫一声,她用力地把眼前的东西给推开,却发现自己被埋在了桃花林下,花瓣纷纷落下,已经薄薄地盖了她一身。
她从落花中站起,茫然地看着周围,不知道现在是梦是幻,她记得自己是被沈玑从井边推了下井,已经落地了,居然是这个地方。
难道已经死了,洛婉摸摸自己的脸,好像有一点温度,不像已经死了。
或者全都是做梦,她又拿起自己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很疼,牙印清楚,看来不是做梦。
她想到刚刚看到的一切幻像,又看看自己的手腕,好好的一双手都在腕上,哪里有什么断腕,她把心刚放回去,又忽然发现自己居然身处在一个桃林中,自己不是已经被沈玑推落入了井底吗?
她往高处跑去,这个桃林那样的熟悉,似乎是自己刚刚在井口看到的那幕中殊儿与少主约会的地方,如果刚刚自己看到的都是真实的,那么这个桃林的最高处应该有一架秋千。
洛婉跑得很快,残花纷纷地在眼前坠下,偌大的桃林只有她一个人,散步碎碎的,青草嫩嫩地从地上刚冒出来,刺着她的赤裸的小脚,她跑得飞快,像一只离弦的箭。
一拐弯,桃林高处的那个山顶已经看到了,这桃林并不高,天空里坠着细细的雨,而那架秋千,洛婉捂住眼睛,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但有一件事情她可以肯定,这个地方绝不是井底,也不是井底某个秘密通道一拐弯的别有洞天。
她走近那个秋千,忆起了殊儿和少主两人的恋情,那秋千还在轻轻地来回晃动,似乎主人刚刚离开,有两片花瓣坠在秋千上,像是在留恋着已经离开的主人。
殊儿,再也不会回来了,洛婉伤感着那个故事,心里悲痛,手握着秋千,正想坐下,却看到不远处,有人影一闪。
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但那人影还是再次出现,虽然在远方,可是,却能很清楚地看到那人影脚下穿的是一双红色的绣花鞋。
洛婉开始追那个人影,一边追一边试探着喊:“殊儿,殊儿。”
那人影虽然走得不快,却也很难追上,人影像是在引着她,不紧不慢地走着,洛婉跟在人影后面,很快就到了一个小木屋前,木屋的门虚掩着,这个木屋曾经是殊儿的,洛婉心里紧张起来,不知道要不要推门进去,因为她知道,殊儿与少主都已经死了。
但是,还是有一种力量迫使她冲动地去推开门,门内空无一人,只有一张孤单单的梳妆台,梳妆台边有一个小木盒。
洛婉一看小木盒就激动地扑了上去,这个就是在阁楼里看到的小木盒,原来这个木盒是殊儿的,而它又怎么会流落到自己母亲手上呢?
洛婉正在翻着木盒,忽然听到身侧传来一声叹息,如泣如诉。
她一转身,那边正是一张雕花木床,上面什么也什么,只有一个摆得端端正正的苏绣枕头,上面是一朵鲜艳到滴血的梅花。
她四处察看这个木屋,这屋不大,确实什么人也没有,她又回到了木盒边,开始翻动里面的东西。
里面就是一些梳子、绣针,而那双久寻未着的红绣鞋,依然没有。洛婉关上那个盒子,又听到那一声叹息,这回更近了,如有人贴着自己的耳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一样。
洛婉的手心出汗,却又不敢再四处去看,只好从镜中打量,不看还好,一看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人影居然紧紧地贴着自己的后背,手里还拿着一双红绣鞋。
那人慢慢看清楚了,正是已经自尽而死的少主。
洛婉看出他似乎没有恶意,于是就颤抖着问:“你是人是鬼?”
那少主微微一笑,似乎感觉她问得可笑:“你都已经在井口看得清清楚楚,我已经自尽而死,怎么可能是人?”
洛婉见这个少主长得不错,人也帅气,而且也很同情他的爱情悲剧,就放下心来,不禁多问了几句。
“这个……少王爷,我这是在哪里?”
洛婉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自己身处在何地,能不能回到李大路和上官流云的身边,回到现代的社会中去。
“你现在在我们的世界里。”少主说话好高深。
“你们的世界,是死人的世界,还是活人的世界?”
“都不是,你现在是坠入了我的回忆里,这里是我的幻界,你走进来了,看来你我有缘。”少主从镜子的里看着她的脸,她的脸一阵绯红,心里想着,原来这么多事都是这个家伙给搞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心里怨着那个少主,但又不敢说出来,但少主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
“你第一次从游泳池里见鬼,知道为什么那个鬼没有拖你下水底,找你做替死鬼吗?”少主似乎对她的事情了如指掌。
“为什么,难道是你?”洛婉转过去。
“是的,是我救了你,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救过你很多次,每次出现险情,我都会用绿门的方式来提醒你,因为那都是在你的世界,我不能显身,你也只能看到我的心爱之物——这双绣花鞋。”少主轻轻地抚摸着那双绣花鞋。
洛婉不解地问:“你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你是打败绿门的人。”少主一字一句地说。
李大路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小屋里,小屋里摆着几杯清茶,还有一束紫色的小花在瓶里。
他想到了洛婉就坐了起来,准备出去寻找洛婉,不知道洛婉会不会也到了这里。
随着一阵铃响,一阵幽香传来,那香味很淡却让人闻了很舒服,裙摆摇晃,有人走了过来。
李大路定睛一看,是一个清秀女子,面带白纱,端着一个银杯,感觉李大路在看她,只是淡淡一笑,然后说:“天目者,你怎么会来这里,你不知道刚刚很险吗?如果不是我扯你过来,你早就坠到无间地狱了。”
李大路虽然不知道这个女子是谁,但看她神仙一样的风范,而且一下说出自己是天目者的身份,不仅心生敬意,以为她是神仙姐姐,不禁结巴到说不出话来。
“多谢你救我,请问有没有看到另一个女子,长得,怎么说呢,很普通,不过眼睛大大的,很有神,也是从井口坠下来的,你有没有看到?”
那女子抬起头,思量久久,忽然叹一口气说道:“她正在往我这里赶来,你一会儿就可以见到她了,不必着急。”
李大路喝了一口水,然后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问了一句:“请问尊姓大名。”
“绿门。”
李大路一口水呛到嗓子眼里,半天才回过神来。
那清秀脱俗的女子一字一句的望着李大路的眼睛说:“我叫绿门。”
洛婉与少主赶去寻找绿门的路上,洛婉跟在少主后面跑得气喘不停,却还没有忘记问话。
“什么,绿门,我从前总是听到你叫我找绿门,到底什么是绿门。”洛婉莫名其妙地看着前面的少主。
“绿门是一个人的名字。”
洛婉听到这句子话,身子往前一扑,差点吓得跌到地上。
“你这么奇怪做什么,难道不可以有人叫绿门,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啊!”少主微笑着回头。
“可是……”洛婉实在接受不了。
“绿门不是一个普通的人,一个具有强大灵能力的人,被绿门给困住的灵魂,永世不得超生,而且永远会被镇在绿门后面,没有自由”
洛婉看着少主的脸色越来越凄凉,心里像是明白了什么。
“殊儿的灵魂,就是被镇到了绿门里,没有自由,不得动弹,我与她虽然已经死了,灵魂也见不了面,我不舍得离她而去,这么多年一直在苦苦寻找能打败绿门的人,幸好我遇到了你。”少主眼里的她仿佛是救星。
“我有何德何能可以打败绿门?我又不是天目者,而且我一点驱鬼破符的能力都没有,你让我怎么办?你现在能不能送我出去?”洛婉很真诚地对那个少主说。
少主叹了一口气,然后说:“我也没有办法,被绿门选中的人,一般都无法逃脱,你很不幸,刚好被绿门给选中了。”
洛婉听到这里,几乎发狂:“老天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能毁掉绿门呢?我犯了什么错呢?为什么要选到我!!”
少主说了一个让她无法接受的理由:“你的声音和殊儿一模一样。”
“声音!!”洛婉不敢置信地看着少主,“就因为我的声音和他一模一样,所以,我就要遭这个罪?”
“绿门是个瞎子,镇压的灵魂,靠的是听那个灵魂的声音,如果你能从绿门中逃生,绿门法力就会被破除,她会误以为殊儿已经逃出来了,就会失效。”
洛婉摇着头说:“我才不干那事,这种为人民服务的好事会送命的,我要逃不出来怎么办?”
“你以为,你现在可以拒绝吗?绿门现在不就是慢慢地收网,要把你捉住,你就永远要留在这里,再也回不到现实的世界里!你的灵魂也会被永远镇住,无法超生,现在已经不是你去救殊儿的事情了,更重要的是,你要救你自己。”
洛婉脸色大变,永远活在幻觉中的感觉可不好受,而且还是别人的幻觉,还是一个死人的幻觉,那就更不好受了。 少主下定了决心,忽然说出了一句话:“你没有多少时间了,如果破不了绿门,你的肉体会死去,你的灵魂会被永镇。”
洛婉马上加快脚步,一边走一边说:“既然这样,你还和我说这么多做什么,我们现在就去破啊!”
洛婉忽然想到什么,扭过头来对少主说:“为什么绿门会镇住殊儿的灵魂?”
少主久久不语,老半天才说:“因为殊儿犯了天条,我们兄妹相爱,不被天地所容,我因为最后明白真相,而不再万劫不复,而殊儿却到死都不忘深爱我,所以,被绿门所镇。”
洛婉拿不准要不要告诉他,他与殊儿其实不是两兄妹这件事情,但又感觉如果说出来,对少主来说实在太残酷了,如果他知道自己只是为了一个误会而杀了自己最心爱的人,而且还赔上了性命,这事会不会太过分了一点?
可是,为什么又只有自己可以看到李王爷的结局,少主看不到呢?这会不会是当局者迷的最好解释?
洛婉忽然一回头,然后说:“这么说,绿门是一个主持正义的人?”
“从某些方面来说,这个说法没有错。”
李大路从床上跳下来,看着眼前这个绿门,怎么看都不像追杀洛婉那么狠的绿门。
“我以为绿门是一个门。”李大路望着眼前那个女子说。
“绿门不过只是一个代号,可以用来代表任何东西,为什么一定要是门呢?”绿门的声音里很是淡然。
“你为什么要追杀洛婉?”李大路气愤了。
“她的声音与我镇的一个犯了天条的女鬼一模一样,只要她从我的手下逃生,我的镇符就没有任何的意义了,到时候天地会大乱,所有镇住的恶鬼都会一涌而出,人间会变成地狱。”
“但洛婉是无辜的,你说是主持天地正义,镇八方恶鬼,但是,你滥杀,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了。”
绿门待了一会儿,然后说:“总得有人为了镇鬼符而牺牲,我就是其中一个,这么多年我守着镇鬼符,一直在耗尽元神,也支持不了多久,如果你知道镇鬼符一旦被破坏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就不会指责我滥杀了。”
“洛婉与你镇的女鬼不是同一个人,难道你不会看吗?偏要听声音来分辨。”李大路忽然感觉太可笑了,就为了这么简单的一个理由,却把自己逼到了这个分上。
“天目者,难道你没有看出来,我也是天目者吗?而镇鬼符也是天目者制造的,它是一个只听声音捉魂魄的容器。”
李大路彻底地不说话了,他清楚地知道,天目者实际上就是瞎子,所以,天目者制造出来有灵性的东西也是瞎的。
一个瞎子才无可奈何地听声识人,一个瞎子才没有办法会错杀,最可怕的是明知错杀,却又无力去改变。
绿门的脸没有一丝的悲伤,但是,李大路却感觉到一阵心酸。
绿门呆了一会儿,忽然说:“有人来了。”
小木屋的门被推开了,李大路跳了起来。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绝对想不到的人,居然是上官流云,他似乎摔得很重,一边推门进来,一边说:“李大路,你在哪里,我听到你的声音了。”
两人相见,虽然才隔不到十几分钟,却感觉像是隔了一辈子。
上官流云说:“我就知道你不会死,你这种人哪里有这么容易死。”
“你还不是差不多。”
李大路与上官流云的心头都涌起一阵温暖,现在有两个朋友并肩做战,赢的机会大很多。
绿门能从气场里感觉到人的感情变化,她站了一会儿,就说:“没有用的,就凭你们两个是不可能打得过我的。”
“谁说只有他们两个,还有我们。”洛婉大步踏进小屋,后面跟着的是少主,李大路与上官流云都高兴地跑上去,三人站在一起。
绿门也只是轻轻地摇头:“我没有骗你,天目者,你最好带着你的那个朋友离开,把那个女子留给我,我不想伤害同类,你们的实力远远不如我,你们连我都打不过,更不要说打开镇鬼符。”
“不管打得过,打不过,我是绝不会丢下我的朋友的。”李大路站了出来。
洛婉忽然走出来,决定说出真相。
“绿门,绿门姐姐,其实你镇错了,殊儿并没有触犯天条,她没有爱上自己的哥哥,少主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少主真正的妹妹早就被杀了,你不过是听信了李王爷的一面之词,而被利用了罢了。”
绿门的脸色一变,但很快变恢复了正常:“我镇那么多的恶鬼,镇错一两个又如何?再说那种无用的小鬼,镇与不镇又有什么区别,都是一些无用之物。” “不,在你眼里的无用之物,也许在别人心头就是最珍贵的宝贝。”少主知道了这个真相,却像是意料之中一样没有任何激动,或者他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个身世,或者他早就来求过绿门放掉殊儿,但是却得到这样冰冷的拒绝。
“殊儿活在世上的时候,从来不伤害任何人,就算她死了,也不应该被镇在镇鬼符之下,她是无用,但是也无害,在这个天地间有自己生存的道理,你不能因为自己掌管了天下恶鬼的生杀大权,就这样去对待小鬼们。”少主很激动,已经完全忘记了,在绿门面前,他像一只蚂蚁一样,只要被轻轻地一抹,就烟消云散了。
绿门的表情像是有一点松动,但很快就变成了无可奈何:“没用的,就算我错了,但也无法再改,难道你们有能力打得开镇鬼符吗?”
“打得开要打,打不开也要打,如果不从你手下逃生,不仅是殊儿,连洛婉都要被镇,我们一定要活着出去。”李大路站出来说。
绿门忽然说:“好,我已经厌倦了杀人,你如果真想从绿门的手下逃生,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你成为绿门。”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什么?”
绿门把手里一只银白色的手链交到李大路的面前:“你来继承镇鬼符吧!从此你代我镇守天地八方、阴阳两界的所有恶鬼。”
李大路不以为意地要去拿手链:“当个绿门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守守镇鬼符吗?”
那神仙似的女子却把手链一缩,然后说:“你以为很轻松是不是?从此你就要过着世界上最危险的生活,你会受尽恶鬼的报复,要用你所有的灵力去镇着那些极恶的厉鬼,要捉住那些犯了天条的鬼,你就是维护这个天地间灵界平衡的最主要的一颗棋子,如果你稍有失误,就会犯下大错,如果镇鬼符一破,你在阴间所有的亲人,你在阳间所有爱的人都会被杀掉,而且你不能再去爱人,也不可以和相爱的人在一起,因为这样的话,你就会连累死她们,你现在还愿意吗?。”
那女子的眼神中多了一层迷离:“你现在还要不要当绿门,要不要继承镇鬼符!”
洛婉把李大路往后一拉,然后说:“这是什么鬼职业,谁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洛婉拉着李大路要接过手链的说,大声的叫道:“不可以。”
那女子的目光一转,一股强大的力量扼住了洛婉的脖子:“我可以为了镇鬼符把一生的精力都守在这里,也可以为了保护镇鬼符而把你给杀掉,让你不要成为破坏镇鬼符的祸害。”
洛婉马上就说不出话了,她的脚渐渐离地,但眼神还是在暗示李大路“不要接过那个手链”,因为她知道,只要一接过手链,从此,她与李大路,就只能是成为路人,再不能相逢。
大家想去救洛婉,却发现完全动弹不得,这才知道那女子说的话句句是真,他们的力量在她面前根本就微不足道。
洛婉的脸已经变紫,眼看就要支持不住了,李大路忽然大声说:“我愿意,我愿意,你快放下她。”
那女子的目光一松,洛婉就掉到了地上,不住地喘息,李大路马上跑过去扶他,脸上却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打得很响,也很重。
“你为什么要答应她?为什么要继承那个鬼东西?”洛婉一抬起头,满脸的泪。
李大路沉默不语,洛婉一掌一掌地打下去,她一边打一边问:“为什么?要死就一起死,你为什么要选择离开我们,你这个叛徒,胆小鬼。”
上官流云上前来拉着洛婉,洛婉转身扑在上官流云的怀里,痛哭起来。
李大路站在一旁,无法解释,也不知道如何去说,他的心里在说:“对不起,与其一起死,不如相忘着生。”
那手链慢慢地平飞到李大路的掌心中,那个清秀的女子的面纱忽然飞掉,露出一张苍老无比的脸来。
那女子说:“当年我也是为了救自己的爱人而来到这里,自愿做了镇鬼符的继承者,现在我要离开了,天目者,我现在把灵力全都给你,你做了绿门之后自然会拥有很强大的力量,但你如果想打开镇鬼符,救出与你爱人声音相同的小鬼,你的力量还是不够的,除非你用命去换,这样,她就可以逃生了。”
洛婉忽然想到,善清爷爷曾经说过,想把自己从绿门下救出来的人,一定会被打入无间地狱,而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那个女子化成一道白光腾到半空中,消失了。
李大路拿着手链,忽然大叫一声:“开锁。”
那手链发出白色的光芒,洛婉跑上去拉着李大路的手说:“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救出那个小鬼。”
“你没有听到她说,你的力量是不够的。”
“不试怎么知道够不够?”
“不可以,你不可以打开镇鬼符。”
李大路把洛婉猛地推到一旁,对着上官流云说:“把这个疯婆子给拉住,还不开符,你想她死吗?” 上官流云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一把拉住洛婉,洛婉对着上官流云又踢又咬,但一点办法也没有。
手链上的白光越来越大,所有人的眼睛都睁不开,只见白光中慢慢地显现出一道八卦图,图在不停地转动,后面关着无数犯了天条的鬼魂。
那图越来越大,李大路也快举不起手,但如果不打开门救出殊儿,洛婉就会被门给吸进去。那八卦图终于不转了,黑白两色之间似乎有一道缝,可以从中间钻过,少主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洛婉和流云被这个场面给镇住了,好像也没有什么危险,这个图看起来很平静。
里面很快传来了少主的声音:“快接应我,我找到殊儿了。”
洛婉高兴地跑到门边,喊了一声:“我们在这里!”忽然一阵巨大的力量像是拉着她整个人一样往里吸,上官流云大惊,在一旁拼命地拉着她,而那力量像是只有洛婉一个人才能感受得到,上官流云和洛婉根本就不是这强大的力量的对手。
李大路心说不好,镇鬼符听到了洛婉的声音,以为她是殊儿,一定要拉她进去镇住。
李大路跑去握洛婉的另一只手,但洛婉的脸越来越痛苦,再这样下去,她会被活生生地撕成两半,李大路见势不好,丢下洛婉跑到黑白两道的缝中间,想切断那股力量。
但一站在那里,就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击过来,他被打到胸口,嗓子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似乎那力量弱了一点。
这是天目者的血,是镇鬼符制造者的血,镇鬼符早就是一个有灵性的东西,它后退了一点,不敢那么强烈。
洛婉的痛苦却越来越重,她已经被拖到了缝中间,李大路根本拦不住,眼看着缝要慢慢地合上,如果这两个男人不放手,洛婉会被活生生地夹死在自己面前,如果放手,洛婉就会掉入镇鬼符,再也出不来。
洛婉被夹得开始口角流血,手也慢慢地松开了,李大路见势不好,忽然想到自己曾经做过的一个梦。
自己为了救一个女人,在自己的额头上找到一个东西,那女子就救到了。
善清爷爷的话回响在他的耳边:“凭自己的感觉去做,天目者有本能。”
李大路放开了洛婉的手,捡起地上的一个尖木棍,往自己的额头划去,一个很深的血印,鲜血哗哗而下,但似乎有一个金色的东西跌落,李大路也来不及细看,一手丢到缝口,与此同时,一个蓝色的东西飞到缝口,顶了一下缝门,洛婉身后的力量消失,上官流云拼命一拉,洛婉重重地跌落到地面,口吐鲜血,上官流云抢过去扶起她,看她两只手的红绳都已经断尽,却还能睁开眼,心里知道没事。
洛婉慢慢从地上坐起来,只见地上一片狼藉,那缝合上后,那八卦图形消失在白光中,回到了手链里,不远外是李大路趴在地上,洛婉爬过去,抱起李大路,只见他一头一脸的血,已经看不清样子,洛婉摸摸他的鼻息,还好,还有气,她和上官流云帮他止住额头上的血,坐在地上喘气。
洛婉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活下来了,而且也逃了出来,对了,刚刚在最关键的时刻,似乎有一个蓝色的东西帮自己顶了一下绿门的力量,不知道是什么。
她寻找那个蓝色会飞的东西,只见一朵茉莉花上正躲着一只小小的蓝蝶,刚刚难道就是这只蓝蝶帮了自己的忙?只见已经元气大伤、马上就要魂飞魄散的少主却在一旁奄奄一息地说:“快,这就是殊儿的魂,你快把她放在井边,那里是她死的地方,在那里才可以被超脱,她被绿门镇了这么多年,也已经快魂飞魄散了,晚了就来不及了。”
一听这话,洛婉马上捧着那只小小的蓝蝶,上官流云扶着重伤的李大路,三人往井边跑去,一路上,洛婉都默默地求上天让殊儿可以得到超脱,经历了这么多的危难,殊儿一定不能放弃。
只是,那只美丽的蓝蝶,却像水珠一样在月光下慢慢地变得透明,慢慢地要被蒸发而去,洛婉加紧步伐往井边跑。
这一刹的蓝蝶如同一个吹到最大时的肥皂泡,浑身都闪着非常美丽的光芒,但是,随时都可能消失。
井已经近了,洛婉加紧步伐,可是,却被杂草给绊倒,重重地跌了一跤,手心里捧着的那个脆弱的蓝蝶就在一刹间消失了。
洛婉发疯样地坐起来,四处寻找,不可能,都已经到了井边了,只要再前进一步,就可以把殊儿送回到井底。
她在草丛里一点点地寻找着殊儿的魂魄,可是,哪里还有半点蓝色?
上官流云扶着李大路从后面赶来,看到这种情形,知道还是没有赶上,心里也是一痛,脚下一软,与李大路一起跌坐在草地上。
少主也勉强跟上,知道没有成功,心里也不喜不悲,这么多年的执著等待,他已经习惯了命运的安排。
但洛婉不习惯,她趴到井口拼命地喊:“殊儿,你出来,你出来,你要原谅少主,你要相信爱情,你要知道伤害你的人也是最爱你的人,下辈子你可以和他幸福的在一起。”
那声音在井内久久回荡着,无比的凄凉。
上官流云过去拖着已经失控的洛婉,两人在拉扯间都跌倒在地上,洛婉静静地坐着,表情伤痛,一次次地问:“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做了这么多后,为什么会没有结果?”
洛婉泪流满面间,忽然看到少主的身子越来越透明,刚刚因为想看到殊儿超度所以少主才强撑着,现在看到希望破灭,少主的力量也已经慢慢地消失掉,不一会儿就要烟消云散了。
洛婉这一刻真正地感觉到了人的无助,眼看着这一对相爱却不能互相表明,永远带着误会遗憾消失的情侣,除了流泪,已经别无他法。
就在这个时候,少主的肩上忽然停着一只蓝色的蝴蝶,在月光下发出迷人的光芒,洛婉惊喜地回头看去,只见井内冲出无数只蓝蝶,一只只地飞舞在月光之下,交织在一起,慢慢形成一个人形。那人形渐渐地清楚,一个超凡脱俗的女子就轻轻地飘在月光之下,月光像是可以透过她那美丽的身体,她的皮肤像是被镀了一层细银,她眉目清秀,脸上带着安祥,目光温柔,倾国倾城。 她的眉心边有一颗红痣,她浮在空中,望着少主那慢慢透明的身子。
洛婉大喜,喊道:“殊儿,殊儿,你不要难过,少主杀你不是成心,你们是真正相爱的一对。”
殊儿开口:“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所做的一切,我在镇鬼符下多年,从来没有怪过他,因为我相信他,至死都相信,我的心里无恨,所以才可以从镇鬼符下脱身,也可以得到解脱。”
少主呆望着她一句话也说出来,她慢慢落到少主面前,两人相对无言,眼里的深情已经说明了一切,这么多年来的恩怨都已经过去,真爱可以超越一切的误解、伤心、仇恨而坚强地生存下去。
殊儿轻轻地对少主说:“我们走吧!”
少主拉起殊儿的手,对着洛婉他们几个人说:“谢谢,你们也应该得到幸福。”
只见少主与殊儿在月光的清风中慢慢地像是一阵银粉吹散掉了,满天都下起了雪一样的银粉,无数的蓝蝶对着月亮飞去,而蓝蝶上,却驮着两个幸福的灵魂。
有声音传来:“快从井口跳下去,就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幻镜支持不了多久了,你们快回去,不然就会永远留在这里。”是少主的声音。
洛婉和上官流云一起去扶李大路,李大路却狠狠地推了一把两个人,然后说:“你们快走,我还要留在这里,守住镇鬼符。”
洛婉大惊:“不,要来我们一起来,要走我们一起走。”
“上官流云,你现在还在那里发呆做什么,快带她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洛婉跑上去,死死地抱着李大路:“不,我们说好了不分开的,我不走。”
李大路狠狠地一咬下唇,推她一把道:“我根本就不喜欢你,你缠着我做什么?”
李大路的心像被刀割一样,再这样下去,一个也逃不了,他立马往回走,但李大路走了几步就跌倒在地,洛婉与上官流云跑过去,洛婉感觉不对劲,忽然发现李大路的目光没有焦点。
洛婉颤抖地问:“你看不到了,为了救我?值得吗?”
李大路还想推她,洛婉却握着他的手,狠狠地咬下去,把所有的愤怒痛苦悲伤都咬了下去,一个深深的牙印在上面,鲜血顺着洛婉的嘴角流了下来。
洛婉松开口,然后说:“疼吗?我的心比这更疼,你每次都自作主张,不管生死,从不问我,你这个自大狂,谁准你这么做的?”
李大路没有说话,上官流云呆立在一旁,李大路慢慢地往前走去,背影很沉重,人生的忧伤他已经承受太多,不再乎再多承受一些。
洛婉冲上去,从后面紧紧地抱着李大路,然后说:“我们说过,死也要死在一块的,你不准说话不算话。”
李大路回过头来,轻轻地吻吻她的嘴角,然后说:“我已经无力再给你幸福了,我唯一可以为你做的,就是让你将来活得更幸福。”
月光下,一切的幻觉都在慢慢地消失,那井已经变得半透明了。
上官流云走过来,对着李大路说:“你要是男人,就带上她好好地生活下去,和相爱的人在一起,才有资格说幸福。”
洛婉感激地看了一眼上官流云,上官流云给予的友情和理解,在这个世界上显得更加的珍贵,上官流云的宽容与洒脱,也让她感觉到真正的尊重。
上官流云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说:“能认识你们这些朋友,我值了,是你们教我坚强,是你们教我宽容,是你们教我忍让,也是你们教会了我爱,记得,有一种真爱是可以穿透一切的困难与阻碍而存在的。”
上官流云跃下了井,他的声音远远地传上来:“两个人如果分开,是没有任何借口的,唯一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不够相爱。”
两人站在井口,心里受到了震动,李大路的声音温柔地传来:“傻瓜,你不跟他回去,会不会后悔?和我过这样的日子,会不会让你受委屈?”
“不会,因为我爱你,一个女人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拥有了爱,拥有了一个全心全意爱自己的人,这才是女人的幸福。。”
洛婉的唇轻轻地凑上,终于找到了值得一生去亲吻的唇,两人紧紧地拥抱,仿佛天地都不存在。
那夜,月光如水,慢慢地洗走一切,只留下一对拥抱的人儿,站在幻境退去的湖面上。 尾声
这个城市的最高楼落成典礼上,请出了宏儒集团的总裁上官流云来剪彩,因为上官流云的家势与英俊的长相,成了城中最耀眼的钻石王老五。
很多保镖都在四处找他而找不着,所有的人都乱成一团,而上官流云却在停车场内的高级房车里享受着冷气和红酒,最重要的是看报纸,报纸上有李大路与洛婉的消息。
那种小报写着,现在有两个捉鬼的人很厉害,一男一女,手到鬼除,而且收费不低。
上官流云嘴里的一口红酒喷了出来,会心地笑了,李大路那家伙看来样子是恢复了元气,又开始收费不低了。
他摸出一张明信片,是来自海边的,上面写着:“流云,你这个家伙,不要忙挣钱了,什么时候来这里玩玩,人间天堂,我还准备了好酒等你。”
字写得很丑,一看就是李大路的字,上官流云把看旧了的明信片慢慢地放回去,他不敢去,也许是不想看到某个女子的身影。
正在这时,他看到一辆车像是找不到停车位一样,慢慢地开了过来,他的心里紧张着,那车如打醉拳一样地开过来,一看就是新手开车。
好不容易那车停到了自己边上,没有撞上自己的车,真是运气好,上官流云正松一口气,忽然那车门一下子被推开,狠狠地撞到了自己的车上。
上官流云从车窗内伸出头,还来不及叫唤,就有一个声音喊出来了:“谁停的车啊!会不会停车,居然把车停在我的车边,真是出门不利。”
上官流云气得吐血,居然有人大白天的把黑说成是白,他下了车,把车里那个叫唤的人给拖出来。
定睛一看,那个人却是洛婉,他吃了一惊,呆呆地望着她。
而那个女子却很凶地看着他:“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
“洛婉!”流云一分神,对着那女子叫出来。
“什么洛婉,你喊谁啊!我不叫这个名字的,对了,我是来参加观礼的,听说有个钻石王老五,我爹一定要我嫁给他,我才不想嫁给他,为什么要嫁给一个老头子。”那女子不停地念叨着。
“你就是李叔叔的女儿,刚从英国回来!”上官流云瞪大了眼睛,是有人来给他提过亲,在这个城市房地产界老大的女儿,但他根本就没有上心。
“你就是那个钻石王老五,那个老头?”
“喂,丫头,我很老吗?”
“看起来有一点点老,不过,你把我的车搞坏了,赔钱!”
“谁搞坏谁的,死丫头,明明是你撞过来的。”
那个女子边说边往外走,上官流云把报纸往车里一丢,高兴地追上去,外面阳光明媚,新落成的大厦熠熠生辉。
上官流云在后面说:“你喜不喜欢去海边,我知道有一个海边特别的好看,你想不想去?”
那女子转过头来,歪歪的一笑:“你请客,我就去,你要出血了!”说完就一甩着包走到阳光下,细细的头发在阳光下发着光。
上官流云跟在她后面,仿佛闻到了清新的海水的味道,还有椰子那淡淡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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