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8 13:29

《活人》--作者:陌小鬼

  我叫苏软(化名),你们叫我阿软就可以了。 
 
  或者随便取个你记得住的名字,名字就是个代号,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只要在我给你讲这个故事的这段时间里,你能记得我就好。记不住我也没关系,但是你就没有办法继续看这个故事。  

  我每天早晨七点钟起床,晨跑——从我13层的公寓跑到小区的早餐店买早餐。  

  我从不乘坐电梯。原因不详。 
 
  吃过早餐,我会继续睡觉,一直持续到中午。下午我会浇浇花,然后到小区附近的咖啡厅读书,喝下午茶。
 
  偶尔会在咖啡厅约一些有趣的人,见面,聊天,或是吃点心。 

  傍晚,会到小区附近的家乐福转转,买东西或是不买东西,无所谓。
  
  天黑下来,我偶尔会在公寓里做一顿晚餐,或是叫份外卖。
  
  把肚子安顿好了,我就打开电脑,开始列小说提纲。 
 
  列提纲是前半夜的事情了,午夜零点的时候我会上一下网。 
 
  浏览一下网页,接收发送一些电子邮件,然后冲一杯飘着玫瑰花瓣的茉莉清茶。 
 
  玫瑰和茉莉的味道纠缠在一起,入口后你会觉得分不清哪是花,哪是叶,亦或是无花无叶,只有我的口水。
  
  然后我开始写小说,一个晚上会写几万个字,生活基本就是这样。 
 
  我是一个网络写手,我写的是恐怖小说。 
 
  如果你问我这个世界上什么东西是最可怕的。 
 
  我会告诉你,不是鬼,更不是妖。而是活生生的人。
 
  有时候我混杂在人群里,就会没来由地感觉到极大的恐怖。
  
  城市车水马龙,在我眼里却好象是鬼怪云集。
 
  不要问我今年多少岁了,那不重要,年龄是个莫须有的东西。 

  你觉得我多大了,我就多大。当然,我可以偷偷地告诉你,我快30了。  

  我好象没什么生活追求和美好习惯,日子一直过得不温不火。
 
  每隔两个月写一本小说,用我的名字或者别人的名字出版。
  
  只要有人花钱买,我就把它卖掉,版权不是什么重要东西,比名字还要不重要。重要的东西是钱,人要活下去,要租房子吃饭喝咖啡蓄电费水费缴宽带费。  

  所以用谁的名字出版,和我没什么直接的关系。 
 
  这样的生活,已经维系几年了,从我25岁那年开始,我就这样了。
  
  25岁那年好象发生了一些事情,但是后来我忘记了。
  
  虽然每天要写几万字的恐怖小说,描写各种形态的鬼神妖狐。
  
  但是我可以很负责任地说,这个世界上没有鬼,也没有妖精,更没有神仙。
 
  都是人吓人,那些东西都可以用科学解释清楚,只是我们都太懒。
  
  满足于即定俗成的念头,有时候想得脑浆就快顶穿天灵盖喷出来了。
 
  就索性说算了吧,这些事情是鬼做的,我们靠人力都解决不了。
  
  鬼在哪里,鬼在人的心里。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只恶鬼。 
 
  不信你默默自己的胸口,是不是觉得那里的跳动加快了,那是你心里的鬼正坐在你的大肠上荡秋千,一圈又一圈,于是你觉得肚子疼了,似乎想上厕所,拉出来一堆糟粕。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8 13:29

  如果你拉出来的东西很干净纯洁不是糟粕,那就说明你心里没有鬼,那就说明是我在故意吓唬你。

  并不是所有人都吃我这套。 
 
  所以我才觉得这个世界很真实,并不是所有人的想法和接受能力都千篇一律。  

  总有人不同,所以才好玩儿。 
 
  所以每天都才能写出有趣的的故事,至少我自己觉得那很有趣。写小说就是一个自慰的过程,自己不先达到高潮,那么读者就会完全没性欲。

  对不起,不是性欲,是阅读欲。 
 
  对了,我还有一个习惯。  

  每次开始一个故事之前,都要写上一句同样的话: 
 
  ——这个故事,是真实发生过的——  

  今天还要再补充一句:  

  ——这个故事,是我亲身经历过的——  

  至于到底是不是真的,那谁也不知道。信则有,不信则无,就像你心里的鬼。


  凌晨的时候我上网,打开我的QQ,没有人规定30岁的女人不可以用QQ吧。在这个城市里我没什么朋友,这不等于在这个城市外我有什么朋友,虽然我一直都是个没什么朋友的人。  

  QQ好友名单里只有一个人——那是我自己,我爱我自己,比任何人爱我自己都更爱我自己。
 
  我从来不和同一个人第二次聊天,我是一个相信一见钟情的人。如果一个人第一眼不得我的喜欢,那么他就永远不得我的喜欢。 
 
  “你好。”陌生人的头像晃动了起来。  

  “你好。”我打着哈欠,端起玫瑰茉莉茶,顺便打开了该人的个人资料,和我一样空白,名字叫行尸走肉。
  
  “你相信这世界有鬼么?”他毫无来由地冒出这么一句话。
  
  “不信。”我放下茶杯,回答。
  
  “那么从今天晚上开始,你就会相信了。”他发过来一个滴着血的女人头,突然出现在屏幕上的血腥画面,让我浑身都跟着战栗了一下。不过好在我也算是身经百战了,经常也会在午夜的时候一个人当一部恐怖电影来看,对于这种靠出现的迅速而引诱起人恐怖神经中枢剧烈反应的勾当,尚可承受。
  
  “为什么?”过了许久,我才回复他。因为我去了趟厕所,晚饭点了份水果沙拉,喝了一小桶葡萄汁,所以这一整个晚上我的膀胱都在自己计划之外。  

  洗手间的马桶上绣迹斑斑,我这所20平米的小出租房不知道几易其主,我进来的时候,能显示它古老的物体都拼命地向我炫耀着他们的年长。但不管它们有多老,也就是器物而已,要为我服务,否则我就换新的。
  
  仿佛古老的东西,存在的意义,就是等着有人用新的把它们换掉。然后再把它们送入博物馆,或是垃圾场。
  
  “因为我就是鬼,确切点说,我是具行尸走肉。”他的头像灰了很久,我以为他等不及我上厕所,下线了。在我完全将这段没来由的对话忘记的时候,他的头像却再一次亮了起来。
  
  “你这个男人很有趣。”我随便打了上去。 
 
  “如果你见到我,你一定不会这么说的。”他的话后面又跟着一个骷髅。  

  确实,我们见面之后,我果然发觉自己说错了,因为……
  
  因为她是个女的,当然,也很有趣。
  
  我们约好第二天在我每天喝咖啡的地方见面,我拿一本那多的小说,她说她会找到我的,我还开玩笑地说难道你曾经在梦里见过我,否则为什么那么有把握能在人群中认出我。她神秘地打过一串符号,和冷冷的笑(我觉得那一串呵呵应该是冷冷的)。  

  第二天,我拿着那多的小说,坐在我经常坐的位置上,点了份蔬菜沙拉,放了多多的沙拉,没有吃,我讨厌吃新鲜蔬菜,不知道为什么。

    那我为什么还要点,点餐的时候大脑不在颅骨里,它出去散心了。 
 
  “你好,软软!”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我忙抬头去寻找声源,没找着,但是光天化日下,我应该不会产生幻觉吧。身上莫名其妙觉得凉飕飕的。 
 
  “我是行尸走肉!”声音又响起来,我找到了声源,一个非主流装扮的年轻女孩子,非常坦荡地坐在了我隔壁的座位上,对着那位置对面的一个时髦女郎非常确信地说着那些话。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8 13:30

  我险些从椅子上掉下去,想着她昨天晚上那么确认地说一定可以在人群中一眼找出我,没想到确实是一眼就找了出来,只可惜找到的那个人不是我。
  
  “你有病?”那个时髦女郎明显是个心情非常不好的非善岔,也许更失恋,也许刚失业,也许刚失身。吊起单凤眼乜斜这对面年轻而嫩得要淌水的非主流女孩儿,漂亮女人和漂亮女人之间总是避免不了相互比较,然后刻薄地挑剔彼此。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非主流女生站了起来,想凑那时髦女郎近一点,时髦女郎“优雅”地把她推开,端起拿铁不再看她。非女流女孩儿尴尬地站在那,样子非常无辜。 
 
  看到她这种装扮的女孩儿,我就会莫名地慨叹自己已经老去,粉底装饰出一张细嫩的人皮,睫毛和眼线异常的在整张脸上夸张出来,电视上说那叫烟熏妆,穿T恤配超短牛仔裤,裙子下配半截的豹纹袜,脚上突兀地来双帆布鞋,却是不搭调就越喜欢,带丁冬乱颤的手环脚环,走起路来向骡子马儿一样乱响。 
 
  “肉肉,我在这。”我轻声地对着她的方向说。 
 
  “啊?”我看着她一脸狐疑地向我走来。我穿白色的全棉男士T恤,一条裤裆到膝盖的牛仔裤,就这样,手腕上配一串佛珠,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我从来都不是那种能从装扮上轻易看出我是什么性格的女人,况且,我好象也没发现自己有什么性格。  

  我冲她天真地笑了,由于笑得太过无邪而做作,我险些吐了。
 
  “我是行尸走肉,你是软棉棉?”她落坐在我的对面,神采奕奕,脸上不带半点尴尬。这是这个时代生活在城市里的年轻人,一切都很雄厚的一代人,腰包雄厚,胸部雄厚,粉底雄厚,脸皮雄厚。  

  我和肉肉就这么认识了,我第一眼看到她,就想叫她肉肉,因为她粉嫩嫩的装扮,实在让人联想不到行尸走肉,而非常直白的就是一团肉。 

  这些都是一年前的事情。

  “软绵绵,我们去探险吧!”肉肉大口地吃着我点的那盘蔬菜沙拉。 
 
  “什么探险?”看她吃得狼吞虎咽的样子,尽管我讨厌新鲜蔬菜,还是忍不住咽了几口口水。 
 
  “我们学校附近的鬼楼啊,听说那里面死了好几个人。”她神秘兮兮地将肉忽忽的小粉脸儿凑到我近前,用手护着嘴巴,仿佛怕被人听到。她嘴边挂着一块西红柿皮,看上去很滑稽。 
  “什么鬼楼?”我疑惑地重复。
  
  “就是闹鬼的屋子嘛,我找了几个人,大家一起去探险吧!”她被“烟熏”得黑漆漆大眼睛一闪一闪地眨着。
  
  “为什么我要和你们去探险?”我纯心逗她,我估计她这个孩子就是被人逗大的。 

  “不为什么,冥冥之中感觉你是个不错的同行者,我的第六感向来很准的。”她神秘地傻笑着。  

  “你也有第六感?”我轻声重复着她的话:“所以你就经常认错人么。”  

  “软绵绵!你太坏啦!”对面那张小粉脸依然没有丝毫的尴尬,反而非常开心地笑了,边笑边说:“你这种人开起玩笑来太可爱啦!”  

  明明是我逗她,结果反被这小丫头倒打一耙,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难应付。不过她说的什么探险,听起来还真的挺无聊的,比我平淡如水的生活还要无聊。我可不想跟着一群大学生去闯什么鬼楼。  

  “你也不怕我是坏人,也不问我是做什么的?”我需要委婉一点地拒绝她,也要刻意提醒一下这个小姑娘,面对陌生人的时候,多少也要有点防范意识吧。  

  “你嘛,凌晨的时候还在网上耗着,上午睡觉,下午可以出来喝咖啡,应该是个作家吧!”小丫头的眼睛骨碌骨碌的,看上去有点像只狡猾的小狐狸,小胖狐狸。  

  “呃……”我一时竟找不着话说,她猜得好象也没错,但是作家这两个字,真的是让人非常郁闷,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作家,怎么定义自己呢,就一写字儿的老女人吧。  

    作家是那些喜欢没事以老卖老和文学男青年斗斗嘴皮子,喜欢没事风吹万种对着脱了裤子的文学女青年卖力播种的那些老家伙。不是我,我不是作家。我只是个有点驼背的快满30岁的单身老女人。

  “被我说中了吧。你肯定特别不愿意别人叫你作家,你一定觉得自己特纯洁不食人间烟火,写的东西跟文学一点鸟关系都没有,你们自由供稿的人都这样!”小丫头挤眉弄眼地说,一大盘蔬菜沙拉就剩下一个盘子底儿,看她的样子好象要舔盘子底儿,我只好又给她叫了一盘,她吃得很高兴。 
 
  我笑笑,继续欣赏她的吃态,由于找不到话说,吃完东西就两眼茫茫地被她拖着去见她所说的其他同行者了。我索性将拒绝的事抛到脑后,看看这丫头能搞出什么名堂来。反正最近小说写得也不顺,偶尔做些荒唐的事儿调剂一下也好。 
 
  见到的是另外四个年轻人,在地铁站附近的网吧里。说是年轻人,其实有两个和我年纪应该也差不多,一女三男。 
 
  雷莹,女台球教练,穿着很热辣,爆炸式发型,很高,大概有175左右。  

  大壮,私立学校体育老师,这家伙身高得有190,看上去又结实又彪悍,带着浓重的山东口音。 
 
  宝宝,电台DJ,戴一幅金丝夹边的眼镜,很秀气,声音很好听,180左右,瘦得像根筷子越看越觉得像个gey。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8 13:30

  阿卡,外科医生,身上有股淡淡的消毒药水味儿,或者是我精神敏感,和宝宝一般高,身材不错,很匀称。 
 
  你有没有发觉我很注重人的身高,我和这四个人站在一起就像座原始森林——高大挺拔的阔叶植物,我也有至少170的身高,上大学的时候还做过兼职模特。只是现在年老色衰,常年离群索居对着电脑,人有点不自觉驼背而已。  

  我喜欢高个子的人,我们可以呼吸到更新鲜的空气,我们可以低着头看这世界,我们可以花同样的钱比别人多穿一截衣服。所以看到这四个人,让我心情不错,或许就跟这伙人一起去做些无聊的事儿也好。 

  相对的,穿着平底帆布鞋,身高未满160的肉肉,就像五条大号茄子旁边的一颗小土豆。她在我们中间活跃地穿梭来穿梭去,搞得我的头非常晕,我非常想一个扫膛腿把她从网吧窗口射出去。 

  我还在设想之中,那个叫雷莹的火暴娘们已经一脚射出去了,只见那颗小土豆嗖的一声就平地飞了出去,幸亏大壮眼疾手快,一伸胳膊,像拎小鸡一样把肉肉拎了回来。  

  肉肉在半空中哇哇乱叫,手蹬脚刨地诅咒着雷莹以大欺小,过了好久才安静下来,估计是喊累了,喊累了就不喊了,举着冰淇淋香甜地眯着眼睛。 

  几个人简单商量了一下,决定明天傍晚在我家附近的那个咖啡厅集合,每个人带一两件防身的工具,一起吃顿晚饭后就去肉肉学校附近的那个鬼楼探险。  

  阿卡应该是这几个人里面,最冷静的一个,外科医生需要非常清醒的头脑和敏锐的判断力,我想他大概和我一样觉得这个活动非常无聊,外科医生的镇定和大风大浪下锻炼出来的坚韧品质使他嘴角始终带着嘲弄般的微笑。
  
  当然,外科医生在小说电视里,经常都被当做是变态。请不小心和我有一样想法的同志们不要把我们的阿卡医生看做是变态。 

  商量好了之后,就各自离开了,肉肉跟我顺路,一路上吱吱喳喳说个不停,也不管我是不是愿意听她说话,也不知道她是从哪拉拢了我们这一伙生活完全没交界的人,一起去探险。年轻人的生活,我完全搞不懂。 
 
  OK,那么就一起去探险吧,神啊,请不要鄙视我这老女人荒唐的行为吧。

  “为什么我们一定要晚上来?”雷莹用力地翻着高高的欧式窗户,爆炸头时而挂在窗框上,她非常不满意地对着肉肉发牢骚。 

  这座鬼楼其实是个荒废多年的双层建筑,几年前应该是个旅馆,翻窗户进来之后进入前厅,看见落满灰尘的收银台,以及后面幽深走廊里一个个的小房间门,尽头处是一条楼梯,手电的光很不清楚,能看到这些已经是我连猜带想了。  

  “白天这里不许进的啊,你看这窗都在明面上,我们没机会翻进来,被保安看见要罚款的。”肉肉举着手电在前厅里逡巡着。
  
  “这么好的地段,这么好的房子,荒废了可真是可惜啊。”大壮魁梧的身躯在我身后慨叹着。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我心里就觉得特别的塌实,可能和体型巨大有关。  

  “快来看,快来看,收银台的抽屉没有锁!”肉肉站在收银台前嚷嚷起来,她的喊声穿过幽深的走廊,在前厅里出现微微的回音,我看见旁边的宝宝好象哆嗦了一下。  

  “里面应该没什么东西吧?”外科医生阿卡平静地走过去,一把拉开了抽屉,我们几个人也都围了过去。  

  抽屉被一把拉开,扬起了一股呛人的灰尘味,我忙别过头,好一会儿那灰尘才忽忽幽幽地落定。抽屉底躺着一只椭圆型的钥匙板。 

  “这应该是每个房间的钥匙吧。”肉肉面带惊喜地说,好象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有着不虚此行的激动。  

  “奇怪,这房子被封了这么久,钥匙也早该没收了,怎么还躺在这里?”阿卡的怀疑非常犀利。  

  “不管怎么说,先揣起来,看看下面的两个抽屉里有没有什么别的东西。”肉肉的脑子里应该就一条神经,而且非常大条,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第二个抽屉。

    和神经大条的人在一起,神经小条的人也变成了大条,我们六个人现在都变成了大条,六大条。  

  第二个抽屉里有一张人脸面具,手感非常坚硬,摸上去很不舒服,大壮伸手抓起面具,用手电光反复照了一会儿,自言自语地说:“这东西怎么跟人皮做的似的?摸着心里发毛。” 

  雷莹狠狠地瞪了大壮一眼,毕竟在这么黑暗而诡异的死过很多人的鬼楼里,说这种话真的是非常欠揍的行为,而且基本等于无中生有,这楼被查封了这么多年,如果真是人皮面具的话,还留在这里,你就是在反政府反人民地否定我们人民警察的侦破能力了。 
 
  不过显然警察叔叔高超的侦破能力在这座鬼楼里没起什么作用,听肉肉描述,几年前,这里住进了一披外地来打工的农民工,第二天一早服务员打扫房间,发现都死在床上,各个表情都很惊恐,好象是被吓死的,到现在这个案子也没破,那个发现尸体的服务员不久也死了,心肌梗塞。这是一桩被封锁消息的无头公案。  

  好在死的只是几个农民工,家属给几个钱就打发掉了,反正出来打工就是为了赚钱养家,如果死了能赚到钱,也是一样的养家,这个不在我们计较的范围之内。  

  “别管是什么做的,先拿着吧。”阿卡说着。 
 
  第三个抽屉里什么都没有。  

  问题出在最下面的柜子上,肉肉把柜子门一打开,就有一个黑忽忽的东西嗖的一声掉了出来,好象是在里面斜靠着柜门的,门一打开就掉在肉肉怀里。  

  “啊!”肉肉凄惨的叫声几乎要把整座楼震塌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8 13:30

  “你小点声,把人喊来了,我可没钱交罚款。”雷莹扑上来一把捂住肉肉的嘴,肉肉的小脸儿在窗口射进来的月光下惨白惨白的,估计这一吓,是真够要她命的,连我和阿卡都不又得退后了几步,那个宝宝浑身已经抖得像筛子一样了。  

  掉到肉肉怀里的那一驮东西,是一只已经腐烂掉的黑猫尸体,黑猫死得很怪异,脸皮被人活剥掉了,手电昏黄的光和窗口射进来的惨淡月光,把这猫映衬得非常惨烈而恐怖,也难怪肉肉会吓成那样,小姑娘家哪见过这种阵势。  

  我仿佛觉得这次探险,好象也没那么无聊,但也没那么有趣,我总有一种感觉,在这个空荡荡的前厅或是背后幽暗的走廊里,有一双阴冷的眼睛在盯着我们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人,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掌握中,这种感觉让我非常不爽。 
 
  这时候,我只希望我的第六感,和肉肉在一个水平线上,那么这感觉,就可以被理解为是幻觉。 
 
  大家都没心思去研究那只猫,大概是哪个坏孩子做的恶作剧,我们稍微安顿了一下情绪,又合唱了一首《国际歌》,鼓舞一下军心,大壮是个五音不全的愣头青,把整只豪迈的《国际歌》唱得鬼哭狼嗥的。 
 
  阿卡受不了那鬼哭似的歌声,一起身站了起来,示意大家休息结束,继续探险。  

  然后阿卡带头,提着钥匙板,我们要沿着走廊,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进去,看看有什么别的发现没有。 

  人的好奇心,就是一切危险的开始,本来我们这六个人,都有各自的生活,互不打扰地生活在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里,这辈子都没有认识的必要。只因着肉肉的撺掇,竟然在这个毫无前兆的夜晚出现在同一座鬼楼里,成了所谓的“同行者”。  

  其实,引起危险的,并不是只有人的好奇心,好奇害死猫,还有人的无聊,无聊杀死狗。我们都活得很无聊,是不是这样,是不是这样。  

  按照钥匙板上标注的模糊数字,我们很轻易地就打开了走廊入口的第一个房间。听着钥匙在钥匙孔里咯哒一声响,门吱扭一声开了一个缝。

  “我*,我地个亲妈呀!”阿卡身后的大壮突然像被踩了小JJ似的骂了一声。由于他的身躯过分庞大,站在他身后的我们其他四个人也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

  大壮转身要跑,阿卡对着他的屁股就踹了一脚,骂到:“你他妈眼睛长天灵盖儿上了吧,再好好看看,那他妈是一幅画!”

  外科医生踢人的本事非常独特,他能在瞬间准确地对准人腰下两侧神经线最敏感的部位,虽然大壮很结实,这一脚也让他吃痛,加上因为看走眼而失态的尴尬,自然不作声了。

  我们都凑到门口看,阿卡已经把门大大地打开,径自先走了进去。正对门的位置确实贴了一幅画,类似一只PUNK乐队的海报,比较血腥的那种颓败风格,画中的女主唱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房间门的位置,其他男乐手们皆长着尖长的獠牙,嘴角滴血,这是模仿吸血鬼的效果。

  我们有准备的情况下,看到那个美国娘们儿的眼睛都还有点心悸,也难怪大壮一眼看上去会大叫一声想跑。

  西方人弄的鬼怪都非常直白,动辄开膛破肚,剜眼割舌的。你看我们亚洲人多含蓄,长发白衣的芊芊女鬼,说话嘴角都不动的,走路还步态轻盈的,连指甲都修得又尖又细,多美。

  房间的布局很简单,就是那种普通的旅馆房间,两张双人床,床边有组合柜子,有电视柜,最里面有个小小的卫生间。

    只是没有被子也没有电视,那些东西都已经在封楼前被店主带走了,毕竟以后再开店还可以继续用,再不吉利也是花钱来的,舍不得扔,废物利用。

  “没什么奇怪的东西!”宝宝战战兢兢地说,他的眼睛一刻也不敢落在那幅PUNK宣传海报上,这家伙胆子这么小,当初是这么股起勇气加入我们的,难道是被肉肉强迫的?我再看肉肉,她正小心翼翼地趴在卫生间门上,耳朵贴在门上,好象在听什么。

  “肉肉,你在听什么?”我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

  “有声音,有声音。”肉肉神秘地说,并示意大家都过去听。

  “听个屁!”雷莹长腿一伸,咣的一声就把卫生间的门给踹开了,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见,强烈的水锈味让所有人都捂上了鼻子。阿卡用手电往里面照了照。

  “你们看!”肉肉伸出手指着浴池下水管,我们看过去,那水管上挂着一幅人脸面具,和刚才前厅抽屉里的面具仿佛是一样的。阿卡走上去把面具摘了下来,却又扔到了地上,嘴里骂了一句脏话。

  掉在地上的面具竟然在地上爬动了起来。

  宝宝和肉肉顺势抱在一起,两个人想叫又不敢叫出声来,只见那张面具下面好象长了腿一样,一扭一扭地朝他们两个人扭过去。

  我这时心里也有点毛毛的,之前大壮说那面具好象是用人皮做的,我就觉得真的有点邪性,这下面具竟然自己在地上爬了起来,是谁谁都会胡思乱想的,我这样信誓旦旦说世上没鬼的人也没办法解释。

  “他奶奶地邪性啊,我让你爬!”正在几个人惊魂未定的时候,大壮对着那面具一脚踹了过去。

  卤莽的人有时候也能把卤莽的作用发挥出来,面具斜着从地上飞了起来,面具下面一只灰黑色的小耗子嗖的一声窜进墙角去,不见了,原来是虚惊一场。

  虽然知道了是假的,心跳还是无法恢复规律的节奏,所以说人对外界事物的恐惧,真的是很莫名其妙的东西,往往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东西,都他妈不是鬼。

  我们带着人脸面具退出了房间,走进了第二个房间里,一无所获,所有的布置都和第一个房间没区别,卫生间里依旧生满锈迹,但是没有类似面具之类奇怪的东西。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8 13:31

  接着第三、第四个房间里都是一样,只是在第四个房间的床上也有一张人脸面具,这样一楼左侧的几个房间就都扫荡完了,我们几个无聊的人获得了三张一样的人脸面具。

  “这面具是什么意思啊?”大壮反复地把面具在手里翻转着:“当初公安封楼的时候,不会这么疏忽地把这么奇怪的东西留下来吧?”他说这话的时候我们已经进入了走廊右边的第一个房间。

  右边的房间是双人间,每间里面只有一张双人床,第一间电视柜后被木头钉死的电源附近,也有一张一样的人脸面具。其他三间一无所获。

  “我总觉得我们好象在进入一个无底的圈套里了,这人脸面具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这个探险真的不好玩儿了。”宝宝轻声说,他一直都在害怕着。

  “我们上楼吧!”肉肉站在幽黑的楼梯口附近冲我们喊着,她的影子忽隐忽现的,看上去像只胖狐狸,这姑娘怎么越吓越勇啊?

  “软软,你平常都写些什么小说啊?”大壮问我,这条楼梯又黑又陡,而且是木头制的,踩上去咯吱咯吱响,我真怕大壮的大身板把这楼梯给压塌了。

  “恐怖小说。”我随口答到,二楼和一楼的布局差不多,只是每侧比一楼多了两个房间,二楼没有前厅,一条走廊一直通到底,应该说现在的光线下,我们根本看不见走廊的底。

  “那你现在讲个恐怖故事给我们听听。”声音在我身后传过来,我回头,身后是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睫毛幽蓝,我一个激灵,险些一个巴掌呼过去。那个画着浓重烟熏妆的肉肉就贴在我后背上,大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我说肉肉,大晚上的你画个大浓妆发什么骚啊?软软你也被她吓到了吧,我这一个晚上都不想看她的脸!”雷莹在一边鄙视地奚落着肉肉,她们两个好象八字不太合,好象一直都看彼此不顺眼。

  “我愿意,气死你气死你!”肉肉双手插着腰,伸着舌头冲雷莹挤眉弄眼地做鬼脸,我们几个人都被肉肉的举动弄得头疼,毕竟这里面除了她之外,我们5个还都算比较“成熟”,不会总有这么幼稚的行为。

  如果真的成熟,就不会这么无聊的结伙来闯什么鬼楼了。

  “那我就讲一个鬼故事给你们听好了。”我说。

  “算了,我已经很怕了。”宝宝在一边幽幽地说。

  “算了算了,胆小鬼,我真不相信你是主持午夜档的DJ,你平时在广播里讲的那些鬼故事都是哪来的啊?”肉肉跳到宝宝面前,双手拍着他的头,由于个子小,她要跳一下拍一下,像只肥胖的跳蚤。

  “你们几个进来,又发现了一个人脸面具!”我们几个人一直在打闹,却没发现大壮和阿卡已经检查完了二楼了几个房间,他们在其中一间里又发现了一个人脸面具。

  所有的房间都检查完了,我们一共收获了5张一样的人脸面具。几个人又回到一楼的大厅里。阿卡边走边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

  “阿卡,你在想什么?”肉肉挽着阿卡的胳膊,好奇地问。

  “软软,你会不会有什么觉得不对的地方?”阿卡突然问我。

  “不对的地方?”我重复着,我从一进这座楼就觉得哪里不对,那双暗处的阴冷目光好象一直尾随在我们身后几步的位置,可是每次我回头看身后都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我觉得,这楼里应该还有一副面具。”阿卡沉吟着。

  “为什么为什么?”肉肉连声地问道。

  “你是说这面具是死神面具么?”我问,好象也想到了和阿卡一样的问题。

  “不知道,我是学医的,我相信科学,但是我总有这样奇怪的感觉。”阿卡并不十分确定地说,看来我和他想的是一样的。

  “啥死神面具啊?”大壮在一边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也打岔到。

  “就是类似亡灵的呼唤之类的诅咒,这种呼唤通常附在实物上,偶然得到这些物体的人,就会不久死去,而且死相将会非常难看,西方灵异故事里通常称这种诅咒做死神的呼唤。”宝宝嗫嚅着说,毕竟是主持午夜灵异档节目的DJ,胆子虽然奇小,但知识还算懂些。  

  “我*,宝宝你轻易不说话,偶尔说句话造得我浑身寒毛都起来了,别诅咒自己行不,那都是糊弄人的好不好,而且你寒碜人也整个中国的啊,一下给我整西方去了,你也太不靠谱了吧。”雷莹这火暴娘们儿,一激动就露出东北口音来了。

  “那就看我们究竟还能不能找到第六张人脸面具吧,如果找到了……”肉肉声音有点激动,而且后半句好象也没想好要说什么。

  “我日,那是什么啊?”大壮的声音由于过度的激动而颤抖着,顺着他的手指,我们都回过头,看见收银台那面的墙上,正中央的位置——挂着一张人脸面具!

  “完了完了,我们都被诅咒了,要死了要死了。”宝宝一屁股瘫软在地上。

  我不记得是谁说过这句话:人的胆子,就是吓出来的。这话放在宝宝身上一点都不适用,他的胆子,就是每天午夜主持那档灵异节目给生生吓坏的,瞧他那快要尿裤子的怂样,别说我不信这诅咒,就是我信了,第一个死的,也多半是这种败事的软骨主儿。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8 13:31

  常年写恐怖小说,看恐怖小说,对这种被诅咒而后一个接一个死到的故事情节,我实在是有点厌烦,搞不清楚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不厌其烦地写着,还有那么多人不厌其烦地看着。也不说别人了,其实我自己也写了不少,但很难写出什么新意来。

  结局都一样,次要人物一个接着一个全都非常诡异地惨死了,最后主要人物揭破了诅咒的源头,活了下来之类的。虽然结局都一样,但是过程毕竟还是可以千奇百态的,这个年头的恐怖小说,仿佛都形成了几条不成文的模式了,就跟高考作文一样,有规律可寻。

  阿卡走上去,把面具摘了下来,拿在手上,突然问大家:“刚才进来的时候,这个面具就挂在这么?”他这一说,大家都陷入了冥思苦想。

  说实话,刚进来的时候,这墙上有没有面具,谁也没注意,黑咕隆咚的又刚从外面爬进来,眼睛还没适应光线呢。而且当时大家都只注意看收银台来着。

  那只没有脸皮的黑猫尸体依然躺在地上,尸体腐烂发出的味道很是难闻。

  而且它那张被剥了皮的脸真是让人不忍心看,看一眼就觉得浑身的胃都要吐了。如果浑身都有胃的话。

  “走吧,应该没什么别的有价值的东西了,我们回去等死吧。”阿卡说完这句话,就随手拿着一张人皮面具从窗户翻了出去。

  往往最该相信科学的那个人,就是那个最迷信的人,你还别不信,比如我们的外科医生阿卡。

  剩下的5个人也很自觉地每个人拿着张面具跟着阿卡从窗户翻了出去,钥匙板被阿卡放回了抽屉里。

  不知道为什么每个人都很自觉地拿了一张面具,就是很自觉的拿去了,也没人事先安排,也没人非要拿两张,也没人说不想拿,就这样。

  六个人,六张人脸面具,不知道这只是这次探险的结束,还是整个故事的开始。 

  “软软,忙么?有点事找你。”从鬼楼回来没几天,一个傍晚,我刚从家乐福出来,就接到了阿卡的电话。

  我随身总是带着个手机,尽管几乎一年到头也不打一次,也没人打进来找我,但我是个时间观念很差的人,手机对于我的作用等同于手表,它在我口袋里突然响起来,倒吓了我一跳,接起来一听是阿卡。

  “还行,什么事儿啊?”我提着家乐福打折促销的大包卫生纸,和一篼芒果,边走边答着。

  “你在哪,我开车去接你。”他的话内容听上去很急促,可是声音却很平缓,外科医生是习惯用各种平静的强调表达急切心情的吧。

  我告诉他我在哪,然后就把东西放在地上,自己坐在路边供人休息的石凳上抽烟。大概二十分钟不到,一量银灰色宝马停在我身边,阿卡开门下车。

  上一次去鬼楼没仔细观察他,只是知道他身材不错,很均匀,衬衫下有隐约匍匐的腹肌。不论是多么怂的男人,从宝马里这样潇洒地走出来,大概都是比较吸引女人注意的,况且阿卡的外表实在是没的说。

  这种要身材有身材,要地位有地位,要金钱有金钱的30岁未婚男人,应该是男人中的极品,这种人要么私生活荒淫无度,要么就是心理变态,如果两者都不是,那么就肯定是个性无能。

  我猜阿卡应该不是后两者,至于是不是前者,刚见过两次面,像我这种常年离群索居的女人,当然是判断不出来的。去鬼楼之前的至少3年里,我都没有碰过男人的身体,也没有男人碰过我的身体。那时候男人对我来说是非常陌生的。

  “上车吧,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聊。”他把我的大包卫生纸和小包芒果从地上拿起来放到后车座上,然后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示意我进去,我低头准备钻进去的时候,他非常自然地把手放到我头顶上,这个动作是非常划算的,没有一个懂点风情的女人会抗拒男人做这个动作,多么体贴温柔的举动。

    你这该死的温柔。

  “那个面具,你回去后有没有仔细看过?”落座在我常去的咖啡厅后,阿卡半晌才打开话题,之前我们对着彼此的脸各自吸了一根烟,好象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我没什么心事,我只是不会主动和人说话。

  “面具……没有。”从鬼楼回去之后我洗了一个彻底而漫长的澡,鬼楼里萧条而腐烂的气味让我浑身的胃都很恶心,那只死猫掉落后还溅到我身上一点尸水,奇臭无比,那面具就丢到地板上了,碰都没再碰过一下。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觉得那面具好象是用生物皮做的。”阿卡很认真地说。

  “生物皮?哦。”这个发现并不在我预料之外,从鬼楼到家的一路上,那面具一直在我手里,上面的纹路很自然,手感上判断也应该不是普通的塑料或是皮革。

  “你也感觉出了是吧?我在想会不会是……”阿卡的话没有继续下去,他皱眉头喝了口咖啡。

  “人皮。”我把他的话接了下去。

  “我这个想法会不会很不现实?”阿卡问。

  “你可以拿到医院化验一下,事实是怎么样就明白了。不用考虑现实或是不现实的问题,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很不现实。”我漫不经心地搅着咖啡,看着乳白色的咖啡泡在杯子里旋转。

  “我已经化验过了。”阿卡看着我,安静地说。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8 13:32

  我也安静地望着他,我们两个人就那么安静地望着彼此良久良久。或许我在等着他说话,或许他在等着我问。

  但是我不问,于是他也不说,本来他说前半句的目的就是为了引出下半句,我为什么还要明知故问地问过去,这种再明显不过的对话我向来难以进入角色。但是,他似乎在等待我问点什么,所以这个情况比较尴尬。

  “呃……那个,是猪皮。”最后还是他悻悻地干咳了两声,说了出来。

  “猪皮?”这回轮到我疑惑了,被封了好多年的凶宅里,怎么可能有猪皮人脸面具呢?而且刚好和我们去的人数量一样,6个。这样一想,我下次再说这个世界上其实没有鬼的话,就有点心虚了。

  “你一个人住么?”阿卡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恩,是啊。”我毫无准备地点了点头。

  “以后有时间的话,我可以去拜访你。”阿卡这话说得非常绅士而严肃,丝毫让人没有动歪念头的余地,有些男人是这样,他的动机和意图是你永远想不到,直到你被他压倒在床上的那一秒,你还被蒙在鼓里,觉得一切都是幻觉。

  我还在胡思乱想,阿卡径自用手指沾了杯子里的清水,在磨砂桌子上写下了一个字——豕。

  “这是什么字?我不认识。”我疑惑地看着那个仿佛只是个偏旁的字。

  “这个符号,这在象形文字里就是猪的意思。”阿卡看着我,慢慢地说。

  然后,他又在桌子上写了另一个字——彘。

  “这个字我认识了,是古汉语中的‘ZHI’,就是猪的意思。出自孟子的《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检》。”我轻声地边想边说着。

  “看到这两个字,你联想到什么么?”阿卡点着那个‘豕’字,说:“看到这个字,我就想到了简体字中的‘家’。”

  我摇了摇头,看着那个字说:“我第一联想到的字是‘冢’。”于是也学着阿卡,用手指沾了清水在桌子上写下了‘冢’字,随后补充道:“就是坟墓的意思,或许是我恐怖小说写多了,有点神经质。”

  阿卡沉吟着说:“多一点就是活人的‘家’,少一点就是死人的‘冢’,阿软……”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的手机响了。  

  “软绵绵!软绵绵!想我了吧?哈哈哈。出来一起快活一下吧!”肉肉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尤其的刺耳,背景乱糟糟的,这家伙一准在什么娱乐场所HIGH疯了。

  “你自己玩儿吧,我不去了。”无奈地冲阿卡耸了耸肩。

  “哎哟,大姐姐,不要那么孤零零地啦,出来啦,我等你哦,在……”她叽里咕噜地念叨了一个地址,最后补了句不见不散,电话就挂了。

  阿卡的嘴巴翕动了一下,好象要和我说什么,话还没说出口,他的手机也响了。见他接起电话,从头到尾就恩了几声,但是肉肉那大嗓门的吼叫还是传到我耳朵里,这小妮子。

  “不如我们也去年轻人里散散心吧,总想这些古怪的东西人要变态了。”阿卡微微欠了一下身子,我稍微沉默了一下,就和他一起走出咖啡厅,驱车向肉肉说的那个地址去了。

  “这是什么鬼地方啊?”按照肉肉说的地址,我和阿卡行驶了半个多小时,车子七拐八扭,最后竟然停在了一片荒凉的郊外,隐约前面空旷的荒草地里好象有点光亮和微弱的嘈杂声。

  “这种年轻的孩子,总是喜欢玩一些我们想不出来的东西。”阿卡无奈地笑了笑,把车熄了火:“他们应该就在那,我们步行过去吧,这么高的草,车也过不去了。”

  这片郊外的荒草不知道长了多少年,足有一人来高,很茂密,我们要一边走一边用手拨开路,阿卡走在前面小心地摸索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不远处那团光亮走过去,渐渐那嘈杂声也清晰了,是吵嚷的流行音乐,和闹哄哄的喊叫声。

  “软绵绵!阿卡!你们二位大架光临啦,还以为你们不肯赏脸呐!”眼前的荒草好象被人为地拔出了一个圆形的空地,中间升起一堆篝火,木柴燃烧发出比比剥剥的声音,有几个人围着篝火席地坐着,一架音响在那径自播放着。肉肉的小胖脸在我下巴附近雀跃着。

  “肉肉,你这丫头,怎么每次都把人带到这种奇怪的地方,说实话,我一直都很担心有一天,你直接把我们送进火葬场的炼人炉里去了。”阿卡半开玩笑地说,然后走到篝火附近,撕下一片正在烤着的羊肉,塞进嘴里仔细咀嚼起来。

  “她就是个惟恐天下不乱的神经病,你又不是现在才知道,所以不用每次都随叫随到嘛。”雷莹正在啃羊腿,嘴里呜咽着含糊不清地冲阿卡笑说。

  “芊芊大小姐一声令下,我们怎么敢不赏脸?”大壮看样子喝了不少啤酒,他脚边堆满了东倒西歪的酒瓶子,大着舌头说。

  “我看你们几个啊,叫我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送这一群酒鬼饭带回家吧。”阿卡的脾气真的不错,很自在地挑了个空地坐下,从大壮身上剥下外衣铺在旁边的地上,示意让我坐过去,我有种被照顾的温暖感觉。

  “变态医生,你怎么把我们软绵绵大作家给搞到手的啊?”一个和肉肉年龄相仿,打扮和穿着差不多的女孩子凑过来,坏坏地对阿卡说。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8 13:32

  “小仪,你又动歪脑筋了,还是好好选个男人给自己吧,男人这东西,总换来换去的也不好。”雷莹的扫膛腿刷地就飞了过来,那个叫小仪的女孩子笑着一个闪身避开,好快的身手,这个女孩子应该是有点功夫底子的才对。

  “雷大婶儿,你当我是范芊芊啊,你想踢飞就能踢飞啊!省省力气,更年期要照顾好自己的脾气啊。”那小姑娘的笑声像银铃一样,咯咯地。

  “你要有你姐那么傻人有傻福就好啦。”雷莹被损了倒也不生气,继续回座啃羊腿,和大壮大口大口地对饮啤酒。  

  “阿卡。”我和阿卡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们闹来闹去,冷不防一个脑袋伸到我们俩面前,我俩都被吓了一跳,这个干枯的DJ宝宝,越看越像个饿死鬼,怎么瘦成这样的?眼窝深深地陷下去,篝火的映衬下就像个鬼似的吓人。

  “宝宝,你又在吸叶子了是不是?看你的样子,又失恋了吧。”阿卡轻轻抚摩着宝宝的头,用他外科医生那种职业的平静语气说。

  “阿卡,你做几天有空再把他送到戒毒所看几天吧,你看他那怂样。”那个小仪一边摸着大壮结实的胸肌,一边嬉笑着。

  “算了吧,他在这个电台刚做稳半年,屁股还没热呢,又送进去,他又要失业了。”大壮虽然喝大了舌头,但是人还是非常憨厚善良的。

  “救——命——啊——”我们一直在调侃着,却没发现肉肉已经好久不见踪影了,这时候突然在远处的草丛里传来她凄惨的叫声,我们这几个人都吓了一跳,雷莹和大壮反应快,已经冲过去了。

  我们拨开恼人的荒草,寻着肉肉的呼喊声跑过去,只见肉肉惊恐地坐在一座小水潭旁边,双手捂着耳朵,凄惨地叫着。

  “姐,你又发神经啊?大晚上上的鬼叫个鸟来?”小仪上去对着肉肉的屁股就踹了一脚,说实话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长相和肉肉很像的女孩子,感觉很不懂礼貌很轻狂。

  不过现在的年轻人不就是崇尚轻狂和目中无人吗,甚至毫不在意地在全世界面前说自己很自恋。

  “有鬼,有鬼啊!”肉肉被踢了一脚,像是才清醒了些,用手指着水潭后的荒草,结巴着说:“我尿急,正尿着,突然听见那边草丛里有声音,好象是人的呼吸声,好可怕啊。”

  “切,神经。”小仪大步地奔着那草丛走过去,大壮忙不迭地尾随着,两个人身子一转就钻前后脚地钻进了草丛。

  “啊——”很快,草丛里就传来小仪和大壮惊慌失措的喊叫声。我和阿卡对视一眼,都没有动,倒是雷莹实在是按耐不住了,嘴里乱嘀咕着就走过去看。

  她还没走几步,小仪就一个飞身从草丛里跳了出来,嘴里大声咆哮着:“范芊芊!范芊芊!你给我出来!”再看肉肉,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范仪仪踩了一脚大便,气得小脸儿都绿了,刚才还在怪小仪无礼,现在看来,这个肉肉也真是难缠的丫头,这姐妹俩还真是一对活宝,不知道她们的父母是怎么把她们捏出来的。我看阿卡,他没什么表情,好象已经见怪不怪了。

  回到篝火附近,肉肉背对着大家站在篝火后,小仪正在骂咧咧地蹭脚上的糟物,大壮在一边不停地安慰着她,看样子,这大壮,一准是范小仪的粉丝,一直跟在她屁股后。

  “哈!下面开始表演的是,面具舞!”肉肉一个猛子回过头,脸上戴着那副猪皮面具,一本正经地扭起了恰恰,猪皮面具在篝火的映衬下忽隐忽现,说实话,她浑身长得肉扭扭的,倒真像是一只跳舞的猪。

  “真是不知疲惫啊。”雷莹也微醉了,乜斜着眼睛说。

  “喂,你别跳了。说真的,我真的听到呼吸声了,在那边草丛里。”小仪把脚擦干净了,回过头伸手指着肉肉身后的草丛里。

  “小仪,你这招也太假啦吧!”肉肉一边扭动着,一边凑到小仪面前说。

  “你少来,没有你跳得假吧?一身坠肉!”小仪说话间就走到草丛边,伸手朝里一拨,像受了惊吓似的缩回手:“靠!真的有东西!”

  “什么东西?”见她不像开玩笑,阿卡走了过去。

  一头大肥猪被从草丛里拉了出来,它嗓子眼里还呼噜呼噜地哼唧着。

  “我地个乖乖,这么肥,难道嫌壮爷吃羊肉吃得不饱?”大壮凑过去瞄着那头肥猪傻笑到。

  “这应该是附近农民家养的猪吧,半夜钻进草里迷路了,见着我们这有光就奔过来,看见人又不敢进来。”我看着猪的一身膘,绝对是家养出来的。

  “既然来了,就吃了吧,说不定是我的面具舞感动了老天。”肉肉嬉笑着说。

  “面具?猪?”阿卡轻声重复着:“我们走吧,快离开这里。”

  “为什么啊?”肉肉不解地问。

  “没什么为什么,我们卡叔说离开就离开喽!”小仪倒是听话,随手就拿起了自己的包包。不知道为什么,一丝隐约地不安也在我心底升腾起来。

  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我的手,我抬头,看见阿卡的眼睛,很平静的眼神,他的手用力握了两下,没有再松开,我的不安情绪却渐渐安顿下来。

  “我们快点离开,不会有事的。”他在我耳边轻声说。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8 13:32

  几个人忙不迭地就往草丛外走,这片荒草还真不是一般的高而茂密,人置身其中,就被莫名的压抑感笼罩起来,幸亏我们人多,几个人有说有笑倒还能缓解一下,也不知道那个神经的肉肉是怎么想到把大家招到这种地方来“快活”,真是快活不下去了。

  而且,我们离开那片空地的时候,我毫无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那口大肥猪,它竟然瞪着雪亮的眼睛也在望着我,我看见它的后腿好象在有节奏地抖动着,就好象刚刚跳舞的肉肉。我的心陡然一震,忙钻进了草丛不再回头了。

  “奇怪,怎么转来转去好象是个圈啊?”肉肉嘀咕着。其他人也不是没有一样的感觉,只是没有说出来罢了,我们在漫无边际的荒草里拨弄了好久,也找不到来时的路,记得我和阿卡进来的时候虽然走了有一段路,但也没有这么漫长似的。

  而且这种地方拨来拨去都长得一样,也分不清楚哪里是我们走过的,哪里是我们没走过的。太倒霉了,我们应该是迷路了,看着漆黑一片的夜空,连个月亮星星都没有,我们就靠着感觉这样瞎摸下去,估计走到天亮也出不去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奶奶的,风一吹爷酒都醒了,怎么突然感觉这么冷啊,寒毛都竖起来了。”大壮在最后骂骂咧咧地跟着。

  “我们唱个歌吧,我感觉身上毛毛的,好象有什么东西跟在我们后面似的。”肉肉的声音很紧张。

  “拉倒吧,我一开口唱,阿卡又要骂人了,咱们让宝宝唱吧,丫虽然不男不女的,但是唱歌是好听。”大壮倒挺有自知之明。

  “是啊,宝宝唱吧!”雷莹附和着。

  “唱吧,还腼腆什么啊?”小仪也起哄着:“你也不是腼腆的人啊。”

  “我要听刘德华的《吻别》!”阿卡也难得地跟着他们瞎嚷起来。

  “都他妈别吻了,宝宝不见了!”大壮的声音突然沉闷地把几个人的脚步都喊停住了。

  “靠,这*别是跟我们开玩笑藏起来了吧?”雷莹不相信似的问。

  “你看他那怂样,像是那种开得起这种玩笑的人吗?”小仪的话不错,以宝宝的胆子,这种环境下肯定已经吓得不成人样了,哪还有心思藏起来逗我们呢?他肯定是没跟上队伍,给丢哪了。

  你瞧瞧吧,越是混乱的时候,就越有人更添乱。这回可好,不仅路丢了,连人都丢了。

  “宝宝从来都不敢单独行动的,这下肯定凶多吉少,我有很强烈的不好的第六感!”肉肉带着哭腔哼唧着。

  “姐,你有出息点好不好,赶紧冷静下来想办法,哭有屁用!”小仪不满地喊着。

  “你有办法,你难道有什么办法?”肉肉委屈地继续哽咽着。

  “喊啊,多现成的办法啊!”小仪说完这句话,就扯破喉咙开始叫了起来:

  “宝——宝——”6个人一起扯开喉咙叫了起来,空荡荡的草地,声音喊出去,连回音都没有,我们的声音就像坠落进黑洞的宇宙飞船。

  “哎呀妈呀!嗓子都叫唤疼了,这傻子死哪去了?阿卡,要不我们原路返回吧,说不定那小子也回到篝火那等我们去了。”雷莹气喘吁吁地说:“日,刚才走的时候,谁他妈把篝火给整灭了,手贼啦欠呐?”

  “我说,雷大娘,刚才不知道是谁坚持一定要把篝火灭了的,说什么怕引起火灾!”小仪的辣椒嘴一刻也不准备让人。

  “也不是想回去就能回去的啊,找不着路啊。”大壮想打个圆场,没想到打出了个冷场,这下谁都不说话了,安静得跟死了人似的。

  “……”一阵若有若无的喘息声从不知道哪个方向的荒草丛中传了过来,还有荒草被拨乱的悉蔌声,那声音离我们越来越近。

  “是宝宝吗?”雷莹壮着胆子喊了一声,没有回答,那声音依然在我们四周的草丛里响着,时远时近。

  “别是鬼吧?”大壮高大的身子在队伍后面乱颤着。

  “他奶奶的啊!干脆就他妈在这过夜好了,旅行袋里不是有毯子吗,拿出来睡!”大壮一屁股坐到地上,看那架势,估计我们几个人加起来都拉不动他了。

  “生火,取个暖。别一会儿再把狼招来,这荒郊野外的,指不定发生过啥,说不定这草里埋了多少死人呐!”大壮边说边掏出打火机,打着了才发现没有东西引火,骂咧咧地坐那不动了。

  “我有不好的第六感。”肉肉靠着大壮坐下,小心地说:“你们都听见周围的叹息声了么?这草地里应该真的埋着很多死人吧。”

  “我不信鬼,但是有些事人也解释不清。”我和阿卡把毛毯从旅行包里拿出来铺在地上。

  “你们都听说过‘鬼打墙’吧?我们是不是遇到‘鬼打墙’?”肉肉紧张地说。

  “爱他妈什么鬼不鬼的吧,还打什么鸟墙。饿了总要吃,憋了总要拉,困了总要睡,不管了,先睡一觉再说,一睁眼睛天亮了就好啦!”雷莹也躺下,闭着眼睛准备装睡。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8 13:33

  天啊天啊,你快亮吧。

  我还从来没有在露天里过过夜,这一夜睡得极不塌实,那若有若无的叹息声一直在我们周围的草丛里逡巡来逡巡去,每个人都听着这声音,但是谁都不说话,就一个个闭着眼睛尽量屏息让自己睡过去。

  不知不觉竟也睡过去了,睁开眼睛刚好看见草丛上空一大块灰蒙蒙的天,找出手机一看,凌晨5点,天半亮了。

  扭过头,看见阿卡躺在我旁边,正半睁着眼睛偷偷看着我,被我发现了忙扭过头去,好象还挺不好意思,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闹鬼啦闹鬼啦!”我这一笑,倒把肉肉给吓得坐了起来,张牙舞爪地在那折腾起来。

  “拜托哦,猪姑娘,你梦游啊?”小仪翻了个身,嘀咕着。

  “没有鬼啊,吓死我了。”肉肉折腾了一会儿,自言自语嘟囔了一句,扑通一声又躺下睡了。

  一根手指伸到我嘴边,我看阿卡,他用另一只手支在自己嘴边,做出禁声的动作,我会意地跟着他悄悄爬了起来,站起来辨别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

  “好象我们昨天晚上一直在原地转圈圈。”阿卡轻声说。

  “是啊,这一圈的草都有被人反复踩乱的痕迹,应该是我们弄的。”我和阿卡沿着被弄乱的野草,走了一个大圈,刚好又回到睡觉的地方,那4个人睡得横七竖八的。

  冷不防地,上身一沉,身体嗖地一声就平地升了起来,原来是阿卡从大腿那把我举了起来,一翻失衡的挣扎后,我终于变成了一个“巨人”,比大壮还高出一截,刚好在高大茂密的草林里露了双眼睛。

  这片草丛还真是大啊。

  “找找我们升篝火的地方。”阿卡在下面说。

  “就在圈中间。”我看见我们走过的一条隐约被折断的草圈中央,有一块凹下去的空心地段,那应该就是我们昨天晚上点篝火的地方。

  “我们回那去找找宝宝。”阿卡把我放下地面,我的脸有点红。

  我们是成年人,不应该脸红。因为什么都懂,所以才会脸红。

  没走几分钟就到了篝火堆那里,一大片烧得焦黑的木炭,地上还有很多空啤酒瓶子和吃剩的羊骨头。我是十分不主张野外娱乐后将这些垃圾不加清理地留给大自然的,但是昨天晚上那种莫名其妙的状况除外。

  人总是这样严格要求外界,而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则无一不是例外。我暗自微笑着。

  没什么发现,等那4个人要死不活地喊着腰酸背痛睡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阿卡掏出手机准备打宝宝电话,发现没有信号。

  “肉肉,把你的手机借我,我这破联通没信号。”阿卡对肉肉说。

  “我也是联通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肉肉拿着手机说。

  “昨天晚上你不是在这打电话给我和软软的吗?。”阿卡说

  “是啊,昨天晚上有,可是现在没了。”肉肉好奇地看着自己的手机。

  “我的也没信号。”大壮也在一边拿着手机说。

  “奇怪了,我的也没了,昨天晚上都有的啊。”雷莹也附和到。

  我奇怪地拿出自己的手机,我记得睡醒后看时间的时候,信号好象是满的。打开一看,果然有信号,而且是满格的。

  “我有信号。”我这话刚说出来,其他几个人就都不约而同地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快打给宝宝吧!”小仪在一边收拾着地上的毯子,说。

  “提示音说没有信号?”阿卡疑惑地拿着我的手机,拨了出去后竟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放屁吧,没有信号哪来的提示音啊?”大壮忍不住骂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骂手机还是在骂阿卡。

  “你们听。”阿卡把我的手机模式调成免提,然后拨了宝宝的电话,电话里一阵正常的嘟嘟声后,清晰地传来女接线员的声音:

  “对不起,您所在的位置是盲区;对不起,您所在的位置是盲区;对不起,您所在的位置是盲区;对不起,您所在的位置是盲区;对不起,您所在的位置是盲区……”女人的声音不停地重复着,像着了魔似的无休无止。

  “我靠,真他妈邪性啊。”雷莹说。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8 13:33

  “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阿卡,找个有信号的地方再打。”小仪背起有她半人大的旅行包走到阿卡身边说。

  于是我们朝着阿卡宝马的方向走去。

  “我们真傻呀,即使我们到了有信号的地方,如果宝宝那孙子还在这片草地里,他也还是接不到电话啊。”大壮边走边嘀咕,但是谁也没心情搭理他。

  说到草地,我突然想起了红军两万五千里长征,里面所说的爬雪山过草地,那草地在大部分中国青年的脑海里应该就是遍布沼泽地的吞人地,也不知道这片草地里有没有吞人的沼泽,如果有的话……不敢想了。否则又要人吓人了。

  “对不起,您所在的位置是盲区……”我的手机在阿卡手里,他时不时地拿出来拨几次,女人的提示音一次又一次的在我们周围响起。

  “卡叔,你能不能别在拨那破玩意了。我心里发毛了。”小仪终于忍不住骂了句,女提示音戛然停止。

  中国有句俗话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是老祖宗遗传到今,鼓舞了一辈又一辈炎黄好儿孙的美好心愿。但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事情却各朝各代各省各市各村个寨各门各院依旧屡有发生。

  宝宝真的失踪了,我们6个人回到市区后立刻开车到公安局报了警,肉肉和小仪那对双胞胎,家里好象还挺有势力,市公安局派了三辆警车加二十几号武装警察开到市郊的那片草地,昼夜搜索了两天一夜,就快要掘地三尺了,什么都没有找到。

  连续过了三天,电视台、报纸、大街上贴纸条、私人侦探,能用的方法我们都用过了,阿卡把市里几家大医院的身份不详的尸体报告都调出来了,宝宝这个怂DJ,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还有一件事情很奇怪,警察在草地搜索了两天一夜,竟然连一只猪的影子都没看见,别说是一口巨大的肥猪,那片草地除了草和偶尔因为雨水聚积而形成的小水潭之外,连只田鼠的影子都没有。而且草地方圆几里内,也没什么村子,更没什么养猪的农民,也不知道那天晚上我们看到的猪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大家集体出现了幻觉。

  我想起最后一眼,看见那只后腿起舞,瞪着一对雪亮眼睛的肥猪,寒毛就一根根破肤而出,拔得我浑身冷冰冰的。

  宝宝失踪的第6天,警察抄进了他的家,查出了几包毒品,几颗摇头丸,几管兴奋类的药品。其他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宝宝吸毒早就是家喻户晓的事情,光是戒毒所就进了不下两次,搜出几包毒品也好象解释不了什么问题,警察一无所获,这桩事情也就放下去了。

  除了从草地回来第三天就和新男朋友飞去马尔代夫度假的范小仪之外,我们其他5个人却无论如何也放不下这件事了。

  从鬼楼回来的一路上,他就说什么好后悔拿了一个面具,说什么也不肯带回家去,我见他真的怕,怪可怜的,就把他的面具带回了我家,一直都和我的那张放在一起。

  找不到宝宝,肉肉一直很难过,宝宝和肉肉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都住在市里鼎鼎有名的那片高级住宅小区里,宝宝的父母常年都在国外,家里就他和一个老保姆。宝宝从小性格就很孤僻,上高中的时候开始交往同性的男孩子,是个gey。

  没考上大学,就自己练了普通话,拖肉肉他爸,走后门在电台当上了个DJ,几年里换了不下5个电台,都是因为吸毒。一句话说白了,宝宝就是一个颓废而无药可救的当代小青年。

  宝宝没什么朋友,平日里除了交男朋友,以及和毒品贩子买毒品外,就只和肉肉小仪混在一起了。

  宝宝很听话,平日里话也不多,安静地坐在哪就跟只乖巧的小狗一样,肉肉小仪姐妹俩走到哪都愿意带着他,就差连上厕所都带着了。

  一带就是十几年,终于给带丢了。肉肉说到这,忍不住骂了一个极度难过的脏字,然后哭得喘不过气来了。

  相比之下,小仪倒是看开得多,此时她大概和男朋友在马尔代夫哪个豪华宾馆套房里翻云覆雨不亦乐乎着呢。

  身边少了个男人,跟少了条狗没什么区别,这是她在电话里劝肉肉的原话。只要有钱,什么名贵的狗都能再买,乖巧听话的男人也有的是,再说,宝宝又不是你肉肉的男人,你和他之间干净得就像两根缝在两件衣服上的全棉线儿似的,没了就没了吧,有什么可难过的?

  宝宝就这么没了,我和他不熟,从头到尾只见过两次,而且没有正式对话。

  我很快就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了。

  小仪从马尔代夫回来已经去半个月后了,小丫头的皮肤被马尔代夫的阳光晒得黝黑,刚下飞机就打电话给我,说晚上一起找个地方快活快活。

  “你还不够快活?”我反问她,其实我心里比较担心的问题是,千万不要再让我们的肉肉同志去找快活的地方了。

  “快活啊,我想你们大家了嘛,来啦,你叫上阿卡大叔,我这不是也给你们创造机会呢嘛,你们俩挺合适的,哈哈……”小仪在电话里爽朗地大笑。

  最近这半个月,和大壮雷莹阿卡他们都没什么联系,为了找宝宝,大家都耽误了好多工作要做,毕竟这个城市是残酷的,少工作一天就要少一天的钱花。我的小说还在不紧不慢的进行着,每次完成一本小说,到中后期总是会不顺,这次也是一样,我倒也习惯了。

  挂上电话,我就起身离开了咖啡厅回到我的小出租房,简单梳洗打扮了一下,镜子里是一张有点憔悴的脸,28岁的单身老女人,有点单调的生活。

  我从13楼缓缓地走下去,这条高层公寓的楼梯,常年大概只有我一个人走,落满了灰尘和蜘蛛网,幽暗而狭窄。阿卡的宝马挺在小区入口,看门的警卫很异样地望着我钻进车里。他在这里守卫了很多年,大概习惯了我这个落魄的女人每天一个人走来走去,偶尔有男人,还开宝马,他大概认为今天的太阳有点西。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8 13:33

  “软姐姐,我想死你啦!”刚一进酒吧大厅,小仪就扑了上来,来了个非常欧式的巨大拥抱,我看她噘着小嘴儿好象还想和我来个热吻,忙把她推开,雷莹也冲了过来,搂着小仪冲我笑。别看雷莹和肉肉好象水火不容,但她和小仪倒是处得不错。

  再难相处的女人,也总会有那么一两个死党。

  “软绵绵!”肉肉好象已经从丢了宝宝的悲伤情绪里恢复出来了,手里端着两个大口径的杯子走了过来:“迟到啦,你们两个,先罚一大杯,然后来个贴身热舞,哦也!”看着肉肉笨拙地跳起恰恰,我就又想起了所谓的“猪之舞”。

  肉肉和小仪这对双胞胎姐妹还真的很容易分辨,一胖一瘦;而且智商上好象也有严格的划分,肉肉的脑袋我就不仔细分析了,但是小仪这个丫头,应该当代年轻女孩儿里的典范,敢想敢做,而且拿得起放得下,念完高中,她非常坚决地拒绝考大学,虽然她的学习成绩和肉肉差不多烂,但是考一个像肉肉一样的普通学校还是没问题的,但她就是不考。

  和当时的男朋友一起开了这家酒吧,几年时间就在这座城市里开了3个分店,男人也不知道换了多少个,整天都很开心快乐,时刻保持最自由的状态。

  小仪最经典的一句话就是:在一棵树上吊死的人,连树都觉得他讨厌!

  酒吧的生意是天越黑就越好,吧台前和舞池里都人满为患,喝了肉肉拿过来的罚酒,就被她们拉进舞池里去了。

  我是基本属于那种手脚不协调型的人,无论是体育运动还是跳舞,没一样是我在行的,上大学的时候,被模特公司发掘出来,本想走校园模特路线,结果就是因为手脚不协调,不知道在台上丢了多少次人,最后不仅模特公司放弃了我,连我自己都放弃了自己。

  站在拥挤的舞池里,我和阿卡像两根柱子一样发着呆,非常的尴尬与不和谐,好在有大壮在,这家伙舞动的样子实在是难看得要死,193的身高在舞池中非常明显地张牙舞爪着,他附近的舞池明显空了一块,大家都不敢靠近他,怕被他不小心抡着,那不死也得残。

  怎么形容大壮这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愣头青呢。其实已经形容得够贴切的了,他就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愣头青,26岁,私立学校的体育老师,别看他人长得满身满脸都是横肉,却心地善良性格憨直,非常好相处,这是肉肉说的。

  大壮喜欢小仪,追了足足三年了,小仪是一直都不冷不热,原因其实也没什么,她觉得大壮人太好了,只适合做朋友,做情人容易到最后反目成仇,和这么好的汉子做敌人,实在是太不划算了,也少了个干体力活的帮工。更况且,她也不缺男人。

  大壮好象也并不是那种占有欲望很强的人,他能经常见到小仪,跟在她屁股后被她呼风唤雨地指示来指使去,他就觉得很满足了。

  对于女人来说,这世界上的男人只有两种:一种是想和你上床的;另一种是能和你上床最好,不能上也无所谓。大壮就是后者,肉肉经常嘲笑大壮是老处男,大壮也不辩解,脾气好得过分。

  至于他到底是不是处男,他自己不说就没人知道,但是追小仪的这三年里,他是没交过任何其他女朋友的。总之,虽然长相和体形上阳刚彪悍,但其实基本上大家都没把他当男人。

  我胡思乱想着,没注意被大壮的“旋风手臂”给抡了一下,只觉得肩膀一阵酸麻,人忽的一声就倒了下去。

  阿卡接住我即将倒下去的身体,然后拉着我的手走出舞池,到吧台前点了两杯啤酒。

  “你不经常来这地方玩儿吧。”他问。

  “很少,上一次来已经是4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还很年轻。”我自嘲着,觉得肩膀肯定被大壮抡肿了,麻酥酥的。

  “我有时候觉得很奇怪。”阿卡仿佛是自言自语似的看着吧台的一个角落。

  “什么?”我很自觉地问他,虽然不喜欢这种必然会有下文的提问,但还是很顺口地就问了出来。

  “会和肉肉、小仪这群孩子走得很近,你不觉得吗?”他转过身,看着舞池里疯狂扭动着的年轻人,嘴角依然有微弱的嘲笑。

  “呵呵,我不知道。”我喝了口啤酒,冰凉而清爽的液体顺着舌根,流进胃里,很舒服。

  “偶尔觉得自己好象依然很年轻,经常性的却觉得老得不成样子。”阿卡继续说,酒吧里震耳欲聋的声音不时地将他的声音遮盖住。

  但是没关系,他说他的,我听我的。他说什么不重要,我听什么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这样过去了,擦过我们的嘴角,像破碎的啤酒泡泡。

  跳舞跳到后半夜,他们几个人都累了,吵嚷着要出去找东西吃,于是我们几个,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年轻人,一起去附近通宵营业的饭店吃饭。

  他们进去点餐,我和阿卡站在饭店的玻璃门口吸烟,晚风将在酒吧里被震得有点昏沉的脑子渐渐地吹清醒过来。

  吸完烟,我们俩准备进去的时候,被另一伙人撞开了。

  我开门的手被用力地拨开,人又失去平衡,还是阿卡扶住了我,他欲张口教训人,我制止了他,因为我看见那伙毛头小子各个染着夸张的黄毛,好象是附近的地痞混混,见阿卡要开口,都正等着,并做出随触即发的姿态。

  犯不着和这种地头蛇生气,更不要想和他们讲道理或是展开教育,人不和猪斗,我一直都这样想,这说明我已经成熟得足够宽容或是冷漠。当然,这纯粹是臆断。

  等他们鱼贯进入饭店,我才和阿卡走进去,肉肉和小仪已经点了满满一大桌的食物,肉肉绝对是个见到食物不要命的人,这一点从我第一次见到她就已经领教过了,在咖啡厅和她第一次见面,据说刚吃过午饭的她依然一口气吃掉了我三份蔬菜沙拉。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8 13:34

  她的胃是一个虚空间,仿佛永远有赢余,永远不觉得满足。随时欢迎各种食物来填充。

  那伙小痞子坐到了我们隔壁的桌子上,不时地用眼睛乜斜着我们这一桌的几个年轻女孩儿,肉肉和小仪自然不用说了,本来就是同龄女孩儿中的风云一族,雷莹那一副旁克加爆炸的风格更是容易引人注意。

  做为我这种将近30岁的老女人来说,是很不习惯被年轻的社会青年这样乜斜的,但是肉肉她们非常自若,显然这种乜斜不过是日常生活中随时发生的事情,就和吃饭睡觉一样稀松平常,于是我也就当做算了,反正,他们也不是在看我。这样想着,就继续大口吃东西,大口喝酒。

  “软姐姐,软姐姐,我喝高了,我喝美了,太美了,你呢你呢,我爱你啊。”肉肉肥忽忽的手臂搭在我的肩膀上,正碰着被大壮抡着的地方,有点酥麻的痛感,但是没关系,因为我也喝美了,喝高了。

  “我也高了,小仪呢?”雷莹在一边抱着小仪,也大着舌头说。

  “我们当然都在一个世界里啦,雷子姐。”小仪基本上已经喝到极限了。

  几个男人也喝得差不多了,大壮满脸通红,他是那种喝酒上脸的人,一般来说上脸的人都不会上头,但这家伙应该属于又上脸又上头,抱着阿卡就哭,说自己爱小仪啊,爱得不行啊,小仪的那些男朋友都不是好东西啊,之类的。

  阿卡比较清醒,虽然看他大杯大杯的也没少喝,但是外科医生就是外科医生,即便喝多了也不能失去理智,要时刻保持大风大浪下依然冷静而训练有素的品质。

  “各位,喝好了就走吧,除了我,还有没有人能开车的?不能的话,我们就去附近找个宾馆过一夜。”阿卡点了根烟,站起来,仔细看了看在座诸位的脸,应该没几个没茫的了。

  “卡叔啊,你背我!”肉肉伸出双臂,在阿卡身边蹭来蹭去,一群人就这么东倒西歪地走出了饭店,我手里还拎着半瓶没喝完的啤酒,模糊的视线里,阿卡好象在注视着我,随便啦,无所谓了。反正我已经喝美了,不知道东西南北了。

  “哎哟,走路不长眼睛啊,大嫂!”走出来没多,一个油腔滑调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回过头,雷莹正被一个人拉住胳膊,在那拉扯着,是那群小痞子,他们好象比我们早离开饭店一步,也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里等着找我们这群人的岔儿。

  “我*你妈!”大壮一个剑步迎上去,只是那一步走得好象有点歪,也不知道是他人真的歪,还是我眼睛歪,只见他伸出一只粗壮的手,一把拎住那小痞子的后脖领子,那痞子马上悬空起来,双腿乱蹬。

  他把那痞子拎起离地面半米多高,大壮满脸嘿嘿地傻笑,肉肉和小仪在一边又是拍手又是呐喊,大壮被鼓舞,胳膊一甩,小痞子像个羽毛球样的嗖一声就飞出去了。

  “哎哟,不要命的傻大个!”我们这一伙醉鬼正笑着,冷不防不知道从哪窜出一大群的小痞子,手里都拿着家伙,大壮酒喝多了反应没那么灵敏,刀子捅进了他肚子里他还在那笑。

  “啊!”我听见肉肉捂着眼睛惨叫了一声才发现大壮依然面带笑容,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鲜血从他肚子里汩汩地冒出来,那伙痞子拿着铁棒正要再打。

  “靠你妈了个*的!”只听见黑暗里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一个敏捷的身影嗖地一声窜了过去,啤酒瓶子照着为首小流氓的脑袋就砸了过去,那流氓应声倒地,碎玻璃洒了一地,紧接着那影子手里半截锋利的酒瓶对准其他痞子就戳了过去。

  不用怀疑了,这个年代已经没有那种见义勇为的侠客英雄,那个影子就是我——苏软。仗着酒劲,我挥舞着半截酒瓶子,一开始确实占了些优势,那些小痞子见到锋利的玻璃都靠后了一点,但后来发觉我只是一个人而已,他们胆子又大了,四面围攻上来。虽然形式比较危险,但是酒壮怂人胆,我一点都没觉得害怕。

  在我身上挨了几闷棍之后,发现又有三个人也加入了打斗,不用说,肯定是雷莹和阿卡,另一个竟然是,小仪,她的身手果然和我第一次看见她所猜想的那样,显然是有功夫底子的,上好身手的练家子,轻轻柔柔不见出什么招势,那些小痞子却丝毫不能碰着她半手指头,几下就折腾对方就耗掉了耐心发狂起来,这时候她才真正开始攻击。

  这种欲擒故纵的手段煞是阴毒,我太专注欣赏这丫头,头上早已挨了几闷棍,整个人摇晃着险些倒地,十分讨厌别人打我的头,对着那个打我头的痞子就一酒瓶子戳过去,一股热忽忽的液体喷到我脸上,那小痞子失声惨叫,捂着脸蹲到地上,他松手躺到地上的时候,我看见血肉模糊的一张脸,一颗眼珠子翻到眼眶外头,还有一根神经连着,突突地跳着。

  “我*!”看到这情景,我感觉眼前一黑,全身的胃都涌动了起来,转过头开始吐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急促而尖利的警铃声由远及近,那伙小痞子十有八九都躺到地上呻吟着,看见有两个身着制服头戴大盖帽的男人朝我走过来,我眼前一花,栽了过去,也不知道是谁在后面扶住了我,我心下一横就昏死了过去,最后听见一声尖叫。

  清醒过来的时候,躺在牢房里,我靠,想我苏软活了快到30年,还没来过这种地方,三面都是墙,墙壁黑忽忽的,也真恶心得很,牢房里就我一个人,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手机砸坏了,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也不知道我昏了多久,昏沉沉的,看守送来一晚饭,剩米烂菜,我宁可饿死也不会吃监狱里的东西的。

  奇怪了,昨天晚上的事我也想不起来了。当然,除了那颗连着一根神经的眼珠子,想想还真是恶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看守打开牢房的门,冷冰冰地对我说:“有人看你。”

  我靠,我刚走出牢房,那看守就掏出一副银手镯子给我戴上了,我犯了什么法了送我这么贵重的首饰?我问他,他竟然不理我。

  “小软,你把那个人眼睛戳瞎了。”来看我的人是雷莹,她的脸上有几块淤青,她继续说:“肉肉她爸昨天晚上就把我们都保出去了,就是交几个钱的事儿,那伙混混也没什么背景。只是你,戳瞎了人的眼睛,这个问题暂时还要等那混混的家人有什么说法,不过你放心,阿卡已经在找人协调了,那个混混的医药费都由他来付,医院也用了最好的设备和病房,他们也就是想要点钱罢了。”

  “我无所谓,这里面也挺好,清净,我也可以安静点构思我的小说。”我靠在椅子上,听雷莹把经过讲给我,我心里也有了底,这辈子都没怎么见过血的我,竟然戳瞎了人的眼睛,这真是荒唐:“大壮怎么样?”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8 13:34

  “他那种怂人命大着呢,在医院躺着呢,好吃好喝伺候着。我们阿卡怎么会让他受委屈。倒是你,恐怕还要在这里呆几天,肉肉他爸很生气呢,肉肉和小仪都被关禁闭了。一两天内可能无法帮你求情。”雷莹突然傻笑了起来:“我说大作家,文人动粗也挺猛的啊,我真对你刮目相看。”

  见她说得诚恳,不像是嘲弄我,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好象还有什么话要说,我对她说:“能不能给我弄点人能吃的东西,这里面的饭都是喂猪的。”旁边的警卫咳嗽了一声,雷莹瞪了他一眼。

  “我给你带来了。”雷莹弯腰从桌子底下拎上来一个竹篮子:“这都是我们阿卡医生给你亲自搭配的营养补品哦,还有一些跌打损伤的药,喏,这张是他亲手写的服用注意事项,他很关心着你呢,我们都好长时间没看见卡老爷子这么关心哪个女人了。”

  我很意外,这些食物还有药都是阿卡给我准备的,还有肉肉她们的口气,难不成,阿卡真的对我有意思?不可能的吧,这一伙人里,哪个女人不比我有魅力啊,他怎么单单就会看上我呢,大概是幻觉,是他身为医生的职业习惯吧,我这么想。

  在牢房里又呆了大概一天,没白天没黑夜的,我也不知道具体呆了多长时间,就仰面躺在硬邦邦的床上,看着牢房顶上的蜘蛛网发呆。中途做了个梦,一个没有眼睛的人满脸是血地跟我索命,吓醒了后就不敢再睡。

  好人就是好人,做了坏事就要良心不安。

  阿卡拖雷莹稍来的篮子里,真是应有尽有,我按照他写的说明书把身上的伤口都处理一下,又吃了点药,喝了瓶牛奶,继续发呆。

  牢房的三面墙上,都刻满了字,充斥着血腥和暴力的内容,还有一些赤裸的情色符号,在这里呆上一天,再好的人都要憋犯罪了,这鬼地方,还真不我这种好人呆的。

  我感觉自己已经有点变态了。

  “苏软软,你可以回家了,以后不要再违法乱纪了,要做守法的好公民,我们会随时找你谈谈思想工作的,好好重新做人,专注地进行文学创作!”

  第二天我的‘免费单人房’就被警察叔叔回收了,临了还热情地跟我畅谈了很久关于热爱党忠于人民的话题,让我‘深受教育’,并险些跪在地上抱着警察叔叔的大腿发誓自己一定重新做人,为广大人民群众写出更好的文学作品等等……

  看这个态度,肉肉和小仪她们的爸,在这个市里少说也是个数一数二重量级大人物,毕竟戳瞎了人眼可不是件可以谈谈思想工作就解决得了问题。不过没办法,现在这社会就这样,只要不涉及人命,一切都好说,只要你自己良心过得去,啥问题都能对人民币低头

  不过,看这姐俩的样,还真不像千斤大小姐,绝对是让人头疼的问题少女。

  我胡思乱想着,想着回家换身衣服洗个澡,要去医院看看大壮和那个小痞子,尤其是那个小痞子,虽然阿卡说所有的赔偿金都由他来付,但我和阿卡没亲没故,我怎好让他替我背这个黑锅,我还是要自己承担的,毕竟我自己的良心也过不去。

  那孩子看上去也就20出头,瞎了一只眼睛,后半生可怎么好,我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我总觉得很多东西即便是再多的钱,都没有意义。

  “小软,我等半天了,他们没难为你吧。”阿卡斜靠在宝马车上,见我出来就迎了上来?

  “你怎么来了?”憋了三天暗房子,突然看见光明,还意外地发现有人接自己,而且还是个开着宝马的英俊男人,你想我的心情会怎样,我险些就扑到他怀里了,但是我还是很克制的,因为如果我真的扑进去了,那我就真的可能在监狱里变态了。

  “小软,我心里很担心你。”我是没变态,那估计是外科医生变态了,因为我发现自己被他抱进怀里了,大家可以给我证明,不是我主动投怀送抱的,我是无辜的,呼呼。

  “我好几天都没洗澡了,身上臭得很。”阿卡的脖子上有淡淡的烟草与古龙香水混合的味道,他的心跳很生动,毫不掩饰着他的激动。我这么说着,却依然舍不得推开他。

  “我送你回家,我要亲自看看你身上的伤。”他一边开车,一边说,他的视线很专注地望着马路,我也搞不清楚该怎么回应,索性闭上眼睛装睡。结果一不小心就真睡着了。

  “小软,到家了,出示你的头给小区守卫看看,我要开车进去。”阿卡的声音在我耳边喃喃,然后一只手穿过我身体的上方打开了副驾驶的车窗,他的手似是无意地碰到了我胸口上比较暧昧的那块肉。

  那个门卫看我的眼神依旧是太阳很西,况且在牢房里龌龊了几天、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我,坐在宝马里,连我自己都觉得太阳很西,怀疑自己是不是活在幻觉里。还好伤口隐隐做痛,那疼痛异样真实,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很真实地存在着。

  “我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冰箱里有红茶,你可以自己拿来喝。”我忙不迭地就进了浴室,我是个一天不洗澡就活不下去的人,几日的牢房生活没把我憋疯,身体上龌龊的味道却险些让我崩溃了。

  阿卡放下手里的箱子,坐在沙发上,很随意地拿过电视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怎么感觉这里像他自己的家似的?

  疼,伤口被水冲过,浑身像针刺骨样的疼,我唏嘘着,小心地冲洗着。

  “洗洗就好了,最好不要用沐浴液,伤口捂了这么多天,很容易感染的,洗好了出来我给你亲自处理一下。”阿卡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我的耳朵,尽管隔着一道门,我的脸还是躁热。毕竟是尚且没见过几次面的陌生男人,莲蓬头发出的哗哗水声,听起来那么暧昧。

  苏软软,你多么可耻,你已经3年没有被男人碰过了,连洗澡的声音,都羞赧于被男人听到,年轻时候那个豪迈OPEN的你,哪里去了,难道,你真的已经老了,呵呵。

  穿了件睡袍走出浴室,阿卡已经把他那个箱子打开了,原来是个随身的药箱,他正摆弄着里面的棉球和消毒药水。你看,认识医生是多么占便宜的事情。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8 13:34

  “过来,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他没有看我,声音却充满了穿透力。我的脸还是红,红得很可耻,红得很歇斯底里,红得很操蛋。

  “我已经自己处理过了,在警察那里,你给我写的说明书已经很详细了。”我想着有几条棍子的打痕伤在后背上,比较晦涩的位置,还是对男人的手指有点抵触心理,这是单身的可怜老女人心理。

  “我说了,不亲自处理我不放心。”阿卡伸过手,一把把我拉到沙发上,把我抱进怀里,轻声说:“不知道为什么,会不放心。”

  我靠,我当时真的很想把身上的睡袍一把拉下来,对他说来吧,亲自检查吧。男人温柔起来,真是要命,我怎么感觉头这么轻啊,好象要飞了。

  他轻轻地把我的睡袍拉到肩膀的位置,这样我的整个后背就整个露在他眼前,而前面的禁区却依然安全地匍匐在竹节纱下,这动作真轻盈娴熟,外科医生大概已经习惯了这样‘扒’掉女人的外衣吧。我可真色情。

  “你看,伤在这里,你自己怎么上药?”手指温柔地捻着消毒棉球,在伤口上擦拭,那又疼又麻的感觉,阿卡的责怪也那么柔软。

  尽管疼痛这么真实,可是我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在这个世界里呢。难道这是所谓爱情,不要胡闹了,我已经快要30岁了,这种年纪,爱情是多么荒唐的字眼。不可能的。

  “小软,苏软软,我爱上你了,你感觉得到么?”阿卡的声音轻柔地传进我的耳朵里,我坐着没动,我在想那个声音是不是也是我的幻觉,是我自己胡思乱想发花痴吧。

  “你听不到么?”他把我的身体转过去,把衣服轻轻拉起来,身上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以外科医生高超的技术,几日就可痊愈,不会留下任何伤疤。

  “我听到了么?”我望着他,傻傻地问他。

  “我爱你。”阿卡的话让我神魂颠倒,他的吻让我措不及防,他的身体让我无力抗拒,他的呼吸让我意乱情迷,他的一切一切……他深情的眼睛,他生动的心跳,他温暖的体温,他小腿上粗重的汗毛,他脑顶柔软的短发,他手臂上结实的肌肉……

  我的天,难道是爱情,难道是爱情。在阿卡温柔的攻势下,我的身体率先于我的思想而沦陷了。

  “你很久不做爱了。”结束后,阿卡抱着我,轻声地沉吟着。

  我不说话,傻傻地望着他,心里始终在问:难道这是爱情,还是只是一场艳遇似的交媾。

  “这是爱情,我爱你,苏软,从今天开始,我们彼此拥有。”阿卡仿佛能看穿我的心思,亦或是巧合,他的话让人昏迷。

  他不说谁占有谁,他也不说谁属于谁,他说我们彼此拥有,这是爱情。这是我这30岁孤独老女人的爱情。

  阿卡,让我们用力地有彼此,我闭起眼睛,双手触碰到他滚烫的身体。让我们歇斯底里的沉溺吧,颠覆吧……让这爱情把我们燃烧,让我们为这爱情粉身碎骨!

  这一夜如是的平静和深沉,我和阿卡不停地拥有着彼此,在拥有的过程中,唤醒了自己沉睡的青春,我以为我已经老去,并未曾想到,在爱情的滋润下,枯萎了再久的花朵,也能萌生出新芽。

  我们一起疲惫睡去的时候,已经是清晨,我仿佛开始做梦了,走在一条陌生的路上,我的前面是一头摇摆着丰满屁股的大肥猪,它好象故意用它的屁股诱惑着我,而我也不由自主地尾随在它身后,一路行走。

  肥猪突然停下了脚步,它回过头看着我,它的眼神冷冰冰的,竟然丝毫不似猪的眼睛,瞬间整个人毛骨悚然起来,我想逃,身体却不受自己,只见那猪突然张开了嘴巴,嘴角用力向两边裂开,那分明,是一个人的笑容,冰冷的笑容。

  我看见,它闪开的身体后面,竟是一座孤零零并长满荒草的坟冢,坟头的野草迎风凌乱地舞动着,那坟头的土突然松动了起来,好象有雪白的皮肤从坟头破土而出。

  我想喊叫,被巨大的恐惧笼罩,可是你也一定有我一样的梦境,梦境里的自己,完全无法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动,这是一种被压抑的梦魇,被压抑的情绪如无达到人的控制极限,或是靠外力,你永远也无法苏醒。

  一颗雪白的猪头从坟冢里破土而出,猪脸上的皮肤被生生地剥落下去,顺着剥口流着黑褐色的血,它瞪着血红而幽怨的双眸,张着巨大的猪嘴,嘴里上下的两排猪牙锋利而泛着寒仄的光,蛆虫从它的嘴里脱落出来。

  “救命!”恐惧感达到极限,我只轻声地启动了嘴唇,灵魂就嗖地从梦魇中抽离出来。

  “做噩梦了?”阿卡伸出手搂紧了我,我也用力地向他身边靠了靠,把头埋进他的腋窝里,我是个很少做噩梦的人,所以我常年写恐怖小说,而一个人生活也不觉得什么,偶尔有时候莫名的觉得害怕,也可以一个人蜷缩进房间的角落,忍一忍就过去了。

  事实上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天来这种离奇而混乱的事情,也从来没有做过这样骇人的梦境,而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温柔的男人,用他宽阔而温暖的胸膛包容着你,保护着你。幸福是什么,如果现在这感觉不叫幸福,那么你将永远不懂得什么是幸福。

  “我梦见了猪妖。”我惊讶地睁着眼睛,因为这句话是阿卡嘴里发出的,难道他真的能揣摩到我在想什么,不,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梦见了什么?”阿卡扭过头问我,黑暗的房间里我看不见他的眼睛,但是他呼出的气流那么迫近地扑到我的额头上。

  “我也梦见了一头猪,一头会跳舞的猪。”我说。

  “看来我们是被同一个梦吓醒的。”阿卡说:“我在想,有时间,我们可能需要回那个鬼楼看一下,否则我们永远将不知道自己活在怎样的圈套里。”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8 13:35

  可是,即便找是找出了结局,我们难道就真的能知道,我们是否依然活在怎样的圈套里呢?

  “明天,我想去看看大壮和那个被我伤了眼睛的孩子。”我抱着阿卡的腰,声音里带着娇羞的憨态。

  “大壮没什么事,他的肚子上外面三尺厚的皮,里面二尺厚的肌肉,再里面还有一尺厚的猪油,那小痞子的刀才多长,顶多让他流点血罢了。他年轻的时候,没少惹事儿,你看他那块头,受这点小伤没什么。”阿卡的声音微微地带着一点轻松,大壮就是这种神奇的人,能给周围的人带来无尽的安全感和快乐。

  “那也得看望下啊。尤其是那个年轻的孩子。”我幽幽地回答。

  “他没什么事儿了,我给他用的都是我们市里最好的设备和药品了,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像他恢复得那么好了。只是视网膜脱落,眼底积了淤血,其实你当时喝了那么多的酒,下手哪会那么重的,他养养还是有恢复视力的可能性的。”阿卡仿佛已经从梦魇的恐怖状态中恢复出来了,受他情绪的带动,我也明显没有那么压抑了。

  “阿卡……“我轻声在他耳边呢喃着。

  “怎么?”他问。

  “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你看上了我什么?”我终于还是问了自己的疑惑。

  “是第一眼看到你时你的眼神,幽幽的,有一种超凡脱俗的美。”阿卡带着磁性而缓慢的平定声音继续在房间里飘荡:“你知道么,从小我就有一个信念,将来会爱上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她不会穿浪漫而美丽的衣服,只是简单而随意的样子。不善言辞,但是面对危险和紧迫的状况,头脑冷静而清醒,就像我们去闯鬼楼和在草林里那时一样,你没有喊叫,也没有慌张,你看不见自己的眼睛,但是我看得见,你始终在思考。就这样,我的回答,能够平复你对我的疑问么?”阿卡的唇在黑暗中摸索着我。

  “阿卡,不要让我爱上你。”我绝望地呢喃着,但是我的身体已经背叛了我的心理,它在阿卡的指引下一次又一次通往到歇斯底里的颠峰。

  “铃铃铃——”

  还是清晨,天还没亮透,电话铃声就急促地响了起来,我蜷缩在阿卡胸口,不想动。阿卡伸手摸到话筒,放到我的耳朵上。

  “软绵绵!软绵绵!我和小仪从家里逃出来了,正在你家楼底下,快下来给我们付出租车钱啊,我们一分钱都没偷出来!”肉肉在电话里声情并茂地喊着。

  两分钟后,我和阿卡满脸疲惫神情地站在小区门口为那两个逃家的不良少女付出租车钱,然后带她们去吃早点。

  “软软,警察没有欺负你吧!”你看你身上的伤还这么明显,肉肉一边好胃口地吃着油条,一边担心地看着我的脸。

  “是啊,软软姐,他们要是欺负你了,我就回家告诉我老爸,好好收拾他们。你放心,谁要敢欺负软软姐,就跟欺负我和肉肉一样,一定不会放过他!”小仪一手拿着油条,一手拍着瘦瘦的小胸脯,信誓旦旦地说。

  “你们两个小丫头,也不用吃我一顿早餐就这么对我感激不尽吧。吃吧,吃完了再跟我和小软解释,为什么要逃家出来!”阿卡双手抄起两块手帕纸,往她们两个头上一拍。

  “哪还等着吃完饭啊,你这一问我现在就忍不住要回答你,吃完饭就压饭底下想不起来说了!”肉肉大声地喊着,声音怪异,旁边桌子上的食客都纷纷扭头看她。

  “得了,你赶紧吃你的饭吧,我来说好了,我看你也说不清什么!”小仪接过肉肉的话说:“我们俩昨天晚上做了一样的噩梦!”

  “梦见了什么?”我见阿卡端豆浆的手稍微迟疑了一下,想来我和他可能想到了一起,就问到。

  “猪头啊,血淋淋的猪头,吓死我们啦。最奇怪的是两个人竟然梦到一样的东西!”小仪手舞足蹈地比画着。

  “吃吧,一会儿我要去上班。”阿卡扭过头对我说:“小软,你做点午饭中午去送给大壮吧,这两天一直是雷莹在照顾他,我也跟她说让她休息几天。”

  “恩。”于是四个人开始闷头吃东西,谁也不再说话。

  “哇靠!太邪门啦,我昨天晚上和雷莹梦到同样的梦,一颗血淋淋的猪头,可他妈把我吓屁了!”我提着保温瓶到了医院,看见雷莹也在,虽说让她休息几天,她还是过来了,相比和梦到恐怖的梦有关,大壮看见我就大声喊着,然后抱着我又哭又笑,说担心死我了,想死我了之类的话。真拿他没办法。

    其实他是想我保温瓶里的食物,如果我连这个都不知道,那我就不是软绵绵,而是范芊芊了。

  我整个人被大壮揉得像个面团,抬头看见阿卡站在门口,他的眼神很迷离,我也是。也许阿卡说得对,我们应该再回那个鬼楼一次,即便明知将会是一个又一个永远拆不明白的圈套,但正因为人总是要努力活得更清醒,那是一种人类的本能,人类要生存,总要冲破一层又一层的圈套和不知道。所以才能一辈又一辈千万年地延续下去。 

  我和阿卡并没有打算再像上次一样,一大群人一起去勇探什么鬼楼,因为那个鬼楼的危险性和诡异性。由于大壮的刀口还没有拆线,所以索性连带个大个子当帮手的想法也打消了,就我们两个去就好了。阿卡并不想让我去冒险,但我的倔强也让他由我不得,而且他也明知道我同样不能安心让他自己去。

  天黑下来,我们俩就带着匕首爬进了鬼楼的欧式窗子。前厅依旧落满灰尘,刚进来的前几秒,视线依然无法适应房子里的灰暗。

  待视线清明后,我一眼就看见了令我差点尖叫起来的东西——大厅正壁上收银台后面的墙壁上,挂着张人脸面具,那张面具,分明已经被我们带走了,怎么还挂在那里?阿卡走到收银台后面,认真地观察着。

  “那只黑猫的尸体没有了,应该有人来过,否则尸体怎么会不见。”阿卡看着地面说。听他说黑猫的尸体不见了,那种背后被人冷冷注视的感觉嗖地又在心里爬升起来。我三步并两步走到他身边,发现抽屉和柜子的门依然完好的关着,整个前厅和从前好象都没什么区别,只是黑猫的尸首真的不见了,地面上仿佛还有尸水的痕迹。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8 13:35

  “会是谁呢?你看这地面灰尘上的脚印。”我指着地上,地上的脚印很杂乱,那是前一次我们6个人来的时候踩过的,乱七八糟根本分不清是否还有第七个人的。

  “小软,你看这个,好象不是人的脚印。”阿卡蹲在收银台下,手电的光打在地上,凌乱的脚印中间,似乎真的有一些比较小的印记,从门的位置一直持续到收银台柜子的门口,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这小小的印记。

  “有什么东西钻进了柜子里。”阿卡不确定地看着我,他用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腰里的刀,阿卡带来的家伙都是医院动手术用的,那真是绝顶的锋利,别说防身了,攻击起来都绰绰有余,他说:“软,你带好家伙往后退一点,我来把柜子打开,如果里面有什么东西你就赶紧跑,什么都不要管。”

  我点点头,很听话地握紧手术刀站在阿卡后面,不过,如果真的发生什么难以预料的事情,我自然是不会扔下他跑开的。

  阿卡缓缓地打开了柜子,待我和他都看清了之后,前厅里静悄悄的,巨大的恐惧面前,我和阿卡都呈现了痴呆状态。

  柜子正中央,一颗雪淋淋的猪头,如我们几个人梦里所见的一样,正瞪着血红的眼睛,那双眼对着位置刚好是墙壁上的人脸面具。我几乎战立不稳,阿卡用手撑着地面,勉强才没跌坐下去。随后他用力地将柜子门合上。

  我和他良久才能将心头的恐惧平复下来。

  “阿卡,我感觉一直有双眼睛在我们身后看着我们。”我对他说,阿卡不说话,但是我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到和我一样的感受,我们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对方的身后,都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没有人能解释这种感觉的来由,大概是幻觉,或是其他第六感第七感第八感。

  阿卡站起来,从墙上摘下了面具,我们都想尽量忘掉那颗突然呈现在眼前的恐怖猪头。这完全超脱了小孩子恶作剧的把戏,如果小孩子可以把恶作剧做得如此尽致,我们成年人就都不用活下去了。

  阿卡只专注地看着手里的面具,却没看到面具下面的墙下,有一只鲜艳的玫瑰花,我小心地将花朵摘下来,玫瑰好象是用胶水粘在墙上的,看到胶水干涸的痕迹我稍微松了口气,应该可以刨除鬼怪的嫌疑,因为鬼怪完全可以用些手段而不必用胶水这种东西固定花朵。

  “小心别被玫瑰刺破手。”阿卡说。

  “阿卡,这花颜色好奇怪。”我说着,用手电照着花,手电的黄光下,干枯的玫瑰花朵异样的鲜艳,没有丝毫枯萎的痕迹,而形状和手感却皆已经是干透的了。

  “可能有毒。”这是做为外科医生的第一反应,他小心地掏出一个胶袋,将花朵放进去:“我拿回医院化验一下,这颜色鲜艳得诡异,自然界里,毒性越剧烈的东西,颜色就会越鲜艳,以此吸引猎物上钩。”

  “阿卡,钥匙不见了,我们可能不能逐间屋子检查了。”我打开每一层的抽屉,三个抽屉都是空的。

  “我们真的好象掉进了一个圈套里,设计圈套的人把我们的每一步都算好了,什么时候该让我们看到什么,完全不在我们掌握之中了。”阿卡严肃地说,我心下一寒。

  “也就是说,这个设计者今天只想让我们看到这些,猪头,第七个人脸面具,枯萎的玫瑰花。那我们可以回去了。”我说。

  “应该可以回去了。”阿卡认同了我的观点,只是他又补充了一句:“宝宝的失踪是否也是他计划之中的,大壮是不是下一个迎接死神诅咒的人,这个面具到底是第七张,还是宝宝那张。太多的难题无法解释,小软,我们是否已经成了别人手里的一颗棋子。”

  “砧板上随意宰割的肥肉……”我轻声附和着他:“宝宝的面具在我那里,这是第七张。”

  玻璃片下盖着一小块玫瑰标本,阿卡小心地滴了溶液上去,透过显微镜,我看见微小而高速舞动的细胞,妖艳的红色,像一小团团诡异燃烧的火苗。
  
  “是毒细胞。”阿卡看着那些微小的火团,轻声断定。
  
  “什么毒?”我扶着显微镜的手不自觉地颤抖。
  
  “剧毒。”阿卡摘下眼镜,擦着额头上的汗。
  
  “怎么个剧法?”我依然想知道具体的答案。
  
  “比如爱情。”阿卡的嘴唇温柔而毫无来由地覆盖上来,他说的是情毒,剧过一切毒的毒。
  
  剧毒的玫瑰被做成标本,舒适地躺在载玻片上,实验台上有一对纠缠的身体,标本冷眼看着扭动着的肉体,微笑的细胞像怒放的火种,燃烧,剧烈而冰冷地燃烧。
  
  “第七张人脸面具。”小仪的嘴唇颤动,她问我:“这是为我准备的吗?因为你们去鬼楼的时候我在斯里兰卡。”
  
  “也许。”阿卡坐在我陈旧而咯吱做响的沙发上喝冰红茶,我听着沙发在他屁股底下舒适地呻吟着,想起我们之间的第一次缠绵,在这古老而年代不详的老沙发上,咯吱咯吱,到处湿润,妖花盛开。
  
  “我们都会死吗?就像宝宝一样,死得不明不白。”肉肉绝望地摇着阿卡拿着红茶的手,红茶溅到她雪白的短裙上,像女人初潮的经血,要红不红,似红非红,终究会红,小红大红,祖国河山一片红。
  
  “宝宝只是失踪,不一定是死,他可能是躲到哪个角落。”小仪不悦地说。
  
  “或许只是一个警告。”我沉吟着:“第一个面具是在大厅收银台的抽屉里发现的,还有那只被剥了脸的黑猫。这一切或许都是警告。”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8 13:36

  “你是说,如果我们看到第一张人脸面具就收手,诅咒就不会发生?”肉肉疑惑而迷茫地望着我。没人知道什么是警告,也许警告就是诅咒的开始,任何操纵诅咒的人,都是娴熟的游戏操控者,他们熟悉游戏规则,按部就班,由浅入深,轻重自如,面带微笑,悲哀变态。
  
  “一切都是假设,没人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或许一切只是巧合,毕竟大壮没有死。”小仪有些慌乱,她拿起精致的手提包,里面装了若干化妆器材,惟独没有带钱:“给我点钱,我要出去。”妆容比钱重要,但要是没有钱,要脸也没有用。
  
  “都这个时候,你还想着见男人。”肉肉有点生气地说。
  
  “你少管,老姑婆。”小仪从阿卡手里接过一沓钞票,鲜红的人民币,走了。
  
  “我不想掉进这样的圈套里,卡叔,软软姐,我们该怎么办?”肉肉哭丧着脸,没人想掉进这样莫名其妙的圈套里,你问我们怎么办,我们问谁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小葱加豆腐,凉绊。
  
  “阿卡,我觉得一切奇怪,似是有人知道了我们要做什么。”我想起潜意识里背后阴冷的觊觎目光。
  
  “带血的猪头,第七张人脸面具,含毒的干玫瑰。这些都是什么意思?还有那多出来的小脚印,是什么东西留下的?”阿卡把血红的红茶都倒进胃里。
  
  电话响了,大壮要死不活地在里面喊叫:“我要憋死了,我已经痊愈了,我要出院!”
  
  “赶紧放他出院,他要把病房都拆了!”雷莹站在病房门口,指着房间里瞪着一双碧绿色眼睛的大壮,快活的人不能被如此憋在一张床上。
  
  “小仪呢?”大壮肚子上缠着纱布,伤口愈合完全,肌肉脂肪加猪油。
  
  “去找男人。”肉肉帮他收拾凌乱的东西,随手乱丢,随手乱放,丢放的人活得自在,整理的人一个头两个大。
  
  “我都要死了,她也不来,还去找男人。”大壮沮丧地垂着头,刚刚还嚷着要出院,已痊愈,这会儿又要死了。
  
  有外科医生阿卡在,入院出院都如此方便快捷,不用不知道,一用都说好。
  
  几个人大包小包走到医院大门口,高高的台阶,雷莹和肉肉小心地搀扶着大壮,防止他终于看到太阳太激动滑下去,也防止他双脚一直下下运动会拉开伤口。
  
  微微吹来一阵风,雷莹松开手扶头发,肉肉手机响松开手摸手机,大壮左边一靠空了,右边一抓也空了,一个大身躯叽里咕噜顺着医院门口高而宽敞的楼梯翻滚下去,连声尖叫也没发出来,尖叫是肉肉发出来的,她边叫边伸手指着,指着指着大壮就掉到了最底层。
  
  大壮揉着肚子慢悠悠地站起来,嘴里连句脏话还都没说出来,一个自杀未遂送来抢救刚刚苏醒的初中生从医院五层的窗户嗖地一声跳下来,砸在大壮的左手臂上,他傻笑着哼唧了一下,又倒了下去。
  
  左肩膀脱臼,右脚脖子粉碎性骨折,大壮继续住院,那个中学生脑浆迸裂,死的时候除了一声巨响没半句呻吟,都死了还怎么呻吟。
  
  “现在的孩子怎么这么脆弱?”阿卡叹气。
  
  “如果脆弱就不会连死都不怕,这是勇气,人性最极限的勇敢。”肉肉反驳,叔叔就是叔叔,思想太陈旧,肉肉不满地乜斜着阿卡,在这群年轻人眼里,自杀是件极其了不起的自我尝试,自杀也,英雄乎。如果人人都可以当英雄,下诅咒的就可以转行了,可以去当老师,依然是下诅咒坑害人。
  
  “我命真大!”手脚纱布包缠的大壮躺在病床上有点侥幸地说:“如果我滚下去是脑袋先着地,如果那个初中生跳的时候再偏差几厘米掉到我头上……”快活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快活。
  
  “如果你当时站稳当了不滑下去,那么我们几个就只是并排站在台阶上观赏别人自杀。”肉肉端着黄桃罐头坐在他身边,一只小勺子里盛着一小块黄桃送到大壮嘴边,像盛着一块煮熟的肉。
  
  如果真有诅咒者,此刻他看着大壮心满意足地吞咽着美女喂的黄桃罐头,肯定气得七窍流血,八窍生烟,肝脑涂地,四仰八叉。

  大壮的手脚愈合得也快,脂肪肌肉和猪油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得不得了,伤口长肉就跟细菌滋生那么快,住院不到一个星期就可以下地蹦达蹦达自己上厕所去了。
  
  “你小心点啊,用不用我扶你啊?”肉肉像个小兔子似的跟在大壮身后。
  
  “那你来帮我脱裤子啊。”大壮嬉笑着,肉肉的小拳头像雨点似的砸过去,他们的欢笑声在医院安静的走廊里格外刺激耳膜。
  
  大壮这回住的是双人间的高级病房,另一张床位空着,暂时还没有人过来住,偶尔阿卡就住在那,陪着大壮。正这么想着,一群医生护士扶着一个哭泣的中年女人就进来了,担架床上躺着一个嘴里骂骂咧咧的青年。
  
  又一个自杀未遂者,这家伙从7楼往下跳,裤子挂在5楼晾衣架上,挂了两个小时他把裤子脱了光着屁股接着往下跳,掉到3楼阳台上的空调散热器上,站在散热器上接着往下跳,掉到一楼小贩水煮麻辣烫的锅里,人没事,光屁股烫伤了小弟弟。小弟弟喝了大锅麻辣烫,好看地抬起头,被纱布包了起来。
  
  “我的儿啊,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你怎么忍心让你妈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这世界上啊。”中年妇女边哭嘴里边念念有词,我递纸巾给她,她抓着我的手就不放开。
  
  “你叫我爸从美国回来陪你不就得了。”青年人嘴巴一张一合,气愤一直没有安顿下来,小弟弟上高高的纱布随着他嘴巴一张一合也有节奏地跳动着。
  
  “你爸他工作忙,抽不开时间。”妇人心虚地抽泣着。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8 13:36

  “你骗人,你们早就离婚了,你从来不肯跟我说实话!”年轻人想站起来,小弟弟拉了他一把,他没站起来,表情很吃痛。死并不可怕,丢了小弟弟才可怕。
  
  “好了,不要吵了,这是医疗静地,其他病人还要休息。”阿卡站起来打圆场,外科医生见过太多大风大浪,习惯充当和事的角色。
  
  “这里除了我还有别的病人吗?”年轻人不吃阿卡这一套,振振有辞地回答,大壮去尿尿,屋子里的确没有第二个病人,阿卡哑然,我捂着嘴巴偷笑。
  
  “有什么好笑的?我的样子很好笑吗?”年轻人矛头又指向我,他红肿的小弟弟也带着纱布帽指着我。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哟,有新病友来了。”手脚肚子包着纱布的大壮跳蚤带着一身是肉的肉肉跳蚤跳到门口,两只跳蚤对着安静的病房大声地寒暄着,半晌没人回答。
  
  “这就是其他病人。”阿卡指着大壮对那年轻人说,外科医生也有报复心理,我还是想笑,但看着年轻人包着纱布的小弟弟正怒气冲冲地对着我,硬是把笑憋回去了。

  “这世界上头脑简单的人,总是更容易活得久一点。”回家的路上,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笑道。
  
  “你是说那个跳楼的男孩儿?”阿卡的表情也很开心。
  
  “还有大壮。”我回答。
  
  “他们两个住在一起,趣味相投,应该会有共同语言,这样就不会再寂寞着要出院了。”阿卡边说边接电话,开车的时候接电话是危险的。
  
  “什么?”他的语气突然紧张,音量也提高,车头一转,我们又开了回去。
  
  “怎么回事?”我坐在副驾驶上手把着安全带心有余悸地问。
  
  “那个男孩儿又跳楼了。”他懊丧地说。
  
  “从病房?”我心里一震,但又平静下来,那病房只是3楼。不过如果真的该死的话,平地摔个跟头也不能幸免于难:“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那男孩儿不是你的病人。”
  
  “大壮跟他一起掉下去了。”阿卡皱着眉头。
  
  “啊!”我心里惊呼,忘记了问摔得怎么样。
  
  大壮正在包扎伤口,头部轻微脑震荡,右手腕关节骨折,人还清醒,就是站不起来,晕,一站就倒。肉肉在一边哭得梨花带雨,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还是小护士冷静,简单描述当时的场景。
  
  我们刚走不久,大壮和留下来看护的肉肉就邀请那男孩儿一起玩斗地主,三个人一起玩儿的一种扑克牌游戏,玩儿了一会那男孩儿输了,心里生气,又想着父母离婚的难过事,转头就爬到窗户上往下跳,大壮眼疾手快一把把他拉住,却忘记了自己的胳膊是受伤的,结果一吃疼就松开了抓窗框的手,两个人就双双掉下去了。
  
  那男孩儿摔死了,或者说是被大壮给压死了,身体粉碎,头部粉碎,所以说该死的人,从10层往下跳和从1楼往下跳是一样的结局,因为除了摔死还可以被压死。
  
  “我把那孩子压死了。”大壮神志浑浊,脑浆被震得乱七八糟,他以为自己杀了人:“我把他的肠子都压出来了。”肉肉在一边哭得更大声了。
  
  “我不该拉着他们玩扑克牌的,我应该让他们好好休息的。”肉肉也自责道,他们俩都以为那男孩儿是被他们害死的。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注定是鬼,变不了神仙。
  
  “大壮又逃过了一难。”我叹了口气,心里暗暗想着那个假想中的下诅咒者,他现在会是什么表情呢?大概中风或是偏瘫了吧,阿卡有点迷茫地望着我,望着大壮,望着肉肉。
  
  到了我家楼下,阿卡伸手按电梯,我说:“我们走楼梯。”
  
  “我忘记了你不坐电梯。”阿卡有些抱歉地说,然后电梯门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老人,佝偻着身体,一张皮似乎是后盖在身体上的,昏花而邪恶的眼睛望着我和阿卡。
  
  我有点怕,握紧了阿卡的手,不会是太疲倦见鬼了吧,我不相信这世界有鬼。那老头望了我们一会儿,转身走了,走廊的灯光下,他背后拖着一条长长的影子,不是鬼,是人,是个老人,有着邪恶眼神的老人。
  
  “没事,我们上楼吧。”阿卡拍着我的后背:“你太累了,我送你上去。”
  
  “我家门为什么是开着的?”走到家门口,发现家门大敞着,正对门的小客厅一片狼籍。
  
  “小心!”阿卡把我拉到身后,警惕地匍匐在门口,然后蹑手蹑脚的走进屋子,猛地一开灯,看他的一连串动作,就差在地上打两个滚再掏出手枪指着犯罪分子说:“别动,动我就击毙你。”这个时候我还产生这种无聊的幻觉,我轻拍着自己的脸,YY的毛病又犯了。
  
  屋子里除了我们俩,没有第三个人。
  
  “有没有丢什么东西?”阿卡望着我。
  
  “面具少了一个。”我仔细检查后,肯定地对阿卡说。
  
  “其他东西没有少吗?”阿卡看着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屋子问。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8 13:37

  “没有。”我更肯定地对他点了点头。
  
  “那个老头!”阿卡眼神骤然凛冽了一下,他冲到阳台看楼下,哪里还有人的影子,只有树影婆娑,只有月光如水,只有野狗游荡,只有野鸡拉客。
  
  “你这个房子不安全,收拾收拾东西,暂时住到我家去吧。”阿卡迟疑了片刻,对我说,和我想的一样,房门的锁没有明显被撬坏的痕迹,这家伙是个做案老手,如果以后万一不小心他做案的时候我在家里……
  
  我简单收拾了一下随身的物品,就住到了阿卡家里。
  
  阿卡住在和肉肉一个小区,豪华的富人小区,小区里名贵的狗比名贵的人多,名贵的车比名贵的狗多,名贵的二奶比名贵的车多。

  “等我出院了,要去拜拜佛!”大壮两脚都受伤,不能再像跳蚤一样地蹦来蹦去,两手都受伤,也不能自己吃东西,必须得由美女一勺一勺地喂他,他很滋润而悠闲地在病床上乜斜着眼睛。
  
  “拜他做什么?拜他让你四肢残废?”肉肉削着苹果,一脸鄙视。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这些天真可谓是九死一生,几次从阎王鼻子底下活着溜出来,当然要感谢佛祖老人家多多保佑了我。”大壮嘴里嘀咕着,心里想:还能让美女天天喂我吃饭。
  
  “你能有什么后福?你还是好好祈祷自己早点出院吧,下次出院别再站着出去马上又躺着回来。”肉肉把削好的苹果叉在刀上送进大壮嘴里,苹果下锋利的刀刃顺着大壮用力一咬就割到了舌头,大壮惨叫一声,嘴角鲜血迸流。
  
  舌头差点被割断,这回大壮要拜佛的心愿已经等不到出院了,看见阿卡就非常坚决地表示立刻就要让阿卡派车送自己去寺庙。
  
  阿卡也是痛快,总觉得他对身边的每个人都有宠溺的心理,这让我微微觉得吃醋。他不仅带上了我和大壮,还带上了雷莹和肉肉,小仪的电话一直打不通,肉肉说她和男人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开机,作罢。
  
  “我们都该去拜拜佛。”阿卡一边开车一边啃着干面包,忙了一早晨,还没吃一口饭。
  
  “医生也信这个?”肉肉瞪着烟熏的黑眼。
  
  “我信心理平衡,求佛就是求自己,求自己不会让自己心理觉得舒服,所以佛家香火才一直旺盛。”阿卡专心啃面包,专心开车,躲过了迎面而来横冲直撞的卡车。
  
  “卡叔嘴里说话总是一套一套的,真是佩服死我了。”肉肉殷勤地递水给阿卡,车轮压过一块石头,车身颠簸了一下,水全洒在大壮裤裆上,湿哒哒一大片。
  
  “好几天没看见小仪了,她不会出什么事儿吧?”雷莹不耐烦地推了一把大喊大叫的大壮,有点担心地说。
  
  “她身手那么敏捷,谁敢碰她一根手指头,我都这样了她都没看我一眼,这个狠心的女人,不要提她了。”大壮用手捂着湿漉漉的裤裆,嘴里忿忿地嘀咕。
  
  为什么佛家寺宇大多都要建筑在山上,风水学上建筑的选位注重借助山水之灵秀,当然也或许是佛祖喜好清净,往山里一藏,潜心修行,并暗笑众生仍混沌,身处红尘心不醒,经年忘却己何人,却不知红尘之人自有红尘中人的快乐。
  
  汽车七拐八拐地绕着盘山公路向上,雷莹浑身的胃都很敏感,开了车窗探出脑袋嗷嗷地吐,吐出的糟物顺着盘山路也绕成了一圈,这样回去就不会迷路了虽然盘山路只有一条,但如果注定迷路,就会迷路。
  
  大概是礼拜一,香火并没有阿卡所想象的那样旺盛,稀稀拉拉的几个香客,表情虔诚,脸埋进地里不肯出来,舍布施的箱子里,钱多得像纸,各种面值,有钱人扔血红的大钞,没钱人扔浊绿的小钞,扔大钞的人满足大愿望,扔小钞的人满足小愿望,这一点佛祖分得很清楚。
  
  你的佛心诚恳不诚恳,看你投币的颜色就自见分晓。我看见大壮从随身带的背包里掏出一大把血红的钞票扔进,箱子立刻眉开眼笑,一个老方丈远远走过来,不急不缓,表情淡漠。
  
  “施主,四肢俱伤,印堂暗淡,想必经历了一阵血光之灾难。”老方丈微闭着眼,双手合十。
  
  “这不废话吗,四个蹄子都包那么厚的纱布,舌头都快割掉了,还不是非常严重的血光之灾?”肉肉在一边不满地嘀咕着,进庙前她手里的瓜子被没收了,这丫头愤恨得不轻。
  
  “师傅,我最近倒霉透了,接连几次受伤,还压死了一个人,你看我是不是被小鬼缠身了?”大壮老实而诚恳地交代问题。
  
  “哈哈,阎王易见,小鬼难缠。施主五官淳厚,并不似招惹鬼怪之人。施主言重了。”方丈仰天大笑了一阵,一挥手:“施主里边请,老衲来帮你求上一签!”雷莹忙推着轮椅跟着那方丈往后院去,肉肉翻着白眼也不情愿地跟着,施主施主,就是往舍布施的箱子扔了一把红色钞票的大头主。我也欲跟上去,阿卡拉住我。
  
  “我们随便走走。”他低声说,我采纳意见。
  
  山在城郊,庙处山深,鸟语花香,环境怡然,我和阿卡拉着手,保持一定距离,慢慢地在庙里走着,偶尔有一两个面色苦大愁深或是神情自若的香客擦身而过,有的手里抱着半人多长的香。有头上冒着毛茸茸发茬的精瘦小和尚,行色匆匆,走路的时候不忘记掌心合十。
  
  “听说这个庙很灵。”阿卡似是无意地说。
  
  “离市区不到两个小时的车程,一到节假日都是有钱人来求签烧香,菩萨吃得好睡得好,房屋一年修缮好几次,愿望是否达成都有人诚心还愿,当然就灵。”我笑着回答。
  
  “你果然和我想的一样。”阿卡笑了:“对这些莫须有的东西不太感兴趣。”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8 13:37

  “不是莫须有,只是没有和我扯上过关系。”我笑着回答,世间灵验的事情有很多,但只要不是在我身上灵验,就不该和我有关系,我也不想浪费时间去研究去想象。
  
  “我小的时候,我妈经常带我来这里求签。”阿卡带着回忆的幸福。
  
  “那这庙的灵就不是听说的了,而是你亲身验证过了。”我接道。
  
  “我考大学的时候,很想报中医学院,我妈担心我分数不够,或是担心录取不了,就带我来求佛。”阿卡笑着说:“方丈说只要心诚,就能事成。我是面带容光的孩子,将来一定是非常光明的,但是心一定要谦虚,并且要把握眼前的机会。”
  
  “那不是和没说一样?”我好笑地说。
  
  “后来我考上了,我妈非常高兴,带我来还愿,烧了七七四十九天的香,还说将来等我到了结婚的年纪,还带我来求佛,让我找到可以最终白手偕老的媳妇。”阿卡的表情渐渐淡漠,我却没在意。
  
  “后来求到了吗?”我问。
  
  “我毕业后两年,我妈来给我求婚姻签,半路汽车出了车祸,一车人都掉到山涧里去了,她死了。”阿卡的声音异样的忧伤,我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对答。
  
  还好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我真的很感激那个打电话的人,不管他是谁。
  
  “喂,是小仪啊。”阿卡接电话的语气很淡定,似乎母亲的离去已经是很久远的回忆:“你怎么了,别哭啊,发生什么事情了……哦……哦……我知道了……好了……你先回家去吧……是的,我和大家都在寺庙里……大壮在方丈那求签,没事的……你乖乖回家,都会过去的,晚上我过去看你……恩……恩……就这样……再见。”
  
  诺基亚的隔音效果真是好,我竖起了耳朵也只是听见阿卡一个人自言自语的声音,如果不看,还真的会以为他在自言自语。
  
  “小仪怎么了?”我问。
  
  “失恋了,没事的。”阿卡清淡地回答。
  
  “哎哟你们俩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我们找得好辛苦啊。”肉肉一路小跑颠了过来,雷莹推着轮椅和大壮远远地跟在后面。
  
  “签求得怎么样?”我问大壮。
  
  “那老和尚满口之乎者也,说得我云里雾里,说到最后我终于听明白一句,他说凡事自在人心,搞了半天和没说一样啊?”大壮郁闷地嘀咕着,大手掌里摊着一张签纸和一个香囊:“这点东西花了我两千多块,大半个月的薪水,也不知道能不能灵验。”
  
  我拿过大壮的签,是个上签,图是一个摆小吃摊的小贩,样子正在卖力地吆喝着,不知道在卖什么东西,身后跟着几个小孩儿,流着口水望着那些香喷喷的小吃,却不敢上前去拿。签的正文是:“闲淡粗陋也是秋,独行徐徐乐幽幽,痴人不知情何物,魑魅追羡不敢留。”我不禁哑然失笑。
  
  “什么意思啊?”肉肉凑过粉脸好奇地张望着。
  
  “就是说大壮是死不了的傻子!白痴。”雷莹在后面幸灾乐祸地笑道:“这么简单易懂的签,还真适合大壮的性格。”
  
  “这个香囊里面装的是什么?”大壮伸手就要拆,雷莹忙拦住他:“你就老实地把它挂到脖子上,拆了就不灵了。”
  
  “小仪刚刚打电话过来,刚和马国分手,我们回去看看她吧。”阿卡的安排结束了这一天拜佛的行程,几个人懒洋洋地打道回府。
  
  “那个马国,一脸横肉,我早就看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壮立刻义愤填膺,要不是四肢俱损,我估计他立刻要把那个叫马国的纠出来臭扁一顿:“小仪早就该和他分手。”
  
  “分手和你在一起?”肉肉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你想得美。”
  
  “哼!”两个人头各偏向一边,睡也不看谁,我坐在中间,位置尴尬,雷莹在副驾驶上继续吐得眉飞色舞。
  
  汽车缓缓地在盘山道上行驶,天色渐晚,弯路慢行,阿弥拖佛,佛祖如是说。

  “什么,小仪还没有回来?”我们把大壮送回医院,留肉肉在那看护他,和雷莹三个人直奔小仪和肉肉的家,坐在她们家富丽堂皇的一楼大客厅沙发上,阿卡有点惊讶地望着范伯父和范伯母。
  
  “是啊,和肉肉一起逃家出去就再也没见她回来啊。”范伯母仪态不凡,举止优雅端庄,虽已中年,依然风韵尤存,也难怪生出两个美女女儿。
  
  “阿卡,你真的要帮我好好照顾一下这两个女儿了,一个疯疯颠颠,一个固执任性,等我和他妈两个不在了,她们可怎能让人放心呢?”我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范伯父,市公安局局长范锁亭,气宇轩昂,要不是因为他那个似乎能流出猪油的大肚子,我真的又要YY他抱着机关枪冲锋陷阵杀敌的场景了。
  
  “我今天下午刚和小仪通过电话,她答应我马上回家的。”阿卡并不曾对伯父伯母提起小仪失恋的事情,毕竟这种事情父母不能理解,即便能理解,大概也不会接受,即便能接受,大概也不会理解,父母就是父母,对父母要始终一如既往地欺骗,善意的欺骗。
  
  “我们要不要再等她一下。”雷莹满脸疲倦,爆炸头也打蔫了,大概是早晨涂的发蜡质量不好,她心里暗自嘀咕着,以后还是得用好迪,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算了,伯父伯父,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小仪回来让她打个电话给我们,你们也别太责备她了,毕竟还年轻,过几年就能懂事了。”阿卡站了起来,流露出要走的意思。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8 13:37

  “好,那我就不留你们了,以后有时间带女朋友再来家里吃晚饭吧。”范伯母笑盈盈地望着我,都说是阎王易见小鬼难缠,其实大凡真正有钱有势的人,都没那么难缠。
  
  “喂?”在回去的路上,雷莹的手机哇的一声就响了,她的手机铃声和她的爆炸头可真般配,我整颗头都被她铃声里凄惨的叫声震麻了。
  
  “草,开什么玩笑,马国他不想活啦?”雷莹激动地扯着嗓子喊着,这娘们和她的头发、手机铃声一样的般配,阿卡心里也这么想着。
  
  “阿卡,我们赶紧去星云宾馆,小仪在那等我们,马国那狗东西要杀小仪。”雷莹放下手机哇啦哇啦地叫着,我们的汽车像着的魔似的掉头,疯狂地向星云宾馆驶去。
  
  一路风驰电掣,城市的街道宽敞平整,即便是这样,雷莹依然享受不了飞车的快感,把头伸到车窗外,继续哇啦哇啦地呕吐,边吐还边骂:“我草,马国这小子吃了熊……哇……心豹子胆儿啦……哇……敢绑架……哇……公安局长的……哇……女儿,等我看见他,非……呕呕呕……纠下他的脑袋……呕哇……”
  
  我和阿卡满脸黑线,一个开车一个在车厢里动也不敢动,夜色下,阿卡漂亮的宝马车,一侧挂满了呕吐糟物,糟物呈诡异的流线形,城市霓虹的映衬下,格外风情万种。
  
  我再拨小仪的手机,半晌才有人接,小仪的声音发抖而微小:“软姐,快来救我,我躺在草丛里,浑身没力气,马国很快就要找到我了,他会杀了我,他在我的酒里下了毒……”
  
  “阿卡,快点开,小仪那边情况严重。”我喂了几声电话里再没有回答,心提到了嗓子眼,雷莹的整颗心都已经被吐出去了,坐在副驾驶上泪眼婆娑,她和小仪感情很好。
  
  车终于伴随着一声尖利而刺耳的刹车声停在了星云宾馆的正门口,我们三个冲下车就在草丛里仔细找了起来,很快就在宾馆后院的草丛外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小仪,她的上衣被扯破了,下身只剩一件遮羞的内裤,身上伤痕多处。
  
  “快,给她穿上,马上上医院。”雷莹把上衣服脱下来包住小仪,这娘们儿真迅猛,一把把小仪甩到了自己的肩膀上,飞一样往汽车里钻。
  
  “砰!”的一声枪响,冒着烟的草地在雷莹脚边炸开了花。
  
  “草,这小子有枪,快跑!”雷莹咒骂着,脚下生风,阿卡护着我,也向汽车方向飞奔去。
  
  “报告报告,后院子有人放枪!”一个小保安拿着对讲机边喊边往这边跑,一颗子弹在他额头上轻巧地弹出一个血洞,人怔在原地晃悠半天,血从眼睛里流出来,他望着我,我却没时间望着他,我在逃命。
  
  逃命的时候,枪弹不长眼睛,谁人也顾不了谁人,只有阿卡拼命地用身体遮挡着我。马国站在宾馆的窗口的身影突然不见了,想必是追下楼来了,必须快点跑!失去爱情的亡命之人,只有杀人才能让他快乐。
  
  终于上了车,阿卡手指颤抖,见多了流血死亡的外科医生,手剧烈颤抖,钥匙几次插不进钥匙孔,终于插进去,车像疯了一样冲了出去。
  
  车速攀升,我开始头晕,雷莹不敢把头伸出去吐,马国开着车尾随不时机枪扫射,他可以一边飞车一边扫射,这个人彻底疯了,他曾是特警学校的优秀毕业学员,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要杀谁,他变态了。
  
  这种飞车的激烈场景,我只有在电影里才见过,我趴在副驾驶上,双手抱着头,后坐上趴着雷莹和小仪,宝马车身和玻璃上有一些枪孔,阿卡嘴里咒骂:“我好几十万的跑车!”并不敢放下车速。
  
  上了高速,夜色弥漫,高速公路上的灯火流淌寂寞。十字路口,运输卡车擦着宝马车身而过,雷莹边吐边喊:“真他妈帅,哇哇呕呕吐……阿卡车技一流!”阿卡头上的冷汗顺着脖子流淌成河,心含在嘴里,不敢开口说话,一说话,心脏会顺着口腔撞到挡风玻璃上,肯定稀碎。
  
  马国枪法一流,杀人一流,车技二流,卡车把他的北京吉普挤到路边,顺着七扭八歪的山涧一路摔下去,摔到底,沉默半晌,一声轰然巨响,炸出一朵完美的蘑菇云,没有被摔死,昏迷中被炸成了一团焦黑的粉末。
  
  小仪躺在急救室,红酒里有大量安眠药剂,舒服地睡了一天一夜。雷莹吐到吐血,到内科做胃透,差点胃穿孔。阿卡手脚颤抖,第二天有病人开刀,他拿不起手术刀。我的胳膊被弹壳划伤,血流如注,到医院后才发现疼,被彻底吓傻了。
  
  这世界上肯定有比鬼可怕的东西,比如人,尤其是变态的人,变态的人变成一堆焦黑的粉末,风一吹,散了,活着的人进医院,连续一个月睡觉做噩梦。

  许纯美这女人彻底颠覆了上流社会留在平凡百姓脑海里的美好形象,甚至上流社会的人们开始羞赧于向人介绍自己是上流社会,因为人们听到上流社会这个词语就会忍不住扑哧一笑,想起了双手交叉在胸口的‘上流美’,说不定对方还会对你微微一笑,问道:“那你喜欢穿着马些(靴)喝咖灰(啡)吗,或者是一直在学猴(佛)?
  
  小仪痊愈出院,邀请大家参加范局长举行的家庭庆祝爬忒,爬忒主要邀请范局长的朋友和小部分小仪的朋友,前者是来送礼拉关系的,后者是来看马戏表情的。这是一场名副其实的上流社会聚会,我们每个到场的人,第一件事就是双手在胸口合十,腰向后倾45度,对着小仪热情一个POSE。
  
  这个见面方式,是肉肉规定的,她的脑袋一直错乱,阿卡说什么也不摆这个POSE,被小仪和肉肉折磨得衣容凌乱,淫威之下半屈半就,委屈得泪水婆娑。哦我可怜的外科医生。
  
  小仪家的庭院里灯火通明,站满了端着酒杯搀着夫人挽着相公的正装人物,每个人嘴里都有一套统一的说辞,有些对话声音微弱,那是暗地勾当,管家坐在桌子前,细心统计红包的数量,用人端着托盘四处游荡,托盘上的红酒迅速不见。
  
  我穿着阿卡买的一件小晚礼服,提前对着镜子站了两个晚上才勉强不驼背,小心地踩着八寸高的鞋子在软软的草坪上来回行走,四肢疲倦。
  
  大壮站在人群里,高大威猛,绷带早就拆了下去,这家伙的愈合力是神仙也要望尘莫及的,学体育的身体就是好,这家伙的老子竟然是市体委主席,难怪和肉肉小仪关系暧昧她老子也不管。
  
  雷莹无聊地端着酒杯站在一边,毫无背景却另有风情,风尘女子诱人的气息,立刻有阔家子弟上来搭讪。阿卡不过是小仪家的指定的医生,手里握着范家老小的健康,位置说轻可轻,说重可重,轻于鸿毛,重于泰山,没人敢怠慢,也没人上来攀附,我们很悠闲地在桌子边挑选食物吃。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8 13:38

  肉肉和小仪穿着一样的礼服,不一样的尺码,穿梭在人群里,叔叔阿姨伯父伯母叫得可亲切,善于应酬和打圆场的富家姐妹,明媚阳光的外表下,包裹狂野的内心,我看见肉肉粉红色的小礼服下豹纹内衣裤。
  
  “张叔叔好,好久不见你了,还是那么英俊潇洒。”肉肉甜甜笑着,心里说:泻顶的怪老头,下边的毛大概也快掉光了吧。
  
  “李公子您真客气,我周末约了家庭医生,不能参加你的生日晚会,但是礼物我会送到的。”小仪拉着对方的手,心里骂:书呆子,想泡我,再等两年吧,挂三张的老处男。
  
  吃了很久,肚子鼓起一个包,阿卡也是,他拉着我去客厅里休息,小仪眼尖,拉着我们到她和肉肉的房间休息,端了两杯酸梅汤就走了,我们坐在女孩子的闺房里休息。
  
  “哟,这两个孩子怎么把面具随手扔。”雷莹也跟了上来,进来就冲进厕所,一翻轰炸后边冲水边在厕所里喊。
  
  “天啊!”我和阿卡没说话,她自己在厕所里冲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张人脸面具:“你们看,面具都黑了!”
  
  我和阿卡放眼一看,果然,其中的一张面具泛着青黑色,从额头的位置开始渐渐向整张脸扩张,已经黑了一半。
  
  “这张是谁的?”阿卡问。
  
  谁知道?
  
  雷莹叫两姐妹上来,让他们看已经半黑的面具,肉肉小脸乌青,摇头说不知,自己的面具放在盒子里,存在银行保险柜里。小仪傻眼:“什么时候变黑的,我好久没看它了。”
  
  大壮四处寻小仪不见,愣头青似的冲进来,看见发黑的面具,突然笑了:“这是谁啊,把面具弄得和我一样,是小仪的吗,我们还真是天生一对!”
  
  “什么天生一对?”小仪带着哭腔不高兴地说。
  
  “我有一天跟着电视里学画京剧脸谱的节目学,把我的面具画成关公了,想不到你也爱好这个,你也喜欢关公?”大壮傻笑着跑过来,憨人不会撒谎,撒谎前不弄清楚包公和关公的区别。
  
  我们几个人都一脸黑线,这么重要的面具,竟然拿来学画脸谱,这个家伙到底有没有脑袋?大壮心里暗暗叫苦,小仪对着自己翻白眼。把脸谱泡特制的溶液里,让之发黑,这是方丈偷偷告诉大壮的破诅咒的方法,天机不可泄露,本想把小仪的也泡泡,还没出院,马国那边就先动手了。
  
  大壮心里放不住事,所以连‘天机’都一口气泄露了出来,他最受不了小仪不理他,连巴结带讨好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没心思再参加聚会,几个人偷偷潜了出来,一路飞到医院的化验室,阿卡拿着大壮剩余的药粉去化验,我们都紧张地站在他身后。
  
  雷莹耐不住寂寞,火暴娘们就火爆娘们,一眼看见了载玻片上的玫瑰花干,伸出去拿,茎上已经干枯的刺扑哧一声扎破小指,她举着小手指伸进嘴里去吸血。
  
  “雷子,怎么了?”小仪看见雷莹吸着手指头站在众人后面一直傻笑,走过去。
  
  “这只是烧成灰的黄纸碎沫。”阿卡突然说,众人精神都被吸引到碎沫上,没人看到雷莹眼里滑过一丝惨烈的忧伤。
  
  又偷偷溜回上流社会的聚会,大家正在找肉肉小仪姐妹俩,索幸没人发现一干人等偷偷离席,一翻折腾,肚子又饿了,我和阿卡手拉手去桌子上找吃的,体委主席的公子被拉去与教委主任的千金碰杯,没人看见雷莹站在角落里,鼻子里呼噜呼噜,哼哧哼哧,吃吃而诡异地笑。

  “软软,我梦见宝宝了。”结束聚会的第二天一大早,就接到雷莹的电话,她的声音听上去懒懒的,疲惫而说不出的怪异。
  
  “是想太多了吧,今天不去上班吗。”阿卡早早就起来上班去了,我一个人赖在床上,摆出一个很舒适的姿势。
  
  “今天手感不好,球总不进带,我在阿卡家楼下。”她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冰冷,我也没想那么多,拿着电话说:“我给你开门啊,你等下,我穿上衣服。”
  
  我跑到门口的自动开门电话上,按了一下‘开门’,然后把房门打开,回到卧室里继续穿衣服。
  
  手机又响了,门没打开吗?我摸过手机,是阿卡打来的。
  
  “软软,我刚到医院,发现那支玫瑰干花上有血迹,昨天应该我们中有人被刺了。”阿卡的声音透过听筒,让我浑身发冷。
  
  “被刺过会怎样?”我有点焦急。
  
  “不知道,因为这种毒很奇怪,所以今天你在家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尤其是昨天去过我化验室的那几个人。”
  
  我听着话筒,心里暗叫糟糕,想起电话里雷莹奇怪而冰冷的声音,忙摔下电话,疯了似的跑出去关门,门外的走廊里,刚从电梯里出来的雷莹双目血红,伸着双手,正朝门里冲进来。
  
  说时迟,那时快,我飞快把房门关上的同时,听见了雷莹扑到铁门上咚的一声响,然后是剧烈的指甲挠门和头撞门的声音,伴随着野兽样的喘息。我胆战心惊地透过门镜望出去,一片红色,我心里像被扎了一样,那是雷莹血红的眼睛也正透过门镜望向屋子里的我,我找出一大贴胶布,把门镜贴住,又搬了很多桌子椅子把门反锁又顶上,钻心的挠门声和撞击声让我继续不能呼吸。
  
  手机掉在地上,阿卡的声音还在里面焦急地喊着。
  
  “阿卡,救命,被刺的人是雷莹,她现在在门口,救命……”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8 13:38

  雷莹被强制性送到医院,来的武警都按阿卡的指示穿着厚重的防弹衣,戴着防毒面具。打了安定针剂以后,她终于不再撕咬靠近她的人,隔离病房厚重的玻璃外,我和阿卡焦急地相互张望着。
  
  “病人的情况很复杂,毒从手指和胃同时开始入侵,大概是病人曾经用嘴允吸过受伤的手指,这种病毒非常的猛烈,很快就侵入了病人的神经中枢,病人左手的血已经被自己允吸干净,她需要新鲜的血液才能满足欲望,这一系列的反应很不合乎常例,目前还在进一步诊断之中。”和我们说话的是院长,医院经验最丰富的医生。我和阿卡瞠目结舌。
  
  “雷子姐!”一阵哭喊声后冲进来的是小仪和肉肉。
  
  “医生,医生!”小仪哭喊着:“让我进去看看她,她认识我的,她认识我的,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两个男医生忙拦住她,雷莹现在是医院头号危险病患,除非注射了强制性针剂,否则任何人都不可以靠近。
  
  雷莹渐渐地醒了过来,隔离病房里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能看见玻璃外和医生推拉在一起的小仪和在一边哭的肉肉,雷莹的眼睛慢慢争开,血红,圆瞪瞪地看着小仪。
  
  “你们看,她认识我,她认识我的,让我进去吧!”小仪挣扎得更起劲了,我和阿卡不得不也加入了阻拦她的行列。但很快,她就不挣扎了,很听话地瘫软到地上。
  
  雷莹从病床上吼叫着扑起来,瞪着血红的双眼,张牙舞爪地扑到玻璃上,呲牙裂口地望着小仪,她嘴角挂着长长的口水,面目狰狞。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小仪默默念叨着,我们忙把她搀扶了出去。
  
  “你怎么可以把那么毒的东西放在桌子上,你怎么可以……”肉肉捶打着阿卡的胸口,阿卡愧疚地望着她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早知道这毒如此猛,一定立刻销毁,不会把玩女人一样放在桌面上欣赏了那么久。
  
  “她会不会死?”小仪抬起头,呆滞的眼神。
  
  “……”无人回答,没人知道谁会不会死,就像我们永远不知道,下一个死的人,会不会就是自己。
  
  “我们应该把所有的面具都用大壮拿回来的药粉浸泡变黑。”阿卡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说。
  
  “为什么?”肉肉疑惑地问。
  
  “你是说,因为大壮和小仪的面具都变黑了,所以他们才幸免于难?”我突然也像被提醒,于是四个人立刻驱车去大壮上班的私立学校。
  
  局中人不知,已经泄露的天机,又怎会再起救助之用?
  
  大壮在随身的背包里找粉,背包底下露了一个大窟窿。沉默,再不是今晚的康桥,只因那桥下的流水,变做死气横生的奈河,那个叫孟婆的老人家,站在桥头,仿佛正笑盈盈地注视着我们,来喝我的汤吧,来喝我的汤吧。你们,迟早要来,喝我的,汤。
  
  再次看望雷莹,形容更加凄厉,嘴角流血,张开口,血来自喉咙,她扯破自己的喉咙厉声怒骂,指着我们每一个人:“你们都是妖怪,猪妖!我要杀了你们,喝你们的血,吃你们的肉。还我命来!猪……猪……呜呜……猪。”戴面具的警察按住了她,穿白大褂的护士为她注射了镇定剂,她的头向一边一歪,昏死过去。
  
  昔日耳磨厮鬓的朋友,如今变成凶神恶煞般的模样,口口声声要杀了我们,要靠镇定剂维持体力和生命,看着奄奄一息的雷莹,想起那个顶着爆炸头吐得淅沥哗啦的火暴娘们,连大壮也泪眼朦胧了。
  
  如果这不是一个诅咒,谁会相信?如果还有人乐呵呵地说一切都是巧合,谁会相信?我们都进入了圈套,成了别人砧板上的肥肉,棋盘上的棋子。诅咒者裂着邪恶的嘴巴贪婪地笑,但是我们谁都不知道。
  
  下一个,就是你。孟婆裂开没牙的嘴,站在奈河边,手里的汤,绿荧荧,腥臭,上面漂了一只绿头苍蝇的尸体。

  清晨,周末,阳光明媚,轻薄的窗帘挡不住如火的红日,我和阿卡在被窝里滚来滚去,朋友中毒了与美好而性福的早晨无关。
  
  “啪”一只脚踢到了遥控器,32寸平板电视伸着懒腰提供早间新闻给不知足的男女。
  
  “这是事发现场,该草林是香港某某开发商日前在某某竞拍会上高价拍下的,用于建筑高尔夫球馆。近日动工的时候,在该草林地下发现数具尸骨,民工们纷纷宣扬说发现了万人坑,但是根据有关专家勘探后断定,这些尸骨都是猪的残骸,并不是人的尸骨。据说开发商准备撤除对这片草林的投资开发……”
  
  阿卡不尖挺了,我也不湿润了,大片茂密的青草优美地在电视机里摇曳,诡异的优美。
  
  运输残骸的卡车在开往垃圾场的途中车祸销毁,司机也变成了残骸,混杂在猪的残骸里,难以辨清,活着的时候人来人往,死了与猪为伴。
  
  “果然是个邪恶的草林,我们曾经踩在那么多猪的尸骨上狂欢啊。”阿卡光着屁股坐在床上吸烟,我抱着被子伸手拨开落地窗的窗帘,阳光刺痛了我的眼。
  
  “宝宝就是在那里失踪的。”我揉着眼睛,这么刺眼的朝阳,松开手,眼前一片诡异的发光图形,阿卡赤裸的后背上画着一只大肥猪,后腿微抬,雪亮的眼睛望着我。
  
  再用力眨了眨眼,一切恢复正常。
  
  “阿卡,我们是不是再……”
  
  “这件事情必须尽快搞清楚。”阿卡迅速地穿着衣服,我想我们之间已经不需要多说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我们一起穿衣服。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8 13:38

  宝马开在城市明灿灿的马路上,今天的阳光太足了,一切都绚烂得夸张,女人的大腿,男人的钱包。
  
  “为什么会有人在草林里埋下那么多猪的尸骨。”我疑惑地不知道问着谁。
  
  茂密的青草所剩无几,仿似风烛老人额头上的几根白发,有气无力,有力无气,心有气而体无力。还有几堆猪的骨头堆放在一边,围观的有几个民工,电视台的采访车拍了照片摄了影就一溜烟去某某大饭店公款吃喝去了。
  
  “猪的尸骨是怎么被发现的?”阿卡戴着太阳镜,问一个民工。
  
  “还不是破土动工,要把草铲平,也不知道那个开发商脑子进了水,非要挖深一点,这不,骨头就都出来了,到处都有,还有没挖的地方,估计还有。”一个脸色黑红的人边说边比画着。
  
  “这块地方,几十年前是个屠宰场,有点猪骨头也没啥稀罕,那开发商估计是嫌拍卖价高了,想反悔,那些有钱人,都是这样。”一个戴着眼镜的小民工说,民工也有戴眼镜的?当然,不要怀疑知识分子的力量。
  
  “这里曾经是屠宰场?”阿卡的额头流下大滴的汗,眼镜一直往下滑:“太热了,受不了了,我们先进车里去吧。”
  
  “这里曾经是个屠宰场,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关门大吉了,几个屠户都遣散了。”阿卡坐在车里,把车里的空调开得很大很大。
  
  “多大一个屠宰场?会有这么多尸骨?”我仍有疑惑,想必阿卡也是:“为什么原因关门了?”
  
  “去公安局查一下吧,找范伯父帮忙查查。”阿卡终于不再那么汗水淋漓。
  
  “怎么阿卡,对当侦探有兴趣了?”范伯父坐在办公桌前笑眯眯地问,这个老头总是一脸笑咪咪的样子,配合那尊肚子,弥勒佛投胎的吧?
  
  “没有,只是想查查宝宝的下落。”阿卡谦卑地回答,看他的样子,就像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狗。
  
  “也是啊,这孩子一失踪也都好几个月了,他祖父母在国外电传了很多次有没有下落呢。”范伯父抽着烟沉吟着:“这样吧,我给户籍科孙主任打个电话,还有资料室的小张,让他们查一下。接下来有什么事就直接和他们俩联系。”
  
  “要说这个屠宰场啊,还真是邪门呢,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事情了。”资料室的小张戴着厚厚的酒瓶子底大眼镜,人又瘦又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不过态度倒是热情,那是自然,局长亲自打电话关照,态度怎么能不好。
  
  “什么邪门?”我问。
  
  “那里一共有5个屠户,包括老板老板娘和老板家的儿子一共8个人,生意还不错,每天都有活做。谁知道有一天老板家三岁的儿子突然失踪了。”小张推了推眼镜说:“后来在一只大肥猪拉的屎里发现了一根人手指头,原来是让猪给吃了。”
  
  “猪吃人了?”我和阿卡的后脊梁都凉了。
  
  “可不,骨头渣都没留。邪门的事情还在后头呢,老板一激动,就把那口大肥猪给杀了,当天和老板娘,还有那几个屠户大吃了一顿,第二天,全死了,中毒死的。”小张瞪着眼睛,他讲故事可真邪门儿,我浑身的寒毛全立起来了。
  
  “哪里来的毒?”阿卡问。
  
  “不知道啊,那时候闹文革,公安局都被红卫兵闹倒了。个人顾个人,那老板算是地主老财,死了倒好,省得被批斗了。反正都是死,死得干净点,不用被拉着游街,脸上砸柿子。”小张回答“我们知道的情况就这么多了,那个年代的资料保存下来的少,断代啊,罪孽啊。”
  
  “这个年轻人一脸迂腐气。”我和阿卡从资料室出来,我忍不住嘀咕。
  
  “让你天天对着一大堆资料文献,不动地方,少见阳光……”
  
  “我也肯定不会变成这样。”阿卡的话没说完,就被塞了回去,两个人相视一笑,虽然也不知道有什么可笑的,相爱的人在一起,总是莫名其妙地发笑,情人眼里出西施,外人看着像神经病。
  
  “我查一下,当年那顿猪肉确实是邪门,不过好象有一个人没有死,活了下来,不过后来文革闹腾得,也不知道跑哪去了。”资料室的孙主任一脸精明相,一边端茶倒水,一边努力回忆。
  
  “怎么会没有死呢?小张那资料上显示的可是都死了。”阿卡问。
  
  “要不说那年头的事儿可是的呢,资料不详细,知情的人不是自杀了就是枪毙了,难,实在是难。”孙主任摇着头,看样子再查两天资料,他也再查不出个二五八万来,像他这样精明全写在脸上的人,如果他知道,肯定知无不言,讨得局长开心,多简单。
  
  “那你把那个幸存的屠户的姓名年龄什么的告诉我们吧。”我们拿着王大庆的名字就离开了公安局。
  
  “这个人那个时候三十多岁,现在应该六七十岁了,如果还活着话。人海茫茫,线索渺茫。”阿卡看着那张泛黄的身份证复印件,照片的位置一团黑色,依稀辨清是张免冠一寸照,还是黑白的,复印件都是黑白的。
  
  “能从他身上找到什么呢?”我疑惑地嘀咕着。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8 13:39

  “不知道,有时间查查看,我得去医院了,下午还有一个手术。”阿卡上了车:“我先送你回去。”
  
  “我也去医院,看看雷莹。”我上了车,车向医院开去。
  
  资料室小张的尸体耷拉在资料架子上,眼镜片碎了一地,他嘴角流着血;户籍科孙主任趴在办公桌上,茶杯被碰翻了,滴到地上,混合着从他裤裆里流出来的液体,黄黄绿绿一大片,都死了。

  作为被害者生前所见最后的人,我和阿卡在警察局录了一夜笔供,嫌疑虽然排除了,没有杀人动机,还有局长关照,很快就出来了,但是心情却彻底塌了。
  
  “怎么会这样?”肉肉和小仪知道情况后第一时间就候在范局长办公室等我们了。
  
  “我们走的时候,他们俩都好好的。”我有点呆滞地回答,脑袋里面一团糨糊。
  
  “这两桩案子上面很重视,光天化日下在公安局里头,竟然发生这样的血案。被害人均是服用了来历不明的剧毒而死,而我们连投毒人的影子都没抓到一丝儿。”范局长严肃地说:“阿卡啊,这回你也不用做什么私家侦探了,行侦科要介入这件事情进行调查了,上头要求限期破案,把你们知道的情况都汇报一下吧。”
  
  “我们没什么可汇报的,这件事从宝宝失踪开始就已经不正常了,后来大壮连续受伤,雷莹发疯,你们重视了吗?这回闹大了才开始查,早干什么去了?”小仪生气地说。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范局长拍着桌子,弥勒佛也有生气的时候,限期破案,尤其是这么大压力的时候。
  
  “局长,您找我?”一个中年男人推门进来,这人一脸的干练圆滑相,身材魁梧。四肢发达,头脑复杂,我心里暗想着。
  
  “沙蒙啊,你来得正好。”范局长把不快很快整理好,大人物有大人物的本事,滴水不漏:“这就是负责侦察这个案子的探长,姓沙名蒙,沙蒙。“
  
  “哎哟,大侦探啊,久仰久仰。”阿卡那副哈巴狗的样子又浮了出来,我耸着鼻子望着他们。
  
  “苏软软,哎哟,久仰大名,大作家。”我眼看着那个沙蒙伸着双手向我走了过来。
  
  “无名小卒,对您才是久仰。”我表情狰狞,想弄出个微笑,就像阿卡一样,但是实在是没有挤出来。
  
  “听说这两桩案子以前很久,你们这边就已经发生了很多不合常例的事情,接下来的调查还要请你们多多协助呢,希望能及早破案。”他的嘴角向上轻提,微笑里带着邪邪的味道,想不到现实生活中的侦探也有长得有人样的,我这么想着,表情终于不再那么狰狞。
  
  “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大概累了吧,好好休息几天吧。”范伯父的命令真得我心,他这话一说完,我立刻觉得浑身酸软,眼睛也耷拉了下去。
  
  “是的是啊,这是我的名片,以后有问题还要再麻烦你们。”沙蒙摇着尾巴把名片双手奉上来,我半咪着眼睛没接,阿卡忙接过去,沙蒙看着我若有所思地笑着。
  
  “这个什么探长,能在规定时间把案子破了吗?”回到阿卡家,我把自己空抛到床上,懒洋洋地问:“我心理总觉得特对不起孙主任和小张,明明活得好好的,回答了我们几个问题,就不明不白死了,我这胸口特别的堵。”
  
  “应该差不多,这个沙蒙挺厉害了,听说破了不少无头大案。就是人怪异了点。”阿卡在浴室冲澡,声音哗啦哗啦,听着让人心里痒痒。
  
  “怎么个怪法?”我蹑手蹑脚地趴在浴室门边,看着玻璃门后阿卡赤裸的身体。
  
  “黑道白道都有一手,破案的方式也够邪门,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查案的,好象总是走什么邪门歪道,反正破了那么多大案,官职也没提起来,不会讨好。”阿卡边搓洗着自己的小弟弟边说,小弟弟越搓越大。
  
  酣畅一夜,肉体纠缠也酣畅,睡眠也酣畅,上午被阳光照醒,阿卡早已经去上班了,医生总是不能随时休息,因为病人总是不知道自己什么得病。
  
  客厅的桌子上放着尚有余温的牛奶和烤面包,房间打扫得干净,垃圾桶里也一尘不染,医生都有点洁癖吧,不过我想我苏软软大概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这么好的男人掉到我怀里。
  
  傻笑着吃完不知道是早饭还是午饭,一个人安静久了,就无法沉得住气,我心里始终惦记着案子,简单整理了一下就出门,按照从公安局拿出来的资料去找这个姓王的屠户,不对,或许现在已经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家了。
  
  “去哪找呢?”我站在街头,戴着巨大的太阳镜,看城市人车交织,复印件装在手提包里,只有当时开证明的派出所,不过早已拆迁了,新地址不知道.城市越来越大,建筑越来越多,人却越来越小;欲望越来越多,烦恼越来越大,心却越来越小。
  
  正迷茫地胡思乱想着,手提包被人牵了起来,我正疑惑着,头上早挨了重重一记,疼痛不足以让我昏厥,却足以让我拿着提包的手松了开。
  
  “抓贼!”我看着那辆屁股后冒着黑烟的摩托车,本能地呼叫起来。一辆隐藏在路边的警车呼啸而出,看样子那两个飞车党也是新手,紧张的紧张颤抖的颤抖,听见警笛就匆忙投入了对面扫路车的车轮之下,一个被瞬间带入旋转的车轮,声音都没发就变成肉酱,另一个坐在地上,手软脚软动弹不了了。
  
  110办事头一次这么利索,我的手提包完好地放到我的手里,那警察带着手软脚软的匪徒上了警车,另一个被敛尸的一块一块拾到太平间冷冻,没做什么罪过,只是抢了一个皮包,还没看看皮包里有什么,一命呜呼,可悲可怜,我的皮包里只有一份身份证复印件,他死得不值。
  
  没找到姓王的老人家,受了惊吓,年轻人的身体变成肉酱,我想起被我戳掉了视网膜的小混混,他们一样年轻,一样的迷茫,没有做过太罪孽的事,却得到了太罪孽的下场,老天爷也需要睡觉,所以他们倒霉就倒霉在在老天爷睡觉的时候犯了些小罪孽。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8 13:39

  “臭女人,还我哥哥的命来。”想着,走进一条胡同,这是回阿卡家的抄短小路,我经常走这里,没有车载我的时候。一个仇恨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不用回头看,拔腿就跑,肉酱人的弟弟来寻仇了,这就叫现世报,虽然他哥哥罪不至死,但也算是罪有应得,报也不该报在我身上,所以冲动是魔鬼。
  
  好跑歹跑,终于跑出了小胡同,慌乱之中脚下没有路,跑到了另一条偏僻的马路上,我心里叫着糟糕,脚下依然拼命奔跑。
  
  终于体力不支,后脑勺被重重砸了一记,我向前趴在地上,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掉到地上。我心里咒骂着:一个小时前你哥哥因为砸了我的额头变成肉酱现在你来砸我后脑勺,还见了血,冲动的魔鬼。
  
  回过头,面目扭曲的年轻人手里抄着砖头,不知道从哪里拾来的,正欲继续向我的脑袋砸来,我下意识一躲,砸到肩膀上,他不罢休,眼睛因为痛苦和仇恨变得血红,我终究是躲不过的,难道下一个接受诅咒的人,就是我苏软软。
  
  那个年轻人高高扬起的手半晌没有落下来,难道在积蓄力量准备一下子把我拍死?我疑惑着,看见他的眼睛望着我的背后,血红里透露着恐惧。
  
  我回头看,沙蒙靠在街边电话亭玻璃上,一只脚翘着摇晃,嘴里叼着半根燃烧的香烟,表情坏坏,笑容坏坏,右手的枪指着拿砖头人的脑袋。
  
  “别动,子弹不长眼睛。”他换了一只脚翘着摇晃,男晃穷,女晃贱,虽然是个大侦探,一副痞子德行:“把砖头就近放在地上,慢慢站起来,双手放在脑袋后面。”他慢幽幽地说,腔调里带着调戏的味道。
  
  肉酱人的弟弟乖乖地按照他的话做,杀人的时候都是红眼,轮到自己被人杀的时候还是红眼,不过已经是兔子的红眼,没一点脾气,别人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因为别人的手里有枪,因为别人手里的枪指着自己脑门儿。
  
  “捂上自己的耳朵。”沙蒙一摇三晃地走过来,背对着肉酱人的弟弟,枪早收回去了,不过那家伙看不到,也不敢看。沙蒙把我从地上拉起来,一片纸放到我手上:“擦擦血。”
  
  “你现在能听见吗?”沙蒙弯着腰对那个捂耳朵的人大喊着。
  
  “听不见,不要杀我!”那家伙傻傻地喊着,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在这蹲着数行人,等数够了二百个行人,你就可以走了。”沙蒙说:“如果不够就走了,我就枪毙你,我一直在后面看着你哦。”
  
  我实在要忍不住笑出来了,如果不是后脑勺上传来的越发疼痛。
  
  沙蒙比画着示意我不要发出笑声,在他的指示下,我上了他的车。
  
  “我带你去医院。”沙蒙启动发动机:“这种小流氓也够可怜的,要抢你钱?”我点着头心里说不是,懒得解释,头疼得厉害。
  
  “你来查那个王老头?”沙蒙边开车边嚼口香糖,腮边的肉大幅度地运动,我诧异,会有人这么用力地折磨口香糖!
  
  “什么王老头?”我诧异道。
  
  “三十年前杀猪的王老头,你们不是已经拿到他的身份件了?”他戏噱地歪着嘴角,好象陈冠希,冷帅。要是他再年轻几岁,去考电影学院也是不错的人选。
  
  “他还没死,他在哪?”我的思绪十万八千里,这个家伙总是抓重点说,害得我连YY都不能痛快地YY。
  
  “你都走到他家门口了,还问我?”他反问:“你别告诉我你是散步,对人民警察可要坦白交代啊。”
  
  “他家门口!”我呼的一声从座位上坐起来,真是个色女,刚才只顾着对着沙蒙YY,竟然没反应过来他一直在跟我说我要找的人:“他家就在那条街上?”
  
  “系好安全带啊,你可是亲眼目睹过交通事故的人,要谨慎才是。”沙蒙认真地开车,口香糖猛烈地在他嘴里被折磨:“我先带你去医院看脑袋上的伤,女人家的别老一个人到胡同里散步。”他这个真能吊人胃口。
  
  我无语,安静地系好安全带,靠在座位上,头真疼,血一直流,弄脏了警察的车,不过,警察的车见多了血,见怪不怪,让它流吧,尽情地流。

  “你查到王屠户的住址了?”小护士手脚不利索,把我的伤口越包越疼,我也懒得理会,让她继续满脸憋得同通通的继续在我脑袋上忙活,牺牲我一个,幸福后来患。
  
  “我刚从他家出来,就看见你捂着脑袋从胡同里跑出来。”他吸烟,微微眯着眼睛。沙蒙吸烟的样子和阿卡不同,阿卡很幽雅,香烟温柔地在指缝中流转,而沙蒙很霸道,香烟的身体剧烈呻吟。
  
  “是啊,那小子的哥哥抢我钱包被车撞死了。”我回答,心里暗暗叫骂,怎么话题又被他带走了:“你见到他了,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他把烟头按死在地上,小护士红着脸白了他一样,他调戏地对看,小护士不敢再看他,我低头笑了一下。
  
  “有没有什么问题?”我问。
  
  “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赶紧包,笨手笨脚的。”他站起来,对我说,又对那个小护士说,小护士的脸红得发黑,手更重了,我忍不住唏嘘起来。
  
  “你上一边看去吧,让我来包,你看着,学着。”沙蒙走到我身边,从小护士手里接过药和纱布,小护士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
  
  我顶着难看的脑袋跟在他后边走出医院,就沙蒙那双逮捕犯人的手,包扎起来真不是一般的疼,形状也难看,后脑勺像顶了个炸药包,就这手艺,还敢自告奋勇,这家伙到底是不是传说中的神探啊,是不是神经啊?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8 13:39

  不是阿卡上班的医院,否则一定找阿卡来帮我包扎,他的手指细腻温和,碰在伤口上,酥麻而暧昧,触动我体内欲望的开关。我色咪咪地想着,跟在沙蒙后边,天有点微微黑下去了。
  
  “我要再去一次王屠户那里,你跟我去。”他打开车门,不由分说,我就坐了进去,心里暗叫怪异,这个沙蒙身上有一股子王道的气息,让他身边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听他指示,这种感觉可真要命。
  
  “你下午不是去过?”
  
  “晚上再去一次,晚上和白天不一样。”他开车,嘴角始终坏坏地上扬。
  
  “你相信世界上有鬼?”我问到,果然是个诡异的警察。
  
  “鬼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人才更可怕。“沙蒙不屑地冷笑了一下:“有些人,白天和晚上看,不一样。”
  
  哦……
  
  汽车又开回了那条偏僻的街道,在我受袭击不远处的一间房子门口停了下来。
  
  “他住在这里?”我望着夜色里安静的院落,朱红色的木制大门,经年的风雨侵蚀,朱红的漆班驳不一,像是褪色的血痕,透过院子墙的上方,看见一截暗灰色的平房顶,很平常的南方平顶房,房顶似乎站了一只乌鸦,或是其他不知名的鸟,麻雀,燕子,随便是什么。
  
  阿卡双手抄兜,站在门口,对着那面朱红色的门发呆,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诧异着他为何不去敲门。
  
  “你的样子看上去很美。”我的天,这种气氛下,他竟然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啊?”我傻傻地望着他,努力想在黑暗中把他的表情纠出来,他站在暗处而我站在明处,街边一盏路灯的光打在我的脸上,这让我非常不爽。
  
  “我说你很美,成熟女人少有的单纯。”他沉吟。
  
  “我单纯?”我尴尬地重复着。
  
  调查嫌疑人家的院子门口,侦探和女作家调情的对话?
  
  不正经,在不正经的地点,和不正经的人进行不正经的对白。
  
  我伸手要敲院的门,门却从里面开了,一股夹杂着莫名古怪气息的冰冷空气扑到脸上,年久的木头头发出咯吱咯吱的摇曳声,伴随着冷风,浑身寒毛拔肤而出。
  
  “出来!”沙蒙在黑暗中低声说,带着不自知的威严。
  
  “怎么,下午来觉得不过瘾?”苍老的声音从门后传过来,一个佝偻而苍老的身影逐渐走到路灯折射的点点光线里,邪恶而精灵的眼神,我见过这个老头。
  
  看见我狐疑的眼睛,老人张开没有牙齿的嘴,口腔里空荡荡地笑了起来,笑声带着难以名状的冰凉,我的骨头结了冰,是那个曾经在我家电梯里走出来的老人,就是他,是他到我家偷走了宝宝的那张人脸面具!
  
  “老王头,带我们进屋,喝茶,聊聊天。”沙蒙拿出烟,递一根给他,又给了我一支,我接过来,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实在是需要一根香烟来平定。
  
  老王头住的是两进的平房,另一进大概是用来做厨房用的,里面飘来古怪的肉香味,我的肚子也不由得咕噜咕噜叫起来;另一进就是他的卧房,里面一张老式的木头床,一张柜子,一张桌子,都是木头做的,涂抹着一样落色的朱红漆,整个房子空荡荡,没有开灯,黑咕隆咚。
  
  “开灯,什么都看不见。”沙蒙嘀咕着,在门口的墙壁上摸索着电灯的开关。
  
  “我这房子不通电。”浑浊着黑暗中,我只看见老王头的眼睛泛着邪恶的寒光。
  
  “奶奶的,不开就算了。”沙蒙摸到凳子,示意我坐下:“点根蜡烛总行吧?”
  
  蜡烛点了起来,我可以更清晰地观察这间寒气逼人的老屋子,朱红色的老家具在昏黄的烛光下看起来格外阴森,像是聊斋故事里闹鬼的房子。
  
  女鬼就趴在柜子上,或是房梁上,拖着血红的舌头,披散着头发勾摄着处男书生,呵呵,我又开始YY了。
  
  “你那厨房里煮着什么东西,香味怪怪的,我们的肚子都饿了,不介意在你这吃一口吧?”沙蒙让自己的肚子舒服而清亮里怪响了一串咕噜之后,咽着唾沫说。
  
  “好啊,正好我也要吃饭了,煮的是猪肉,新杀的大肥猪。”老王头颤颤微微地走出屋子,他的背影看上去影影绰绰,消失在视线里,不远处的另一进屋子里传来开锅与碗筷的声音。
  
  小桌子上摆了一盆冒着泡的猪肉,热气驱散了房间里骇人的冰冷,我和阿卡咽着口水,老王头从柜子里摸出小半瓶酒:“尝尝我陈年的老酒。”
  
  酒盅里倒满了猩红的液体,从味觉上温起来确实是酒,可是这颜色……
  
  “这是搀了杀猪血的鲜酒,男人喝了,补那话儿啊,神探。”老王头仿佛看出我和沙蒙眼里的疑问,自己先喝了一盅,吧嗒着嘴巴满脸的陶醉,用邪恶的老眼暧昧而绕有兴趣地望着我。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8 13:40

  沙蒙将信将疑地把酒盅放到嘴边,我想阻拦,张了张嘴巴,嘴巴里积蓄了太多口水,没有发出声音,他已经把酒一仰而尽。
  
  “吃肉,吃肉。”老王头说着,已经从盆里夹起一块滋滋冒着热气的肥肉片,整片放在没牙的嘴里,用力地咀嚼起来,吞咽着,喉咙里发出满意的呻吟。
  
  再也忍不住了,我和沙蒙也拿起了筷子,那鼓怪怪的带着诱惑的香味儿已经让我们肚子里的馋虫都大张了嘴巴,需要大块的肉块去满足它们的朵颐。
  
  肉片上夹杂着鲜红的血丝,显示着它们的新鲜肥美,放如口中,肥肉瞬间融化,瘦的QQ的有嚼劲,瞬间覆盖了整个味蕾,嚼得稀烂的肉顺着咽喉沿着食道落入空荡荡的胃中,大肠小肠一齐蠕动。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嘴巴里塞满了肉,沙蒙还不忘询问,这是警察的职业病,就像作家经常在任何场合不自觉YY一样。
  
  “是啊,是啊。”王屠户用他沾满猪魂的手举着酒瓶子,不停给阿卡倒酒。
  
  “你的儿女呢?”我接过话来。
  
  “翅膀硬了,飞了,不记得我这个孤老头子了。”王老头眯着眼睛,从他的老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意味,但是一个孤单的老人说这些话,大概心里的苦只有他自己知道得清楚。
  
  “儿子?”阿卡问。
  
  “恩。”王老头点头,额头上几根凌乱的白发下隐藏着几颗吃出来的热汗珠。
  
  “几十年前……”
  
  “你儿子今年多大了?”阿卡打断我的话,我望着他,感觉到自己的脚被轻轻踢了一下,沙蒙的脸上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他的嘴里有一块肉,不是他自己的舌头。
  
  “37了,养儿子是给别人养的。”王老头苦笑着。
  
  肚子吃饱了,又坐在王老头的屋子里扯了一些有的没的,就被沙蒙带了出来。
  
  坐在车上,我正要问他为什么不让我问屠宰场的事情,沙蒙先开口:“那些事情我下午已经问过了,我们先查查他儿子。”
  
  “他儿子有嫌疑?”我狐疑着。
  
  “排查嫌疑人是警察的工作,有关联的人都要排查。”沙蒙叼着烟,嘴角带着坏坏的笑容,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我也没兴趣知道,我只知道他的胃在剧烈蠕动。
  
  汽车驶入夜色,我们肚子里的馋虫都满足地打着巨大的饱嗝,城市的夜色灯火迷离。

  沙蒙送我到阿卡家楼下,不是很远,非常近,5分钟车程。
  
  “苏软,你确实很不一样。”我下车的时候,听见沙蒙在车里说,我的一脚在车外,一只脚在车里,姿势很尴尬,停了几秒就关上了车门,看见他隔着车窗抛了一个飞吻给我。
  
  我故意侧过去,示意他没有飞到我,然后他嘴角又浮现了坏坏的笑容,车发动,开走,变成夜色里的一个屁股上带着光点和烟的背影,我还站在原地。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也不打个电话。”我打开房间的门,阿卡坐在沙发上抽烟,面容有点焦虑,看见我就忍不住抱怨似的说了一句。
  
  “出了点意外。”我有点歉意地回答,想到和沙蒙之间有点暧昧的告别吻,我的歉意更深刻了。
  
  “出了什么事?”阿卡紧张地走过来问我。
  
  “手提包被人抢了,那两个飞车党出了个小车祸。”我前语不搭后语地回答。
  
  “人没事就好,吃饭了吗?”阿卡松了一口气:“我去给你热点东西吃。”
  
  “吃过了,还吃得很饱。”我想起王屠户家肥美新鲜的猪肉,还是忍不住咽了口水,阿卡有点疑惑地望了望我,他的鼻子翕动了几下,没有说什么。
  
  “阿卡!”我洗过澡刷了牙,看着在床边铺被子的阿卡的背影,忍不住扑过去,从背后抱住他。瞬间的错觉,仿佛又温到了王屠户家鲜美的怪肉味儿。
  
  “怎么了?”他直起身子,温柔地把我搂进怀里,轻声问,手指顺着我鼻子滑动下去。
  
  “你不会离开我吧?”我撒娇地问,谁说撒娇是小女孩儿的专利,只要有个男人愿意宠你爱你,任你是年愈古稀还是头发花白,都可以撒娇,没人会觉得那样子很矫情,爱你的男人觉得不矫情,就不矫情。
  
  女人很奇怪,明明良心不安的是自己,明明和陌生的男人发生暧昧情节的是自己,却问自己的男人是不是不会离开自己,女人是爱问问题的动物,因为女人永远不知道究竟是自己要离去,还是对方要离去,离去只是一种预感,没有对象。
  
  “当然不会。”阿卡把我抱紧,双双落入铺好的被子里。被子在两具肉体的折磨下痛苦得呻吟,心里叫骂:既然还是要把我弄乱,为什么还要像模像样地铺我。床上缠绵的男女听不见被子的叫骂,彼此只听见彼此的呼吸,身体交错的快乐。
  
  “丁丁丁……”缠绵到关键所在,阿卡的手机不知好歹地叫了起来,阿卡不理会,我也不理会,手机叫了良久,安静,房间里只剩下沉重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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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活人》--作者:陌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