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9 18:49

“姐姐今天在外面吃了什么好东西了?晚饭都吃不下?”一时,蝶衣吃乏了,放下筷子休息时,才见流裳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坐在桌前,面前的菜也只动了几筷子就放下了,不禁有些解不过来,但还是笑着问道。

    “好吃吗?多吃一点。”流裳回过头来,抬头对蝶衣笑道,“别浪费了。”

    “嗯。”蝶衣重重地点着头,又重新拿起了筷子。

    “你今天……”蝶衣吃得正欢,门突然被推开,红霜也不管有人没人,一头冲了进来。

    “红……”蝶衣塞了满嘴的鱼香茄子,说话也变得含含糊糊的。

    “红霜姑娘今天怎么这么好兴致来看我了?”流裳坐在桌前,脸上仍是惯常的那个波澜不惊的笑容,“蝶衣,把东西拿到你房里去吃吧,反正我也吃饱了。”

    “哦。”努力咽下满嘴的菜,蝶衣恋恋不舍地放下筷子,叫了几个小丫头进来收拾好桌子,关上门,自己回房间继续狼吞虎咽。

    “今天六王爷跟你说的是真的?”一直等到所有人都退了出去,红霜才开口问道。

    “你问过若闲了?”流裳也不以为怪,反问了一句。

    “你……”红霜却显然惊住了,她怎么连这个都知道了?六王爷应该是不知道的,那难道是修篁告诉她的?他怎么连这个都可以说?

    “那王爷不是也知道了么,你又来问干什么?等王爷哪天想知道了,自然会来问我,同样的话我不喜欢讲两遍。”

    “王爷还不知道,阿......若闲留了封书在酒仙居,我回来时王爷已经去宫里了,我还没来得及禀告王爷。”

    “原来是这样。”流裳点头笑叹道,“若闲胆子还真大,明知六王爷选了酒仙居,还敢在那里留书下来,也不怕六王爷知道,有这种胆气,难怪王爷会派他去六王爷身边。”

    红霜面上一红,不敢再隐瞒,“是我......”说道一半,又停下,好半天才接了下去,“是红霜在回来的路上正好碰到若闲,是他交给红霜让转交王爷的。”

    “嗯。”流裳满意地点点头,若闲这张牌还真是出对了,也亏得他当初告诉自己真名,要不自己哪能那么快就收服了红霜了让她相信自己也是七王爷放在六王爷身边的人?“等王爷回来,他自然会问我,这个你放心,罗扇是怎么来的?”

    “四年前的冬天,一个自称是她爹的人在街上卖她,王爷正好经过,看了不忍,就买下来了,后来才知道那竟是个局套子。”红霜微觉奇怪,但还是答得十分详细,“姑娘怎么想起问这个?”

    “那后来又是怎么知道是个局的?”流裳不理红霜的问题,仍然向下追问道。

    “她刚来的半年里倒老实,王爷也觉得她勤快,手脚也利落,又聪明,什么都是一点就透的,也就开始提她上来了,哪知道有一天被清扬撞到她趁王爷出门的工夫偷偷跑到书房里翻东西,刚巧王爷回来也看到了,只叫我们别捅破了,有时候倒叫我们故意腾出空了让她......”

    “好了,今天先说这么多吧,你去外面跑了一天了的,想必也乏了,去歇歇吧。”红霜还没说完,流裳就含笑止住她不必再说了。

    “那红霜就不打扰姑娘休息了。”红霜恭恭敬敬地答道,流裳也站了起来,把红霜送到门口,倚着门看着红霜去远了,这才慢慢收起笑容,盯着走廊拐角的某一处,“出来,把蚊子喂饱了没?”

    半晌,一个身影从拐角处转了出来,慢慢地走近了,正是罗扇,流裳冷笑一声,转身进门,罗扇赶忙跟了进来,关上门,立刻跪了下去,“姑娘救我。”

    “救你?”流裳故作惊讶之色,“救你什么?你这么伶俐,又这么聪明,为什么还要求我救你?”

    “求姑娘救救罗扇吧,罗扇再不敢撒一个字的谎了,从此一心一意只服侍姑娘,姑娘就发发慈悲救救罗扇吧。”罗扇说着,便趴在地上磕起头来,触地有声。

    “行了,你爱磕不磕,声音响了本姑娘心烦。”流裳皱眉看着伏在地上的罗扇。

    “姑娘。”罗扇顿时不敢乱动,只好直挺挺的跪在地上。

    “王爷的性子你该比我清楚,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流裳自己动手把蜡烛点上,“刚刚红霜说的很清楚了,你也听得很清楚了,现在七王府也知道你了,我也不太能猜得到王爷要知道了你送了那么多错的情报上去会怎么处置你,我知道像你这种人自然是不怕死的,横竖都已经是铁了心的要以死报答王爷之恩的,你要求我什么?总该不会是要我救你一命罢。”

    “求姑娘好歹超生救救罗扇吧,罗扇情愿做牛做马报答姑娘大恩,罗扇不想死,真的不想死,罗扇想清楚了,当年王爷的确是救过罗扇,要不罗扇早被卖给别人作妾了,可是罗扇这债早就还清了,罗扇不欠六王爷什么了,姑娘就当发发慈悲,救罗扇一命吧。”罗扇说着,早爬到流裳脚边大哭了起来,一张俏脸也因恐惧而变了形。

    流裳微微笑着,向下瞅着罗扇,也不说话,罗扇哭了半天,见流裳还是没什么反应,只得收了声。

    “想让我救你?”见罗扇不吱声了,流裳方才开口。

    “姑娘肯救罗扇?”听见流裳口气松动,罗扇登时大喜。

    “想让我救你倒也不难,你也不笨,现在你我的命是连在一起的了,我死了,你也活不成,嗯?”流裳弯腰扶了罗扇起来,命她坐在自己身侧,“你很清楚王爷的性子,他从来不肯走一步废棋,你是怕我来了抢了你的位置才故意害我的是不是?以前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但现在你最好是明白,以你现在的处境,一些儿不平衡两条船可就都翻了,七王府容不下你,六王爷也定是要杀你。”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9 18:49

“姑娘明鉴,罗扇从此只跟着姑娘,不敢欺瞒姑娘。”一席话说的罗扇低了头,死心塌地地说道,毕竟什么都比不得自己的命重要。

    “行了,明白就好,回去罢,以后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看到的就不要看,不该知道的就不要想着去打听,知道的越少,我保得住你的机会就越大。”流裳笑着拍了拍罗扇。

    “姑娘放心。”罗扇垂下头,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笑容一直挂在流裳脸上,门关上时,流裳瞟了一眼窗户缝,浅笑正安安稳稳地停在一株海棠上,似乎是睡着了,起身开了窗子,浅笑急忙飞起,流裳轻轻挥了挥手,它这才向花园方向飞走了,重新关上窗子,流裳突然捂住心口,昨天昏了一次,现在还总觉得胸口闷闷的,似乎堵着什么东西,吐不出,咽不下,大夫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过应该不妨事吧。

    “姑娘。”一日,流裳正坐在观月亭上发呆,自从那日病过之后,自己的身体居然一日差似一日,自己虽然不说,但脸色却是越来越苍白,修篁虽然派人每天都煎了药送过来,可那些药喝下去就和石沉大海似的,一点用都没有,天气一天比一天凉了,流裳裹了裹身上的披风,一瞥眼就看到罗扇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姑娘,她……她……”

    “她什么?她是谁?别急,想清楚了再说。”流裳皱皱眉头,指了指大理石桌上的茶壶。

    罗扇倒了半盏茶,一气儿全灌了下去,定了定神,方才说道:“是红袖,红袖来了。”

    “红袖?”流裳顿时来了兴致,苍白的脸上也涌上了一丝血色,“你说的是那个暗舞阁的首领杀手,红袖?”

    罗扇重重地点了点头,“罗扇在路上无意间撞见的,红袖自出了江湖后就一直没回过王府了,姑娘,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还是,七王爷想暗……”

    “我说过了,不该知道的就不要想着去打听,更不要去猜。”流裳脸一沉,罗扇心中顿时凉了半截,所有想说的话全都被吓了回去。

    “应该不会,七王爷不会那么笨,你能想出来的他早就想到了,你想不出来的他也想到了,干好你自己的事去。”说完,流裳转头继续盯着湖水。

    “是,罗扇多谢姑娘提醒。”松了口气,罗扇行了一礼,慢慢地退了下去。

    流裳还是那个表情望着水面,连红袖都召回来了,难道还真出什么事了?应该不会啊,暗杀是最会引火烧身的事了,他不可能这么做的,那么会是……正想得出神,眼角处突然多了一物,转头看时,一个红色的身影正向这亭子飞奔而来,瞬间已经到了亭子门口,纤手一扳,整个人跃起,流裳也跟着转头,一个一身水红色衣裙的女子已经站在了面前,鲜妍明媚,神采飞扬,红霜的精明干练与之相较倒觉得有些温婉,流裳不由得仔细看了好几眼,“你……是红袖?”

    “慕流裳?”那女子也不否认,反问道。

    流裳刚一点头,红袖手中已多了一对明晃晃的娥眉刺。

    “红袖姑娘有什么赐教?莫不是要教流裳武功?”流裳淡淡看了娥眉刺一眼,不为所动,还是那个姿势坐得稳稳的,“是王爷叫你这么做的?”

    红袖愣了一愣,更不答话,娥眉刺疾向流裳刺去,流裳心中暗暗叫苦,自己现在身上压根就没什么力气,胸口堵的的那团东西仿佛自那次生病之后就在一点一点把自己的生命从身体里剥离开去,兵器带起的冷风挂过脸颊,流裳突然从凳子上弹起,向旁闪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足下轻盈,广袖微摆,不像逃命,倒像随风而舞。

    “好本事。”红袖也不由赞了一声,身形却陡然加快了一倍,流裳只觉眼前一花,方才还站在对面的现在红袖已经站在了身边,来不及思考,流裳只得忙忙地向左跳去,不想却碰到了桌子,袖子横扫,杯盏瓷盘顿时摔了一地,慌忙之中步摇钩住了衣袖,头发披散一身,左袖也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整个人伏在桌上,看上去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我还当你有多厉害,原来只是碰巧。”红袖冷笑一声,慢慢走近。

    流裳抬头看着面前越逼越近的美貌女子,念头飞转,难道是修篁叫她来的?还是只是她自作的主张?可是,她又有什么理由要杀自己呢?身上已经软绵绵的没了一丝力气,怎么清扬还没到?

    “红袖,住手。”耳边清扬的声音突然响起,流裳心头一松,连忙挣扎着起来,清扬立刻挡在流裳身前,手也放到了剑柄上。

    “你想拦我?清扬,我倒要看看,三年不见,你的剑艺到底精进到什么地步了,能让你有胆子挡着我。”红袖说着,素手一扬,一只娥眉刺已经插在了清扬胸前。

    “红袖,你……”清扬显是惊住了,一手抚胸,一手撑着桌子,血却止不住地从指缝里流出来,一滴一滴,染满了黑色的袍子。

    “才多久,你就忘了?我从来不喜欢给人说废话的时间,自然也就不会给自己说废话的时间,你还要拦着我?”红袖眉头一皱,一掌挥出,清扬向后倒去,桌子应声裂成两半,插在他胸口的娥眉刺已经回到了红袖手中,清冷的光映着鲜红的血,“他向来有自信,就派了一个人守着你,我倒要看看今天还有谁能救得了你。”

    流裳大惊,向亭子外跑去,红袖也不急,只冷冷地盯着她,就像看着一只动物在作垂死的挣扎,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帕慢慢揩干了娥眉刺上那一抹刺眼的红色,“怪道人人都说狐媚偏能惑主,我以前还只不信,现在可是由不得我不信了。”说着,手一松,丝帕飘然而落,红袖身形甫动,眼角却突然扫到一人正踏水而来,白衣似雪,一层轻纱笼在衣外,却又不似一般的纱一样随风飘扬,一头青丝随风扬起,瞬间便已到了两人跟前,正是织银,流裳心下微觉奇怪,还来不及开口,织银已一掌向红袖拍去,红袖眉心轻皱,举手一挡,另一只娥眉刺趁机刺了过去,“你的功力不足你母亲七成,你母亲尚且打不过我,更何况你?”织银轻叹一声,手腕一翻,已夺下了一只娥眉刺。

    “你……你说什么?”红袖脸色顿时大变,向后跃开两步,“你是谁?”

    “我是谁?”织银看着她,“有功夫问我是谁,还不知道快走?再迟一步就有人来了。”说着,竟是满目的萧索之意,将娥眉刺掷还给她,红袖虽是不甘,但也明白自己在她手下绝对讨不了好去,一跺脚,恨恨地飞奔着去了。

    “银姐姐怎么来了?”定了定神,流裳恢复了笑容。

    “我们走吧,裳儿。”织银突然走过来拉住流裳的手,“跟我们回雪域去,不要再来搅这趟浑水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9 18:50

“姐姐说什么?”流裳一时解不过来,一双妙目迷惑地看向织银,却发现多日不见,织银眼角又多了好些细纹。

    “不要再呆在这里了。”织银手指用力,抓紧了流裳,“我知道我的病是不可能治得好的了,裳儿,早点退出来,我们一起回雪域去,好不好?我们不是一见就很投缘的么?跟我回去吧。”

    “姐姐这话差了。”流裳摇摇头,抽回手藏到背后,“裳儿从一开始就在这浑水里了,出不来的,啸月大哥那么费心为姐姐找药,姐姐若再这么说,岂不是寒了啸月大哥的心?”

    “不……不,你懂什么?那哪是药?他找的哪里是什么药?”乍听得这话,织银突然脸色变得惨白,向后退了几步,耳边突然传来杂碎的脚步声,心知不能再留,叹了口气,翻出栏杆,突然化作一道白光向远飞走了。

    “银……姐姐?”流裳顿时楞住了,她到底是谁?她和啸月,回雪域?他们到底是什么……东西?好半天,流裳才在心里向自己问道。

    “流裳。”远处修篁当先一人冲了过来,见流裳站着,知道没什么大事,方偷偷松了口气,一时也不顾有人没人,一把把流裳揽至怀中,“还好你没事,红袖她没伤着你吧。”

    “没有,我没事。”觉得修篁抱得太紧,自己就快喘不过气了,流裳在修篁怀里微微挣了两下,修篁惊觉,忙松了手,“真的没伤了哪里?看你这副样子,罗扇,去叫人请太医过来。”

    “是。”罗扇一边答应,一边转身就跑了,身边红霜却是一脸惨白的站在当地,呆若木鸡。

    “我们回去吧。”修篁紧紧拉着流裳,“带人收拾一下,去书房等我。”经过红霜身边时,修篁低声吩咐道。

    红霜仍是呆立不动,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修篁也不再理她,自顾地走了。

    “你是怎么跟她说的?我只叫她找人,她怎么擅自就来了?人也查不到,倒是会来闯祸。”修篁安顿好流裳,立刻就赶到了书房,红霜早就等在里面了。

    “我,我没说什么啊。”第一次见修篁发火,红霜也吓怔了,呆了半天,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你骂我,你都为了她吼了我两次了,她到底算个什么啊。”

    “你懂什么。”修篁越发烦了起来,“本来六哥只道我插手暗舞阁只不过是收买了几个杀手,就算是让人来偷名单也不过是试探看看我到底和暗舞阁关系深到什么程度,随便就能骗过去,现在呢?红袖这么一闹,他就是个傻子也知道我和暗舞阁的关系没那么简单了,你还嫌我这里的奸细不够多,足的要闹大了才满意是不是?”

    “没……没有。”红霜这下连眼泪也都全吓回去了,“没,我,我也不知道……”

    “行了行了,杀谁不行,还偏要挑清扬下手?她和我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成?”修篁一拍桌子,红霜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了。

    “出去,自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出了半天的神,修篁才对红霜说道,“如果流裳要来,不许人拦着,让她进来。”

    “是。”纵使心里再怎么难受,红霜现在也只能收起性子,第一次见修篁这么正儿八经地发火,看来这次捅的篓子还真是不小了。

    “干什么那么发脾气吼人呐,纵使是捅了篓子,又关她什么事了?放着正经祸头子骂不着,倒会拿别人来出气。”不一时,流裳果然来了,只是脸色还是苍白。

    “你……”修篁刚想说什么,看了流裳一眼,不由顿了一下,“你知道什么?什么局都被红袖那丫头搅了,由不得我不气。”

    “不是还有若闲么?急什么?”流裳柔柔地笑着,坐在修篁身边的椅子上。

    “实在不行了,就让芷兰……”

    “你说的可是已故颜侍郎的女儿颜芷兰?”

    “他果然知道。”修篁倒也不吃惊,“就是她了。”

    “她看来和罗扇是差不多了。”流裳抿嘴一笑,“要不然以六王爷如此的身份,怎么会隔三差五地往倚红楼那种地方跑?要不我怎么会在倚红楼的后院子里碰到你?六王爷跟我一说我就知道了。”自上次自己病倒以后,自己对他的称呼就变成你呀我呀的了,感觉轻松了不少。

    “和罗扇怕是还有些不同吧,六哥怎么会知道我已经知道罗扇的身份了呢?”修篁笑着,早就发现她对自己的称呼变了,刚来的时候那份戒备似乎已经淡了好多了,等这些事情完了,也是该奏明皇兄的时候了。

    “那倒是。”流裳点点头,“那你打算怎么办?就算我拿了暗舞阁的名单去给他,他也未必会全信,真真假假的,难是难的猜了点,也未必他就猜不出来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你倒精,一步也不肯惹祸上身。”修篁苦笑道,“拿来吧,那单子现在算是废纸一张了。”

    流裳微微一笑,把名单自袖中取出,修篁拿过来又细细看了一回,流裳早移了蜡烛过来,修篁一呆,自然地凑了过去,把单子就火烧了。

    “上次和你说的啸月打听到了?”

    “打听到什么了?什么有用的都没有,倒像他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修篁正为此事烦心,听流裳问了出来,越发没了好气。

    流裳才要说话时,却见门一开,红霜托了只小匣子进来,“门上说有人拿了这个来指名要交到姑娘手上的。”说着,将匣子递了过去。

    流裳一呆,看了一眼修篁,接过匣子,红霜也不敢多作停留,马上便出去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9 18:50

“是什么?”修篁见红霜一走,立刻凑了上来。

    流裳刚刚伸手过去,还没碰到匣子便觉眼前白光一闪,盒子已经自动打开了,里面赫然是一对紫色蝴蝶,翅膀已然折断了,干枯的身体蜷在盒子里,煞是惊心,流裳大惊,手一软,盒子顿时摔到了地上。

    “怎么了?”修篁大为奇怪,却一眼看见了盒子里被蝴蝶压着的还有一封信,俯身捡起刚想拆开,却见一道白光飞出,打在手上,手上一痛,不敢再乱碰,只得推了推流裳,“拆开看看?”

    流裳木然接过,手指刚触到封皮,一封信纸浮了出来,摊在二人面前,修篁不由皱眉,这唱的是哪一出啊,揉着手,却不敢妄动,看向信纸时,却只有一片空白。

    “应该只是捉弄人的吧。”看到流裳默然不语,脸色却越来越差,修篁急忙开口笑道,再顾不得手疼,抓起信纸连同信封一起揉成一团,扔在墙角。

    “翩跹。”半晌,流裳方小声说道,俯身拾起蝴蝶,小心地捧在手心里,“是啸月送个过来的。”

    “什么?”修篁脸色变了变,又很快恢复镇定,“别多想,那怎么可能?他不是和你一块的么,怎么会无缘无故送你这个?”

    “只有可能是他。”流裳摇摇头,“今天其实是织银救的我,清扬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红袖杀了,是银姐姐来才救的我。”

    “她来干什么?她怎么进来的?”乍听得流裳这么说,纵是修篁忍耐力再好也忍不住了,要那么容易就能进来了,那么他要杀自己或是皇兄还不是易如反掌,更何况自己打听的结果织银还是正病着,要今天来的不是织银而是啸月,那自己这命怕估计是保不住了。

    “你不必管啸月是什么来头,你只管找到驻颜珠,啸月自然会来投靠你。”流裳眼神幽深,今天银姐姐只不过是过来找自己一趟,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对自己。

    “这个我也让红袖去打听了,那是个什么东西?红袖一直找上了一个炼丹的隐者才打听出了那驻颜珠的来历,那种东西,神仙鬼怪的,怎么会有?”

    “既然有人找,就一定是有的,不管怎么说,姑且先试试。”流裳却不理修篁的话,只管自顾地说着,“六王爷也未必找得到,只不过是借着这事拖着他罢了,你倒可以先让人放出风来,说你已经快找到了,没准他就过来了。”

    “可是可以,不过把成败全放在一个人身上,未免也太险了些。”修篁沉吟道,“总得等他先动手,我才有借口治他的罪,红袖闹出来了也好,正好趁他羽翼未丰逼他动手。”

    窗外一阵风呼啸而过,流裳一惊,也不顾自己正病着,冲到窗前一把推开窗子,浅笑飘飘摇摇摇地飞了过来,流裳暗自松了口气,脸色缓了一缓,“我先回去了,你自己慢慢想。”

    “嗯。”修篁点点头,流裳也不多话,拉开门走了出去,浅笑一见流裳出来,忙过来停在流裳肩头。

    “以后别出去了,就在这府里头呆着吧。”流裳见一路上没人,侧过头对浅笑轻轻说道,“朱砂姐姐怎么样?”

    浅笑扇扇翅膀,见蝶衣迎了上来,忙藏到了流裳头发上,再不动一下。

    “姐姐怎么出去了?药还没吃呢。”

    “没什么,屋里怪闷得慌的,出去走走。”流裳笑笑,反手关上门,又把蝶衣晾在了外头。

    “姐姐,药。”蝶衣不依不饶地敲门。

    “替我倒了它。”流裳的声音自房内传来,蝶衣无法,只得转身去了。

    房内,流裳点上灯,研好墨,从首饰匣子里翻出一张浅紫色的纸笺,提了笔,浅笑附在流裳鬓间,纸上已写了好些名字,流裳又添了几个人上去,“辛苦你了,浅笑。”写毕搁笔,流裳长呼出口气,拿了一只紫玉蝴蝶扣,双手执住用力一扳,那玉竟从中断开,将纸卷好塞进中间的缝隙中,又合上蝴蝶扣,仍将它放回了原处。

    “你或许会喜欢那个地方,等这事情完了,我们就去吧,总找得到的,你说好不好呢?”灯下,流裳一手托腮,兀自出神,“应该是有那个地方的,对吧,很漂亮,美得简直就像仙境,中心的榕树,满谷的蝴蝶,还有他,我们和他一起去吧,那里才是他该在的地方,而不是银姐姐说的什么雪域,对吧,浅笑。”

    浅笑轻轻扇了一下翅膀,表示不感什么兴趣,流裳浅浅一笑,颇有些怜爱地看着它,银姐姐说得对,这的确是趟浑水,但似乎还不够浑啊,只有再搅浑一点,才可能脱身。

    “我想出去逛逛。”次日一大早,流裳就等在路旁了,一见修篁就迎了上去,“你别去上朝了吧。”

    “我倒不想去。”修篁没好气地朝流裳头上敲了一记,“让红霜……还是尘封陪你去吧。”

    “哦。”流裳得了这句话,马上乖乖地闪到一边,修篁一笑,带着人走了。

    “蝶衣,让尘封去备车子,我们出去。”只等修篁一出门,流裳便一迭声儿唤着蝶衣,病好像也好了,脸上有了血色,也不等蝶衣有反应,自己就冲到房里乒乒乓乓地开始换衣服。

    “姐姐今天怎么想着要出门了?身子还没好呢。”坐在车中,蝶衣不觉奇怪。

    “嘘。”流裳竖起食指示意蝶衣噤声,自己却开口道:“等会子我们先去街上转转,再去翠茗阁喝茶吃些点心吧。”

    “好啊,听说翠茗阁的水晶紫糕可是出了名的好吃。”蝶衣听完已经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9 18:51

一时停车,蝶衣先下了车,刚欲回身扶流裳,流裳自己倒先跳下来了,一个不小心,头饰钩住车沿,流裳顿时连声叫痛,双手扶头,好容易才弄了下来,又重新把蝴蝶扣扣回鬓角,方才好了,“走吧,哦。对了,尘封,你先去翠茗阁订个位子。”说着,流裳转至尘封面前,“要有梅花的那一间。”一边说着,一边塞了个东西在尘封手中,“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小人明白,请姑娘放心。”尘封会意,恭声答道。

    流裳颇为满意地一笑,携了蝶衣走了。

    “姐姐不看看?这是要去哪里?”蝶衣见流裳一路不停,不由奇怪,流裳也不答话,径直走到一家金铺里,从衣袖、荷包、暗兜里取出好些首饰宝石,一古脑儿全卖了,又叫老板换成一张整张的银票,塞在蝶衣手里,“姐姐这事干什么?”蝶衣这一惊不小,连忙问道。

    “若哪天我再出去了,修篁也不在,你就不要再等我回来了,和罗扇一起走吧,也许晚了就走不了了,刚刚那些是我在倚红楼里妈妈给我打的寻常首饰,还有一些我早就让罗扇去当了换成银子了,贵重一点的和我平时积下来的一点碎银子你刚刚去叫尘封时我都放到你房里了。”流裳叹了口气,“那个时候我没能带你走,你一定在心里恨我吧,这次我也只能做这么多了,记住,一定要逃出去。”

    “姐……流裳。”一席话把蝶衣听呆住了,只说不出话来。

    “记住我说的,千万别掺进来,到时候你就是想走也都难了。”流裳也不让蝶衣说话,自己说完,便让蝶衣带路去翠茗阁。

    “姑娘来了。”尘封早在门口候着了,一见流裳便迎了上来,“都办好了,请姑娘放心。”

    “嗯。”流裳含笑点头,拉了蝶衣上楼。

    “流裳。”雅致的小间内,蝶衣咬了一口水晶糕,“你什么时候学的跳舞?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流裳见问,不由长叹一声,“有些事情,说了你们都不信,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会的,反正就那么到我脑子里来了,我知道你们不会信实话的,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编这个谎,蝶衣,你从小就和我在一起了,你信不信呢?”

    “我不知道。”蝶衣半天才答道,“以前我一直叫你姐姐,可现在我不想这么叫了。”

    “你本就不必这么叫,我一见你就说过的,你叫我流裳就好。”流裳懒懒一笑,“你还记得浅笑?”

    “你救的那只蝴蝶,后来又放了。”蝶衣想也不想,立刻回答了,真是奇怪的很,她那个时候居然说是那只蝴蝶自己说的它叫浅笑。

    “到时候你和罗扇别走大门,浅笑会带你们走的,你应该还认得它,它到现在还记得你呢。”

    “流裳……”蝶衣顿了一顿,终于还是迟疑着问了出来,“你,会死的吗?”

    “谁不会死?”流裳坐了起来,“迟早的事罢了,我们回去吧,叫人把这糕包回去吃。”

    “嗯。”蝶衣点点头,开门出去叫尘封,身后,流裳却怔怔地盯着屏风上绘着的红梅,不由痴了,自己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还真有这么一间屋子。

    “姑娘回来了。”才一进大门,红霜便迎了上来。

    “王爷还没回来?”流裳扫了一眼红霜,向自己院子走去。

    “没有。”红霜低头答道,“姑娘……”

    “没你什么事了,下去,别挡着我休息。”冷冷抛下一句话,流裳拉着蝶衣就走。

    “果然是大架子。”红霜看着流裳走远,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回头瞟了一眼尘封,“你……”想了想,把刚想出口的话又打了回去,换上一个白眼丢给尘封,“你不去交车,在这里傻愣着干什么?想在这里吃晚饭吗?”

    “哦,是,是。”尘封换上一个大大的笑脸,“我这就去,不过红霜姐你今天是没上街不知道哇,那满大街的人都在偷着眼瞧姑娘呢,都说当真是仙女下凡也修不出这等模……”

    “王管家,吩咐账房,扣尘封一个月的工钱。”尘封话没说完,红霜就对着王管家的屋子大叫了起来,本来就一肚子每好奇,又听得尘封一直在一边唠唠叨叨说的些尽是自己不喜欢听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呀,红霜姐,别这么狠哪,我不说了,再也不敢了,红霜姐就当发善心可怜可怜尘封吧。”尘封一听,马上嬉皮笑脸地凑了过来,红霜又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日子又平平淡淡地过了几天,修篁天天出门,不到晚上回不来,流裳也不多问,成天坐在房间里发闷,连花园也不去了,窗外少了一抹淡黄色的身影,流裳不觉叹了口气,名单自己是交出去了,动手,不过就是在这一个月以内了吧,只是,自己到底有几分把握能赢得了他呢?他应该是会拼死护着她的吧,不过,倒不用担心她不来,如此兵行险着,她必定是不放心要跟着的。

    “姑娘。”罗扇在外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随口应了一声,流裳仍是坐在窗前发呆,八月蝴蝶黄,双飞西园草,两句诗蓦然撞上心头,颇为刺心,流裳不觉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即又舒展开来,转头看了罗扇一眼,“又出了什么事了?”

    “今天兵部慕容大人被查出贪污,外加上一条什么大不敬之罪,已经被免官杀头抄家了。”罗扇放下手中端着的茶,站到流裳身后。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9 18:51

“慕容天华?”流裳轻轻一笑,果然来了。

    “正是慕容大人。”罗扇眉头却皱了起来,“只是好奇怪呢,慕容大人一向为官清廉正直,口碑也是极好的,怎么会突然贪污起来了?听说在城外的宅子里面还有个密室,里面放的全是些金银珠宝什么的,贵重得不行。”

    流裳看着窗外,还是那个姿势,“不该想的,别去想,想不通的就顺其自然了,你就是想通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哦。”罗扇呆呆地应了一声,也不忙着出去,只在原地站着。

    “还有事?”流裳微觉诧异,不禁又看了罗扇一眼。

    “六王爷……六王爷他……”罗扇吞吞吐吐的,正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

    “六王爷怎么了?”流裳皱起眉头,自己想的可千万别被他看出来了。

    “昨天罗扇出门,见王爷又往城西宅子里去了,罗扇想着那里是不是住了什么要紧的人物……”偷偷看了一眼流裳的脸色,见没什么的不悦,罗扇才大着胆子往下说道,“听说浮生最近也一直在往那边送信,几乎所有的情报王爷阅过后都会往那边送上一份,还有就是……”

    “还有什么?”听了一半又没有了,流裳不觉有些不耐烦。

    “还有就是,一件事罗扇一直没告诉姑娘的,是王爷说的,也不是什么大事,怕姑娘听了烦心,不让跟姑娘提起的,就是自打姑娘来了以后,那里的琉璃姑娘就生病了,听说,昨儿已经……”

    “是吗?”流裳这才微微有些吃惊,翩跹和蝶舞是自己来了有段时间了才送来的,况且,就算蝶舞再怎么在琉璃的身体里面闹腾,琉璃也顶多只会病一场,没什么大不了的,还不至于就到了要命的程度,自然又是啸月在搞鬼了,他到底是在帮谁啊?还是,他已经知道了?流裳沉吟着,不由秀眉紧锁。

    “你说,琉璃她是自我来了,就病了?”见流裳这副模样,罗扇更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过了半晌,才听得流裳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

    “是啊是啊,琉璃这一病倒也来得蹊跷,平时好好的一个人,说病就病了,大夫也说不上个所以然来。”

    “你的消息倒也灵通。”流裳一笑,“王爷今天出去的时候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估计今晚回来的也晚,刚刚听蝶衣说姑娘今早起来也没好生吃东西,要不要罗扇……”

    “不用了。”流裳摇摇头示意她出去,最近心头是越来越堵得慌了,看什么都没胃口,“有什么消息,要马上来告诉我,还有,上次让你准备的东西呢?”

    “都准备妥了,请姑娘放心。”罗扇马上接声道,“姑娘好好休息吧。”

    流裳轻轻点了点头,罗扇方敢慢慢地退了出去。

    又发了好久的呆,蝶衣送了中饭进来,不过看了看,略动了几筷子就让撤下了,再坐了一阵子,不觉已是日头西沉了,流裳最后看了一眼窗外,起身关上窗户,点灯。

    “姑娘。”,门外突然一人低低地叫了一声,却是若闲的声音,流裳吃了一惊,忙开了门。

    “你怎么来了?”若闲一身黑衣,站在门口,流裳却挡住了门,“是六王府出事了么?”

    “若闲来找王爷,可找了大半个王府也没看到红霜姑娘。”

    “王爷还没回来,我也有几天没看见红霜了。”听若闲这么一说,流裳心里不禁也犯了疑。

    “说要找我做什么?”清脆的声音自院门口响起,若闲忙回头,果见红霜俏生生地立在那里,“我难道是要天天来这里请姑娘安的人么?谁又有那闲工夫天天呆在屋子里了?你还转悠了大半个王府,王府里什么时候多出这么些个规矩来了?赶明儿我倒要去问问王爷去。”

    “六王爷要尘封杀谁?”流裳似乎没看到红霜,仍然对着若闲问道。

    “是……”若闲迟疑了一下,红霜抓住这个空档马上又插了进来,“有什么话,等王爷回来再说,到时候王爷爱让谁听就让谁听。”

    “你接着说吧,王爷不会说你什么的。”流裳一笑,“是不是定远侯符秋?”

    “原来姑娘知道。”若闲不禁大惊,这消息应该是只有自己跟王爷还有啸月三个人知道才是,什么时候传到这里来的?

    “有没有让浮生趁乱去偷兵符?”流裳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倚门而立,闲闲地说道,仿佛这只是茶余饭后唠叨的家常。

    “这个若闲不知,只是浮生也恰好被派出去了,姑娘应该没猜错吧。”

    “你照六王爷的吩咐去跟尘封说,只不过,你先去把定远侯的兵符换成御林军的,再去杀了御林军总管李润。”

    “你疯了,李润是修篁的人,你就不怕修篁回来杀了你?”虽是一惊,红霜却还是站在原地,仅仅口中阻拦了一下,就没了下文。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9 18:51

“我死了你不是更喜欢?”流裳冲她一笑,还是看着若闲,“照我说的做,慕容大人的死,有人明明可以阻止的,不是吗?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说着,也不管若闲的反应,转身关上门,桌上油灯的火焰突然无端跳动了一下,流裳的脸色已是惨白,胸口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喷涌而出,甚是难受。

    门外若闲死死地咬住嘴唇,隔了好半天,才飞奔出去,红霜微笑着看着若闲离去,也转身欲走,一甩袖子,甩落了一滴眼泪,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

    “你看到红霜了吗?”好不容易缓过气来,修篁也正好推门进来,劈头就问。

    “刚刚她才来过,还有若闲,他说六王爷让尘封去杀定远侯。”随手斟了杯茶放在桌上,修篁走过来,拿起喝了一口。

    “果然疑到他自己人头上去了,尘封是他一手培养出的杀手,在我这里当了这么几年的车夫,终于派上用场了。”修篁一笑,仔细看向流裳,“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脸色这么差。”

    流裳摇摇头,“今晚应该就有消息了。”

    “看起来应该是,又睡不成安稳觉了。”修篁长叹一声,“流裳,你……”

    “王……王爷。”话未说完,罗扇便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定……定远……”

    “定远侯死了?”流裳长眉一挑,替罗扇把话说完。

    “是,还……”罗扇本还欲再说,见流裳一使眼色,忙乖觉地住了口。

    修篁眉头一皱,这尘封还真是个人物,下手这么快,“我去趟宫里。”看来胜负就是今晚了,兵符应该也已经落在他手里了,终于,他,忍不住了。

    “我能一起去吗?”流裳见状也赶忙站了起来。

    “你去做什么?好生在府里呆着,如果……”话刚说了一半,修篁便说不下去了,咬咬牙,迟疑了一会,便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前两天已经派人去叫红袖率领所有暗舞阁的高手连夜赶来,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已经到了,而且让红袖可以领人进宫护驾的口令也应该送到了,不可能会有什么意外的,不可能,修篁想着,手心里还是不由沁出汗来。

    “罗扇,把东西给我,我出去三个时辰后,不管我回不回来,你和蝶衣都要走。”一直等修篁走了好一会儿,流裳才冷着脸吩咐罗扇道。

    “姑娘……”罗扇递上一包东西,“马已经备好了,就在后门的巷子里。”

    “到时候你跟着蝶衣走,自然会到安全的地方,记住,别在京城逗留。”流裳打开包袱,把东西一件件看过后仔细安在衣服里,“应该不会有人注意你,正好红霜也不在,你们就更方便了。”

    “那姑娘你……”罗扇眼圈一红。

    “你们不用管我,我自有办法找得到你们,”流裳皱眉说了一句,又看向蝶衣,好一阵子,方才叹了口气,咽下原本想说的话,“都出去吧。”

    又等了几个时辰,估着全府的人都睡下了,流裳方才开门走了出去,府后头的小巷子里果然有一匹马。流裳一笑,暗赞罗扇行事果然周全,翻身上马,向皇宫方向疾驰而去。

    宫门早已大开,官兵正在混战,火把高举,形势一片混乱,流裳直冲入宫门也无人阻挡,轻轻一笑,顺着死尸指引的道路,流裳一路奔进内宫,浅笑早已飞了出来,将流裳引至正宫门前,方向外飞去,下马,流裳缓步进门,当先一人素衣银发,正是啸月,织银站在一旁,见流裳忽然闯了进来,不由失声叫道:“裳儿。”

    “姐姐果然也在。”流裳回她一笑,又转向六王爷,“六王爷近来安好。”

    “你怎么来了?快回去,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修篁一见流裳也是大惊,一时间顾不得许多,也叫了出来。

    “我怎么就来不得了?”流裳看着修篁,“要不是我,六王爷又哪能那么快就拿到御林军的兵符了?这场兵变怕是还要拖个一两年罢。”

    “流裳,你……”六王爷一呆,就说李润死得蹊跷,却没想到是流裳动的手脚。

    “你果然还是帮他。”修篁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一旁六王爷却笑了起来,“流裳,我果然没看错你。”

    “那你还不动手?杀了皇帝,天下就是你的了。”流裳目光流转,看向若闲,“这个人,啸月先生动动指头就可以解决了吧。”

    啸月面无表情地看了织银一眼,白光一闪,修篁已倒在血泊之中,流裳顿时大惊,“有人要你杀他么?”若闲也立刻拔剑冲了上来。

    “反正都是死,我给他这个痛快。”啸月手一抬,若闲胸口也已中刀。

    “够了,杀够了,罢手吧。”一旁织银看不下去,连忙抢上来拉住啸月,流裳心头一喜,手一挥,一枚袖箭朝织银射过去。

    “裳儿。”箭未射到,却听得织银惊呼一声,啸月的下一刀,没有对准皇帝,却是直直地劈向流裳,为什么?来不及躲闪,流裳美目中满是惊异,问什么他要杀的是自己?自己做的这一切都只不过是想和他在一起而已,为什么他要对自己下这般狠手?是因为自己想伤了银姐姐?还是……

    突然间织银冲了过来,狠推了流裳一把,那一刀总算是没劈到流裳身上,可是,流裳仍然觉得难受,刚刚那一击,刀气已经狠狠地撞伤了自己。

    “阿织。”耳边啸月一声惊叫,流裳睁眼看时,织银躺在啸月怀里,胸口正插着自己刚刚射出的袖箭,深至没羽,恍惚间,流裳只听得咔嚓几声轻响,玉光正从织银体内飞泻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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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织,你等着,我马上给你取驻颜珠来。”啸月眉头一皱,便欲放下织银。

    “别……”织银却死死地抓着啸月不放,“别去,已经够了……你明明……明明知道的,那也不过……只不过能让我多……咳……多活几百年……”织银面色苍白,血从肩膀上溢了出来,越流越快,“你早就……早就知道驻颜……驻颜珠是在裳儿身体里的了,对吧,所以你才不顾一切挑起这场斗争,也只是……只是在等……这个机会吧,别……求你了,我早在三百年前就……就该死了的,别再害她了。”

    流裳在一旁听着,虽然织银说得断断续续,却仍有一些片断在脑子里飞闪而过,偏生是模糊不清,闭上眼睛,流裳忽觉心头一撞,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却全是黑色,中间似乎裹有一物,心头顿时一松,那些画面也正逐渐清晰,山谷,榕树,漫山遍野的花,蝴蝶,还有那站在榕树下的,纯白的人影,温润如玉的气质,面容正一点一点的明晰起来,却是修篁,流裳大惊,一个名字蓦然浮上心头,慕华,是他,原来,自己费尽了心思要找的人,竟然一直就在自己身边,被自己亲手害死,几百年的往事一件件涌上心头,啸月杀了自己,他却用他的命换来自己重生……

    “流裳,流裳。”耳边传来六王爷焦急的声音,流裳忽然惨笑起来,积蓄起全身的力量,匕首从袖口滑出,白光一闪,已深入六王爷胸口,“你……”六王爷没料到前一秒还在帮自己的流裳竟会突施暗算,一手推开流裳,捂着心口跪在地上,血流过指缝,打在金殿上。

    流裳被六王爷一推,顺势滚到了修篁身边,难怪他的琴声能配得了自己的舞步,难怪自己总是能轻易就猜知他的想法,难怪他那么维护自己……泪水滑过脸颊,混在他的血里,流裳轻轻握住修篁的手,“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为什么,裳儿,为什……”修篁睁开眼看到躺在身边的流裳,手指动了动,最终却还是没能等到答案。

    “多活几百年也好。”沉默了一小会,啸月突然说道,大步过去俯身从流裳咳出的中拾起一物,抹拭干净,却不由脸色一变,这一颗,固然是驻颜珠没错,但是早已被那黑水侵蚀得灵力尽失,已然毁了。

    还是不行么,啸月心下冰冷,看向织银,她身体里的玉石琵琶刚刚也已碎了,难道真的是不行了?织银的身体正慢慢发生着变化,啸月呆立当地,怔怔地看着织银慢慢变回原形,一头狼,全身的毛尖全为银色,继而又慢慢消失,随风化了,仅余下那一套衣裙,走过去,俯身拾起,啸月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流裳,既然没有了驻颜珠,那么她也应该活不成了,一队侍卫涌了进来,当先一人跪下朗声回道,“禀皇上,所有逆贼都已擒获,臣救驾来迟,惊了圣驾,望皇上恕罪。”

    “你做的很好,何罪之有?”皇上微笑着扶他起来,又看了一眼啸月,那人会意,一声令下,所有士兵分成两拨,一拨围在皇帝身边团团护卫,另一拨的矛头则全部对准了啸月,啸月却恍若未见,回头冷冷看了皇帝一眼,忽然不欲多作杀伤,化作一到白光,直飞了出去,皇帝一惊之下,又马上恢复过来,眼前是被搅得乱七八糟的金殿,心里却是说不出的高兴,修篁虽说是自己的亲弟弟,可也难保落寒一死他就不反自己,现在这个结果也不枉自己忍了这么多年了。

    “张爱卿,你马上派人来清扫这里,所有乱党,只杀为首的,另加封七弟为护国公,这女子……听说七弟府上也只有这么一个侍妾,就封为王妃,和七弟合葬罢。”皇帝沉吟一会,“至于六弟,罢了,保持原封号,按亲王礼葬,七弟按国葬,张爱卿如此忠心,明日早朝朕自有封赏。”

    “臣遵旨,皇上英明仁厚,实乃万民之福。”那人跪地大声说道,皇帝一笑,转身回内宫。

    “呀,姐姐,怎么就没了?”红霜红袖二人正趴在房顶上偷看着大殿,见皇帝进去了,红霜似乎还意犹未尽。

    “怎么,你当时看戏呐,人都走了你还想看什么?走吧,都不知道你来干什么,照我的意思,我们昨晚就该趁乱出京的,现在出去怕都难了。”红袖瞪了这个一眼,从小开始就不喜欢听自己的话,大了就越发变本加厉了,叫不练武非练,叫她走就偏要留着。

    “我本来是想来还这个给他的,现在是用不着啦。”红霜说着,从怀中掏出连个卷轴,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放进去的。

    “这是什么?”红袖一见之下好奇心顿时大起。

    “自己打开看看。”红霜把两幅卷轴都递了过去。

    “还是先走吧,要再不走就真的出不去了。”虽是好奇,红袖还是一直注意着下面的动静,见皇上一走,便马上拉着妹妹打算趁乱开溜,下面已经进来了大队的官兵开始收拾乱局了。

    “我们现在……”天刚蒙蒙亮,蝶衣和罗扇正站在大街上,不知道该去哪里,浅笑一把她俩送出王府,就飞得无影无踪了。

    “应该快些出城,京城留不得了。”忽然一人从二人背后转了出来,正是朱砂。

    “朱砂姐,你怎么……”蝶衣一见不由吃了一惊。

    “京城我也呆腻了,若两位不嫌弃,这几年我用我的积蓄在苏州托人买了所房子,置了些产业,两位不妨和我一道走。”

    “蝶衣谢过朱砂姑娘。”蝶衣一听大喜。

    “姑娘觉得呢?”朱砂看着罗扇道,“不知道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小姐如此问罗扇,罗扇怎么当得起?”罗扇突然朝朱砂跪下,“颜老爷有大恩于罗扇,罗扇当日无法护得小姐周全,罗扇已无面目再见小姐了。”

    “你……”朱砂闻言不禁也湿了眼眶,忙一把拉起罗扇,“罗扇,几年不见,你长这么大了,我都认不出你来了。”

    “快走吧,迟了就不好走了。”二人对泣半晌,最后还是朱砂先收了眼泪,蝶衣早去雇了辆车来,三人出城,也就差那么一步,官兵就已经下令封城捉拿乱党余孽了。

    “叫你早走,你偏要挨时间,害得我要在京城里窝这么好几天。”红袖红霜二人骑在马上,缓缓前行。

    “姐,那你那些手下呢?不管了?”红霜听得姐姐数落,赶忙岔开话题。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9 18:52

“从你来的那天起我就要他们分批走了,咱们先去个偏僻地方避避风头,等朝廷没抓那么紧了咱们再出来,到时候暗舞阁应该已经被那些官兵搅得七零八落的不成气候了。”红袖一笑,“到时候咱们姐妹再联手出江湖,如何?”

    “姐姐这主意好。”红霜拍手笑道,“对了,那颜芷兰怎么办?救不救她?”

    “她还等着咱们救?早跑了,你不知道?”红袖颇有些不解地看向红霜,“当初这消息不是你告诉我的么”

    “绘颜不是还呆在倚红楼么,万一被查到了怎么办?”

    “你呀,还真被骗过去了。”红袖敲了一下她的头,“怕是连绘颜自己都不知道她一直在替朱砂背这黑锅,朱砂才是颜芷兰,你不是早告诉我倚红楼的朱砂突然不见了的消息了么,她早给自己想好后路了,哪轮得到我们多事?”

    “修篁一直没跟我挑明,我还真以为绘颜是颜芷兰呢。”红霜这才恍然,“难怪朱砂要跑,对了,你不是要看这个么。”说着,从包袱里抽出那两个画卷,“这几天你一直在外面打听消息,就忘了给你看这个。”

    “倒是呢,你不说我也想不起来。”红袖笑着接过。

    两幅画上画的都是同一个地方,山谷,百花齐放,蝴蝶翩跹,谷中一棵大榕树枝繁叶茂,只是树下站着的人却是不同,一幅里一个身着层层黑纱的女子倚树而立,面容绝美如仙,正是流裳,而另一幅却是一个素衣银发的男子,面容清朗,身长玉立,出了发色不对,其他地方却是与七王爷修篁一模一样,两人身边似乎都空出了一个人的位置。

    “你从哪里弄来这么两幅画的?这地方倒也好看。”看毕,红袖仍将两幅画卷好,又交给红霜。

    “一幅是上次修篁派我去倚红楼找流裳时流裳托我交给修篁的,被我给扣下了,另外一幅是修篁自己画的,本来是藏在书房的暗格里,他以为隐秘,可我早就知道了,本来是想走的时候带着这两幅画的,一来是气气流裳,二来也给自己留个纪念,后来想想觉得实在是没必要,都不喜欢他了,留着这个干什么?本来是想当面还他的,不想她又去了皇宫了,所以我才要去皇宫打算看看,他要没死呢,我就把这还他,结果他偏又死了,姐姐,你说这人倒不倒霉?”红霜一边把画收起来,一边轻描淡写地说着。

    “倒是挺倒霉的。”红袖也笑道,“不过既然他们两人都画了同一个地方,说不准还真有这么个地儿,不如我们去那里避避也好。”

    “还是姐姐想得周到。”红霜一听大为感兴趣,“反正也没什么事,找到那个地方去住他个两三年才叫好呢。”

    红袖含笑看着自己这个唯一的妹子,有些东西,她不知道便罢了,反正都已经完了,不必再提,一夹马肚,二人绝尘而去。

    雪域里,突然传来狼王啸月失踪的消息,千翼和寒刃派了大量的探子来中原也没能找到啸月,最后只得作罢,一个神秘的白衣的男子凭空出现在狼族中,一头银发微微反射着太阳的光芒,一手光刀纵横无敌,很快就夺了新任狼王的位置,只是他终日戴着一个白银面具,没有人能看到他的真面目,当他出现的那一刻,千翼差点一声王脱口而出,可是,他说他不是,他不是啸月,尽管他的神态动作无一不酷似啸月,但他不承认,他说他叫月殇。

    很快雪域里就有了新的传说,纷纷扬扬,犹如大风刮起的雪尘,细细密密却无处不在,说的全是新任的狼王月殇,他不近女色,手段残酷比之啸月有过之而无不及,终日戴着白银的面具,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模样,也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只有一次,寒刃长老在夜半时分,看到他站在雪地里,仰头看着天上一轮满月,孤身一人,身影寂寞孤单,手中紧紧抓着一套薄如蝉翼的轻纱,那件轻纱,寒刃认得,是当年啸月初识织银时送给她的见面礼,用天山上雪蚕吐出的冰丝织就而成,柔韧轻软,是世间绝少的珍宝,织银接下后就一直穿在身上,始终不曾脱下来过。

    寒刃心头微微泛起一股冰凉,暗叹一声,没有惊动月殇,寒刃悄然离开,那天晚上看到的事,寒刃没有对别人说起过,那是秘密,永远的秘密。

    冥界,三生石畔,彼岸花丛中,两只蝴蝶的虚灵正一上一下飞舞追逐着,一黑一白,大如团扇,本来彼岸花已是开得绚烂已极,再加上这两只蝴蝶,于灿烂之中又添了不少灵动,一人站在奈何桥上负手含笑看着花丛,神色间颇为满意。

    “陛下,您这又是何必?彼岸花又不需要蝴蝶。”另一人走到男子身边,躬身行礼。

    “这你就不懂了,幽火。”被唤作陛下的男子正是冥王,“它们本是当年梁山伯与祝英台化蝶后留下来的子孙,那二人心中恨意无法消除,故留了个诅咒在它们后代身上,其后代的结局必与他们一样,阴阳两隔,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才想了这么个法子,如此一来他二人的虚灵留于彼岸花中,自是无法转世投胎,这咒也算是破了,再者,它们既身为蝴蝶,留在花丛又有什么不好了?”冥王最后看了一眼彼岸花,转身往回走,“况且我一直就觉得彼岸花美则美矣,只是少了点生气,现在添了它们,岂不十全十美了?”

    是倒是,只是你又何必特地用黄泉里浸满了弱水的黑土来造她?又何必让她喝下了大半的孟婆汤?又何必把他的面貌改得和上一世一模一样?幽火看着冥王的背影,心下不禁有些黯然,怕你还是为彼岸花增色之心多,破那诅咒之心少罢。

    皇宫,内院。

    “皇上,还不休息么?都这么晚了,明天朝中又是一大堆的事儿,皇上也该保重龙体才是。”皇后从宫女手中接过茶,亲自捧了过来。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父王以前对朕说过的一个故事,本来还以为是父王编出来唬人玩的,没想到却……”皇帝接过茶放到一边,“父王说当年太子还未册封时,他和九皇叔争位争得十分厉害,父王是长子,九皇叔却是嫡子,后来有一次父王奉旨巡视江南的水灾,不想碰到一个人正带着他的妻子四处寻药,父王爱才,便以帮他延医之由留了那人下来,那人后来帮父王杀了九皇叔,夺了皇位,好像九皇叔那次奉旨剿灭水宫,也是那人出了不少的力,那人的妻子本来是伤得很重,断了一臂,伤口却怎么都好不了,结果灭了水宫后那女子忽然就好了,那人也就告辞,父王本想留他,不想他和他妻子竟然化成两道光不见了,你说说,这事说出来有谁会信?”

    “若是臣妾没听皇上这么说,只怕还当神话故事听呢。”皇后温婉地笑道,“那皇上怎么又突然信了呢?”

    “因为,朕也亲眼看到了。”皇上长叹一声,站起来携了皇后的手向内走去,窗外正淅淅沥沥地下着雨,一声声,敲打着梧桐宽大的叶子,除此之外,再无声息。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9 18:53

前 生 传

    你,是谁?黑暗中忽然出现一丝光亮,慢慢扩大,侵蚀着原本的黑暗,全身隐在黑暗中的人开始疑惑,时间还没到,怎么会有光?一个人影从光的背后走来,黑暗中的人越发奇怪,但仍是一言不发,这里是自己缔造的空间,在这里自己自然是绝对的安全,要担心的只是对面走来的人的性命。越来越近,对面人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是一个宫装丽人,容貌美丽妖娆,流云衣裳,发髻高梳,眼神魅惑无比,缓缓走至黑暗前停下,那女子嫣然一笑,媚态横生,“就是你了,接着吧。”黑暗中的人一惊,手心里一凉,竟看不出那女子是如何出手的,自己手里似乎已经被塞进了东西,忙举手看时,却仍只是满目的黑暗,仿佛是看到了黑暗中人的惊慌,那女子又是一笑,转身离去,光芒也随着她的走远而已分分减弱,最终又回复到了那一片无尽的黑暗。

    一切归于平静。

    “你总算是出来了。”随着山谷榕树上的蝶蛹碎裂开来,树下素衣银发男子俊美无双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迎了上去,一个黑衣女子踏着碎裂一地的蛹壳向他跑来,清素若仙的面容带着浓浓的笑意,黑发不绾不系,飘扬在她跑动带出的风中,混着她身上穿着的黑色纱衫,阳光透过树叶洒下,忽明忽暗地打在脸上,“有什么不对吗?”女子跑到男子前面站定。

    “有什么不对?”那男子看着她,“你比我算的整整晚出来了三天,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又进不去,也不知道你在里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男子说着,满是宠溺的弹了一下她的头。

    “是吗。”女子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在里面不觉得呀。”

    “你啊。”那男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要能觉得那才怪事了,想好了出去要叫什么名字了吗?”

    那女子闻言一愣,脑中不由浮出那宫装女子的样子,流云衣衫,衣袂风荷飘举,“流裳,慕流裳。”脱口而出,那女子自己也是一惊,继而自嘲地笑笑,且先不管那个在自己蛹里的神秘女子是怎么进去的,大概自己是永远也忘不了她的绝世风华了,竟然给自己取了这么个名字。

    “怎么连姓都想好了?倒是挺好听的,那我的呢,又没有费心想想?”

    女子又是一笑,“早就知道你不会自己想的,懒成这样了,华哥哥。”

    “慕华?也不错。”

    “你的姓我还没想好呢,难不成我们要用同一个姓?”女子笑嗔着瞪了男子一眼。

    “也是呢,裳儿你还没出去过,不知道,那也是常情,外面有一条规矩,叫作从夫姓,就是说一个女子嫁了丈夫就要跟着他姓了。”

    女子一听,白皙的脸上立即现出些许微红,含羞带笑佯嗔着打了男子一下,转身跑到树后躲了起来。

    江南,正值初春,草长莺飞的季节,水乡的风湿湿的打在脸上,“我们是不是也该回去了。”一身白衣的男子俯身看向身边的女子,“阿织,你这次玩得够久的了。”

    “我们才来几天啊,就回去?我不干。”被唤作阿织的女子一扭身子,一脸的不买帐,“阿月你也太小气了,成天价的呆在那雪地里,也不嫌腻,要不是我,你哪能下得了决心来江南换换口味?不说谢我倒还罢了,一路上还拼命催着回去,我都还没玩过瘾呢,就又开始说要回去了。”女子一口气说个不停,语音清脆,笑语连珠,那男子只有苦笑听的份了。

    “华哥哥,要不我们干脆就住这里好了,裳儿不要再去别的地方了,好不好嘛。”

    迎面流裳与慕华一路走来,流裳牵着慕华的衣袖不断撒娇,大有你不在这安家就要吵个不休的意思。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呆会我们就去看看,哪块地方好我们就住哪,怎么样?”慕华笑着拍拍流裳的头。

    “你看看人家是怎么做的,再看看你,也不惭愧?”阿织听到慕华的话,立马开始数落起来。流裳闻言不禁向她看了一眼,对面二人都是一身白衣,只是那男子居然和慕华一样,也是一头银发,只不过一张脸轮廓清晰,棱角分明,冷峻异常,面孔与中原人无异,却是淡黄色的眸子,眼神中带了三分凛冽之意,那女子却是一头乌云,发尖却全为白色,似乎是自然生成,容色甚美,眼睛也是淡黄,却甚是灵动,不像自己一路上来看到的中原女子的扭捏造作,举手投足间颇带着豪气,让人一见了便觉轻松可亲。

    “二位也是来江南游玩?”慕华也注意到对面二人,笑着招呼了一声,那气息,看来是同类了。

    闻言那男子微微向他点了点头,流裳马上冲那女子甜甜一笑,“妹子慕流裳,不知姐姐怎么称呼?”

    “织银,刚刚让妹妹见笑了。”那女子爽朗一笑,跑过来拉了流裳的手,“你也是来玩的?”

    流裳点点头,“华哥哥说杭州西湖景致无双,我都想留在这里不走了,但又舍不下那边,想去看看,姐姐去过了?”

    织银还没听完,两道眼神寒光似箭,直向那男子射了过去,似乎是要生吞了他一般,居然敢骗她?!上次自己也听人说起过西湖,就让他出去打听打听,谁知他去了半天,回来连说那里不好玩,好没意思的地方,力劝自己不要去,还说是去了保管后悔,看他那指天誓日的样子,自己也就信了,究竟还是被他蒙过去了。

    看到织银的目光,那男子装作毫不在意的避了开去,耸耸肩,对慕华说道:“在下啸月,能在此遇到华兄也实属缘分,只是……”

    “只是我二人初来乍到的,也不识得路径,去西湖的一路上怕是要麻烦二位了。”啸月话未说完,织银生怕他说出要回去的话,赶忙打岔,啸月无可奈何的看了织银一眼,苦笑着对慕华道,“贱内不懂事,让华兄见笑了,华兄可是也姓慕?”

    “月兄好聪明,在下和裳儿第一次出远门,只好以兄妹相称,图个方便。”慕华笑道,顺势走过去揽了流裳,“若月兄不嫌弃,不如同去,一路上也有个照应。”

    “是啊是啊。”织银见啸月没有拒绝的意思,忙拉了流裳就走。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9 18:53

流裳看了啸月一眼,微笑不语,好有意思的两个人,不对,是妖,难得在这里碰到同类,结识一下倒也不妨。

    是夜,月凉如水,流裳和慕华早已睡下,两间房里黑沉沉的看不到一丝光亮,啸月看了一眼身边早已睡熟了的织银,轻轻披衣下床,开了门,又小心掩好,方走到院子里。

    “出来,没人了。”啸月对着一团空气说道。

    一道灰色的身影从房顶一跃而下,一个灰衣人低眉顺眼地走至啸月身边。

    “是不是那边出事了?你跟了我们大半天了。”啸月仍是看着前方,头也不回的问道。

    “王,烈潋长老和千翼长老已经……”那人话未说完,只听啸月冷笑一声,“果然开始了,寒刃和扬砂呢?他们在干什么?”

    “寒刃长老和扬砂长老已经快撑不住了,烈潋长老派我和洛舞来追截寒刃长老派来通知您的人。”

    “你留在这里,陪阿织去西湖,别告诉她我是因为那边出事了才走的。”啸月向房间看了一眼,想起织银,长叹一声,满腔的怒火顿时消失得干干净净。

    “是。”那人躬身答道,神色恭谨,,啸月颇为满意的点点头,又看了一眼织银的房门,方化成一道白光,向北去了。

    “华哥哥,你听到了吗?那个人叫他王呢。”院子里的两朵芍药花的花瓣下,各自停了两只蝴蝶,一黑一白,大如团扇,好在是白芍,又是晚上,乍看之下倒还是真不容易发觉。

    “你没事来听这些干什么?他当他的王,我们玩我们的,没事少去打听别人的事。”一直等到那灰衣人出了客栈,那白蝶才飞了出来,化作人形,眉清目秀,俊秀儒雅,正是慕华。

    “那反正也没什么事啦,听听也不害着什么,又不去管他们的闲事。”黑蝶也飞了出来,咕哝着抛下一句话,径直向房间飞去,慕华无法,苦笑一声,也向楼上走去。

    “银姐姐,早。”织银一大早起来,不见了啸月,刚下楼来找,流裳早已笑着站了起来。

    织银也笑着朝她点点头,刚想答话,眼角却扫到一个人,远远的坐在角落里,皱皱眉头,织银微微咳嗽一声,向流裳歉然一笑,走向那人,那人见织银走来,立刻恭恭敬敬地站了起来。

    “残焰,你怎么来了,他呢?”织银走近他,压低了声音问道。

    “王临时有事,所以派了属下来陪您游西湖,说请您不必担心,王一办完事就会来找您的。”残焰略一欠身,织银眉头又皱到了一块,沉吟一会,方展眉笑道,“也好,反正他也不喜欢去,定是躲了。”说着转身,向流裳和慕华走去,“那一路上可要麻烦流裳妹子了。”

    “银姐姐说的哪里话?”流裳本已坐下,见织银走来,又站起来拉了织银坐下了,残焰始终距离织银一步之遥,就连织银坐下后也只是毕恭毕敬地垂手侍立在织银身后,流裳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刚想问织银,慕华赶紧在桌子下扯了扯她的袖子,流裳这才闭了嘴。

    “姐姐怎么了?”一路逛到了西湖,正值盛夏,荷花婷婷盛开,慕华早去找了只小船,四人上去,桨一荡,小船轻快地向莲叶深处滑去,流裳见织银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终于还是不顾慕华的警告,问了出来。

    “没什么。”织银顺口答道,还是心不在焉地看着远处,原来,没有他的西湖,也不过是这个样子。

    “哦。”流裳点点头,心有不甘地又向残焰看了一眼,方笑着转过头来,和慕华开始天南海北地扯开了,自己出来好像也有三四年了,两人几乎已经把能想到的去处都玩了个遍,远处莲叶接天,水面一片翠绿,流裳虽是和慕华说笑,却仍是一直注意着织银,只见她眉头越皱越紧,流裳的好奇心终于到达了极限,“姐姐从哪里来?”

    “雪域。”织银终于看向流裳,“这几天真是打搅妹子了。”

    “银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华哥哥,我们回去吧,裳儿累了,明天再来吧。”流裳立刻明白了织银的话,刚向慕华说了一句,小船早已调转了方向,往回划去。

    “裳儿。”织银看着流裳和慕华,不由轻轻随着流裳念了出来,好登对的两只蝴蝶啊。

    船一靠岸,织银无心再作停留,回头示意残焰快走,自己与流裳匆匆别过,便向北而行,流裳也不以为意,拉着慕华就开始商量离了西湖要去哪里。

    “他回去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踏上雪地的那一刹,织银便不觉伶伶地打了个寒颤,好厚重的杀气,难道阿月真的是出事了?他是不想让自己担心才特别叫残焰把自己留在西湖?那个傻瓜,织银咬了下嘴唇,没等到残焰的回答,心下更是焦急,好在已经到了雪域了,也不用再顾忌什么,织银干脆化成一道白光,向前疾飞,残焰见状,嘴角轻轻扬起一个笑容,向织银追去。

    “阿月。”地上啸月正与几人缠斗,刀光纵横,生生地把空气割开了几道口子,空中隐隐有了些吸力,仿佛要将人撕裂开来,织银关心情切,一见这等场景,便忍不住轻轻呼出声来。

    啸月眉头一皱,眼角扫过一个灰色的身影,他到底还是没能瞒得住她,刀气横扫,只听轻轻哧的一声,犹如裂帛,烈潋长老的右手已被齐根切断,鲜血如泉水般喷涌而出,又立刻冻结,瞬间在断臂处结了一层血冰。

    “啸月,算你狠。”烈潋长老不怒反笑,“那你又有没有算出来现在你的老巢已经快被攻破了呢?兵临城下,王却突然不见了,未免会人心惶惶啊。”

    “是吗?”啸月不着痕迹的四下一扫,没看到织银,她应该是直接回去找自己了,那样,就更要速战速决了,“那照你说的,我还真是不应该在这里和你们再多磨时间了,本来是想让你看了千翼的头后再杀了你的,但念在你忍了这么久才叛变的份上,我就让你早走一步好了。”啸月淡淡地说道,语调冰冷,身形却陡然快了一倍,嚓嚓几声轻响过后,原本还在烈潋身边的几人便已身首异处,倒在地上,一阵轻烟过后,雪地里便多了几头狼尸,血淌了出来,顷刻间就结成了冰,凄艳的印着皑皑的白雪,烈潋长老站在一边,冷眼看着啸月,似乎并没把那几人的死放在心上,“你果然比你父亲更出色,只不过,你和他一样,都容易忽略一些东西。”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9 18:53

“死到临头。”啸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将灵离逼入掌心,烈潋轻轻咳嗽一声,纵身扑向啸月,啸月侧身避过,光刀刚欲挥出,身边一个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啸月心头顿时冰冷,立刻收回力道,转头瞪着那一抹灰色,残焰。

    “你在干什么?”啸月冷冷叱道,“你敢伤她分毫?”

    “那你现在倒动一动手看哪。”残焰挑眉回瞪啸月,眼底早已没了往日的恭谨小心,一手紧紧扣着织银的死穴,另一手拿着一柄长剑抵着织银的脖子。

    “现在立刻叫寒刃撤兵,我还饶你一命。”烈潋长老掩饰不住内心的得意之色,傲然对啸月说道,残焰这步棋,险是险了点,不过到最后还真是管用。

    “是吗?”残焰扫了一眼烈潋长老,长剑突然滑下,织银的右手便赫然出现在了雪地里,衬着皑皑的白雪,触目惊心,啸月眼神一凝,杀气陡然间暴涨,烈潋长老看在眼里,脸色也是一变,原本只是让残焰制住织银来威胁啸月,他怎么敢这么激怒他?

    “阿洛死了。”残焰低头看着地上的血,波澜不惊地说道,“我杀了她,洛舞,她竟然暗中效力与你,烈潋,我追到半路才发现,所以,我亲手,就用这把剑,刺穿了她的喉咙,啸月,你看,我为你杀了阿洛呢。”残焰突然抬头,目光里一片死寂,手却仍然死死地抓着织银,织银已是痛得脸色惨白,却还是咬牙努力不让自己晕过去。

    “阿织。”啸月眼底的杀意越来越浓,“你到底想要什么?”最后几乎是吼出了声音,震得烈潋长老耳朵里一片嗡嗡声。

    “我要她也死,你当王,阿洛死了,我是因为你才杀了她的。”残焰突然一笑,握剑的手刚微微动了动,原地里蓦然不见了啸月,还没等烈潋长老回过神来,便已看见残焰那颗兀自带着一抹古怪微笑的头颅笔直超自己飞了过来,就在他愣神的那一刹,一个白色的身影飞奔而来,烈潋长老还只来得及看到啸月略一抬手,自己便也和刚刚自己那一批手下一样,身首异处了。

    “阿织,怎么样?”来不及察看烈潋长老是否已经中刀毙命,啸月一击之后身形立刻硬生生地顿住,一手犹自紧紧抱着织银,“我们回去,马上就回去,已经没事了。”怀里,织银终于忍不住,心头一松,竟生生的痛晕了过去。

    “王。”远处寒刃正匆匆赶来,手中托着一个冰球,晶莹剔透,里面冻着一个狼头,淡黄色的眼眸里透出凶戾与贪婪,一张脸上写尽了残酷与不甘,那正是啸月原先嘱咐过的在那边结束后一定要送来的千翼长老的首级,寒刃生怕路上再突生什么变故,便干脆让扬砂坐镇,自己亲自送了过来,不想一来就看到这么一副景况,原先在路上早早想好的一篇话早被忘到了九霄云外,一时捧着那首级呆立在了当地,不知该说些什么为好。

    “回去吧。”啸月长叹一声,抱了织银起身,“那边怎么样?”

    “一切就和王您想的是一样的。”平静被打破,寒刃总算觉得自己的舌头不是那么僵硬了。

    “嗯。”啸月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往回飞去,手却不由抱紧了织银,千万,你千万不要有事才好。

    “为什么还不好?”尽管外面寒风呼啸,山东内铺了几层厚厚的火狐皮垫,又摆了四个火盆,仍是暖洋洋的,啸月怒目瞪视着面前站着的诚惶诚恐的老人,尽量压低自己的怒火,一字一句地将话从牙缝里逼了出来。

    “这……王,这伤口凝结了残焰的怨气,这,恐怕用药也没什么效果,除非……”那老人小心翼翼地说道,向上偷偷看了一眼啸月的脸色,平叛几乎已经一个月了,织银的伤却一点起色都没有,就连止血也是靠的啸月的灵力,族中几个精于医术的几个老人聚在一起绞尽了脑汁也没想出个什么好的治疗法子,啸月的脾气是一天比一天大了,若再没个治好她的方法,只怕自己以后的日子就难说了。

    “除非什么?有话就快说。”啸月一见他这副吞吞吐吐的样子,火气不由更添了一重。

    “除非,找到驻颜珠,或可根治。”那老人见啸月发怒,不敢再犹豫,也不管会有什么后果,马上说了出来。

    “驻颜珠?你说的是……”啸月一愣,那人马上接过话头,“正是正是,那驻颜珠就是那妲己修炼千年方成的狐珠,相传妲己虽死,可那狐珠尚存哪,又过了这么久,这狐珠得了天地之灵气,更添了起死回生之效……”

    “行了,出去。”啸月不愿再听着老头子罗罗嗦嗦,挥手止住了他的长篇大论。

    “是,王。”老人又行了一礼,退了出去,抬手一摸,额上已密密地出了一层冷汗,还好昨晚几个人商量了一个晚上,才想出了这么个搪塞的理由,妲己死了都多久了?那狐珠怕是早没了,留下的只有越传越玄乎的传说,找不到驻颜珠,错自然不在自己身上了,现在以王对织银的关心程度,也由不得他不信,那老头儿脸上露出一个奸笑,快步走远。

    第二天,雪域狼族就传出了狼王外出的消息,据说是归期不定,留下织银养伤,族中事务暂由寒刃和扬砂代管,本来已经安定下来了,岂知一百多年后,织银却突然留书说去找啸月,便也不见了踪影,好在还有寒刃和撑着狼族一切事物,狼族才不致大乱。

    京城,皇长子府

    “月先生,这计策真的能行?”

    “若殿下信不过啸月,何必苦留啸月住下?”啸月懒懒地坐在椅子里,舒服地翘着二郎腿,扫了一眼正居主座的年青男子,织银还在内房,不知道怎么样了,伤口是不是又疼了,今天要不是皇长子派人来说有要事相商,自己是断然不会出来的,哪知这所谓的要事不过是让他出个主意去灭了水宫,现在自己只想他快点同意了这计策自己好回去。

    “可是,本王堂堂皇长子之尊,要这样岂不是堕了我皇室的威名?月先生何不随本王一起出征剿灭水宫?”那皇长子显然还在犹豫,沉吟了一会,才说出了这么一条令啸月想笑的理由,要出兵也要有理由才对,那水宫在江南虽然颇有势力,却从未做过违反官府王法之事,要出兵剿灭只怕是师出无名罢,还说什么皇室之尊?怕只是不想令自己身犯险境罢了。

    “当今以宽仁爱民治国,水宫地处江南富庶之地,带兵去剿,多有扰民,恐圣上不喜,况且这正是显出殿下爱惜社稷江山子民,不惜以身犯险,顾全大局的机会,殿下又何必推阻?况且有啸月在,定保殿下不损分毫。”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9 18:54

“这……待本王再想想罢。”

    “请殿下好生考虑,啸月就先告退了。”不愿再和他多罗索,啸月站起来拱了拱手,便自顾地走了出去。

    “还请父皇准了儿臣之奏。”辉煌的金殿,皇长子谢沧躬身禀道,左侧站着一个青年男子,锦衣华服,头戴束发金冠,长挑身材,面孔中却尚带了三分稚气,正是小了谢沧三岁的十五岁皇嫡子,谢昭,此时他不急着开口,只在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位兄长。

    “沧儿有此爱民之心,朕甚嘉许,昭儿,你觉得呢?”高高坐在龙椅上的人发话了,似乎是不喜欢谢昭那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皇帝有意把话题往他身上扯。

    “回父皇的话。”谢昭见躲不过,也只得收起了原来的表情,恭恭敬敬地答道,“儿臣以为大哥此计虽好,却不免太过于犯险,况且堂堂皇室,若用此法未免显得太……”咽住下面的话不再说下去,头虽垂着却仍偷偷在谢沧身上一瞟,皇帝把他的小动作全都收在了眼里,心里自然明白他没说出来的意思,也懒得再说下去,这个法子,自己不是没想过,只不过一来的确是太损皇室的面子,二来暂时还想不出既合适又对皇室忠心不二到了此等地步的人来,要不以目前的局势来看,除去太过阴毒这个缺点外,这的确是现下最好的的法子了。

    “好了,你们都先回去罢。”沉默了一小会,皇帝方才开口道。

    “儿臣遵旨。”下面二人齐声答道,慢慢退了出去。

    三个月后,皇长子府接到密报,九皇子谢昭奉密旨离京。

    “月先生,这……您看呢?”谢沧又一次把啸月找来商量对策,父皇看来也是赞同此计的,可为什么不让他去立这个功?

    “殿下不必如此着急。”啸月嘴角甚至带了一丝笑容,“殿下仔细想想,当今此举,甚是有利于殿下呢。”

    “是……是吗?”看到啸月一副大势已成的表情,谢沧似乎是安定了一些,“那,月先生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殿下的意思在下明白,啸月过几天就启程。”啸月站了起来,不想再这里和他多浪费时间,“殿下放心。”

    “月先生办事,本皇子当然放心。”谢沧干咳了几声,“本皇子担心的是尊夫人的病,这个,以尊夫人的身子状况来看,似乎是不宜远行啊。”

    啸月闻言,直直地看了谢沧好一阵子,方才开口道,“殿下美意,啸月代贱内先谢过了。”

    “月先生客气了。”被啸月盯得心里一阵发毛,一见啸月开口,谢沧便求之不得地接了下去。

    “若殿下没别的事,啸月就先行告退了。”

    “月先生请自便。”谢沧口中客气,一直等到啸月走出大厅,方才暗暗松了口气。

    “你一个人去?”房内,织银一袭白衣,坐在搭着灰鼠椅垫的椅子里,虽然脸色苍白,一听到啸月远行,声音不由得还是提高了一个八度。

    “怕什么,不过就是个几年的事情。”啸月安慰地冲她笑笑,继续收拾东西。

    “你爱怎么怎么,我不管你了。”织银气鼓鼓地靠在椅背上,赌气扭过头去不看啸月。

    “好了好了,等我找到了我们就会回去,好不好?”啸月还是温言安慰道,背对着织银,眉头却不由又皱在了一起,找了这么久,却还是没有一点当年那对蝶妖的消息,以皇长子的势力,要真说有找不到的地方就只能是水宫了,不过,从那叫什么流裳的蝶妖身体里散发出来的似乎是不属于她的光芒,真的就是自己要找的东西?

    “去江南也不带上我一块。”织银不吃啸月这一套,仍然小声地在一边嘀嘀咕咕地碎碎念着。

    啸月分明听得一清二楚,却仍是一笑置之,若在从前,二人必是要小小地拌一场嘴的,可现在,自织银十多年前只身过来找到啸月后,两人竟不再像从前那般小吵小闹的了,织银偶尔还是耍耍脾气,啸月每每想还嘴,可一见织银脸色苍白,便什么气话都没有了。

    江南,正值盛夏,水泽的风湿湿粘粘的打在人身上,颇为难受,街上行人甚少,街边小贩的叫卖声甚至还比不上树上的知了,一声声,有气无力地吆喝着,突然街角处奔来一匹红色骏马,马蹄阵阵扬起灰尘弥漫,好在人不多,倒也没引起什么惊慌,路边小店里坐着一个青衫男子,带着一个小厮,一瞬也不瞬地看着马上那个水红色衣裙的女子飞驰而过,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滑过嘴角,青衫少年站了起来,“走吧。”

    “是,少爷。”那小厮赶忙起身,放了一小锭碎银子在桌上,跟在少年身后走了出去。

    “还是墨少爷阔气,一赏茶钱都这么多。”小二一见拿二人出了门,忙跑过去收拾桌子,一边还对趴在柜台后昏昏欲睡的掌柜的喜滋滋地说道。

    “唔,拿来吧。”掌柜的懒洋洋地抬起眼皮,这么热的天气,也亏得这墨家少爷还有在外面逛的闲心。

    “水沁颜拜见前辈。”城郊的小树林里,红衣女子勒住马,跳下来对着早已站在树林里的中年女子朗朗说道。

    “哼,水宫少宫主果然好大架子。”那女子直瞪着水沁颜,“也好,既然你来了,那总能给我个交待。”

    “前辈说什么?”水沁颜睁大了眼睛,“什么交待?交待什么?我娘叫我来不过是让我问前辈一句,前辈为何无故带人偷袭覆水宫?前辈说的怎么水沁颜一句都听不懂呢?”

    “若不那么做,你们水宫仗势欺人,我陆菲仪什么时候能见上个说得起话的正主儿?”陆菲仪冷笑一声,“总也要你们看看,我们河北陆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9 18:54

“还请前辈明示,水宫哪里得罪前辈了?水宫在江南,前辈在河北,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又何来仗势欺人一说?”水沁颜听出陆菲仪话内有因,眉头一皱,干脆把话头挑明了。

    “哼,还装傻?”陆菲仪怒极反笑,“那在下可要好好问问了,我儿子不过是仰慕水姑娘,并没做出什么出格无礼之事,水姑娘又何需痛下杀手?”

    “段天云死了?”乍听得陆菲仪说出这句话来,水沁颜也颇为震动,“怎么可能?”

    “水姑娘现在还装什么糊涂?”陆菲仪一听更是生气,只是碍于水宫的势力,还不敢突然发难,要不以她的火爆脾气,断断容不得让水沁颜说上这么许多话,“俗话说一人做事一人当……”话未说完,一枚银梭突然向水沁颜射去,破空之声大起,水沁颜一愣,不意她居然会突施暗算,危急之中急忙向左一侧身子,银梭堪堪贴着耳朵擦了过去。

    “陆菲仪,我敬你在武林的声望,尊你一声前辈,你怎可如此卑鄙?水沁颜登时大怒,自袖中取出一对分水娥眉刺,郎声说完,也不等陆菲仪说话,精光一闪,疾向陆菲仪刺去。

    “好大胆的小妮子!”陆菲仪一见她出手,刚刚满腔的惊讶又重新恢复成原来的盛怒之情,见她扑来,双手连扬,三枚银梭向水沁颜飞去,水沁颜秀眉微蹙,一手娥眉刺反手一挡,另一手招式不改,仍是向陆菲仪刺去,陆菲仪虽是盛怒之下,一见水沁颜出招,也不由暗赞了一声,收起小觑之心,足间一点,向后飘开三尺,双手不停,连连掷出银梭,竟用上了满天花雨的手法,水沁颜一惊之下,刺向陆菲仪的一只娥眉刺硬生生地收了回来,双手在身前一封,只听当当当几声,银梭已全被打落,陆菲仪不敢大意,又是六枚银梭射向水沁颜,不同的是前三枚银梭去势极缓,仿佛就像有一只手在后面拉住了一般,水沁颜一呆,抓住机会,又向陆菲仪攻去,陆菲仪见水沁颜果真上当,眼中闪过一抹凌厉,“妖女,今天我就要为我死去的孩儿报仇!”叫声甫歇,六枚银梭出手,在前面银梭上一碰,当当数声,说不出的悦耳动听,而前面银梭的速度登时快了速倍,且都改了方向,每一枚都是朝着及其古怪的角度向水沁颜射去,去势之快,以水沁颜的功力绝难躲过,水沁颜一见也变了脸色,河北陆家的暗器绝学果真是名不虚传,心念转动之间,两枚银梭已到了眼前,不及细想,水沁颜手一抬,叮地一声,一只娥眉刺已被打飞,顾不及手上传来的阵阵剧痛,水沁颜急忙向上跃起,又是两枚银梭堪堪从鞋底擦过,而此时最后两枚银梭也正好对准了水沁颜的胸口,仿佛是两人套好了招一般,水沁颜倒像是故意上跳将身子撞上银梭,心中暗暗叫苦,知道今天必不能幸免,水沁颜心一横,手一扬,竟将手中剩下的娥眉刺当成了暗器,狠狠地朝陆菲仪掷去,陆菲仪冷笑一声,“跟我打?怕你还嫩了点。”两枚银梭飞出,本拟打落娥眉刺,忽然一粒石子无声无息地飞来,叮地一声,两枚银梭居然同时落地,陆菲仪不料突生变故,更没想到居然会有人躲在一边偷袭自己竟然不知道,自己来时已经把整个林子察看了一遍了,绝对不可能有人能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而不被发觉,更没想到竟然能有人发出暗器居然不发出一点声响,陆家世代暗器名家,而陆家大小姐陆菲仪的一手暗器功夫更是出神入化,耳力自然也是一绝,自信听风辨形从未出过差错,怎么可能有人能在自己眼皮底下弄鬼?噗地一声,娥眉刺已刺进陆菲仪胸口,直至没柄,陆菲仪只觉脑中嗡地一声,恍惚看见水沁颜身后的树枝上站了一个人,戴一个银白色面具,白衣银发,再想仔细看时,眼前一黑,再无知觉,却没看见对面水沁颜也正捂着肩跌下地来,原本水红色衫子上又添了一抹迅速增大的深红色。

    “姑娘你没事吧。”与此同时,那个坐在茶楼里的青衣少年正好走进林子,一眼便看见了倒在血泊里已然气绝的陆菲仪,和在陆菲仪对面的正挣扎着站了起来去牵马的水沁颜。

    “走开。”水沁颜一回头,轻叱了一声,强忍了肩头的剧痛,上马绝尘而去。

    “少……少爷,要不要……报官?”少年旁边小厮打扮的人早已吓得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了,一直见到水沁颜跑得不见了踪影,方打着颤儿问了一句。

    “报官?报官抓谁?抓我们?”少年回头瞪了那人一眼,收起脸上的惧色,“回去罢,少管闲事。”

    那人巴不得这一声儿,赶紧转头就跑,连自己跑到了主子前面都不觉得。

    “少宫主,您在干什么?”一个小丫头端了一碟糕点近来,见水沁颜还是一个姿势坐在窗前,手里拿着一本书,却一页都没有翻过,不觉有些奇怪。

    “唔?”水沁颜一呆,慌忙合上手里的书,太出神了,竟然连绿影进来自己都没发觉,以前可从来不会有这种的情况的啊,“没什么,放下罢。”指了指桌子,水沁颜走上前来,顺手把书放下,不自然地笑了笑。

    “少宫主怎么了?这几天都魂不守舍的?该不会是在外面遇到了……”绿影依言放下东西,非但不出去,反倒挨近了水沁颜笑道。

    “胡说什么呢,我想谁了?”水沁颜登时大窘,红着脸轻拍了绿影一下。

    “呀,少宫主,绿影可没说过你在想人呀。”绿影立刻嚷了起来,马上却神秘兮兮地又凑近了一点,“那少宫主在想谁呢?”

    水沁颜一呆,不自觉地又想起了那天,那个青衫男子逆光站着,俊朗无双的脸上尚透出几分稚气,,明明已经被吓得脸色发白了,却还要假充镇定地来问自己有没有事,逆光的剪影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但还是觉得他个给人的感觉是那么干净,水沁颜想着,脸却不觉又红了,绿影看在眼里,心下又多了几分把握,轻轻推了水沁颜一下便笑着跑了出去,水沁颜一愣,好半天回过神来,却只看到绿影的一个背影,门被关上,带起一阵风,吹起了桌上被匆忙合上的诗经,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再言……一张画像被吹落下地,画中男子青衣长衫,眉清目秀,俊雅非常,正是水沁颜那日在树林子里碰到的少年,墨家的独生少爷,墨染。

    一个月后,传来水宫与墨家联姻的消息,水宫收并了墨家,墨家的独生少爷入赘水宫,但念在水宫少宫主水沁颜面上,水宫宫主,那个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手腕强硬得令多少男人都自愧弗如的人称水罗刹的女子,仍令墨家一切照旧,墨家虽是大富,但忌惮水宫势力实在是太过于强大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罢了,时光荏苒,很快这件轰动了一时的大事便在江南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中慢慢淡了下去。

    “少宫主,你怎么又跑出来了?”天水宫的花园小径上,一个青衫男子正慢慢地走着,前面一个绿衣丫鬟一眼看见正站在玫瑰花丛中的水沁颜,不由喜呼一声,也不管后面的男子,便笑着向前奔去。

    “染哥哥,你怎么就找到这里来了?”水沁颜闻言抬头,看到那男子,也笑着迎了上来,那绿衣丫头上前刚欲扶她,却被水沁颜轻轻推了开去,“不用,绿影,我还没那么娇嫩。”

    “那也不能乱跑啊。”说话间,那男子也已走到了跟前,挽住了水沁颜,眼神中满是宠溺,“都快要当娘的人了,也不知道要好好爱惜爱惜自己的的身子,成天就知道往外跑。”

    水沁颜低头抿嘴一笑,不再和他耍小性子顶嘴,乖乖地跟了他回房。

    “染哥哥,你想好名字了吗?”扶水沁颜在搭着水墨椅搭的椅子上坐好,墨染刚回身去关门,便听得水沁颜在身后问道,正在关门的手顿了顿,墨染随即回头温言笑道,“你想什么名字就是什么了,我娘子向出来的定然是最好的了。”

    水沁颜脸上一红,刚欲说话,只听得廊上一阵脚步声响,知道定是绿影送点心来了,遂收起原本要说的话,安安静静地窝在椅子里,果然不一时,绿影便敲门送来刚刚做好的玫瑰花糕。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9 18:54

“呀,今天这糕谁做的?”才咬了一口,水沁颜便把刚欲出门的绿影给叫了回来,“怎么突然一下给我换了厨子我都不知道?”

    “这糕不是厨房里做的,是慕姑娘偶然看见绿影在摘花准备给厨房送去,就亲自下厨给少宫主做的,不好吃吗?那绿影这就去倒了。”绿影见水沁颜问起,忙回身准备端盘子出去。

    “谁说不好吃了?这丫头肯定是想拿回去自己偷偷吃,生怕我多吃了一块去了。”水沁颜见绿影会错了意,一边伸手拦住她,一边随口打趣道。

    绿影知道猜错了,忙的一笑跑了,水沁颜在后面咬着帕子吃吃地笑着,墨染坐在一边,只定定地看着水沁颜,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水沁颜一回头,他便又是那个似乎永远都不会褪色的温文尔雅的笑容挂在了脸上,只叫人觉得刚刚他那表情不过是幻觉而已。

    “听说少宫主夸我那糕呢,流裳荣幸之至。”绿影刚走了不久,就见流裳一头笑盈盈地跨了进来,水沁颜一愣,这整个水宫上下,走路能不被自己听到的人除了娘亲,就只有流裳和慕华了,当初碰到他们的时候还只是觉得投缘,到后来娘亲居然留他们住下了,看来他们也的确是有过人之处的,至少流裳这轻功就在自己之上了。

    “裳姐姐这玫瑰糕是怎么做的?改天也教教沁颜吧。”

    “这个容易,哪天我去教给你的厨子就是了,值得费这个功夫去学它?”流裳一面笑着,一面在水沁颜身边坐下,墨染知她们二人有话要说,起身关上门就出去了,水沁颜就似没看到一般,也不留他,也不问他,由着他去了。

    “墨少爷。”墨染一径走到刚刚水沁颜站着的玫瑰花丛中,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小丫头走到他身边,轻轻唤道。

    “都弄好了?”墨染头也不回地沉声问道。

    “是,少宫主让我来请您回去了。”那丫头突然大声说道。

    “嗯。”墨染点点头,往回走去,那丫头赶忙跟上,一路无话。

    “染哥哥,走吧。”水沁颜早等在门口了,一见墨染回来,忙笑着迎了上去。

    “嗯。”墨染含笑扶了水沁颜,二人一同往水罗刹的住处走去,虽然说了沁颜有了身子不必每天早上去问安,但每天晚饭还是要去和水宫宫主,水罗刹一起吃的。

    “娘。”晚饭早已摆了上来,水刹罗正坐在居中的椅子里,玩着自己的指甲,水沁颜紧走了几步,笑着叫了一声。

    “嗯,坐吧。”水刹罗微微抬了抬眼,示意他二人坐下,自己却先坐到了主位上,墨染还是先等水沁颜坐好了,这才落座。

    “颜儿,再坐会儿再回去。”一时饭毕,水沁颜刚欲同墨染起身,水刹罗突然开口道,“阿染你先回去罢,顺便叫汀湄把慕公子和慕姑娘请过来。”

    “是。”墨染恭恭敬敬地起身应道,对于这位岳母的手段,自己还是清楚得很的,看她收并墨家就知道了,干净利落,又快又不留人话把,仿佛只是一夜之间,位居江南首富的墨家就从此人间蒸发了,现在的墨家不过是个名存实亡的空壳子罢了。

    “嗯。”水刹罗颇为满意地点点头,眼角都不瞟一眼墨染,只微微笑着看着水沁颜,仿佛就像看着年轻时候的自己,不过,颜儿好像生得也有几分像她爹爹,尤其是鼻子,又高又挺。

    可是,自己怎么还会想着他?那个伤透了自己的人?水刹罗眼神一凝,嘴角的笑容也瞬间消失。

    “宫主今天找我们有什么事?”水沁颜正想找点什么话说,恰巧流裳和慕华也到了门口,人未到已先闻声,水刹罗收拾好心情,重新笑着让水沁颜区开门。

    房内,墨染整独自坐着,对着面前的烛火发呆,东西倒是送出去了,算算时间也该到了,但照现在来看,水宫应当还有一座秘密宫殿,应该是作退路之用,似乎只有水刹罗和颜儿两个人才知道,可是,真的要去找出来么?颜儿毕竟有了自己的骨肉,难道,真的只有这一个办法?咬了咬嘴唇,墨染从袖内取了一张薄如蝉翼的制片,刚提笔写了几个字,想想似乎不妥,又对着火烧了,窗外静悄悄的,所有人都被支开了,屋内甚是凉爽,只有那一声声的蝉鸣,还提醒着这是一个燥热的盛夏时节。

    “开始心软了?这人果然做不得大事。”啸月看完手中的东西,仍将它卷好,手指一弹,那纸便自动向后飞去,借着夜色,朦朦胧胧的甚是看不清楚,纵有人见了,也只当是夜间的飞虫,还是不到时候,已经两年了,于水宫的上下构造运作情况自己已是十分清楚了,却也佩服那个女人,是怎么一个人建立了这么个庞大的组织还把它管理得井井有条?水宫就像一株大树,根系错综复杂已深入了整个江南,要想除去,就只能连根把老巢挖掉,不过似乎还没到火候,啸月想着,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且再让他过上三五年的好日子,自己就有把握能一举灭了水宫,然后找到那两个人,和阿织回雪域去,也有好久没回去了,怪想那里如刀割般锐利的寒风的,江南的风太温润了,呆久了人变懒的。

    “沧儿你看呢?昭儿的意思是劝降,你看这事有几分把握?”金銮大殿上,皇帝手中拿着一份新送上来的密信,抬头看着谢沧。

    “据儿臣所知,皇弟在那已有二女,劝降虽是美意,可未必那水宫就真肯,一个不好,伤了皇弟,倒是不好了,况且江湖之人,说的话又有几分可信的?”谢沧垂下头,恭声答道。

    “沧儿说的也是,劝降虽然不会多有杀伤,但万一不成,反倒是逼着水宫造反了,况且我们的兵力还……”皇帝沉吟着,不觉将信随手搁到了一边,“况且那两个女孩儿……”

    谢沧把皇帝的犹豫全收进了眼里,心下冷笑一声,昨天自己刚收到月先生的信,看来这皇位,定是非自己莫属了,“儿臣斗胆,恳请父皇让孩儿带兵去剿灭水宫,儿臣定当不让父皇失望。”主意已定,谢沧突然朗声说道,眼神坚定决毅,皇帝一愣,随即挥了挥手,“你且先回去,待朕再想想。”

    “儿臣遵旨。”谢沧低下头,掩住眼底的得意之色,慢慢退了出去。

    看来也这能这么做了,端坐在龙椅中的人待谢沧出去后,不觉长叹一声,“来人,传朕旨意,调禁卫军三千人,由皇长子带领,五日之后,巡游江南。”声音空旷地回荡在空空落落的大殿上,不带一丝犹疑,如果他连这么一点心都狠不下来,那他又有什么资格继承大统,来坐镇这天下?

    “娘,你……”水沁颜早上刚刚起床,听得绿影来报的消息,惊得连脸都顾不上洗,便匆匆忙忙地往水刹罗的院子跑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9 18:55

“果然朝廷还是顾忌我们,只是居然等了这么久才动手。”水刹罗看着女儿,“回去收拾一下,我们明天就走。”

    “可是……”水沁颜还欲再说,水刹罗却挥手示意她出去,“好了,不要多问了,明天我们直接从弱水宫走,朝廷不可能找到我们的。”

    水沁颜默默无言地退了出去,娘一手创建的水宫,难道真的说没就没了?难道真的就那么容易放手?娘难道不会舍不得吗?为什么不博一博呢?难道真的没赢的希望吗?

    “颜儿,怎么了?怎么脸都不洗就跑出去了?出什么事了?”一路走回自己房间,墨染见水沁颜脸色不对,心下不觉有些不安,她,该不会知道了些什么吧。

    “没什么,阿袖和阿霜呢?”水沁颜顺口敷衍道。

    “绿影跟着她们,应该是去花园了。”墨染见水沁颜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心知必有大事发生,索性牵着水沁颜进房,关上门,“颜儿,到底出什么事了?”

    “染哥哥,收拾一下东西,娘说我们明天就走了。”

    “走?出了什么事要到非走不可的地步?”墨染不自然地笑笑,不可能吧,使她们知道了?还是……不可能的,她们不可能知道的,若是知道了颜儿怎么还会让自己和她们一起走?照水刹罗的性格自己是必死无疑的,况且,自己明明说的是……摇摇头,墨染追问道:“到底这是怎么了?”

    “染哥哥,朝廷发兵来水宫了啊。”水沁颜看着窗外,唤来一个丫头,让她把阿霜和阿袖带过来。

    “什么?”墨染顿时大惊失色,手一抖,茶壶一歪,茶水泼得满桌子都是,顺着雕花的牙子一滴滴掉下来,清脆地在白玉砖的地板上响着,“你……你是说,朝廷发兵了?”

    “怎么了染哥哥?就算朝廷发兵又怎么样呢?他们反正找不到我们,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水沁颜冲他一笑,反手握住墨染,“染哥哥你手怎么冰凉?叫绿影来收拾一下桌子吧,颜儿饿了。”

    “唔,唔。”墨染含糊应着,心下惊疑不定,难道是京城出了什么变故不成?难道他已经动手了?不可能啊,这么大的事自己没理由一点风声都听不到的,还是……也不会啊,不会把自己的话置之不理的,没这么快的,总还会让自己有准备才会动手啊,怎么会这样?

    一天在猜疑中很快过去,水沁颜也没了别的心肠,收拾好东西,难得地疾言厉色地交待了红袖和红霜一大篇话,墨染也不去理会,只呆呆地坐着,水沁颜只当他是被这陡生的变故吓着了,安慰了几句也就自顾地又照管别处去了。

    “染哥哥,该睡了,明天一早就走了。”忙乱了一天,水沁颜见墨染还是早上的那副样子坐在凳子上,不觉有些奇怪,走过来拉了拉他的袖子。

    “嗯?哦。”墨染一呆,回过神来。

    “染哥哥,你在想些什么?都一天了。”水沁颜不放心地摸摸他的额头,“别是哪不舒服吧。”

    “没,没什么。”墨染避开水沁颜,站了起来,“睡吧。”

    “嗯。”水沁颜点点头,刚欲叫绿影进来铺床,门却突然被大力撞开,“少……少宫主,快……快跑。”一人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正是绿影,“官,官兵已经,已经快打进来了。”

    “什么?”水沁颜大惊,怔在了当地,今天早上收到的还只是逝水宫和寒水宫被攻破的消息,怎么就一天工夫,连覆水宫都……

    “宫主叫您快去呢。”绿影见水沁颜不动,急得连声催促道,“现在是一刻都耽误不得啊,天水宫也撑不了多久了。”

    “怎么可能?”水沁颜反应过来,忙拉了墨染,“阿袖和阿霜呢?”

    “宫主说了,汀湄去接了她们了,绿影等下还要去接两位小姐和汀湄呢。”

    “那你快去。”水沁颜听得是母亲做主,安心不少,匆忙推了绿影一把,拉着墨染跑得没了踪影。

    “颜儿你这是去哪?”墨染被水沁颜一路拉着飞跑,却又不是往水刹罗的住处去,心下不觉奇怪。

    “娘应该在等我们了。”水沁颜匆忙间来不及细说,只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话,算是回答。

    那就应该是去弱水宫了吧,墨染不再多话,还好,还好当时……

    “娘。”正走神间,突然水沁颜喜呼一声,墨染一抬头,见水刹罗正只身一人站在天水宫恨水阁门前,白衣垂地,罗袖微摆,整个人笼在夜色之中,面色平静安宁中带着睥睨天下的傲气,一如平常。

    “走吧。”水刹罗朝水沁颜微微一笑,反手推开了恨水阁的门。

    “那……”水沁颜张了张口,却见水刹罗已转身走了进去,也只得咽下原本想问的话,跟了进去。

    “什么?”墨染一呆,难道弱水宫的入口,竟然就是在这个几乎没有任何禁忌的恨水阁里?这么显眼?自己都不知道来过多少回了,不过是一间很普通的小楼,放的也不过就是些有了年头的东西,做工也不算太精细,看上去就像胡人的毡帐,箱子里放的也就是些手帕香囊之类,什么奇怪的地方都没有,水刹罗把这么重要的入口就放在这里,怎么可能放心得下?

    “阿染,想些什么呢。”突然水刹罗低声喝道,震得墨染一惊,回过神来,只见自己所站的地面竟然突然陷下去了数寸,面前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石洞洞口。

    “走吧,染哥哥。”水沁颜见墨染又在走神,叹了口气,轻轻在墨染背上推了一把,“这里就是弱水宫的入口了,既叫了弱水宫,自然就是在地底的了,有什么好奇怪的?”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9 18:55

墨染闭紧了嘴,一言不发地走在水沁颜身边,心里突然闪过一丝不祥,应该,她们应该不会发现的吧,下了地洞,水刹罗摁了一下石壁上不知哪一处的机关,那地板又自动升了回去,洞里没有烛台,水刹罗随手晃亮了火折子,墨染这才勉强看清了前面数寸的地方,走了约莫一盏茶时分,才隐约可以看到前面透出一丝光亮。

    “娘,到了吗?”水沁颜看了看前头。

    “嗯。”水刹罗淡淡应道,指风轻弹,火折应声而灭,几缕火星飞出,点燃了前面的壁灯,周围一瞬间亮了许多,桔黄色的火焰一晃一晃,印得几人的脸也暖暖的。

    “我们要在这里住上一阵子再走吗?”水沁颜看着面前的景物,原来这就是弱水宫,以前自己也只知道入口的所在,但毕竟事关生死,娘亲口吩咐了数次不到万分紧急的关头,万万不可进来,自己见娘也从未进来过,也就不多涉足,这还是第一次见,原以为弱水宫会和天水宫一样也是建得富丽豪华和水晶宫似的,却没想到是这个样子,一个小水塘,里面游的是最普通的锦鲤,一架小水车悠悠地转着,一派安宁祥和简单至极之景,就是那间大大的毡帐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的,“娘,我们……”脑袋转了一圈,水沁颜刚想对水刹罗说些什么,一转头,却见水刹罗的目光竟变得十分奇怪,痴痴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口中喃喃念着一些听不清的话,双手笼在袖子中,凝神一看,那袖子竟在微微颤动着,水沁颜心中顿时大为奇怪,难道,这里会和爹爹有关系?娘从来都不说爹爹的事,自己偶尔想起来问起也总是以一句已经死了轻描淡写的带过去,然会就会岔开话题,这里到底是……念头还没转完,毡帐帘子一掀,居然走出两个人来。

    “谁?”水沁颜还在发愣的当口,只听水刹罗一声轻叱,脸上瞬间恢复了平日里处理大小事务的淡漠戒备之色,身边墨染一看清其中一人,脸色却霎那间变得惨白,悄悄向后退了一步。

    “皇弟这几年还真是辛苦了。”当先一人一身月白袍子,领口处滚着金边,轻袍缓带,面如冠玉,满意地看着墨染的反应,平平淡淡的语气中透着三分关心,还夹杂着一丝幸灾乐祸,“真是委屈皇弟了。”

    “你,你说什么,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乍听得这话,墨染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跳了起来,浑身冰冷,手心额头上密密地出了一层冷汗。

    “皇弟你怎么了?离开京城这么久,该不会是连我这个皇兄都不认得了吧,我是皇长子谢沧啊,你是谢昭,我唯一的弟弟,皇九子哪,皇兄这次能这么快的攻下水宫,还不都是皇弟你的功劳,要不是皇弟你把水宫的布局和具体位置都详详细细地送出来给我,这次我又怎么能这么顺利呢?为了攻下水宫,皇弟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来布这个局,现在皇弟该不会是真的忘了自己根本就不姓墨吧。”

    “墨家的独生少爷?”水刹罗侧头冷冷扫了一眼脸色发白的墨染,还是继续盯着谢沧,“水宫能得两位皇子亲临,真是莫大的荣幸,嗯?颜儿,你说呢”

    “你……娘”水沁颜一见墨染的脸色,心下也不由信了八九分,但犹自存着最后的一丝希望,“娘,先别……”话未说完,只听哧地一声轻响,水刹罗的双手仍是笼在袖中,似乎是从没动过,目光也还是牢牢钉在谢沧身上,墨染胸口却瞬间开出了一朵血色的花来,在火光的印衬下,甚是妖艳惊心,水沁颜转头看着墨染,一脸的讶异,手刚刚伸出一半,却又突然被烫到了似的缩了回来,“告诉我,他说的不是真的,对吧。”

    “我……”墨染抬头对上水沁颜慌乱的眸子,血飞快的沁透了青色的长衫,打在地上,“对不起。”

    “为什么,为什么呢?”水沁颜就似没听到一般只管自顾的喃喃自语,美目含泪,左手一翻,突然拔出了左袖中一直笼着的一柄精钢打就的娥眉刺,恨恨的刺向墨染的胸口,一下犹觉不够,又拔出来连着刺了十几次,墨染咬紧牙关,站在当地,不让自己倒下去,“为什么,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你不解释,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说,为什……”水沁颜突然掷下娥眉刺,抱住墨染大哭了起来,“你是墨染,告诉我,你是墨染,是墨家的独生少爷,你不姓谢,不姓,你为什么不说清楚,为什么啊!”水红色的衣服上沾满了墨染胸口如泉般不停汹涌而出的鲜血,水沁颜白玉般的脸上血水与泪水交错纵横,看上去早已不是平日里那个貌美如花天真烂漫的女子了。

    水刹罗不理女儿,只冷冷的看着谢沧,“沧皇子好本事,居然连这里都找得到。”

    “那还是要多谢皇弟的消息了。”谢沧一笑,似有意似无心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默立无言的啸月。

    “只怕沧皇子就带一个人来还是拦不住我们母女的吧。”水刹罗勾了勾嘴角,最后一个话音刚落,原地已不见了她的踪影。

    谢沧只觉一阵冷风扑面,身后啸月抬手一挡,已经抓住了水刹罗的一只娥眉刺,水刹罗心下暗惊这人好快的身手,面上却不动声色,手一松,毫不犹豫地放掉那柄娥眉刺,精光一闪,另一柄也滑出了袖子,自出道以来,江湖上还从来没人看到过水罗刹两柄娥眉刺同时出手,没有人能比得过她迅捷无比的身法还有那心狠手辣的手段。

    “真是不知死活。”啸月嘴上冷哼一声,心里却也暗赞这女子果然反应迅速果决,颇有王者风范,只可惜投错了胎,没生成男儿身,右手顺势拿了刚刚抢下的娥眉刺随手又是一挡,水刹罗只觉整个手臂一阵酸麻,一个握不住,左手娥眉刺叮的一声,也掉到了地上,脸色一变,水刹罗不敢再多作停留,足见一点,全速向后退去,啸月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左手一扬,一道白光飞出,水刹罗只觉背心一凉,低头一看,却只看到自己从脖子以下竟只余下了一只左臂,其他地方竟然变成了空空荡荡的一片,水刹罗心中顿时一片空白,扭头疑惑的看了一眼啸月,脑中闪过最后一个念头,世上竟然有这等人物,为什么自己会不知道?他,到底是谁?头颅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凤眼圆睁,犹自紧紧盯着啸月。

    “娘!”水沁颜一抬头,正好看到这最后的一幕,不禁惊呼一声,刚刚的满腔哀怨顿时被抛到了九霄云外,纤手一抹,拾起地上满是鲜血的娥眉刺,双刺并出,一霎间变换了六种招式,攻到啸月面前,竟是拼了命的打法,谢沧一惊,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啸月冷冷一笑,右袖一摆,光影闪动,水刹罗的娥眉刺已插进了水沁颜胸口,余力不衰,那两柄娥眉刺直带着水沁颜向后飞去,把她钉在了石壁上,一丝鲜血慢慢从水沁颜嘴角滑下,混着她满脸的鲜血,倒也看不太清,“娘,染哥……”水沁颜努力张了张嘴,吐出一句谁也听不懂的含混不清的话,头便永远的垂了下去。

    “月先生果然好本事,本王果然没有看错人。”谢沧在一旁看着啸月干脆利落的就解决了水宫的首领,伸手掸了掸袖子上不小心被溅上的几滴血,开口赞道。

    “王爷过奖……”话未说完,啸月突然眼神一凝,那个气息,刚刚还没有的,和那两个人……一样,对,没错,是他们。

    “月先生?难道……”谢沧见啸月话说了一半却突然停下,还以为是另有余孽未清或是又突生了变故,难免有些紧张,心下也在暗自悔恨没带上几个自己真正靠得住的亲信来这里,现在自己的生死就全在啸月的一念之间了。

    “闭嘴。”啸月冷冷瞪了谢沧一眼,低声斥道。

    “你……”谢沧顿时大怒,但又很快压住了怒气,竟真的闭上了嘴巴。

    啸月索性闭上眼睛,仔细感觉着那道妖气的来源,越来越近,越来越明晰,就在弱水宫外面的水池边上,正在越离越远,啸月眉头一皱,飞身向前掠去,似乎已经完全把个谢沧当成了空气。

    “华哥哥,我们干吗把她们留在下面?我们带着她们走不是更好?出了这里又有谁能找得到我们?”外面,慕华正拉着流裳快步向门口走去,官兵还差着三道门才攻进来,流裳对慕华匆匆把自己拉出来的决定还是十分不解,“阿颜和宫主都亲口托付我们定要保得她二人周全,华哥哥你现在是……”

    “别说了,他追上来了。”慕华来不及解释,只转头对流裳轻轻说了一句。

    “他?你是说啸月大哥?”流裳用力吸了吸鼻子,奇怪地对慕华说道:“那不正好?啸月大哥应该会手下留情的,华哥哥不不等等啸月大哥和他商量一下,跑什么?”

    “等我们跑得掉再跟你解释,我们一走他们反倒找不到她们二人了,好快的速度。”啸月一皱眉头,四下里看看,见周围没有人,背上突然生出一对纯白色的蝴蝶翅膀,拉着流裳飞了起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9 18:55

流裳见慕华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也猜出这事定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一对纯黑色的蝴蝶翅膀也从背上伸了出来,一阵风从慕华身边呼啸而过,流裳顿时伶伶地打了个寒颤,慕华无法,只得落了下来,看着气定神闲地站在自己面前的啸月。

    “没想到再见二位都隔了这么久了。”最后还是啸月先开了口,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就像雪域里刮起的寒风,凛冽而刺骨。

    “是啊,啸月大哥那时不是有事回去了吗?事情办完了吗?怎么不见银姐姐?”流裳见慕华一直不说话,只得笑着出来打圆场,“啸月大哥怎么也有兴致到这里来了?我和华哥哥刚刚还……”

    “裳儿。”慕华突然出声打断流裳,“真是好巧啊,月先生,还是月先生从一开始就在注意水宫了呢?找到弱水宫的位置看来也是月先生的杰作了吧,恕在下愚笨,除了月先生,在下实在是想不出还有谁有那么大本事连那么隐秘的地方都知道得这么清楚。”

    “华兄客气了,我不过是暂时位沧皇子办事而已,就像华兄不也是暂时效力于水宫一样?”

    “怕我二人和月先生还是不同罢,我们不过是暂住水宫,受宫主之托要保得二位小姐周全,哪比得上月先生在沧皇子旗下飞黄腾达?”

    “华兄真是太抬举我了。”啸月眼底闪过一丝暗怒,就凭区区一个谢沧,能让自己俯首帖耳?那也未免太小看自己这个雪域狼王了,要不是遍寻他们两个不获,自己根本就不会去投靠谢沧,借助他的势力,那么一个没有容人之量的小心眼又胆小没担当没决断的人,怎么可能让自己对他称臣?

    慕华一直紧盯着啸月,一见他脸色微微变动,全身便马上绷紧了弦,自己和裳儿的修炼毕竟还是比不上他,只能拼全力接下一招再趁机溜走,要不就再也别想全身而退了。

    啸月也清楚慕华心里打的什么主意,话音刚落,蓦地一掌,向慕华拍去,慕华急忙抬袖,张起一个结界把啸月的光刀挡了下来,顺势拉了流裳向里飞去。

    啸月眉头一皱,看来自己是低估这对蝶妖的实力了,居然可以挡住自己的七成功力,想也不想,啸月手又是一抬,已使出了全力,只听咔嚓一声,慕华刚刚设的结界应声而碎,流裳回头刚来得及看上一眼,就只觉眼前一花,心口微微疼了一下,低头一看,自己胸口已经裂了一个大口子,要不是还有个结界在中间挡了一下,只怕自己就是和水刹罗一样的结果了。

    “裳儿,怎么了?”慕华只侧头瞟了一眼流裳,顿时大惊失色,手上加劲把流裳整个抱在怀里,速度一下子慢了下来。

    “血?”流裳也怔住了,抬手接住一捧正在不断往下淌的红色,“我怎么流血了?”

    “裳儿!”慕华顿时急得脸色苍白,左手一扬,又张起了一道结界,只要再一点点时间,一点点,就可以出去了。

    啸月冷笑一声,自自己接管狼族以来,还从来没有过猎物从自己手掌心里跑出去的先例。当下双手齐挥,一掌劈碎结界,另一手突然暴长,直直地插进了流裳后背,慕华只听得喀嚓一声轻响,一团玉光刚从流裳身体里飞出,便马上被啸月抓在了手里,“她活不长了,好好陪她吧。”丢下一句话啸月不多停留,转身就走,慕华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他要的,就只是那个东西?那说出来就好了啊,又不是什么性命交关的物件,为什么一定要杀了裳儿?

    “华……哥哥。”怀中的人突然动了动,慕华赶忙低头,“我是不是快死了?”

    “胡说!”慕华心中忽然一凉,她的灵珠已经碎了,但仍然嘴硬斥道:“你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

    “是吗?”流裳笑道,嘴唇却已经开始变得苍白,“我知道的,华哥哥,我的灵珠已经碎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杀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没有,我们什么都没错,错就错在不该碰到他们而已。”慕华一时只觉万念俱灰,能做的似乎就只有紧紧的抱住流裳,仿佛这样她就可以不死,自己就可以一直陪着她,地老天荒。

    “那……是为什……”一句话还没说完,流裳突然浑身颤抖起来,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身体终于变得透明,一阵风吹来,便随风散了。

    “裳儿!”慕华看在眼里,心痛如绞,仰头大叫一声,突然双手向前一分,硬生生将面前空气撕裂开来,露出一个口子,里面只看得到是黑沉沉的一片,那里是黄泉地府,一切鬼魂最终的归属。

    “你真的想清楚了?不后悔签下这个?现在你还有时间反悔。”冥王身边浮着一张薄如蝉翼的纸,随着冥王的步子一起飘到在黑石砖上跪着的慕华身边,“不悔?”

    “不悔!”慕华斩钉截铁地说道,一抬头,却见冥王脸上竟是一种非常古怪的笑容,但话已经说出口,收不回去了。

    “那好。”冥王一拍手,那张纸落下来,正正的掉在慕华面前,“签了他,把东西给我就可以了。”

    慕华想也不想,手一伸,在纸上印了一下,吐出一颗光华四射浑圆的珠子,冥王微微一笑,将珠子收进怀里,“你放心,她不会死,我会用你的生命来重塑她,你投胎以后会碰到她的。”

    “多谢陛下。”慕华俯身再拜,冥王轻轻咳了一声,早有候在一旁的冥差将慕华带了下去。

    “幽火,她呢?带来了吗?”冥王将那张纸收进怀里,回头对站在自己桌案边的人问道。

    “已经在殿外等着了。”那人面无表情地答道,一边走出去,不多时就只身走了回来,手指上停着一只纯黑色的蝴蝶,翅膀微微颤动,冥王眉头一皱,手一抬,一道白光打在蝴蝶身上,蝴蝶顿时飞起,化成一个黑衣女子,流裳。

    “听说才你喝了一半的孟婆汤,就把碗给砸了?”冥王看着面前的女子,似笑非笑地问道。

    “我不要死,也不要忘记以前。”流裳一字一句清楚地说道,“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杀我?我恨他,我恨他们,我恨所有的人。”

    “行了行了,你恨谁我管不了,不过我倒是可以让你重生。”冥王见这种鬼已经见得太多了,一听见流裳这个开头就头大,赶忙开口打岔。

    “真的?”流裳的注意力果然立马就被引开了。

    “只要你签了这个。”冥王说着,面前案上的一张纸自动飞到了流裳身边,“看清楚再决定。”

    流裳看也不看,拾起来就准备按手印。

    “陛下说过了,要看清楚,如果你重生之后和他的结局还是一样不能在一起,就要永远留在彼岸花丛中了。”幽火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流裳就似没听到一般,手已经按到了纸上。

    “好!”冥王不着痕迹地瞪了幽火一眼,幽火却装着什么都没看到,若无其事地走下去将那张契约拿了上来。

    “呼,终于有事做了。”冥王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站起来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好无聊啊,走吧。”

    流裳看了幽火一眼,又重新化成蝴蝶,跟在了冥王身后。

    黄泉河畔,以弱水黑土作躯,以黄泉河水为血,以驻颜狐珠为命,等到慕华投胎长大后,流裳,重生。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9 18:56

红 袖 篇

    我最后一次见到父亲,是在弱水宫的密道里,我和阿霜躲在里面,我捂住了她的眼睛,不让她看到是外婆亲手杀了他,他是叛徒,是让母亲哭泣的人,是害死母亲和外婆的人,是一手毁了我们的家的人,可是,他是父亲,我们的亲生父亲。

    不可否认,他对我们很好,对母亲也很好,相敬如宾似乎只能用在父亲身上,母亲经常耍耍小性子,却从来都没见父亲生过气,他总是温文尔雅地笑着,一袭青衫,让人一见了就会想起谦谦君子,温润如玉那几句话,但他不是君子,他骗了我们所有的人,他不是我们认识的他,他不是墨染,他是皇室的嫡子,皇九子谢昭。

    我做梦都没有想到我和阿霜居然会跟皇室扯上关系,当然,这些都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那天绿影把我和阿霜藏在密道里,托了慕姨和慕叔叔照顾我们,自己走了,母亲死后,他们也走了,我知道他们是为了替我们引开那个人才离开的,甚至可以说,那不是人,没有人会那样干脆利落又血性无情的杀人,只一招,就杀死了母亲,我怕,我第一次感觉到害怕,那个人杀人时所散发出的冷冷的杀气,就算我是躲在密道里也能很清楚的感觉得到,不寒而栗。

    我讨厌这种感觉。

    三天后,我和阿霜出了密道,没有再回去看一眼,哪怕就一眼,我不想让她看到水宫那一片狼藉的样子,繁华昌荣在一夜之间就变成了断井残垣,她受不了的,虽然我也只比她早出来了几分钟,但我还是姐姐,娘亲不在了,我要开始保护她了,我已经不可能再变回那个水宫中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了,那个时候,阿霜总是喜欢跟在我身后,扯着我的衣角,用她那无比清澈的声音叫我姐姐,“姐姐,我们去摘花吧。”“姐姐,今天我跟你一起睡好不好?”“姐姐,假山上有个鸟窝我们去看嘛。”“姐姐,姐姐……”

    我想永远听到她这么叫我,我永远都不想看到她难受,我想她永远都是那个在花园里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不受任何的委屈,那天牵着她走出密道的那一刻,我对着迎接我们的第一缕阳光,发誓,从今以后,我水红袖,即算穷尽我一生之力,也不要再让阿霜的脸上出现一点点的愁容。

    我们一路乞讨到了京城,我很惭愧,我没有那个能力让她吃好睡好,甚至连到哪去我都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算一步,阿霜不怪我,睡觉时总是蜷在我怀里,用她那无比清澈的声音叫我姐姐。

    我们到京城的第一天,下雪了,鹅毛大雪,从空中扯絮般不停地掉下来,我搂紧了阿霜缩在街角,借着厚厚的砖墙挡去一丝冷风,真的很冷,我的手已经没了知觉了,街上人很少,偶尔有一两个人经过,都是裹紧了身上厚重的棉袄,缩紧了脖子,匆匆走过,连瞟我们一眼的功夫都没有,生怕多吹了冷风。

    “呀,轻颜,你看,那边是什么?”就在我已经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的时候,一个清脆的童音传了过来,一个锦帽貂裘的小男孩粉妆玉琢地站在大雪里,旁边一个丫头模样的女子为他撑着伞,一双漆黑的眸子正忽闪忽闪地朝我看过来。

    我回看他,这孩子,非富即贵,良久,他忽然笑了一声,“轻颜,带她们回去,去帐房开银子。”说着,自己从轻颜手里拿过伞撑着,那叫轻颜的丫头应了一声,男孩转身去了。

    “你们两个,跟我来。”轻颜一直候到那男孩转过街角,方走到我们面前,俯身拉起了我,“好冰。”她微微皱了皱眉头,“走吧,我们府就在左近,几步路就到了。”

    我低头看了看阿霜,她正眨着眼睛看着我,我冲她笑了笑,以后总算是有着落了。

    “王管家。”走到一个大门前,轻颜上去敲了敲门,提着声儿叫道。

    “哎,来了来了。”里面一个声音匆忙应道,我只听得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响,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小缝,“颜姑娘回来了,快进来吧,看这天冷的。”

    “你们俩,快点。”轻颜且先不忙进去,回头招呼了我们一声,我赶忙拉了阿霜跟上。

    “颜姑娘,这是……”

    “小皇子回来了吗?”轻颜反问道。

    “刚刚已经回来了,只嚷冷,已经回房烤火去了。”王管家笑道。

    “小皇子在路上碰到的,吩咐我带回来,王管家你看着给她们个事做吧。”轻颜口里说着,一边把我们俩往前推了推。

    “好好好,没问题没问题,颜姑娘就放心吧。”王管家一听是小皇子亲口说下的,忙不迭地一连声应道,“天冷,颜姑娘先进去暖暖吧。”

    “那就有劳王管家了。”轻颜巴不得这句话,客气了一句,也匆忙走了。

    “你们先进来,这么个天气,还穿这么单薄,快进去喝口热汤再说。”王管家见轻颜一转身,连忙对我们说道,领着我们进了大门旁的一间小房子,赶着叫他女儿煮了一大碗姜汤给我们喝了,又烧了一桶热水,找了两套干净的旧衣服让我们换上,我转头看了看阿霜,她脸上总算是有了点血色,我稍微放了点心,还好娘亲从小开始就教我们练武了,现在还不至于冻出病来。

    “你们叫什么?”正自出神间,王管家已经开口问道。

    “红袖。”我想也不想,指着阿霜说道:“她是我妹妹,红霜。”

    “我……”阿霜张了张嘴,刚想说话,我马上回头看了她一眼,她便乖觉的把想说的话全咽了下去。

    “怎么了?”纵使她的动作极小,王管家还是注意到了,笑着向她问道。

    “我们会很努力的干活的,你别赶我们走好不好?”红霜倒也反应快,一见我示意便马上改了口,还很配合地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9 18:57

王管家不由失笑,拍了拍我的脑袋,嘱咐我们今天先好好休息,说明天再给我们派事情。

    我拉着阿霜的手,恭恭敬敬地退在一旁,王管家自出去叫了一个小丫头进来带了我们去下房休息。

    接下来的日子倒是平静了许多,我和阿霜每天只要跑跑腿打扫打扫院子,闲得很,似乎人们已经将我们完全忘了,那个在雪地里把我们带回来的小皇子更是不见了踪影,我每天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去我们打杂的小院子东北角的柴房边练武,娘亲交给我的一本图谱,我们水家家传的娥眉刺,我收了起来,不让阿霜练,对于我们来说,当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会过得更开心,我想让她忘了过去,而我不能,我是姐姐,我不能忘,我要知道为什么外祖母要杀了爹爹,我要知道那一切事情的始末原由,我要报仇,为娘亲,为外祖母,也为了水宫的上上下下,我不能容忍有人在毁了我最喜欢最珍视的东西后却仍可以高枕无忧的活在这世上,所以,我不能懈怠,绝不可以。

    “你,过来。”一日,我正和阿霜在水池子边洗衣裳,突然又听到了那个稚嫩的声音,我疑惑地转头,果然看到小皇子站在院子门口,身边还站着一个黑衣男子,我甩甩手走了过去,“红袖参见小皇子。”

    “冷先生您看她怎么样?”他不理我,只对着身边的男人说道,语气说不上恭敬也说不上无礼,甚至是有些淡漠。

    那人扫了我一眼,突然劈空一掌向我打来!

    我本能地向左一避,随手从身边揪了一朵牡丹,刺向那人。

    那人单手一挥,我只觉一阵劲风扑面,凌厉却不霸道,而牡丹已然受不了了,片片碎裂,飘落下来,我顿时呆立当地,脑中一片空白,难道,难道终究还是被发现了?

    “是块练武的好料子。”那人冷冷地说了一句,“那就请小皇子明天把她送到我那里的去罢。”

    “还不快谢过冷先生?”小皇子冲我一笑,“我记起你们了,你妹妹呢?”

    “她不会!”我一惊之下,什么礼法规矩登时全忘了个干干净净。

    “是吗?”冷先生看了一眼还站在原地正不停往我们这边瞟的阿霜,走过去对着阿霜也是一掌。

    阿霜似乎是被吓呆了,一动也不动,冷先生收回手,开始往回走,“我没那个闲功夫教笨蛋。”

    “随冷先生高兴就好。”小皇子也不生气,客套了一句,又转向我,“我都看到了,别以为你在我家还有什么事是能瞒得了我的,嗯?”

    我一呆,冷汗顿时涔涔而下,我竟然忘了,忘了这里是哪里了,居然会天真到以为没人会注意我们,每天晚上练功时居然都不察看周围,太疏忽了,我们毕竟是在路上拣回来的人啊,来路不明的,更何况这里还是皇长子府,周围处处凶险,我竟然会天真到认为我们已经安定下来了?我看着小皇子蹦蹦跳跳地走开,指甲紧紧抠进手心里,痛,我要让我自己清醒过来。

    第二天就有人来把我带走了,昨天晚上我就把那本图谱给烧掉了,为的就是不让阿霜看到,阿霜什么都没说,看着我做完这一切,平静地看着我离开,然后继续回去扫院子,我知道,她这种反应也不过是不想我为她担心而已。

    然后的事情似乎顺理成章了起来,我开始被有意培养成为皇长子府的杀手,那天那个被小皇子称作冷先生的人正是我的顶头上司。

    “阿袖,你怎么又在偷懒?”一日,我正独自一人正坐在湖边发呆,天气真好,风轻轻的吹着,我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在天水宫无忧无虑的日子,我和阿霜在花园里玩,爹爹和娘亲并肩站在一边微笑地看着我们,多么美好的时光,可我已经快忘了,我现在能记起来的,只是几个不甚清晰的片断和那些朦朦胧胧的幸福的感觉,很多人在我的记忆里都变成了模糊的影子,许是我自己也在强迫自己忘了那段悲惨的回忆吧。

    “要被冷先生发现就惨了,阿袖你还不快回去?”一个男孩喘吁吁地跑到我面前,我转头看着他,“怕什么,冷先生不会罚我的,坐,清扬。”我拍拍身边的草地,清扬微一迟疑,还是在我身边坐了下来,已经十年了,我已经在这里呆了十年了,十五岁的我早就成了冷先生的宠儿,他说我天生就是为杀人而生的,是命中注定的杀手,我从来不怕他,我是唯一一个敢于直视他目光的人,从我五岁那年开始。

    “给。”清扬递过来一封信,我的嘴角轻轻上扬,接过来收好,是阿霜写来的,每隔个十来天阿霜一定会写过来一封信,和我说她最近的新鲜事,好玩得很,在我走后的第三年,她突然告诉我说她偷偷溜到花园子里爬树,居然认识了皇长子府的二皇子修篁,然后后来的很多信里长篇累牍的说的都是她和修篁的趣事,今天偷溜跑出府去玩,明天两人又拌嘴了,后天又跑去花园子里没事找事,有的没的几年来说了厚厚的一大叠信纸,我喜欢看她这些带着笑的文字,就好像我也经历了一样。

    “该回去了吧。”清扬见我不语,又开始在我耳边碎碎念。

    “行了行了,我回去还不行?”我皱眉冲他一笑,知道他对我好,从我来的第一天见到他时就这样了,告诉我所有的规矩,替我挡了别人的冷嘲热讽,可是,总有地方不对,不对的不是他,是我,我的心里除了阿霜的快乐,再也容不下任何的东西,他进不来的。

    “阿袖你……”清扬还想再说些什么,被我一瞪眼睛,全部的话都乖乖地咽了回去,我起身拍拍干净身上的草,开始往回走,清扬走在我身边,一句多话都不说,他知道的,我不喜欢别人在耳边罗嗦,当然,他不知道,阿霜是唯一的例外,我就喜欢听她在我旁边唠唠叨叨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一天都可以那么过去,多么开心的事啊。

    “冷先生。”院子门口,一个黑色的身影伫立,十年来如一日,我记忆中的冷先生似乎永远都是那天我初见他时的模样。

    “阿袖,你跟我来。”扫了一眼我身边的清扬,冷先生对我说道。

    “是。”我立刻收起了我所有的感情与回忆,面无表情地跟在了冷先生身后。

    “这个人,阿袖,丞相左暗风,后天早上我想听到结果。”一张纸递到我手里,我看了眼,拉开门,回房。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9 18:57

第二天皇长子府收到消息,丞相左暗风在自己府中暴毙,死因不明,那个时候,我还是懒懒的坐在湖边,听着清扬跟我说起这件事,我稍微弯了弯嘴角,淡漠地看着清扬脸上讶异的表情,当然不会惊异,要是清扬跟我说他还活着那才是怪事呢。

    清扬早就习惯了我对所有事都漠不关心的态度,他不知道,当他还在苦练剑法的时候,我早已经被派出去完成任务了,冷先生对我说过,我的资质远胜过清扬,还有别人。

    我自那次变故后,除了对着阿霜,就很少和别人说话了,自然也没什么朋友,除了清扬每天粘着我以外,不会有人主动跟我说话,我不在乎,冷先生说过,杀手是不能有感情的,清扬资质一般,更要命的是他的感情丰富得在我看来都该泛滥了,他自然是不能被派出去完成任务的,等哪天冷先生教腻了他了,就该荐他去当府里的护院武师了,我和他,命该陌路,可是,他看不到,真可怜。

    就在我杀了左暗风的第三天,冷先生第一次被派了出去,一去不回。

    然后我就被皇长子传召过去,接替了冷先生位置,成了皇长子府的杀手首领,不过那个时候皇长子已经继承了大统,我该尊他一声皇帝陛下了。

    日子还是一天天过下去,谢沧当皇帝的时候不长,就过了两年的皇帝瘾,似乎是因为思虑过度操劳成疾,就入了祖陵见先皇去了,把我和阿霜捡回来的小皇子谢修麟理所当然地继了位,谢修篁被封了王,而我很自然地就被划到了他的名下。

    又是一年过去了,阿霜看样子是喜欢上谢修篁了,每次和我一提他脸就开始变红,听阿霜每次露的口风来看,修篁待阿霜也不比别人,甚至拒绝了好几次皇帝向他做媒的机会,我虽然不太喜欢阿霜最多只能当妾的未来,但既然阿霜喜欢,我自然也就没有异议。

    突然有一天,谢修篁单独把我召去,说是让我去江湖上创立一个杀手组织,暗中归他管辖,我没有多话,唯一的条件是让他善待阿霜,离开王府之前,我对他撂下了一句话,若是阿霜对我说了一个不字,我必反他。他是知道我的份量的,在我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他不敢对阿霜不好,以他的聪明他应该很清楚阿霜的心思,也应该很清楚我的意思,半年后,暗舞阁在江湖上崛起,我一人身兼两职,一方面我是江湖上人人闻之色变的暗舞阁第一杀手红袖,另一方面我还是暗舞阁那个传说中从未在江湖上露过面的首领,不过这一重身份还从来没有人发现过,就算是和我同为最上层杀手的人也不知道,其实说到底我只是传话的人罢了,真正的首领,是那个当下最受皇帝宠信的七王爷,谢修篁。

    阿霜那丫头还是隔三岔五地给我写信,她在王府过得很好,只是有一点,上次她偷偷溜出来看我的时候,被我发现她居然背着我练了武功,我们水家家传的娥眉刺,她见我问起了才笑嘻嘻地告诉我,早在我烧了原稿之前她就抄了一份复本,我被选走以后就开始自己练了,内功基础自是不必愁,娘早就教过我们的,我气归气,她练了也是事实,况且王府里处处凶险,以修篁对她的宠爱程度,说她没有树敌鬼才会信,学学防身也好,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得一再嘱咐她无论是谁都不能告诉他自己会武的这件事,阿霜笑着点头,我稍微放了点心,这丫头也不笨,瞒我都瞒得这么紧,自然是不会对别人说的。

    日子过得相当的安心,暗舞阁的实力越来越强,已经很少有事情能让我出手的了,唯一的不好,是那个女人的出现,我暗中查过她的来头,出身青楼,被江南王谢落寒买下后送进的七王府,可就是这么一个女人,谢修篁居然喜欢她?甚至为了她吼了阿霜两次,阿霜每次的信里面都尽是委屈的话,我有些生气,是不是我太过于安分了?安分到让他忘了我当时和他说过的话?我早就查到我爹爹其实是九皇子谢昭,也早就知道当年那个馊主意是谢修篁他爹谢沧出的,可是,只要阿霜喜欢,这些我都可以压下来不管,我不想因为报仇而让阿霜不快乐,那样不值得,娘亲从小就告诉我,只有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最应该去珍惜的。

    但是,他,不守信用,我擅自回了一趟七王府,本来是想杀了那个女人来警告他的,但清扬却突然拦在了中间,没有犹豫,我杀了他,当年的惨剧和多年的杀手生涯早已磨灭了我心中最后一点对别人的感情,而阿霜,不是别人。

    本来我以为除去清扬后要杀她是十拿九稳的事了,可半途上又杀出了另一个人,一出手,只一招就打落了我的娥眉刺,可我也查过她啊,她是江南王的谋士啸月的妻子,织银,似乎是宿疾缠身,每天药吊子不离火,可是,她居然对我说连我娘尚且不是她的对手,更何况我只有我娘七成的功力,怎么可能?她看上去不过二三十来岁,怎么可能会碰到我娘还和她交过手?那个时候她应该还不过十一二出头啊,怎么会这样?况且,在密道里我明明没见过她,只有一个男人……等等,是他?我心头一凉,我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了,我见过他,我见过啸月,在弱水宫里,他杀了外婆和娘,我看得一清二楚,顿时,我怔在当地,脑中一片嗡嗡作响,这不可能啊,都过了十几年了,我和阿霜都这么大了,他,啸月,怎么还不见一点老态?可没时间让我多想,很快王府的侍卫就匆匆赶来了,她并未为难我,反而还提醒我快走,我咬咬牙,转身飞奔而去,我,红袖,生平第一次失手。

    平心而论,我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美,她的美就算是我和阿霜加起来都不可能比得上,那天她坐在修篁特意建的观月亭中看水,我在她身边停住,她转过头来看着我,那一刹,我甚至觉得她的眼里有一股浓浓的倦怠,一袭黑衣,身影落寞得就像一股轻烟,似乎随时都会被风吹散了一般,然而,她很快恢复了常态,掩住眼底的苍凉,换上一抹倾国倾城的微笑,对我说:“你就是红袖?”

    说实话,在初看她的第一眼,我突然不想杀她了,女人和女人之间,关系总是微妙得很,但是,就在她对我微笑的那一瞬,我收回了自己刚刚那个荒唐的想法,在书房里,修篁和我说得很明白了,他说他以后要娶的,也是他唯一的妻子,是她,流裳,所以我要杀她,为了阿霜,但是,我失手了。

    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我不止一次地懊恼,暗舞阁第一杀手红袖,竟然也会有杀不了的人?我不甘心,不仅为阿霜,也为我自己。

    没过了多久,修篁传书过来,让我带领全部暗舞阁一等杀手进京,我奉命而行,到了京城,阿霜却过来找我了,告诉我说她不想再呆在修篁身边了,我轻轻一笑,那好办,只要阿霜放手,暗舞阁从此不再听命于七王府。

    阿霜来找我的当天我就下令全体暗舞阁杀手回江南待命,自己却和阿霜一直呆在京城里,我想看着修篁死,他爹的一个主意害死了水宫的上上下下,我不过是为了阿霜才忍了这么久,而现在,不需要了。

    本来我是想等政变一开始就走的,因为我很清楚,若是没了暗舞阁,修篁必死无疑,可阿霜却非要进去皇宫看看,我拗不过她,只得也跟着去了,真的挺惨烈的,我本来还以为阿霜会看不下去出手救人,可没想到这丫头非但不去救人,反倒还看得津津有味的,我是无所谓了,看惯了生离死别阴阳两隔凄凄惨惨,早已麻木了。

    后来阿霜给我看了两幅画,是流裳和修篁画的,同一个地方,不同的人,黑色纱衫,白发飘逸,我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天水宫花园的假山旁,我和阿霜正在玩捉迷藏,她躲我找,不经意间一回头,慕姨和慕叔叔正并肩在花间漫步,一黑一白,神色温柔和平,神仙眷侣也不过如此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9 18:58

水 刹 罗 篇

    我第一次来江南,是十多年前,带着三岁的女儿,在江南安家,定居,创立水宫。

    从小就听娘亲说起过江南的富庶华丽,加上气候的温润,那儿的女孩儿一个个水嫩中透着灵气,我很早就在向往了,但那时我知道我是去不了江南的,我是塞北一支马部首领的女儿,命中注定要在塞外的戈壁黄沙中终老一生。

    而母亲,是土生土长的江南美人,十多年来的风沙也没有侵染掉她的绝世容光,父亲常常会用部族里最好的马,从偶尔经过戈壁的商队手中,换来系有串串铃铛的异域纱衣,母亲总是笑着穿上,在父亲身边翩翩起舞,柔媚的舞姿,铃声清脆悦耳,黑发飘散犹如大漠里黑夜的天幕,洒满一身。

    后来有一次我无意间从母亲的一个箱子里翻出了一件不知是什么质料的衣服,白色,织得细密精致,衣角上一朵用暗金线勾成的蔷薇,我呆呆的站在当地,这一定是仙子的衣服,只有仙宫的仙女,才能穿上这么美丽的衣服,衣袂飘香,穿行云间,母亲一定是族人口中说的天上的天女下凡,我第一次相信了这些言谈。

    我没让母亲知道,只是偷偷地把衣服重新放好,装成若无其事地样子走出去,回自己的帐篷,多年之后,我疯狂的爱上了白色的绸衫,在外面罩上一层如烟如雾的软烟纱,每回揽镜自照,我都恍惚看到了母亲的影子。

    再后来,我越来越大了,族中人都说我和母亲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是大漠中一朵会走路的花儿,在一次晚会上,我看到了他,他和母亲一样,也是外族人,从京城来,来的时候满身是血,伏在马背上,奄奄一息,族中人救了他,让他住下,隔着火堆,我注意到他怔怔地看着我,我顿时没来由的红了脸,这时族人正大声叫嚷让我上去跳舞,我看向父亲,父亲冲我微一点头,我掷下手中的酒碗,起身,绕着火堆翩然舞至他的身边,我本就是异族女子,纵使外表再怎么柔婉,骨子里还是脱不了豪放的本性。

    粗布的衣衫配上马族狂放的舞蹈,和着我清丽的容颜,竟混合出了一丝妖媚,他手中的酒碗摔在地上,看着我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难以名状的惊喜,而我,看到了。

    后来的事情异常顺利,虽说他是外族,但在族里人缘极好,我再和父亲一说,就再无不准的了。

    他对我很好,性子也极温和,和娘一样,他偶尔也会和我说起一些中原的风土人情,诗词书画,京城的繁华富贵,江南的温润轻软,秦淮河上歌女的轻吟浅唱,画舫悠悠驶过,一道水痕,泛起了多少才子佳人风流韵事,听得我悠然神往,那时我还并没有想到,有一天我竟真的会从大漠的戈壁上,来到母亲和他口中温软的江南。

    我自嫁了他后不久就开始天天看娘从家乡带过来的诗词书画,到后来名流大家的诗词我无一不精,为的就是让他喜欢,让他知道,娘知道的东西我也一样知道,可他看着我的眼神总是满是宠溺,好像我是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娃娃,而当他和娘谈笑时,眼睛里却总是闪着一层莫名的光芒,看得我心惊胆战,我总感觉他待我不像妻子,而只是妹妹。

    我讨厌这种感觉,久而久之,娘似乎也注意到了,却无从劝起,他做得天衣无缝,对我无微不至,对娘恭恭敬敬,我挑不出他的破绽。

    我只有忍,我装着看不到他看娘时眼里的光芒,装着看不到他用拙劣的借口从我身边溜开去娘的帐篷里坐着,装着看不到他口中的我的画像画的其实是娘,一边是我的娘亲,一边是我的夫君,除了装瞎子,我别无选择。

    没过多久,我们的孩子出生了,我满怀欣喜,可是,他的神色却一瞬间黯淡了下来,顿时,我如堕冰窖,他的心,毕竟还是不在我身上啊。

    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心就已经牢牢系在他的身上了?就算明明知道他根本不爱我,我也忍得这么义无反顾?我已经不再是我自己了,以前的那个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做事果决没有人敢忤逆也没有人舍得忤逆的族人中尊贵的公主,在大漠呼啸而过的狂风中,悄然消失。

    尽管是这样,我仍然抱着幻想,娘亲是父亲的妻子,她爱的是父亲,他总有一天会意识到的,当他意识到的那一天,一回头,就会发现,站在他身边的,一直以来,都是我,一天一天,我编织着我自己美丽的梦想,让自己深深陷了进去,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了。

    然而,那个我最爱的人,居然明目张胆的,打碎了我的美梦,在一个大漠里最为普通的晚上,我抱着已经熟睡的三岁的女儿,在母亲的毡帐外,亲眼看到他杀了父亲,用的是我和他定情时的匕首,精致而华丽的雕花细纹,一柄给我,一柄留在他身边,当时他对我说的话,犹言在耳:今生今世,不离不弃。

    可是,现在,我看到的是,那柄他口中象征着我们的永远的信物,正正的插在了我的父亲,他的岳父的胸口,母亲听到响动,起身也看到了这一幕,诧异之色溢于言表,我紧紧抓着女儿的襁褓,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响。

    “容儿。”他松手,任由父亲倒地,“你一直都知道我的心意的,跟我走吧,我们一起去江南,那里才是你应该在的地方。”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听,就像暗夜里闪烁的星辰,可是他的话,就像刚刚他手中的那把匕首,一下一下,剜在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猝不及防。

    “你,是谁?”黑暗中我看不清娘的表情,但我仍能听出娘声音中的一丝颤抖,我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只听到他大步向前的步伐,然后是衣衫撕裂的声音,还有娘被捂住嘴发出的不甘的低吟,我反身狂奔而去。

    我不敢看,也不能去看,我怕我会受不了杀了他,可是,我知道我又下不了手杀他,我能做的,只有远远的逃开,永不回来。

    我跟着一队商队来到了他口中的中原,真的很漂亮,很富庶,不是荒凉的戈壁能够比拟的,但这里终究还是不是我的家啊,看着周围川流不息的人脸上的微笑,我的心就像戈壁里的大石,千疮百孔。

    最后我还是选择了去江南,他说的娘亲应该在的地方。

    我终究还是忘不了他,父亲说过,戈壁上的儿女,应当是敢爱敢恨,爱恨分明,可是,我骨子里究竟还流着有娘亲柔婉的血液,我做不到忘了他。

    但我改了自己的姓氏,江南水乡,我以水为姓,我一直都认为娘亲就是戈壁荒漠上的一弘清泉,我喜欢这个姓,我丢掉了自己已用了多年的马鞭,把鞭法稍作改动,开始使用娥眉刺,当时挑兵刃时,我第一眼就看中了娥眉刺,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曾说过的一首词:懒起画娥眉,弄妆梳洗尺,照花前后镜,花面相交印,新贴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9 18:58

我到底是父亲的女儿,三年之后我成了江湖上人人闻风丧胆的杀手,一对娥眉刺所向披靡,所有人都称我为水罗刹,已经没有人知道我的名字了,五年之后,我凭一己之力创建了水宫,在江南建起了自己的势力,我当杀手的时候就是蒙着面的,也没人见过我的模样,水宫的势力越强大,我的身份也就越莫测,手腕强硬,冷血无情成了我的代名词,我索性把名字改成了水刹罗,一来好记,二来他也想不到我会这么张扬,他,是我心中揭不得的永远的伤疤。

    我刻意不去打听漠北的事情,但总有消息会陆陆续续地吹到我耳朵里,漠上马部旧首领暴病身亡,首领的女儿带着刚出生没几年的孩子也突然不知所踪,原来首领的女婿因群龙无首挺身而出,接手马部,原来首领的夫人因伤心过度,三天后也香销玉陨,新首领伤心不已,亲率族人厚葬四人,自此以后马部上下团结一心,以他马首是瞻,势力更为强大。

    当有人为我带来这个消息时,我只是坐在纱帐之后,微微一笑,让汀湄赏赐来人,起身,回去天水宫,我虽然是忘不了他,但时间毕竟是过得太久了,他带过来的是五年前的消息,而在那一天的晚上,我的心,已经死了。

    可是我还是忘不了他,就算是我的心都死了,我还是忘不了,我特地让人在天水宫的后花园里建了一座恨水阁,里面的摆设都依着以前我和他的毡帐,箱子里放的是我当时刚刚出走后那几年想他时缝制的香囊,刺绣的手帕,每一件都和那时的一样,现在我已经不会去做这些事了,甚至连恨水阁我都没去过,毕竟那里是弱水宫的门,我给颜儿留的后路。

    我甚至连颜儿的名字也改了,水沁颜,她从了我的姓,有时看着颜儿,我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总是喜欢穿一身红色的衣服,热烈而张扬,而现在的我,一身白衣,罗袖垂地,鬓环高挽,像极了当年的娘亲。

    慢慢的颜儿也大了,我开始有意识地让她独当一面出去处理些事务,那次陆菲仪来找碴,我让颜儿去出面解决,不过结果倒是让我觉得有些出乎意料,以颜儿的功力,应该是打不过陆菲仪的才对,怎么最后居然是颜儿把她给杀了?但疑惑在我心里只是一闪而过,我的注意力很快就被绿影带来的消息给吸引过去了,颜儿碰到了墨家的独生少爷,墨染。

    老实说颜儿的性格多少有些像我,柔中带刚,一旦认定了就很难改变,我也不打算去改变,我注意墨家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江南近一年内新起的大富之家,墨老爷是个经商的天才,墨家的少爷也颇有继承他父亲的意思,我坐在椅子里,轻轻啜着手里的碧螺春,屋里金兽鼎里袅袅地飘散出淡淡的香味,我微笑地听着绿影的汇报,身上轻纱软软地贴着里面的绸衫,蔷薇的暗纹简简单单地勾勒出华丽的味道,颜儿毕竟是长大了啊。

    覆水宫在半个月之内就给了我所有墨家的底细,我还是带着那一抹微笑,亲自出手,收并墨家,我要做得好一点,至少,我不要让颜儿步我的后尘。

    一直到墨染入赘水宫后,我才见到他的样子,那一刻我差点失态,他的相貌并不像他,可是,那种温润的气质,简直就和他一模一样,我的指甲狠狠的插进了手心里,疼痛让我暂时忘了他。

    但他的出现就像一块石头,在我心里重重地砸出了一大片水花,自他来后,偶尔夜深人静时我也开始偷偷去恨水阁门口站一站了,但还是不进去,我没有放下他的勇气,一直以来都没有。

    我没给恨水阁设任何的禁忌,阿染也来过几回,在所有人的心里,恨水阁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楼阁罢了,除了我和颜儿,没有人知道那里就是弱水宫的入口。

    日子平平淡淡的过了下去,水宫还是由我来一手打理,颜儿很快也有了两个女儿,阿霜和阿袖,两个粉妆玉琢的小姑娘,和颜儿一样,喜欢穿一身水红色的衣裙,在花园子里跑来跑去,鲜艳的颜色灼伤了我的眼睛,而我,自那次出走以后,就注定了只能穿着一身白色,代替娘亲,好好的活在江南。

    我尽量避免自己见阿染,我怕我会在不经意间想起他,闲时我就找流裳和慕华来说说话,他们给我的感觉总是相当的安心,甚至最后当我感到不对时,我将阿霜和阿袖都托付给了他们,我相信他们,莫名其妙的信任。

    虽然我已经在尽全力维持水宫平静的表象了,但最后还是出了事,朝廷发兵攻打水宫,一路上势如破竹,顺利异常,除了水宫里有叛徒,我想不出更好的的理由来解释这个原因。

    我不想和朝廷发生冲突,在官兵攻打天水宫时,我决定带着颜儿从弱水宫走,不用担心阿霜和阿袖,我早将她们交给流裳了,直觉告诉我,他们不会让我失望。

    第一次扭开弱水宫的机关,我带着颜儿和阿染踏进了弱水宫,里面的布置一定让颜儿失望了,我从来没和她说过有关于我的过去以及他的事,她不会知道我为什么会把弱水宫建成这个样子,和其它四宫的风格迥异,面前的毡帐门帘像那时一样紧闭,而我想的那个人却永远都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从里面走出来,用他温柔低沉的声音叫出我当时的名字,娘亲也永远不能看到我为她修的水塘了,一架小水车悠悠地转着,锦鲤在里面闲适地甩着尾巴,一切的一切,都像过眼的云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是门帘居然动了?从里面还走出两个人来,我一呆,虽然明明知道不可能是他,但我还是忍不住向前迎了一小步,过了这么多年了,他始终占据着我心的大半壁江山。

    真正让我没想到的是,来人居然是谢沧,当今的皇长子,而阿染,竟然是九皇子谢昭,他花了一年的时间,凭空创造出一个经商的墨家,而我,竟然就这么信了,真可笑,叱咤江湖的水罗刹,竟然就这么栽在了两个男人手上,一个毁了我的幸福,一个毁了我的事业,真可笑。

    我毫不犹豫的杀了他,我不允许,也再也容不下任何人的背叛,我已经承受不起了。

    我不去理会颜儿的哭闹,等我们出去了,她冷静下来就会明白我的用意的,我相信她,她是我的女儿,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她,换了是她,当她想明白时,她做的必然和我一模一样,只不过是我把时间提前了而已。

    沧皇子身后站着的应该就是那个不知来历的神秘门客月先生了,他还真是个人物,当白光贯穿我身体的那一刻,我回头看了他最后一眼,脑中忽然一片空白,恍惚中,我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碰到他的那些日子,他低沉而清澈的声音,就像江南傍晚带着夕阳桔红色暖意的微风,轻轻拂在我耳边,“晚樱,这把匕首你收着,我们今生今世,不离不弃。”

    晚樱,是的,这才是我本来的名字,自我出走后,十多年来就再也没被人叫过了,是娘亲坚持给我取的,依稀还记得那个时候,娘亲搂着我,坐在戈壁上看着天边荒凉的晚霞,和我说起,那时她还在江南的大宅子里住着,院子里的樱花开了,一树的纷纷扬扬,印着天边那抹夕阳,是她一生都忘不了的灼眼的绚烂。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9 18:58

妲 己 篇

    我第一次和喜媚来到轩辕坟,就见到了玉姐姐,她是轩辕坟中的陪葬,玉石琵琶,天长日久,吸收天地间灵气,修成人形,后来她告诉我们,那天她也是第一次出来,乍碰到我们,还吓了一跳呢。

    妖和妖之间总是好说话的,毕竟比人要多活上好多年,勾心斗角的事自然就少了,就只差不嫌命长去自寻短见。

    “颜姐姐,你说今天我们晚饭吃什么好呢?”喜媚懒洋洋地靠在石壁上,对我抛了个媚眼。

    “省省吧,对只狐狸精抛媚眼?你就把眼睛眨烂了都不会有结果。”玉姐姐走过来挡在我和喜媚中间,“想吃东西就出去找,外面城里满街都是晚饭在走呢。”

    “哎呀,喜媚的意思是她懒待动,又想吃东西,不如玉姐姐你出去抓只雉鸡什么的过来祭祭我的五脏庙吧。”我娇笑一声,媚眼如丝,瞟过玉姐姐。

    “你们两个要斗嘴皮子别对着我说话,我可不是传话筒。”玉姐姐一见势头不对,赶忙躲开,她身后喜媚早已扑了过来,对着我就是一通乱啄,一边还恶狠狠地叫嚣:“我让你狐狸喜欢吃鸡。”

    我自然不肯让步,爪子亮出来,一时间狐狸毛和雉鸡毛飞得满洞都是,末了还是老规矩,猜拳决定。

    夕阳西下,我垂头丧气地走在通往朝歌的路上,一边沮丧地看着我一身被啄破了好几处的狐狸毛,我还没来得及叫冤,喜媚就已经抓着那块破石头大哭大叫说她那一身破毛被我扯得七零八落,平时什么保养工夫都白费了,可恨那破石头还帮腔,我一气之下原形毕露,冲过去对着她就是一口,哪想到她一下子也变了回去,结果就变成了我结结实实地啃在了一块玉上,牙差点没崩掉了我的,喜媚那丫头立马不哭了,躲在一边笑得没心没肺的,最后我只能捂着腮帮子一个人出来找晚饭,一边还要抽空心疼我那臭皮囊。

    “姑娘……”一个人走在朝歌的暗巷里,没过多久就有一只色迷迷的手搭上了我的肩头。

    “公子。”我回眸朝他一笑,唇角勾起无限风情,我在他眼里看到的是无止境的情欲,这种人,根本就是自己自愿踩下陷阱的,怨不得我。

    “姑娘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呢?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他一边说着,目光一边在我身上流连忘返,我轻轻一笑,媚态横生,垂下眼帘,胡编乱造地幽幽诉道:“奴家不幸,不见容于大娘子,被夫家赶出,自思无颜见于父母,无处可去……”说了一半,实在是编不下去了,只好偷偷抬眼看他的反应。

    “小娘子不必担忧,在下在城郊还有一所房屋,若小娘子不嫌弃,可去暂住,再慢慢想办法不迟。”那人听我这么一说,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一拍胸脯就夸下了海口,我作鹌鹑状,盈盈拜了下去,“奴家谢过相公仗义。”

    他慌忙来扶,手背若有若无地划过我的胸口,我抬眼,眼底泛出一层光芒,深吸一口气,酥胸微耸,那人立马呆了。

    他搀着我出城,往僻静处走去,手不安分地搭在我腰间,上下滑动,我唔了一声,故意闪躲,他的手马上一紧,我顺势软在了他身上。

    “小娘子今后有什么打算呢?”他的手已经开始往我衣服里探了,我抬手似乎是想拦住他,却偏生装得全身酸软无力,“不要啊,这里是……”

    “不要什么?”他粗重的呼吸打在我的耳垂,我脸面通红,往他怀中躲去,“相公,会有人……”

    “有什么人?你迟早都是我的人了,怕什么羞?”他用力一扯,我本来就松松的衣衫立时尽褪,“相公……”我低吟一声,手臂缠上他的肩,把我整个人贴上了他的身体,隔着衣服,我能感受到他的情欲已经被我完全挑起,终于草地被我压倒了一大片,以天为被,以地为床,我冷眼看着正在我身上闭着眼睛欲仙欲死的他,今天,就是他的寿尽之日了。

    “相公?”我突然停下,他浑身一颤,双手还不停地在我身上上下游移,“什么都呆会儿再说。”他的身体还是火热,不过片刻,嘴唇就又开始顺着我白皙的脖项一路往下滑去,我叹了口气,手指轻轻按上他的胸口,一点一点用力,最后利爪透胸而过,抓出了他的心。

    “你……”他被这突然而来的剧痛惊呆了,终于停了下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我推开他,浅笑嫣然地站了起来,拾起地上的衣服慢条斯理地穿上理好,当着他的面,犹如品尝珍馐佳肴般,一口一口,吃掉了他的心,我今天的晚饭。

    “呀,姐姐可算是回来了。”我拖着他已经冰冷的身体回到了轩辕坟,喜媚眼尖,老远就看到了我,欢欢喜喜地跑了过来,我把他抛了过去,喜媚接过放在地上就大嚼了起来。

    “姐姐这人味道不对呀。”一直到吃了个半饱,喜媚才抽出个空抬头对我说道。

    “有什么不对?”我心虚地瞪她一眼。

    “有的你吃不错了,问这么多干什么?”玉姐姐看我一眼。笑道:“也不看看是谁去找的吃的,狐狸精最擅长干的是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只管吃你的就是了。”

    “哦~”喜媚顿时明白过来,拉长了声音应了一声,又继续埋头苦吃。

    我媚笑一声,转头看外面,天已经黑了,今天是女娲娘娘生日,纣王前去祭庙,朝歌城里还真是热闹非凡呢。

    “轩辕三妖听令,女娲娘娘特令尔等即刻上殿听候吩咐。”第二天一早,一个童子来轩辕坟传女娲娘娘口谕,令我们觐见,我们不敢怠慢,急忙出发。

    “玉姐姐你看,这事……”一出了女娲娘娘的宫殿,还没等我们回轩辕坟,喜媚那丫头沉不住气,拉住玉姐姐问道。

    “我们不干下场就更不好了,何况女娲娘娘还许我们成仙呢。”我扯了扯玉姐姐的袖子,“还是我先去吧,等我打好了基础再接你们进去,玉姐姐你说呢?”

    “那倒是,试问天下还有什么能比一只千年狐狸精更会迷男人呢?”玉姐姐轻轻一笑,握住我的手,“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9 18:59

我摇摇头,朝喜媚笑笑,“我就不回去了,等我消息吧。”说着挣脱玉姐姐,一阵风朝另一个方向飞走了。

    “哎,你……”玉姐姐在后面叫了句话,是什么我也没听清,早去得远了。

    “玉姐姐。”喜媚扯住她,“颜姐姐不会……”

    “没事的。”玉姐姐拍拍喜媚的脑袋,“我们回去吧,过一阵子再去找她。”

    “嗯。”喜媚点点头,跟着玉姐姐回轩辕坟。

    没几个月我就听说苏护献女,这倒是个好机会,我一路跟着他,瞅准了机会上了苏妲己的身,从今以后,世上再也没有了千年狐妖驻颜,我杀了苏妲己,代替她入主寿仙宫,作为代价,我失去了我自己。

    可是,光迷了纣王还远远不够,后宫里还有三个正统的娘娘,我不过就是个被宠信的美人,再加上朝中那帮忠臣义士天天忠言逆耳,我最初的日子过得提心吊胆。

    当然还是要从纣王下手,先把他迷得失了心窍,以后自然就由我摆布了。

    很快炮烙之刑建好了,拉上几个不知死活的笨蛋忠臣充实充实我的恶行,纣王被我迷得渐渐失了心窍,唯我一人是听,坐在摘星楼的高阁上,我和他饮酒,碧蓝的天幕上,我仿佛看到了辉煌的天宫大门正在慢慢对我打开,女娲娘娘的许诺犹言在耳:“尔等亡了商纣,我必保你们位列仙班。”

    “妹妹好会享受。”正自神游间,玉姐姐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抬头,果然看见那块石头坐在横梁上,晃着脚冲着我笑道,“我去你宫里等你。”说着还真个跳了,下来化成一个宫女,低头匆匆走了。

    我暗叹一声,这宫中的障碍还没完全扫除呢,上次不知哪里来的个道士进献的木剑就差点送了我的命,她现在进来,万一碰上个什么人又怎么了得?我借口身体不适胡乱打发了纣王,赶着回了寿仙宫。

    “颜妹妹,上次是怎么了?”甫一踏进寿仙宫的宫门,遣散跟着的宫女,玉姐姐就冲了出来,“那个是个什么人?为什么要来管我们的闲事?”

    我拉着玉姐姐坐下,苦笑道:“我若知道就好了,这世上就有这么一等人,专管我们这些祸国的妖精,已经没事了,姐姐既来了,何不住上几天再走?这宫里虽是不太平,但住上几天还不致有什么大事。”我随手倒了杯茶递到玉姐姐手上。

    “也好,反正我们迟早也是要进来的。”玉姐姐笑道,“可是妹妹头上还有一位正宫娘娘惹人厌?”

    我闻言不由叹了一声:“姐姐天真了,岂只一个?是三个娘娘啊,同气连枝,不见容于我,我正为这事烦呢,怎么才能把她们都除去了,我们姐妹才能进来过安生日子哪。”

    “这个好办。”玉姐姐娇笑一声,凑近我耳边密密地说了一通。

    “这倒也可行,罢了姐姐,你就在这安心住几天吧,这事等我慢慢安排。”我低头想了一想,方抬头笑道。

    “妹妹看着办吧,我不过就是气不过,今天去园子里随意逛了逛,被一个男人训斥了一通,还说姜娘娘宫里断然不会调教出似我这般不懂规矩的宫女,想那姜后算是什么东西,就给我们姐妹提鞋儿还不配呢。”玉姐姐喝了口茶,“妹妹这房子收拾得真和天宫似的,我都不想回去了。”

    碰到的男人?我口中和玉姐姐玩笑,心下却在暗暗盘算,能随意出入内宫的人不多,费仲尤浑两人听说是我宫中的人,讨好还来不及,断然不会训斥,姜后的两个王子倒也有可能,还有一个,应该就是他了,以他的火爆性子,不敢直骂我,逢上机会抓着我宫里的人出气就再正常不过了,反正这个人迟早也是要除的,不必急在这一时。

    “姐姐,你看纣王呆会一定会来,你还是先……”

    “我理会得,等下子你就看不到我啦,这小妮子,想男人都想得疯了。”玉姐姐敲了一记我的头,正好纣王的脚步声近了,忙的一拧身,一道白光飞走了。

    我刚来得及起身整衣相接,就见纣王大笑着踏了进来,“美人,身体如何了?”

    我盈盈拜了下去,“妲己多谢大王关心,已经好多了。”

    他早弯腰搀起了我,拥着我进屋,“美人身体不适就应该好好卧床休息嘛,怎么又起来了?”我一听顿时红晕上脸,半推半就地被他扶上了香床。

    “玉姐姐。”半夜,我披衣起床,玉姐姐的影子被月光拉得长长的,投在纣王沉睡的脸上,我想了想,手指轻弹,给他设下一道沉睡咒,还是保险一点为好。

    “颜妹妹……”玉姐姐刚张了张口,我便苦笑一声打断了她,“姐姐,我现在是苏妲己,不是驻颜了,现在也只有苏妲己了。”

    “你……”玉姐姐不意我突出此言,一双妙目瞪视我半晌,方长叹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我垂下头,“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苏妲己恨纣王冤枉她父亲,这才同意我上她的身的,代价就是我必须灭了商纣,女娲娘娘的意思我们也不得不从,又碰上这等便宜事,我怎么会不答应呢?”

    “原来是这样,我前几天还在和喜媚说你怎么那么容易就上了别人的身,原来是她也愿意的。”玉姐姐拉住我的手,“深宫之中,妹妹就算顶了这躯壳,也要处处小心哪,依我之见,妹妹现下在宫中竖敌甚多,像那破贼道的事可不能不防着些儿。”

    我点点头,“姐姐说的这些我也都想过了,道士是断不会再有的了,我现在所虑的就是一个姜后,还有姜后所出的那两个王子,外加上一个黄飞虎,这倒是个人物,难得扳倒,太师闻仲长年在外,不用多虑,就算是他回来了,也是木已成舟,由不得他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9 18:59

玉姐姐抿嘴一笑,“那就恭喜妹妹了。”

    “姐姐住上几天罢,我现在是回不去的了,看着姐姐也就当我又回了轩辕坟一样。”我叹了口气,“要不我现在陪姐姐四处转转?”

    “不用了,你休息去罢,我自己转转就好。”玉姐姐拍拍我,又叹了口气,转身走了,我独自一人站在长廊上,晚上的风凉凉的,吹在身上,我不由伶伶打了个寒颤,这个身体还真是脆弱,最近我的妖力也在逐渐减弱了,得想个办法才行。

    玉姐姐在宫里安安心心地住着,我没事打发了纣王就去陪她,顺便还秘密召见费仲,令他设计除去姜后,玉姐姐的计策果然不错,姜后受刑不过,惨死东宫,两个皇子也被赐死,杨妃唇亡齿寒,自缢于西宫,三妃中只剩下一个黄妃,纵她有黄飞虎撑腰,也不成气候了。

    姜后既除,我自然而然就成了东正宫娘娘,日子过得越发心安,玉姐姐放了心,辞了我要回轩辕坟,我谎称身体不适,一直送她到宫门口,方转了回去,继续陪侍饮酒,哪知不到一盏茶时分,居然有一个人抓着玉姐姐进宫,口口声声说抓了妖怪,纣王一时好奇,只说要看玉姐姐原形,那人祭起三昧真火,不一刻工夫,一面玉石琵琶在火中现了出来,我顿时慌了神,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变回妖形去救玉姐姐,只好撒娇骗过纣王让他把玉姐姐放到我宫中去,顺便还给那人荐了个一官半职,只要他留在王宫朝堂,总有一天我苏妲己就能治得了他,给玉姐姐报了这仇。

    我把玉姐姐放在摘星楼顶,我看过了,那里风水极好,玉姐姐在那也能恢复得快一点,怎么说玉姐姐都是因为担心我才跑过来的,若是我能早些扫清道路,玉姐姐也不至于受这等耻辱了。

    但想归想,事情总得一步一步来,我的妖力越来越弱了,没办法,只得缠着纣王建了个盄盆,蛇蝎盘踞其内,又令宫人扑跌,输者皆令推进去,为了掩饰腥膻之气。我索性又在盄盆两边挖了酒池肉林,纣王这时已对我完全的言听计从了,宫中以我为尊,黄妃就是想管,也没胆子了。

    可是我毕竟是大意了,一帆风顺的兴风作浪了这么久,竟然忘了还有一个丞相比干,一直隐忍不发等着抓我的小辫子,用鹿台逼走姜子牙后,我本想用仙人下凡引出喜媚,哪知一个不留神就让比干和黄飞虎钻了空子,一把火烧了我的老巢轩辕坟,幸好喜媚见机溜得快,但也是元气大伤,只好在外慢慢养着,进宫之事又暂且作罢。

    但这仇却是不能不报,我装病胡诌要用七窍玲珑心作药引,骗得纣王挖了比干的心熬成汤来给我下饭,解决了比干我就腾出手来了,有的是时间来慢慢对付黄飞虎和那个忠诚善良嫉恶如仇的黄妃娘娘。

    本来我原意是想放过黄妃的,虽说我是奉旨来灭了商朝,但也不好过多杀伤,怨就只能怨她的好哥哥黄飞虎,烧了我巢穴不算外,居然还不知好歹的放出灵物来抓伤我的脸,本来这身子就全是靠着我的妖力来维持,每日云雨已实属不易,这下可好,雪上加霜了,不过现今的我已绝非昔日的苏妲己可比的了,稍稍利用一下纣王的色欲,我就逼得黄飞虎的妻子坠楼自绝,黄妃性子本就急,听到这个消息,越发忍不得,冲过来和纣王理论,很快就也和她嫂子楼下做伴去了。

    接下来的事情越发顺心,黄飞虎受辱反商,朝廷乱成了一锅粥,正合了我的心意,只等我再设计把喜媚引进来,到时候玉姐姐也好了,不愁商汤不在我们姐妹手中断送。

    我知道外面对我已是怨声载道,而我要做的,就是让他们的怨气越大越好,我看得很清楚,商汤,快完了。

    收到太师闻仲阵亡的消息时,喜媚和玉姐姐也都好了,玉姐姐假称姓王,被封贵人,我们三人正陪着纣王在鹿台高阁上饮酒作乐,急报被我们姐妹的娇声媚语搁在了一边,叛军就快攻入朝歌城了,我虽是世人口中的妖孽,但毕竟我也在朝歌呆了这么久了,我不想看到叛军攻破朝歌城的惨象,所以我还要再想个法子让朝歌民反,自动献城才好。

    我谎称自己开有天眼,让纣王抓了涉河的老人少年进来敲骨验髓,又令官兵锁了全城的孕妇来剖腹验子,纣王被我哄得兴意盎然,如此血腥之事都观得津津有味,我背地里和玉姐姐皱了皱眉头,不过再几天,我们就完成任务了。

    喜媚终是小孩儿心性,从一进宫就开始幻想起天宫的生活来了,我和玉姐姐压着性子,一直忍到纣王摘星楼自焚之日,商量了先回轩辕坟再作以后的打算,姜子牙的追兵我们跟本就不放在心上,至不济我们背后还有女娲娘娘撑着呢,可是,女娲娘娘,那个亲口许了我们仙宫富贵的上古大神,那个说一不二一张招妖幡号令天下群妖的高高在上的神女娘娘,竟然在半路上把我们一举抓了交付给姜尚,理由竟是我们杀生过多?笑话!若我们不闹得民怨沸起,何来商汤亡得如此之快?可是,她是慈悲的女神,她要亡国,眼里却容不得我们这些有功的沙子。

    跪在斩妖台上,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我们姐妹做错什么了?做也要死,不做还是死,姜尚祭起宝贝,可惜他忘了,他斩的是苏妲己的肉身,不是我,狐妖驻颜,凭着千年的修为,我把元神收在狐珠里,躲过了这一刀之厄,玉姐姐本就是块玉石,怎么砍都没用,只有喜媚,修为不如我,又是斩的原形,眼见着原神就那么散了。

    我和玉姐姐待夜深人静时,偷偷溜回了轩辕坟,潜心修养,宝贝毕竟是宝贝,虽不致死,但我们还是元气大伤。

    时过境迁,一晃就是几千年过去了,轩辕坟早变成了一个山谷,漫山遍野的开着鲜花,祥和而安宁,我们的洞穴上长出了一株大榕树,许是得我们妖力的滋养,这树长得枝繁叶茂,又有妖精选中了这块风水宝地来修炼,正好我和玉姐姐也呆腻了,干脆附在他们身体里出去转了转。

    后来我才知道,我们那时跟本就不是呆腻了,而是厌烦了,我们已经厌烦了自己还活在这世上的事实,我们在坟里一躲就是几千年,早已想得通透,反而开始羡慕喜媚,当时就能死了,而我们还要毫无意义的苟延残喘这么多年,我和玉姐姐从被女娲娘娘选中的那一刻起就已经预知了我们的结局,我们现在不过是在重演当年的结果罢了,玉姐姐在那只狼妖体内心甘情愿地耗尽了自己的妖力,我也任由黄泉河水侵蚀掉了我的狐珠,但我们毕竟不能和她们相容,就算尽力克制,我们的思想也还是在不停的影响着她们的行为,这是她们为了利用我们的妖力而必须付出的代价,正如同我当年为了利用苏妲己的身体,从此失去了自己的名字一样,当玉姐姐本体碎裂的那一刻,我的妖力也恰恰到了尽头,直到那时,我才发现,原来死,是件如此幸福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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