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爱
发表于 2007-6-13 14:08
(八十六)
五点、六点、七点,我肚子饿得咕咕叫了,阿文才姗姗来迟。
我打开车门坐上去,禁不住大喝一声:“哇!”
春寒料峭的三月天,阿文穿着繁华似锦的无袖旗袍,露着白花花的手臂,脚下是一双细得不能再细的高跟鞋,踩油门、踩刹车,我真怕她崴了脚。
“你打扮成这样干吗?”
“我是主角的女朋友,当然要妖娆一点了。”
“大家都穿成这样?那我不去了。”
“去吧。我特意没通知你要正装出席,就怕你临时犯死相。去玩玩嘛,怕什么,又不是没穿衣服!”
“要是没穿衣服也就罢了,就是穿得太多。”
阿文连拉带拽,硬是把我往小酒吧里拖。她的男朋友正站在门口跟一个老外交谈,见到我们,微微笑,招手示意,说了声“我呆会过来。”
接着,又进来两个女人,清一色吊带小礼服外面搭了件大衣,前脚刚进门,后脚就把大衣给扯下来,露出香肩。一切都像香港电视剧里的镜头,在上海的时候,经常听说有类似的party,想不到回到南京才有机会见识。
我找了个角落的位子坐下,阿文捧了个大盘子走过来,里面盛满了食物,“自己招呼自己啊!”摞下就走了。
先是看帅哥美女,后来觉得也没什么意思,就从包里拿出当期的《上海一周》出来看。一边看报纸吃牛排,一边听着曼妙的钢琴曲,身旁不时走过盛装的礼服男女,估计这场面一定比较奇怪。
我还纳闷呢,自己穿着毛衣也不觉得热,美女们穿着吊带,难道不觉得冷吗?
(八十七)
吃吃吃,终于什么也吃不下了,便起身去洗手间。
对着镜子抹口红,听见外面的琴声变成了《致爱丽丝》。这是我唯一能叫得出名来的钢琴曲,心里有点高兴,便走出去打算看看是在弹,照顾我这样的音乐外行人士。
三角钢琴很大,我没法看清楚弹奏者,却分明听到琴声顿了一下,随即又流畅下去。如同一根红丝线,不经意间被打了个结,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
曲毕,演奏者站起来,向着台下微一颔首。
天呐,这就是我在长途大巴上遇到过的格子毛衣。
我感觉血直往头顶涌,一转身又去了卫生间,用化妆棉浸了冷水往脸上擦。
觉得差不多镇定下来,才挺胸收腹地往外走,发现谈钢琴的,已经换了一个人。我立在大厅里,实在有些突兀,眼睛扫了一下四周,没有找到那个身影。只好落寞的回到座位,借着昏暗的灯光,继续看我的报纸。
“小心眼睛看坏了。”一个温暖的声音。我抬起头,他就站在我的面前,“还认识我吗?”
我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一时间有点懵。我真恨我自己没用,平时好象很强悍,关键时刻就不行了。结结巴巴挤出来几个字:“我记得你。”
“你也喜欢钢琴?”
“基本上不懂,是我好朋友带我来的。”
“不觉得热?”
“有点。”奇怪,之前一点也不热的我,现在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脸颊很烫,用冰冷的啤酒杯贴也没用。
“不如出去走走?“
正中下怀,我拎起外套起身,刚站起来,又觉得自己不够矜持,站得太快。
(八十九)
我们并肩走到鼓楼,再拐到北京西路,我的胳膊偶尔可以碰到他的胳膊,那细微的接触令我心动。夜晚的风刮在脸上,我居然可以感到一丝暖意。不知道是心里高兴,还是因为春天真的要来了。
这个男人叫关杰,是个律师,由于他的职业,令我对他的欣赏,又多添了一层。两个人聊着,说着,沿路来来回回的走着,现在回想起来,那真是一个美好的夜晚啊。
“我知道你家的电话号码!”关杰做了一个鬼脸,老天,一个成熟而理性的男人,当露出他孩子气的一面时,你不可想象那是多么的动人。
“有没有想过要打给我?”
“想过很多次。”
我不敢再问,怕再问我就没法回答了,毕竟这才是第二次见面。
“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我们回到酒吧取车,发现早已经曲终人散,看看手表,已经是深夜两点多了。
“你可以开吗?”我问关杰,他似乎喝了点酒。
“应该没问题吧。要不你来开?”
我好久没有碰车了,很想开,没经过大脑思索就答应了,这是一辆手动档的车,而我拿到驾照后就没有开过手动档。我战战兢兢地将车开动,换档的时候,他的手放在了我的手上,我一个激灵,车熄火了。他俯身凑过来,那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他轻轻吻了我的额头。
一刹那,真是触电的感觉。
“继续啊!”他在我耳边轻声说。
我已经傻了,机械的重新打火、挂档、启动……
到了楼下。停车。
我们俩坐在车里一动不动,我犯了一个致命错误,说了句愚蠢无比的话:“上去坐坐吗?”说了我就后悔了,半夜两三点,女人邀请男人去自己家里坐坐,傻子也知道什么意思。他要是真上去怎么办?
幸好他说:“下次吧。我看你上去。”
我一边上楼,一边恨自己不争气,心里又担心他会不回误会或者是看轻我?
(九十)
刚进门,手机就响了,“到家了吧?”温柔的声音。
“到了。”
“晚安。”
“晚安,开车小心。”
也许我又是开门又是接电话,吵醒了另一个房间张语,他选择在这个时候出来上洗手间,而且浑身上下赤条条,只穿了一条短裤。
我觉得尴尬无比,只好避回房间,等待他用浴室的过程中,我暗下决心:一定要快点把我的房子装修好,赶紧搬家!一个人住!
(九十一)
第二天上班,手机不停得响,却没有一个电话或者是短信息来自他。
邮箱每隔五分钟刷新一次,什么垃圾邮件都有,就是没有他的只字片语。
眼看就要下班,还是没有人约,无聊之下号召同事去吃酸菜鱼,要好的同事们凑在一起,无非是骂骂老板,聊聊八卦,顺便抨击一下每个毛孔都渗透着劳动人民血汗的资本主义制度。
吃完饭,又有单身汉提议去酒吧听歌,反正回家也没事干,我第一个举手赞成,“走吧,我请!”
因为掏钱,所以有决策权,否定了热闹、嘈杂的酒吧,选了一家清吧,这里有一支很不错的乐队驻唱。可能是听歌太无聊,听着听着,不到十二点,人差不多都跑光了。
在《以吻封笺》的老歌中,回忆昨天的一幕一幕,那些清晰却又遥远的片段,在伤感的情歌中被定格、放大,让人难受。
不能再想了,我给阿文打电话:“睡了吗?”
“干吗?”
“没什么,就是问候问候你。”
“靠,你喜欢三更半夜问候人,怎么不去问候你们老板?就敢问候我?”
“你知道关杰这个人吗?”
“我不认识,我男人与他也是点头之交。怎么啦?昨天秉竹夜谈今天就来打听人家底细啦,女人真是现实!”
“不是。”我都不知道怎么跟她说,“我们昨天聊得很好,但是今天他一个电话都没打给我。”
“你当自己是上帝啊?为什么不能打给他?”
“我……我害羞。”我实话实说。
“俗话说,女追男容易。”
“俗话不是这么说的。”
“管它怎么说的,你明白就行了。这么晚了,别在外面混,早点回家,小心被劫财劫色!”
“去死!”
“我还没说完呢,真劫色也就罢了,反正没什么损失,要是被抢了钱就惨喽。赚钱这么辛苦~!”
“靠,你还是人不是。现在都提倡以人为本。”
挂了电话,想到阿文的建议也不是毫无道理,打电话太晚了,想了半天,发了两个字:“晚安。”发了又有点后悔,万一人家对我没意思,我岂不是太没面子。
算了,要是真这样,我就说是发错消息了。
回到家,洗了个澡。浴霸坏了,冻得我直哆嗦。裹着浴巾钻进被窝,手机嘀嘀响了,真是天籁之音呐。
我手忙脚乱翻出来看,是他发过来的:对不起,一直在忙,刚看到消息。晚安。
心满意足,握着手机安然睡去。
(九十二)
我们就这么每天一两个不咸不淡的短信礼貌问候,我都有点糊涂了:难道,那个晚上是个梦?
装修可不是梦,买墙面漆的时候,营业员一个劲地向我推荐一款可以赠送免费喷涂服务的漆。我所有的装修知识都来自网络的家装论坛,印象中有网友说这款漆不错,我就定下一大桶和一小桶。大桶刷墙壁,调配成淡淡的蓝色,小桶刷顶,保持白色。
这时候,家里的硬装修已经基本结束,款子也结了大半,待刷完墙壁后,装修师傅们来装个灯就算完工了。
定了油漆之后,我就打电话给王师傅:“墙壁不用刷了,油漆厂家上门来喷。你们可以先回去吧,等我结束以后,再找你来帮我装灯。”
装修师傅真不错,知道我要喷漆,临走时,特意帮我把家里的门、门框、窗户、壁柜全部用报纸护起来。
喷漆那天,我特意请了半天假在楼下等送漆的师傅。下午两点,一个男人骑着摩托车风驰电掣般开了过来,我一看踏板上摆了两桶漆,赶紧招手上去:“哎,我家的我家的!”
那人停下车,将油漆卸下来,然后也不搭理我,径直朝前开。我以为他开到前面调头,便站在原地等他,谁知道这位大哥调转了车头依然看也没看我一眼,加足油门跑了。
我都傻眼了,知道的是给我送油漆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搞什么地下交易呢。
又跑去小区门口找人帮忙搬,这次找得是小区门口卖大米的男人,操着浓重的方言,连说带比划我才晓得他要30块钱。怕又犯上次同样的错误,我反复强调:“五楼,五楼,30块上五楼!”
估计这为大叔是被问急了,居然冒出一句英语:“OK,thank you!”
把油漆弄上楼之后,打电话向油漆经销商投诉那个送油漆的家伙。对方很重视:“按规定我们是应该把油漆送上门的,这样好不好,这三十元的运费由我们出,下午我们就派工人上门为你喷漆。”
下午,我在家等着,来了两个工人,带着喷漆设备,交代了注意事项后,我就回去上班了。大约两个多小时以后,我接到工人电话:“喷好了,我们走了。”
“我这就过来,等我一下好吗?”
“不行,我们很忙。”
得,又是一个牛人。我赶回家,推开门,乍一看还可以,粉蓝粉蓝的很好看。仔细一看,完了,喷得是深一块浅一块,门窗啊、柜子啊,虽然用报纸护住,可还是无一例外被喷上了蓝色的小点。
我几乎要晕倒,立即联系经销商,人家还是很客气:“我们呆会派人来看。”
来看了之后,又说:“我们派工人给你解决。”我自认为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人家愿意解决问题,自然不再追究。
可是我等啊等啊,一个星期了,连个工人的影子都没看到。再打电话过去,又换了一个接线生,我费尽口舌将情况反映清楚了,她说,我帮你问问领导哦。
这一问又没了下文。
我那个急啊,眼看就这么拖着,我身上已经没有多少钱了,再这么拖下去,和冬冬合住的房子眼看着又要交房租了。
一气之下,我打了n个电话:区消协、市消协、报社、电视台,也不知道哪个部门起了作用,总之第二天就有工人上门帮我解决问题。
看着即将完工的家,心里感叹:这年头,真是人善被人欺呐。
(九十四)
眼看房子的硬装修已经基本完成,冬冬嚷嚷着要去看。我那时侯被成就感充斥着,自我膨胀,谁提出要看我的房子,我是任劳任怨带着人家去。
那天下班早,我带着冬冬去看我的新房子,正介绍着,张语给冬冬打电话,说没带家门钥匙。冬冬说:“那你到蓝的新房子这来吧,呆会我们一起回去。”
不一会,张语来了。自从他让我别“挑拨离间”后,我就没跟他说过话,难得他看得起我肯踏进我的家门,我自然不计前嫌比较热情的接待。
晚上,冬冬来敲我的房门:“方便出来一下吗?张语有事想找你。”
我披上外套来到客厅,张语正坐在饭桌前抽烟,满屋子烟味,我想把窗户打开,又怕人家误会,只好在一片烟雾之中坐下。
“找我有事?”
“是这样的。张语想和朋友合伙开个餐厅,想请你帮着参谋参谋。”见张语比较深沉没开口,冬冬怕冷场,就插了一句。
“哦,我不太懂啊。我只知道我们公司楼下的餐厅每天中午去吃饭都要等座位。”
“我们才不会弄这种面向小职员的小馆子呢,我们想做上规模的。”张语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奶奶的,那你让我个小职员帮你参谋什么,我心里那个气哇,“小餐厅我都不了解了,上规模的就不行了。”
“是这样”,张语向我解释,“火车站附近有一个商住楼在招商,一楼的门面房做餐饮很不错,我和几个朋友想盘下来开个中餐厅,主要针对商务宴请。”
“很好啊,祝你们成功。”
“但是资金方面可能有点紧张,你想,要盘下门面,还要装修、买设备、招人、打广告……大约需要1500万左右的投入。我们三个人,每人出500万。”张语很认真的将一份预算表递给我,看来还真是笔不小的生意。
“大投入大收益嘛。”我听到现在也没明白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这样的,我把以前的资产变现,大约能凑到450万,还有50万,你能不能借给我,利息方面,不会让你吃亏的。”
我本来张开嘴巴打呵欠,听了这话,嘴巴差点就合不上。我看起来很像有钱人吗?怎么人家问我借钱开口就是50万?心里琢磨:莫非他到我房间时,看到了我和猴子姐姐跑车的合影,老天,和好车照张相,并不等于好车就是我的。
“你把我卖了,都卖不到这么多钱。”我开了个玩笑。
“我知道你很为难。你不相信我,但你总相信冬冬吧。”冬冬这个傻丫头立即配合着点头,“三个月之后,酒店开起来,我还你60万。”
“关键是我没有啊。我现在一直没买家具、家电,就是没有钱啊。再说,即使有,我再怎么不可能有50万啊?”
“或者换个方式呢?你把房子抵押出去,所有的利息都算我的,本金我双倍还给你。”
“怎么可能?我房子本身就是有贷款的啊。”我觉得这个男人都要失去理智了。
“算了,但我告诉你,你会后悔的。”
铭爱
发表于 2007-6-13 14:14
(九十五)
从这之后,我和张语之间又不讲话了,不知道是我自己小心眼还是什么,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就不像是问我借钱未遂,而是我欠他钱没还。
当房子的硬装修结束后,口袋里已经没几毛钱了。那段时间,我热衷于逛家居市场,看到美梦思的一款软床,顿时心生爱意,价格对我来说有点高,要将近5000元。
我坐在休息区思考,买还是不买?我这个人有点迷信,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就会找个硬币自己掷,正面代表一个结果,反面代表另一个结果。
掷了五次,三次老天同意我买,于是我一咬牙、一跺脚,刷卡买下。
后来得知自己的信用卡居然有个个叫样样行的功能,4800元的透支可以分成10期来还,一个月还480(当然要加手续费的)。
当即惊喜不已,又跑去苏宁买了一个上中下三层的大冰箱和一个LG的液晶电视,如此一来,我欠下了1万七千多元的债务。每月要还一千八百元,再加上房贷,我基本沦陷为一个房奴+卡奴。
奴隶做了两个星期,终于受不了了。
没办法接竿而起,只有天天跑去问会计,最近公司有没有什么发钱计划?会不会提前发季度奖金?可惜得到答案全部都是否定。只有我们部门发了200块钱钱的超市券,当天就被我拿到网上“变现”。
(九十六)
没钱自然心烦,在超市精打细算,买了一份炒面、一盒酸奶、几个苹果,准备当作自己的晚餐。回到家,吃了一个苹果,但看着油腻腻的炒面实在没有食欲。
张语就问我:“你是不是有个朋友在银行工作。”
“没有啊。”我想了一下。
“好象叫什么文的,听冬冬提起过。”张语显然做过功课。
“哦,你是说阿文啊。她是他们公司战略投资部门的,与银行打交道比较多。”
“她能不能帮忙引荐一下银行的人,我们想贷款。贷六十万吧,那十万你们俩分。”张语又出招了。
为了避免他说我不帮忙,当面我就给阿文打电话。
“我一个朋友,想找银行贷点款,60万左右,有没有可能?”我开门见山。
“有抵押物吗?”阿文问。
“人家问有没有抵押物、房产、汽车什么的?”我转问张语。他摇头。
“没有。”我对阿文说。
“他有固定工作吗?”
“没有。”
“他有还款能力吗?”
“不知道。”
“那贷个屁啊,这样也能贷款,全国人民都找银行借钱去了。”阿文在那头骂,我不好意思转述了。
挂了电话,我只对他说:“你这种情况可能贷不起来。”
“妈的,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想当年,不管是在大连还是在青岛,我都是个呼风唤雨的角儿。”不知道他口中的“犬”,是指我,还是指阿文。
张语可能意识到了失态,赶忙补救:“对不起啊,我只是急了点,想想到南京这么久了,还是一事无成,让冬冬跟着我吃苦,我心里真是难受。”
总算应付完了张语,回到房间。
环顾四周,琢磨着还有什么闲置物品可以上网去卖,找到若干年前,田飞送给我的一枚小小的铂金戒指,打算上网标价200,不知道有没有人会买。
我的窗户正对着对面楼的厨房,不知道哪家在炸带鱼,浓重的油烟飘进房间,让我感觉愈加难受。发了个消息给关杰:最近挺烦的,有空聊聊吗?
很快,他回复了:今天晚上请你吃饭吧,在云中小雅?
说老实话,他回我消息从来没有这么及时主动过,我心里那个高兴啊,多日以来的烦闷似乎一扫而空。本来都把隐形眼睛卸下来了,又赶紧匆匆给带上,在紧张的时间里试了n套衣服,终于选择了修身效果很好的微喇牛仔裤和酒红色V领薄针织衫,配上新买的真美诗高跟鞋,裤脚正好盖住鞋跟的2/3。
“打扮这么漂亮出门啊?”冬冬跟我打招呼。
“是啊,约了朋友吃饭。”
“不会是男朋友吧?”冬冬笑道,最近倒真的很少看她笑。
“可持续发展哦。”我心情极好的出了门。
铭爱
发表于 2007-6-13 14:16
(九十七)
刚出门,天空飘了点小雨,初春的雨总是跟人带来希望。
坐在出租车上,看雨刮器反复地刷着玻璃,心里莫名的有一丝紧张。
由于是旋转餐厅,我每次踏进云中小雅就总觉得有点找不着北。巨大的玻璃窗外是金陵城的夜景,从五十几层的高楼往下看,有种迷离的美。
关杰向我挥手,我看见了,嘴角上翘心情飞扬。上前一步,才看清楚原来他身边还坐着一个女人。我有点纳闷的走上前,他介绍:“蓝,这是我太太。”
真是被人敲了一闷棍的感觉。
胸口仿佛塞了棉花,透不过气。
我怔了半天,才说:“你好。”
整个吃饭,面前的这对夫妻一直保持着良好的风度,没有过分亲热让我这个外人难堪。但我的耳边却一直有个声音:他结婚了,他结婚了,人家是俩口子……
真的什么也吃不下,但不吃又仿佛心里有鬼,硬生生将一盘腊味煲仔全部塞进肚子。
借口有事要先走,关杰对她说:“我送蓝一下,下雨了,你在这等看看杂志我吧。”
外面的雨下得愈加大了。
我们一路沉默着。车开得很慢,CD里播放的是《寂寞在唱歌》:
你听寂寞在唱歌
轻轻的 狠狠的
歌声是这么残忍
让人忍不住泪流成河
我一直在,很认真很认真地听着。突然间,很想家。
一受伤就想家,不知道是不是人的本能?
到了家门口,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气,艰难地开口:“我们谈恋爱四年,结婚四年,感情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淡,我在外面应酬也好,逢场作戏也好,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老婆。但是……自从遇到了你,我越来越强烈的意识到,自己是有老婆的……希望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突然间觉得很愤怒,脱口而出:“你有没有老婆,跟我有什么关系?不必解释那么多!”
冒着雨冲进单元门,身后的他,叫我的名字,声音在潮湿的空气中飘散。
我扶着楼梯,眼泪终于滑落,真的很久没有为一个男人哭过了。
后来,我将那天晚上的情形描述给阿文听,她听后,幽幽地叹了口气:“关杰是个好男人!”
(九十八)
很久很久以后的一个夜晚,半夜里突然惊醒,发现手机上居然有一个未读短消息,是关杰的,打开,却什么字都没有,是个空白短信。
我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意思,是思念、抱歉还是问候?或者仅仅是按错了发送键?
自从那个晚上,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有时候,在晚报上,可以看见他的名字,往往是跟在一个案件之后,“关杰律师认为……”
总是会很仔细地读,然后放下报纸发呆:我真的认识这个人吗?
(九十九)
房子弄得差不多了,空空荡荡就放了一个大床。正好网上有人在卖宜家的电视柜,这位老兄由于夫妻意见不统一,只好将这款费了大劲运回来的东西卖掉,我赶紧给买了回来,虽然是宜家的原价,但省了运费。
自己在家琢磨着安装,虽然咱老爸是工人出身,但我打小也是娇滴滴得长大,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组装家具这种活估计是干不来。于是找了一个游击队工人来看看,居然开价100元。去死吧,有100块我什么不好买。
拆开包装,借了起子和小扳手,照了示意图慢慢装,也许我天生有工人的潜质,拆了装装了拆,居然顺利地完工了。我自己把32寸的液晶电视给挪上去,插上插头和有线电视线,清清楚楚的收到了新闻联播。那个兴奋啊,自我膨胀啊,“我还要男人干什么,我自己什么都会做!”
躺在还没有拆塑料薄膜、满是灰尘的床上,突然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不要男人,难道我在这个房子里孤独终老,死了都没人知道?”
隔壁的业主是一对小夫妻,也在搞装修,经常可以看见两对老人频繁出入监工。闲聊之中,得知这房子将是他们的婚房,买房钱男方家里掏,装修女方家里负责,双方家长共同负责监督装修进程。小两口什么也不要做,偶尔来视察一下新房,女孩还会带副口罩,估计是嫌灰太大。
看了这一家子,难免会反省自己这么辛苦到底值不值得。如果我当初选择猴子,或者自己这会正锦衣玉食,在欧洲某个小镇子度假呢。用得着在这装电视柜吗?
想了半天终于得出结论,各人各命,也许咱就是一劳碌命,就认了吧。
后来在网上跟猴子闲聊,我说:“我将来也许会后悔,当初没有嫁给你。”
他说,“你随时后悔都来得及。”
当然大家都是开玩笑,猴子已经成熟很多,正在追求一个台湾姑娘,经常写mail给我汇报进展情况。“为什么女人的心思那么难猜?”这是他经常向我抱怨的问题。
(一百)
租住的房子和新家离得并不远,每天晚上没事就骑个自行车去打扫卫生,顺便带一点东西过去,仿佛蚂蚁搬家。
每次看我端个箱子或者提个大袋子出门,冬冬都会很关切的问:“要不要我喊张语帮你?”
“不用不用,你看着体积大,其实不重的。”我想帮着搬一次可以,哪好意思隔三差五就麻烦人家呢?况且每当这个时候,张语就会呆在房间里不出来。我小心眼的想,他摆明就是不想帮忙,这种人,别说没钱,有钱也不借!
那段时间,正好受关杰事件的刺激,觉得自己倒霉,喜欢的男人不是陈世美就是有妇之夫。白天在公司强颜欢笑,下了班连话都不想讲,精神极度萎靡。
一天,绑在车后座的储物箱不知怎么得颠落了,里面我的那些五彩缤纷的小零碎撒了一地,后面的人来不及刹车,就径直压过去,骑出老远了,还要回头骂:“讨厌死了,东西不放放稳当。”
我把车停好,一个人蹲在马路边把散落的东西拾起来,拾着拾着,突然就哭了,觉得好心疼自己。
绳子断了,箱子也裂了,我只好把储物箱驾在自行车上,一手推车一手扶着,慢慢地走。
路边的人行色匆匆,高楼上竖着的霓虹灯变幻莫测,我多么想,有个人可以陪着我一起走这段路啊。
(一百零一)
时间真的可以冲淡一切,有些事情,当时真的很难过很难过,恨不得去死,但事毕回头看看,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上班的时候塞车、下班的时候老板要开会、周末的时候要加班、几年未见过面的同学突然给你寄红色罚款单(结婚请柬)、你把冬天的衣服都收起来准备迎接春天了,突然又来了冷空气……
生活就是这样,琐碎的烦恼一直陪伴着你,你解决了这样又来那样,仿佛野草一样麻烦。感情上的打击,也总归会被这些野草淹没,让你没精力顾及,只有某个下着雨的午后,在经过你们走过的那条路时,心才会被不经意间刺痛。
我忙着搬家,眼看屋子里的东西越来越少,便决定双休日找辆出租车一趟头帮完了事。就在我积极联络朋友们来我家小聚,并准备利用新厨房展示自己手艺时,接到上司通知:“下周总公司要第一季度的报表,周末加班!”
消息一公布,办公室里顿时怨声载道:“啊?有没有搞错,我要去爬山的!”
“我本来想去逛街的,都没衣服穿了。”
“又没时间陪我老婆了,哪天她要杀到办公室来,大家不要怪我!”
“唉,我还打算搬家呢!”我心里想,无奈的给阿文打电话:“周末活动取消,我要加班!”
“打倒你们老板!”阿文在那头怪叫。
我赶紧挂掉,生怕电话会串线。
(一百零二)
加班的心情本来就不爽,回到家,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砰、当、啪,类似于打砸抢的声音。
我迟疑了一下,心想人家小两口吵架,我要不要回避?还没盘算好,门一下子开了,门内外的人都吓了一大跳。张语铁青着脸,一把推来我,匆匆下了楼。
这时我不得不进门了,因为听见冬冬在里面哭。他们的房间一片狼籍,并且秧及客厅,碎玻璃片到处都是,仔细看看,奶奶的,这不是我的杯子吗?我赶紧把地给扫了,要是让玻璃扎了脚可不是闹着玩的。
待冬冬的哭声渐弱渐止了,我才进去。这是我安慰人习惯,别人哭的时候一般不去插话,等她哭完了,再去陪她说几句话。
“你没事吧。”
“对不起,把家里搞成这样。”
“别这样,你也不想的。两个人别总为一点小事吵架,要过就好好过。”
“不是小事啊!”冬冬递给我一本病历。
“你又怀孕了?”我惊讶地问。
“不是,我得了尖锐湿尤。”
“这是什么病?”
“性病的一种。”冬冬低下头。
我简直要晕倒了,清清白白一个小姑娘怎么会得性病?我问她:“难治吗?”
“倒不是很难治。这肯定是他传染给我的,如果他没有在外面瞎搞,怎么会得这个病呢?他却说是在浴室用了公用的毛巾传染上的,而且他早就知道自己得病,却还跟我……”
“你跟他分手吧。”我说。这话放在我肚子里面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想过,但是他是为了我来南京的,放弃了那么富有的生活和自己的事业……”
“还是舍不得?你自己拿主意吧。加紧看病吧,别拖着。”
“恩。”冬冬点头。
夜里十一点钟,我看完《天使爱美丽》准备睡觉,冬冬来敲门,“能不能借我点钱?我根本没钱看病。”她说这话时好艰难。
“好……我帮你想想办法吧。”我吃力的说。
一夜都没睡好。
(一百零三)
问阿文借了两千块钱给冬冬,怕她尴尬,特意打到她卡里。她回信息给我:“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我尽快还给你。”
知道这件事情以后,我就不敢在家里洗澡。虽然我知道这病并不是很容易被传染上,但谁能保证我挂在浴室里的毛巾、肥皂,没有被张语动过呢?
干脆收拾了些日用品直接住进了新房子。
装修的味道还没有散去,好在天气已经暖和,可以开着窗户睡觉了。躺在床上,环视属于我自己的空间,突然想起苏青的一句话,大意是“房子里的每一颗钉子,都是自己置的。”
从买房子到装修,都是我一个人,一直充斥着巨大的成就感,每天都进行自我崇拜,每天必说的就是“真崇拜我自己”,搞得大伙都有点受不了。
但是在这一刻,心头却隐约有些落寞。仿佛看一部连续剧,每天晚上都坐在电视机前等,虽然从看第一集时起就想知道结果,但终于到放大结局了,就会有种失落的情绪。
打个电话回家,老妈接的:“你这么晚还不睡?”
“你们什么时候有空来南京玩两天啊?”
“干吗?你找到男朋友啦?”我妈始终非常非常关心这个问题。
“不是,我搬家了。”
“又搬家啦?”
“你们到底来不来嘛?”我撒娇。
“等一歇歇。”我妈说,然后就听见她跟老爸大声说:“你女儿让我们去南京玩呢,去不去?”老爸也是个大嗓门:“女儿叫去当然去!”
我捧着听筒笑了。
(一百零四)
一天上班接到冬冬的电话,“蓝,我们可不可以把你那间屋子租出去?”
那个时候,我的房间还没有到期,想着自己也不会回去住了,也就答应了,“我还剩一些东西,你帮我放好,我有空的时候回去拿。”
也怪自己多事,没事的时候我把新房子的照片贴在校友录上给大家看,上班的时候突然接到田飞的短信:“听说你搬新家了,祝贺!”
发生了那么多事,我对这个人,基本上已经毫无感觉了,但还是礼貌的回复了:“谢谢!”
他酸不溜湫的说:“你房子车子都有了,强人啊!”
其实我很想解释,房子有贷款,车子是别人的,但想想算了,就没回。
可是到了晚上,田飞俩口子居然一起给我打来电话:“蓝,以前的事就不提了,今后我们还是好朋友。恭喜你乔迁,我们一定要送份礼物给你。”
我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受宠若惊,连连说:“不客气不客气。”
彼此没什么话说,电话里突然一阵静默,我刚想说“再见”。田飞居然提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请求,或者说是要求:“小露的妹妹要来南京旅游一个星期,能不能住你那?”
晕倒!
我难道看起来很像雷锋吗?这个找我借钱,那个要住我家。
我迟疑了半天,终于想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可能不行,我父母要来。”
小露抢过话筒:“没关系,小姑娘适应能力蛮强,在客厅睡沙发就行了。她说姐夫在南京上学,如果连个住的地方都搞不定,小姑娘可有话说了……”
“我客厅里没有沙发,还没来及买。”不想让小姑娘有话说,掏钱让人家住酒店啊!我心里想。
“那打地铺也行啊。蓝,你不是还在怪我们吧?”
听她这么说,我反到没辙了,突然想到可以安排这个妹妹去和冬冬他们一起住,于是说:“这样吧,我原来租的房子还没有到期,她来住那吧。”
显然这小两口只是想找个地方给妹妹住,对地方没有任何要求,听说我能安排,那头立刻一迭声的谢谢:“蓝,你真好。”
挂了电话,立即联系冬冬,想告诉她先别把我那间屋往外租。可是冬冬告诉我:“啊?人都已经搬进来了。”
我那个懊悔啊:你真当自己是雷锋啊,不会说不啊?
铭爱
发表于 2007-6-13 14:20
(一百零五)
想到小露的妹妹要住我家,我上班都心神不宁,一份报表错了两个数据,被头头拎进办公室好一通教育。头头上纲上线,将这两个小错误直线上升到“会影响整个集团公司的年度审计”。
被领导训得七荤八素,心里琢磨的还是:我的新房子,怎么可能给当年情敌的妹妹来住?
想来想去,发了个消息给田飞:“抱歉,我这边出了点状况,不能安排小露妹妹住了。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她订酒店。”
发过去好久,他都没有回,估计是生气了,生气就生气吧,不关我事。
当时代言我们公司产品的一个小明星将会来宁做宣传。媒介部有个女同事回家生孩子了,人手不够,我是从那调过来的,因此被临时拉去帮忙,负责新闻稿的撰写和部分接待工作。
眼看明星姐姐就要来了,市场部的同事都很羡慕我:也许有歌迷送她礼物,她带不走,到时候你全部摞回来给我们哦。(不好意思,大家的觉悟都比较低。)
(一百零六)
两天后的一个傍晚,我正在办公室加班,去楼上房间复印材料。回来一看手机,居然有九个未接来电,统统是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我赶紧回过去。
电话一通,我的喂字还没出口,那头的女人就披头盖脸来了一句:“你怎么不接电话!”
口气像极了我们大老板,我心里直发毛:莫非是我们大老板的秘书?于是恭敬的问:“请问您是哪位?”
那头依然很不客气的说:“我是小露的表妹!”
我气得把手里的文件狠狠掼在桌子上,“你找我干吗?”
“咦,我姐让我找你的呀,让我住你家。我已经到南京了!”
“你……你……你……”我又气又惊,根本说不出话来。
那个表妹却像机关枪,话说得有快又长:“我现在就在南京火车站,你家怎么走啊?你不是有车吗?最好来接我一下!”
“我不是已经给田飞发过信息了吗?出了点状况,不能安排你住了。”我定定神,表达了我的意思。
“啊?他们没告诉我呀!”那头大惊。
“你先挂,我联系一下田飞。”我一边说,一边用办公室电话拨通了田飞的手机。
田飞很无辜:“我没有收到你的短消息啊!你要是打个电话给我就好了。”
“那现在怎么办?”我问。
“你能不能帮忙找个地方安顿一下,这么晚了,一个小姑娘在外面很不安全哦。”对方轻描淡写,说得话却让我感觉有点逼我就范的意思。
“可是我真的没办法啊,总不能跟我睡一张床吧!”
“睡一张床有什么问题,反正都是女生,她不会介意的!”田飞的话令我气得撞墙。
“她不介意,我介意!你们自己想办法吧。”我砰得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觉得好解气,但隐隐的有点担心,小露的妹妹会不会真的找不到地方住。
帮她订了如家快捷酒店的房间,正好在打折,128元,打电话让她过去。
“你当我是大款吗?128一个晚上,我住不起。”小姑娘火气似乎比我还大。
“那你能承受多少钱的房间,我帮你再找找。”我强压住怒气。
“我这次来压根就没有准备住宿的钱,以为你们这些人帮忙呢!”
“小姐,如果你不需要我帮你找房间,那我就挂了。”
“如家就如家吧,在哪?”对方口气软了下来。
铭爱
发表于 2007-6-13 14:22
(一百零七)
小露的妹妹自己打车去了酒店,我舒了口气,加班完毕后约阿文去避风塘吃宵夜。
我为自己点了败火气的百合莲子汤。
等菜的时候,我义愤填膺地发牢骚,从三年前小露插足说起,一直说到如今要安排个妹妹住到我家来……
就在我讲得捶胸顿足之际,肩膀被人重重得拍了一下,扭头一看,居然是猴子姐姐,脖子上的长丝巾一直拖到膝盖。
“嘿,讲什么呢,这么兴奋!”她冲我乐,然后一本正经的向身边女伴介绍:“我老弟的梦中情人。”
我被说得脸直发烧,赶紧解释:“不是,那什么……我。”
“别说了,越描越黑。”阿文打趣。
“你们慢慢吃啊,我们先走了。”猴子姐姐拽了一下阿文的辫子,施施然告辞。唉,这个大姐可真是自来熟,她跟阿文第一次见。
等我们结帐时,阿文发现脚下有一枚亮晶晶的胸针。
“得,肯定是那姐们的。”我打电话给猴子姐姐:“是不是丢了一枚玫瑰花胸针啊?”
“啊?我胸针掉啦?”那头声音含糊不清,显然已经睡着,随即是一片悉悉唆唆的摸索声,然后一个高分贝的惊呼:“啊!真丢了呀!”
“被我们拣到了,什么时候给你送过去。”我说。
“太谢谢了,花蕊里面的钻石可是真货!”
哇,我和阿文眼睛都直了。
那颗闪烁的小石头,足足有有一个小指甲盖那么大。
(一百零八)
第二天下午,按照行程,我们公司的小明星该到了,暂且称她为A吧。
我去接机,公司的司机问我:“开别克君威档次够吗?”
“这有什么不行,她又不是什么大牌,咱可是付了钱的。”我钻进车,“快走,要来不及了。”
到了机场,正巧飞机降落。在出站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A走出来,穿着大红色的低领上衣,半露酥胸,白色外套被身边的助理挽在胳膊上,头发上卡着贝雷帽,一副墨镜挡住了大半个脸。
老天,她惟恐别人不知道她是个明星!
虽然赚了不少回头率,我也听见有人轻声议论:“那是A吧。”但是大家都保持着良好的秩序,该干嘛干嘛,既没有人要签名也没有人要合影。
我心里赞叹南京人民真见过世面,有风度,同时也暗暗松了口气:要真是引起混乱就糟糕了。
见她们走近,我微笑迎上去“你们好,我是**公司的天蓝,专程来接你们的。欢迎!”
然而,明星姐姐只是略一颔首,脸绷得那叫一个紧。助理也是面无表情,说:“车呢?”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耍大牌?
坐在车上,我通过后视镜偷偷瞟了眼后排的A,她脸上抹了厚厚的粉,神情严肃,从机场到酒店近一个钟头的路程,她始终在摆弄手中的手机。突然想到一句话,“不是我不笑,一笑粉就掉!”
我发消息给同事,“接到了,一看就是个难缠的主。”
将她们送到酒店房间,A终于开口了,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跟我说的,“这怎么像招待所啊?”
这可是五星级酒店啊!
“这家酒店离公司比较近,拍照、开发布会都比较方便。”我解释道。
A不再说话,气呼呼地坐在沙发上。她的助理对我说:“A小姐向来都是住五星的豪华套房,如果酒店是安排好的,是不是可以换个好一点的房间。”
我郁闷得要死,只好去走廊给我当年的上司李主任打电话:“主任您好,A嫌房间不好,要换豪华套房。”
“预算不够,不能换。你跟她解释一下!”李主任一口拒绝。
“她比较难说话,估计不愿意。”
“你做工作呀,她是为我们服务的,耍什么耍!”李主任口气很硬。
“那我试试。”我小心翼翼地说。
“房间不能换,也不能太得罪她。你掌握好分寸!”
“如果她坚持换房间怎么办?”我又问了句非常可能出现的问题。
“那要你干吗?你想办法呀!”那头挂了电话。
铭爱
发表于 2007-6-13 14:25
(一百零九)
没有预算升级房间,我有什么方法好想?只能如实跟人家说呗。
我对A小姐说:“抱歉……”歉字还没出口,她就轻启朱唇,眼睛并不看我,“有什么事直接跟我助理说。”其实她助理就站在她旁边。我接着说下去:“升级房间可能有点困难,我们的预算比较紧。”
助理把我拖到一边,轻声说:“A小姐有点精神衰弱,睡眠不是很好,如果休息不好,很可能会影响接下来的活动。”
TMD,这不明摆着威胁我吗?你威胁我也没有办法,咱又不是老板。我再次抱歉,但态度坚决:“我也没有办法!”
听了这话,助理脸色也不好看了,“你们这次安排怎么出这么多状况?A小姐来宁的事情有没有见报?为什么机场没有歌迷接,酒店也没有挂欢迎横幅?A 小姐真的很大度,要换别人早就撂挑子了。”
我那个气啊,当自己是皇后啊?要不是那身行头,走马路上也没几个人认得你!当然我嘴上是这么说的:“你们此行的目的是为我们公司宣传,并不是个人扬名炒作,所有的行程安排早就给你们过了目,当时也没有人提出异议。”
“那算了,就这样吧。”助理一脸愠色。
“晚饭可以要求酒店送餐到房间,也可以去自助餐厅。晚一点,我的同事会将明天新闻发布会的采访提纲送过来。”说完我就告辞了。
看看时间才下午四点多,突然觉得很累,就来到大堂酒廊要了一杯橙汁。
后背往沙发上一靠,上下眼皮就直打架,心想就眯一会就眯一会,就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有人在捏我的脸,“喂,你淌口水啦!”我睁眼一看,是媒介部新来的小妹洪燕。
“采访提纲给A了吗?”这是我睁眼后的第一句话,现在想想自己真是敬业爱岗。
“已经给她了,什么破明星啊?瞎摆谱。”洪燕也是气呼呼的。
“唉,我已经被她折磨了一下午了。该换你了。”
“明天见媒体,希望她有点职业道德,不要乱耍大牌。”洪燕自言自语。
被她这么一说,我心里也隐隐有些担忧,大牌可以耍,就是别连累我们这些打工的。
“走吧”,我说,刚要掏钱结账。洪燕一把按住我,对服务生说:“把账记在1305房间。我来签字。”只见她龙飞凤舞签了A的名字。“咱也沾点公司便宜!”
(一百一十)
不知道是下午睡了一会,还是惦记着第二天的活动,晚上十点就上床了,数绵羊数到十二点,才昏昏沉沉睡过去。
刚刚睡着,猛得被一阵电话铃声惊醒,我挣扎着爬起来,看看来显,居然是公司的号码。“天蓝,睡了吧?明天这么大的活动,我都忙疯了,你居然也睡得着哦。”是李主任,阴阳怪气。
“您有什么事?”我有气无力,实在懒得跟她解释我如何能够睡得着。
“我刚刚知道的,据说A跟我们集团一个股东的关系很不一般,所以房间还是给她换了吧?”
“这时候给她换?”我完全清醒了,这都几点啦?
“明天给她换,但你一定要做好解释工作,就说今天酒店房间全部预定出去了,明天才有空房。”领导一会一个点子,让我们这些下属怎么做?
“啊?我已经跟她们说了预算不够!”
“你什么脑子?不懂得变通吗?我跟你说预算不够你怎么能够跟她们说?”
“没有空房她们怎么会相信?一个电话打到总台就知道有没有了!”我也挺火大,不是你老人家跟我说预算不够吗?现在知道人家跟股东关系好,预算又够了,这预算怎么做的?
“你不要解释,我告诉你,不管你现在是哪个部门,现在负责这件事就必须把它做好!否则你就给我回家!”那头的声音已经完全失去理智。
“领导怎么吩咐我怎么做,我相信做好了自己的本份!”我据理力争。
“希望你知道自己的本份!”她恶狠狠的挂断了电话。
铭爱
发表于 2007-6-13 14:26
(111)
带着沉重的负担继续睡觉是件很艰难的事情,可是这半夜三更的,不睡觉又能做什么?
一肚子的委屈不知道该向谁说,只好打落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凌晨五点一刻,又是一阵刺耳的电话铃,我感觉手啊脚啊都不是自己的,整个身体仿佛在天上飘,接起电话,那头是冷漠而严肃的声音:“快,拿笔!记!”
居然是总公司派来专门跟进此事的张经理,他的级别和李主任一样高,此行目的,既是协调又是监督。这人惟恐分公司员工办事不利,恨不得我们每五分钟写一次情况汇报,“我这五分钟都干了哪些活”。
我赤着脚下了床,四处找笔未果,跑到梳妆台上胡乱拿了支眉笔。
“1.到现场后再给记者们打一次电话,嘱咐他们不要迟到;2.现场布置虽然交给酒店做了,但你们一定要把关;3.如果A不配合,你们该强硬就强硬,不要听某些人胡扯,说她跟什么人有关系……”
挂了电话,我感觉自己心跳加快,呼吸急促,看看慌乱之中拿眉笔记录的字字句句,以及秃了一大截的雅施兰黛眉笔,真是想死的心都有。
世界上所有的领导都这么变态?还是变态的领导总是让我遇到?如果同时遇到两个变态的领导,应该听谁的?
窗外天空已经泛白,依稀可以听见送奶车的声音,我四肢无力的躺在床上,突然有了一个念头:如果我可以退休就好了。
我拿起手机把这个美好的愿望发给阿文,想必此时的她还在睡梦中,如果一睁眼能够看到,估计可以很快清醒。
谁知道她很快就回了,“我自工作之日起,就在盼望退休了。”原来这个女人正在写项目计划,已经熬了一个通宵了。她悲观的说:“我想点把火,把办公室给烧了。”
(112)
唉,谁都不容易!
起身为自己做一顿丰盛的早餐,希望自己既可以早点退休,又可以不要变老。
抵达新闻发布会现场的时候,场地布置的已经差不多了,我坐在休息区,开始给记者们打电话,提醒大家一定准时到。
电话打完,正看见李主任和张经理一起进场,估计是同坐一辆车来的,两人不知道正在谈些什么,喜笑颜开。说到得意处,张经理还拍了拍李主任的手背,手法很好,既显得亲热又不觉得暧昧。
眼看发布会就要正式开始了,公司领导、媒体记者、礼仪小姐都已经陆续到位了,大明星却迟迟没有现身,据说还在化妆。
“快一点,马上就要开始了,五分钟之内可以下来吗?快一点!”洪燕又打电话去催。
挂了电话就跺脚骂娘:“他妈的,我一个小时催了十几次,到现在还没下来,什么狗屁明星!”
“别打电话了,我直接去13楼找她们!”我一路小跑进了电梯。
A房间的门虚掩着,助理的声音又尖又高:“这时候知道催啦,咱就慢一点,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怠慢!”
我心里那股火啊,蹭蹭往上窜。我一把推门进去,“两位小姐,有没有准备好?”
“没看见A正在化妆吗?”助理没想到我会直接推门进来,只好强作镇静。
“如果你们不立即下楼,造成的一切后果,自己负责!”我对助理说,其实也是对A说。
“别说得这么严重,迟到几分钟有什么关系?”A也忍不住了,“大惊小怪,真没见过世面!”
我被领导骂就算了,我吃人家的饭。你算哪根葱,充其量在群众面前混个脸熟而已,也跑来耍大牌?我说:“如果记者写出什么负面报道就会影响我们公司的形象,这个责任你负得起吗?我们请你来是做宣传的,不是来出丑的!”
“你算什么东西!”助理冲出来骂架!
“我不和没素质的人说话!”我砰得关上门离开。
我前脚刚进宴会厅,身后就响起掌声,我扭头一看,他们俩后脚也下来了,A脸上浮满职业笑容,频频点头致意。我松了一口气,心里骂:“有种你们别下来啊!”
铭爱
发表于 2007-6-13 14:26
113)
陆续有些歌迷知道A来宁的消息,跑来酒店大厅等着见她,酒店的大堂经理跟我们商量:“能不能安排A来见她们一下,好让大家快点散?”
此时发布会已经结束,我打了个电话给A的助理,想想这是个不错的娱乐新闻,又请还没离开现场的记者过来拍摄A见歌迷的画面。
又是迟迟不来,歌迷们继续虔诚的等待,没有一丝丝的不耐烦,我和记者都急得跳脚了,终于见到她施施然下了电梯。歌迷刷得一下蜂拥过去,摄影记者也抗起机器拍摄。
对着摄像机,A的所有表现就像我们在电视里看到的一样,微笑、握手、签名……结束后,在电梯里,A对助理说:“握了这么多次手,一定很多细菌,你呆会去帮我买块舒肤佳。”
助理点点头:“知道了。”然后递给她几张贺卡,“这是歌迷送的,你看看?”
“你帮我看吧,上面肯定有细菌!”A双手抱臂,碰都没碰。
晕死,我无话可说。
新闻发布会成功召开,新产品顺利推出,总公司领导表扬,媒介部上上下下,一派喜气祥和的气氛。此次活动公司拨了20万,后来一轧账,发现还剩下1万多块钱。正常的情况下,这笔钱会拿出来请大家吃吃饭唱唱歌,然后买点超市、商场的购物券,发给部门的同事。
虽然我不是媒介部,但我日日夜夜围着这个活动忙,吃得辛苦也不老少,估计领导会安排份礼品给我。正想着美呢,洪艳告诉我一个消息:李主任剩余款项还给公司了!媒介部所有小兵都义愤填膺,却又无可奈何。
得,礼品飞了。
(114)
我重新回到市场部,正在开会,讨论下半年的销售任务。
小露的妹妹打来电话:“我在商场里摔了一跤,脚腕痛得厉害,估计是骨折了。”那头声音嘈杂,还有人大呼小叫。问清了地址,居然就在公司楼下。
赶紧跟经理打个招呼,下楼,商场门口的台阶上围了一圈人,一个带鸭舌帽的女孩坐在地上,我拨开人群走进去。
“你是小露妹妹吗?我是蓝,你怎么样啦?”
“我痛死了,你怎么才来啊?”
“送你去医院吧。”我找了辆出租车,大家七手八脚把她给搬到汽车后座。
“去最近的医院。”我对司机说。
小露妹妹在车上不停的呻吟,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看来真是疼得厉害。
到了医院一诊断,的确是脚踝骨骨折,需要立即手术,手术押金3000块,并需要家属签字。
我打电话给田飞,“小露的妹妹脚腕骨折了,现在在医院。”
“情况怎么样?”田飞似乎很震惊,她不是没在你家住吗,你怎么会和她在一起。
“她在商场摔了一跤,打电话给我的,没时间解释那么多,马上就要手术,押金3000,我没那么多钱,你赶紧打到我卡上吧,卡号用短信发给你。”
刚挂电话不久,小露妹妹放在我包里的手机就狂响不已,我一看来电显示是“露姐”,就没接。没想到,立刻又来了条短信:“你在哪?蓝跟说你骨折了,要3000块押金手术,是真的吗?”
突然觉得很悲伤,我很像骗子吗?而且是只骗3000块那个级别的骗子?
铭爱
发表于 2007-6-13 14:27
(115)
晚上九点多,田飞夫妇驱车赶到南京,据说这位表妹远在西安的父母也在火速赶来的途中。
我从下午四点一直守到晚上九点,其间就出去吃了碗面,说什么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见他们来了,我打了个招呼,准备回家。小露看都没看我,直接冲进病房探望她的妹妹,田飞显得有些尴尬,说:“今天麻烦你了。”
“不客气。”我客气的说。“押金条给你。”
“厄,女强人跟我分得很清楚啊,不肯替我垫钱!”田飞期期艾艾,话里有话。
“装修房子把钱都用光了,还借了一屁股债,这么急的事,我有的话肯定就垫上了。”说完,转身离开。
站在医院门口的公交站台等车,路边有老太太在卖花,便去买了一大束的勿忘我。这种花很平凡,喜欢它即使失去水份后变成干花,也一直绽放着。
48路迟迟不来,疑心错过了,于是凑到站牌前看看末班车是几点钟。
身后一个低沉的声音:“你在等车吗?”
我转过身,看见田飞,他忧伤的看着我,“你在等车吗?”
一时间恍惚,现在是什么时候?我要去哪里?我跟面前这个男人有过爱恋的,不是吗?
昏黄的路灯,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我手一松,花落了一地,紫色的勿忘我。
“勿忘我,是吗?”
“是的。”
“蓝,我知道了,突然间什么都懂了。”田飞突然拉住我的手,热烈而焦灼的说:“你过得并不好,是吗?奥迪、房子、装修,那都是为了气我的,是吗?否则你不会坐公交车,否则你也不会拒绝小露的妹妹去住!”
我还是很茫然,只看见48路靠站,我背上包准备上车。
田飞一把拽住我,摇撼着我的肩膀:“为什么要骗我?回答我,回答我好吗?”他的眼睛闪亮,禽着泪水。男人的眼泪。
身后一个凄厉的声音:“田飞!”那个声音仿佛晴天霹雳,一下子把我从混沌状态拉了出来,也一下子把面前这个男人的眼泪给逼了回去。
是小露!
(116)
小露冲出来,扬手给田飞一个耳光:“难怪你一定要连夜赶过来,原来是为了这个女人!”说着就来撕扯我的衣服,田飞拦着她。我们三人,成了路人眼中的一出戏。
好容易突出重围,打了辆车逃离现场。
在浴缸里泡了很久,一直在思考命运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客厅的电视机在放昆曲《牡丹亭》,正是经典的游园选段,“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咿咿呀呀,唱尽世事无奈。
记忆回到1999年那个风淡云清的夏末早晨,我提着行李独自一人来到学校报道,第一志愿是新闻系,分数不够,被调剂到中文专业,心里觉得有些失望。
迎新晚会上,礼堂里点满了蜡烛,映照着一张张年轻的面庞。有学长在用吉他弹奏《加州旅馆》,清清的吉他音在每个角落里流淌。
“你是99中文的新生吗?”一个男孩子问我。白衣胜雪,黑目若星,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田飞。
“是的,你呢?”我托着下巴。
“我们是同班同学。”男孩子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喜欢中文吗?中国的语言文字多么的优美啊,譬如‘碧海蓝天’,你想一想,世界上有哪种语言能用四个音节就勾勒出一副画?”
碧海蓝天?
我闭上眼睛,脑海中出现的是碧蓝的海、蔚蓝的天,海天一色,白浪舒卷,微风拂面,真是令人着迷!
之后的青葱岁月,这个男孩子拉着我的手,去乌衣巷、桃叶渡、鬼脸城……走遍了南京的大街小巷。
铭爱
发表于 2007-6-13 14:27
(117)
洗完澡,感觉身心都愉悦了一些,躺在地上看电视。由于一直没有闲钱添置其他家具,因此买了一块地毯,若干个靠垫,冒充沙发。
手机响了,是田飞,我没打算接,把手机调成静音,让他慢慢去打吧(市场部的员工是不能擅自关手机的)。
果然,摆在茶几上的手机一直在闪烁,说明他一直在打啊打啊。然后是短消息:
速回电!
速接电话!
有急事找你!
其实明知道电话在响,故意不接也是很难受的。为了排遣这种难受,我打了电话给阿文,阿文听说了这出闹剧,苦笑不得,“你的初恋情人怎么这样啊?”
“我哪知道。”说到这,又来了短消息,“小露自杀了,快点和我联系。”吓得我差点把手机给扔了。
我出身清白做人规矩,怎么会遇到这种破事,我结结巴巴对阿文说:“完了……完了,田飞发短消息来说小露要自杀!”
“啊!”阿文在那头一声惊呼,“不会吧。”
“我……我,我该怎么办啊?我先给他回个电话吧。”刚想拨田飞的手机,又有电话打进来,是个陌生的号码,应该是鼓楼区的区号,我战战兢兢的接了。
“蓝,有没有时间,我想跟你谈一谈。”居然是田飞,他声音镇定语气平缓,丝毫感觉不到他老婆要自杀。
“不是说小露要自杀吗?你在哪?”
“啊?”对方也很诧异。
“你刚才发消息告诉我的呀!”我也糊涂了。
“噢,她刚才把我手机抢去了,肯定是她冒充我给你发消息。”
“这都什么事啊!”我气愤的挂了电话。
(118)
第二天上班,公交车半途抛锚,导致我差一点迟到。我提着包,喘着粗气,赶在最后一秒钟打了卡。
“保住了100块呐!”我抚了抚胸。“小章,你今天真美。”照例跟前台的mm打了个招呼。
“哎,有人找你呢,一大早就来了。”小章说,“挺神秘的,跟我打听你呢。”
我的心又提起来了。
透过会客室的玻璃,我看见田飞正坐在沙发上翻杂志,白衬衫邹巴巴的,头发也有些凌乱,看起来很憔悴。一时间,说不上来的滋味,这个男人当年给了我那么多快乐,之后又给了我无尽的伤心,如今又如此纠缠不休……
他心不在焉,抬头发现了玻璃外面的我。他放下杂志,立起身来,就这么看着我。觉得现在的自己,对于眼前这个男人,心酸更大于怨恨。
“你怎么来了。”我走进会客室。
“我来找你。”
“有什么事吗?”
“我想和你谈谈。”
“可是我现在正在上班哪,换个时间吧。”
“对不起,我也不想来打扰你工作,但你一直不给我机会。”他逼视着我。
“你误会了,只是我觉得我们之间实在已经没什么好谈。”我无奈的说。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但是你说要等我的呀,在原地等我,你不记得了?”他有些激动,声音高了起来。
“是,但你也让我成全你们啊。”提到等字,我忍不住冲了他一句。
“你让我怎么说,你让我从何说起呢?”他愈发大声,惊动了走廊上的同事。
“好好好,我在工作,晚上再谈吧。”怕引起误会,我赶紧说。
“好,我等你。你如果不来,我就一直等!”他赌气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