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1:17
“我们还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呢!”王子进见她一眼就看出绯绡并非人类,心中不由添了一丝敬畏,“还请夫人详细告之!”
“那些贼来的时候,简直与强盗无异!”李夫人面现惶恐,颤声说道,“每到夜半子时,大门处就会传来拍门的声音,那声音很奇怪,即便捂着耳朵仍听得清清楚楚!”
“然后呢?”绯绡双目中精光大盛,显然是对这桩怪事十分感兴趣。
“第一天是李青带着一帮护院的武师开的门,他们开始还以为是过路的人遇到了困难,才焦急的上门求助!哪想一开门,却见门外竟然站着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
“难、难道这天下还有如此有恃无恐的小偷?”
“李青他们见来者不善,自然兵刃相向,要将他赶到门外!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更加离奇的事情发生了!”
“夫人快说!”这次连绯绡都忍不住催促。
“那些刀剑木棒一招呼到这人身上,他就立刻化成一团烟雾,凭空消失在空气中!”李夫人脸上布满惊惧之色,“而且等到他们再回头,却见这个穿黑衣服的人已经穿过庭院,出现在了前厅的大门前。谁也没有看到他到底是怎么过去的,追上去再打,还会发生同样的事情!唯一不同的是,他没消失一次,就会前进一道门的距离,来无影去无踪与鬼魅无异!”
“这是疑兵之计!贼人多半另有其人!”
“胡公子,我们想的一样!”李夫人赞许的看着绯绡道,“所以我立刻增加人手,看守存放宝物的房间,不许他们离开半步,至于院子里的人影,则放任不管!”
“那夫人还有什么好烦恼的?”王子进好奇的问道。
“可、可是,夜夜如此,任谁都不堪其扰!最近更有仆人在暗传这个屋子里闹鬼,虽然我不信鬼神,仍有点恐惧!”李夫人哽咽道,“如果真的有鬼魂的话,我好害怕是亡夫来找我报复!”
“报复?他为什么要报复你?”这话说得他更加一头雾水。
“因为他禁止我靠近猴爪!但是我不禁背着他偷偷打开盒子,而且还利用它谋求了私利!”李夫人脸色青白,颤抖的道,“他曾说过,死都不会原谅我!我越想越觉得这来历不明的鬼魂是他!”
“凡人怎能抵得住这种魔物的诱惑呢?”绯绡轻轻安慰她,“夫人不必自责,这并不是你的错!”
此时已近傍晚,夕阳映血,照得绿色的屏风都变成一片血红。
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随着夜幕的降临而慢慢靠近。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1:17
4、因为李夫人的殷切挽留,二人也不好推辞,唯有留在李家过夜。
当晚用过晚膳,王子进望着摇曳不停的烛火,心中忐忑难安,“绯绡,你说那夜夜敲门的到底是谁?真的会是李老先生的鬼魂吗?”
“那要见过才知道!”绯绡坐在烛光之下,突然轻佻的看向王子进,“子进,你有没有注意到李夫人身上的味道?”
“这、这我怎么能注意?”王子进被他问得面色一红,“当时本以为见我们的是个老太太,可是没想到竟是个比我还年轻的少女,我吃惊还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思留意什么味道?”
“一个年纪那么大的人,应该心态很平和了!这点看她房间中的摆设就能得知,可是身上怎么还要熏那么呛人的香呢?”绯绡剑眉微蹙,似乎甚为不解。
王子进经他一提点,才想起李夫人身上确实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香气,有时几乎令人无法呼吸。
“生为女人,哪有几个不喜欢薰香的?”王子进立刻嗤之以鼻,“不信哪天我带你去珊瑚那里听琵琶,她的屋子还要香几倍!你既然有心研究女人身上的香味,还不如多留意半夜奇怪的敲门声!”
“那个不用留意,该来的自然会来!”绯绡笑嘻嘻的对他道,“只是我有点好奇,这个半人半妖的老太婆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王子进对那青春不老的李夫人颇有好感,只觉她身上既有女人的端庄,又有女孩的娇俏,甚是为之心折。
此时听绯绡如此称呼她,心下登时不快,气得拂袖的走回自己的房间。
反正在绯绡的眼里,美人一向与白骨无异,跟他说到半夜都说不通,与其多费口舌,不如借机休息。
因为白天的经历太过奇特,王子进几乎是和衣在倒在床上的一瞬,便陷入深沉的梦乡。
梦境漆黑而幽暗,只有他一个人端坐在一个方桌前,桌上放着一个漆黑狭长的木头盒子,正是他前晚打开的那个。
那盒子仿佛有生命的灵物,传出一个细小的声音。
打开看看吧!
打开看看吧!
不会有事的!
甜美得令人无法拒接,于是他又像前晚一样,伸手打开了盒子。但是这次还没等他看清盒子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突然便觉得颈上一凉,一把锋利的长刀已然架在咽喉。
他吓得一哆嗦,手中的木盒“咣当”一声跌落在地,从里面滚出一个干瘪得没有皮肉的,棕色的爪子。
“哇——”他吓得尖叫一声,即刻从梦中惊醒。
环顾四周,只见夜色深沉,漆黑如墨,正有“哐当”、“哐当”的砸门声从前院传来,声声刺耳,无止无尽,甚是饶人心烦。
王子进从床上一跃而起,就要去大门口看个究竟。只见回廊上暗影重重,那些白日里晃来逛去的护院居然一个都看不到了。
他顺着声音的来处,很快摸到大门。只见月光之下,正有一人白衣如雪,长身而立,却正是绯绡。
“绯绡,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怎么不叫上我?”王子进一见是他,心中登时踏实了不少,快步朝大门处跑去。
“嘘——”绯绡美目流转,朝他微微一笑,指着大门道,“来了!”
只见大门被砸得尘迸土落,那人每敲一下门,铸铁的门闩便发出“咯吱”一声呻吟,似乎随时可能报废。
“子进,我就要开门了!待会儿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害怕!”绯绡说着伸手拉下门闩,利落的打开了大门。
在大门洞开的一瞬,一股腥风扑面而来。
那味道又腥又臭,活像是在烈日下暴晒了十几天的臭鱼烂虾,熏得王子进立刻屏住呼吸。只见洞开的大门外,正站着一个焦发长毛,青面獠牙的恶鬼。
“哇——”虽然心中早有准备,王子进还是吓得失声尖叫。
不是穿黑衣服的小偷吗?怎么会是只这么恐怖的鬼怪?他拔脚便要逃跑,却见那鬼怪长臂一伸,一把就抓住了他的咽喉。
王子进立刻被它抓得呼吸困难,两眼发花,眼看就要赶赴黄泉。
便在这时,只见斜里伸出一只白色的手,速度奇快,手势狠辣,以同样的手法一把就掐住了那恶鬼的咽喉。
那鬼怪连叫都没叫一声,“呼”的一下便化做一缕黑烟消失在凄冷的夜风之中。
“这是怎么回事?”王子进死里逃生,慌慌张张的按着自己的脖子,“他们为什么会说是个小偷打扮的人,这分明就是恶鬼!”
“从来魔由心生,这家的人天天提心吊胆的防备盗贼,遇到幻术的时候也就不由自主的产生了联想!而你畏惧鬼神,看到的自然就是恶鬼!”
“难、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王子进刚结结巴巴的问了一句,便见绯绡拔脚就跑,身影如离弦的箭,瞬间便到达了前厅的那扇大门。
几乎在他跨过门槛的一瞬,门前“呼”的窜出一个巨大的影子,居然就是方才消失的那个鬼怪。
“子进,快关上大门,千万不要让人趁机进来!”绯绡抬起一脚,准确的踢向那只鬼怪的脑袋,它就又像方才一样,悄无声息的凭空消失了。
王子进听绯绡吩咐,虽然吓得浑身发抖,仍迅速的关上大门,落下门闩,紧张万分的守在门前。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1:17
夜风轻抚,云影飘摇。
绯绡的身影如风驰电掣,转眼便又奔向了内院的大门。渐渐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呼喝声也归于平静。
在这个深沉的午夜,只余他一个人孤身站在灯影之中。
他又紧张又害怕,也想追上绯绡去看个究竟,可是又唯恐有人趁虚而入,只好兢兢业业的站在夜风里把守大门。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似乎有什么人正在渐渐靠近。
“谁?”王子进吓得一哆嗦,急忙转身。却见长草中正匍匐着一个一身黑衣,形迹可疑的人,那人见到王子进也是一愣,似乎没有想到这里会有人把守。
突然手脚并用,飞快的翻墙而出,消瘦的身影转眼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他身手灵敏,速度极快,以至于王子进在他逃逸之后还揉了揉眼睛,根本搞不清方才的惊鸿一瞥是真是幻。
“公子,王公子!”就在王子进仍仰头望着灰白色的高大围墙发呆的时候,一个身材魁梧的人快步从前厅走了出来,却是护院的头目李青,“我家的夫人叫你过去,请速速移步吧!”
“你们怎么才来?”王子进立刻急得跳脚,“方才我好像看到有贼人侵入了!”
“其实我们也不想这样的!”李青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可是跟你同来的那位胡公子特意吩咐过,说今晚院子里不要留一个人,他要独自捉贼,否则我们怎么敢怠慢?”
王子进也不好再说什么,跟着李青的身后,七拐八拐便来到了一个偏僻的房间中。
只见房中一灯如豆,正有一对身着白衣,一个身着黄衣的璧人坐在灯下,正是绯绡与李夫人。
“子进,让你受惊了!这件事我原本想独自解决,但是没想到你听到敲门声赶了出来!”绯绡一见到他便彬彬有礼的道歉,态度谦和至极。
“没事,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王子进原本想指责他两句,现在却只有哑巴吃黄连,将种种不平咽入肚中。
“我检查了一下,确是有人在门上画了符咒,布置幻术才搞出这些诡异的事情!”
“啊?那还不赶快把符咒拆掉?”
绯绡转头望了望李夫人,微笑着道,“现在还不行,我刚刚与李夫人商量过,目前不是时机!”
“时机?你们到底在等什么?”
“这个布置符咒的人能将最后一道符贴在我所居住的院子前,多半是个内鬼!”李夫人蹙眉凝思,明艳不可方物,“所以我想将计就计,将这个人引出来!”
“你、你们早就想到了?所以今晚才没有让李青他们参与?”
“对!这院子里的人,除了我们三人,没有第四个人可信!”绯绡微笑着点了点头,“那些人固是忠仆,也难免暗藏祸心,万一被他发现我已识破他的诡计,则极其不利于之后的行动!”
王子进听到这里,再次闷声闷气地坐在桌前。
为什么总是这样?
无论什么事,他都是最后知道的那一个!就像现在,绯绡跟那个李夫人在灯下眉来眼去,他居然都猜不出这两个人到底在筹谋着什么诡计!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1:18
5、“喂!你们到底在想什么?难道就不能说出来听听吗?”王子进一见二人的神情立刻气得跳脚,加上李夫人年轻貌美,完全不像个长辈,他连敬语都忘记用了。
“子进,现在太晚了!我们先各自休息,明天我自有安排!”绯绡朝他眨了眨眼睛,目光闪烁,灵动而狡黠。
“真的?这次不会再瞒我?”
“怎么能瞒你?明晚若要事成,还需要你助一臂之力呢!”
“如此甚好!”王子进终于放宽心,与绯绡二人拜别李夫人,各自回房休息了。
此时天边隐隐泛出青白的微光,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王子进回到客房便蒙头大睡,时光在错乱的睡梦中飞快流逝,等到他再爬起来却见窗外暮色迟迟,已近黄昏。
“绯绡,绯绡你在吗?”他慌慌张张的穿好衣服就去拍绯绡所住的房门,刚拍了两下,便见远处匆匆走来一个绿衫的丫鬟。
那丫鬟看到他不由哑然失笑,边笑边对他道,“王公子总算起来了,我家夫人跟胡公子已经等候多时了!”
“他们也真是,怎么不早点叫我起来?”王子进脸色涨红,一边嘟囔一边跟着那丫鬟向内院走去。
此时夕阳照晚,春风拂面,吹得院子里绿色的竹林“沙沙”作响。他望着眼前的清幽景色,只觉心旷神怡,信步而行,不知不觉便在那侍女的引领下穿过茶舍,来到了李夫人的卧室。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刺鼻的香气,浓郁得几乎令人无法呼吸,顿时拉回了他飘摇的神志。他这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布置雅致,宽敞明亮的房间里。
房间中央立着一个绘制着花鸟图案的屏风,屏风后有人影若隐若现,似乎正有一人坐在后面。
此情此景,与昨日午后相差无几,他想都没想便朝那人一拜,好奇的问道,“晚辈见过李夫人,只是不知为何这房间中仅有夫人一人?绯绡他去了哪里?”
“王公子,别管你那个朋友了,快来陪我共饮一杯!”屏风后的人语气轻浮,边说边笑,还隐隐传来倒酒的声音。
“夫、夫人,大白天就饮酒作乐,这不好吧?”他登时一愣,因为这口气竟像极了酒馆里卖酒的女子,完全不似那个端庄优雅的李夫人。
“怎么?你不敢和我喝酒吗?”屏风后的人笑得更加妖冶。
“喝就喝,有何不敢?”王子进被她这么一激,踏上一步,就要去拿酒。
哪知还没等他绕过去,就从屏风后伸出一只冰冷坚硬的手,一把掐住了他的手腕。
“哇!你是谁?”王子进这一吓不清,因为这只手骨节分明,力大无穷,根本不该是一个女人所有。
“嘻嘻嘻,子进,你再好好看看!我是不是夫人啊?”他惊魂未定,却见眼前白影一闪,从屏风后窜出一个人来。那人身材颀长,俊秀中带着一丝英气,分明就是个男子。
“绯绡,原来是你!可吓死我了!”王子进一见到他立刻松了口气,之前虽然也见他假装别人的声音,可是没想到他骗人的功夫越来越高明,几乎连自己都分辨不出。
“如果连你也认不出是我,那别人更无可能。”绯绡一撩衣摆,利落的坐回屏风后,为王子进倒了一杯热茶,“怎么样?现在我不说你都能知道今晚要做什么了吧?”
“你要假扮李夫人,留在这个房间捉贼?”
“不错!”绯绡眯着眼睛笑了笑,表情似只偷到了鸡的狐狸,“今晚我们就将计就计,制造一场混乱,引那个贼人上钩!”
王子进想到昨晚在大门前看到的那个黑色人影,不由有点害怕,“绯绡,贼人也有可能是外人,你要千万小心!”
“不管是什么人!今晚我都要令他现出踪迹!”绯绡说着,自信满满的喝光了杯中的清茶。
碧绿的茶水摇晃不停,映照出两张年轻的面孔,只是一个忧心忡忡,一个志在必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当天王子进并未见到李夫人,想必她忙于筹谋布置,无法分身。他一边跟绯绡在客厅用餐,一边斜眼打量着周围的人。
无论是年老的崔伯还是年青的李青,甚至连那些端茶倒水的丫鬟,都神色如常,没有半分异状。仿佛这个夜晚与过去的千百个晚上一样,并无不同。
然而王子进却知道,在这个姗姗而来的夜晚,隐藏在暗潮汹涌下的谜底,即将揭晓。
窗外天色渐黑,将高大的围墙,婀娜的垂柳染上深深浅浅的暗影。最终苍穹化做一片黑幕,天边最后一缕霞光也收敛了颜色,只余星辉点点,弯月如钩。
夜晚,终于来了!
“绯绡,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一回到房间,王子进便紧紧关上大门,紧张的朝绯绡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过去?”
“等一下,她就要来了!”绯绡镇定的指了指门外,“我要先将你们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你说的她是谁?难道是李夫人?”王子进话音未落,便听身后响起“笃笃”的敲门声。
绯绡急忙踏上一步,将门拉开,门外迅速的闪进了一个瘦小的家仆打扮的人。这人一进门,斗室中便香气四溢,不用猜便知是那喜欢薰香的李夫人。
“夫人为何作此装扮?”王子进见她改换了男装,不由一愣。
“我装作她的模样守株待兔,夫人自然要带着宝物躲到别处!”绯绡朝王子进笑道,“子进,所以我说要你出一臂之力,就是在这段时间内保护夫人!”
“这是当然!男子汉大丈夫生来就该保护妇孺!”王子进见自己的任务如此艰巨,一股豪气自胸中油然而生。
“那老身还要多谢王公子!”李夫人眼若秋水,朝王子进盈盈一拜,风情万种,楚楚可怜,完全不似一个花甲老妪。
“我们这就走吧,不知夫人找没找到合适的藏身之地?”
“就是后院的那座小屋,房间很小,仅有一窗一门。平日是崔管家用来关不听话的仆人的,所以门窗分外牢固,如果被从外面锁上,绝对无人能够进出!”
“如此甚好,我们这就过去!”绯绡皱眉想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不过这道锁一定要我亲手落下,否则我无法安心!”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1:18
王子进知他一向谨慎多疑,也不再多说,迅速的吹熄房中的火烛,一行三人蹑手蹑脚的溜出房门。
天边一弯明月,静静挂在树梢,三人踏草而行,穿过庭院,很快就来到了李夫人所说的小屋前。
那小屋貌不起眼,窗上装着铁栅栏,门上也架着两道铁梁,的确十分牢固。
“我们要在这里待上一夜?”王子进打量了一下木屋,心生抵触,这房子简直与监狱无异。
“也许用不上一夜!”李夫人却毫不在意,走进去点燃一盏油灯,“胡公子进行得顺利的话,可能只要两个时辰!”
只见油灯之下,方桌之上,还端端正正的放着一壶茶,两个茶杯。
“今晚不能喝酒!王公子,你我二人在这里只能以茶代酒,聊以遣怀了!”李夫人笑意盈盈的坐在桌前,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木盒,轻轻的放在木桌上,“要是不小心喝醉,将宝物丢可就糟了!”
绯绡将斗室打量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异状,叮嘱了王子进几句,便将大门从外面反锁。但是他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伸手入怀,从胸前掏出一支玉笛,自窗口递给了王子进,“子进,你拿着这个。记住!若有危险,先要自保!”
“我知道了,你也要小心!”王子进伸手接过玉笛,坚定的朝他点了点头。
绯绡这才放心,故做轻松的笑了笑,快步奔入沉沉黑夜之中。一抹银白色的背影,如寂寞的孤鸿,转眼便被浓墨重彩的黑暗吞没。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1:18
6、只见他脚步轻捷,如兔起鹘落,一抹白影飞快的穿过了庭院,来到了后院李夫人的卧房前。
他打量了一下,见四处无人,一探手便拉开了窗户的插销,悄无声息的跃进房中。
屋子里香气四溢,浓郁的芬芳,如蔓延的潮水,仿佛要将人的灵魂也吞食淹没。他走在黑暗之中,宛如在白昼穿行,很快便从窗口摸到了屏风后。
其间穿过了三道房门,门前各有一个伺候的侍女,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踪迹。
成败,便在今晚一举!
绯绡坐在明月之下,屏风之后,嘴角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果然,还没有一时片刻,前院便响起了一片嘈杂喧闹之声。
“夫人,李青他们好像正依胡公子的指点,往门上洒狗血驱邪呢!大门那边可热闹了!”一个小淑女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语气暗含兴奋,似乎从未见过这样的事情。
“随他们去吧!”他一捏嗓子,从嘴里窜出一句甜美的女声,“只要能让怪事不再发生就好!”
“知道了!那夫人我再过去看看,有什么进展再随时跟您通报!”小侍女说完,又连跑带颠的去看热闹了。
空旷的房间中,又只剩下绯绡一人。
还有两个时辰,时间似静止了一般,分外的漫长。
他本性活泼,一向好动,坐了没一会儿便觉无聊,手开始不受控制的摸来摸去。摸过桌子下的一堆书卷笔墨之后,修长的手指竟意外的碰到了一个圆形的坛子。
这里面装的会是什么?无论怎么看,都不想是一个该出现在内室的东西。
绯绡一探手,将坛子搬到明处,只见那坛子有一尺来高,口小腹大,呈扁圆形,像极了寻常百姓家储存酱菜的器皿。
难道这个李夫人也跟自己一样贪吃,午夜梦回之时也不忘伸手捞点吃的?只是她偏好的是腌菜?
他越想越是不可能,小心翼翼的掀开盖子。
借着昏暗的月光,清晰可见,坛子里竟装满了白色的粉末。他好奇的伸出手指,沾了一点粉末,凑至鼻尖。
一股刺鼻的气息登时窜入脑际,这坛子里装的,竟然满满的全是石灰!
绯绡弹掉手上的石灰粉,望着月色出了会儿神,将坛子封好,又放回原处。等到他再次坐在屏风后时,原本志在必得,玩世不恭的表情已经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紧蹙的双眉,冷落的面色。
绝不会如此简单!
择人而开的木盒;能满足人愿望的猴爪;青春不老的女人;满室浓重的薰香;藏在卧室里的石灰!
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指向一个可怕的谜底。
但是无论他怎么想,这些错乱的线索却始终交织在一起,无法理出头绪。
然而就在这时,院子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呼喝叫喊之声。他急忙望向窗外,只见一弯圆月悬挂在深蓝色的天心,已经到了午夜时分。
如果没有猜错,李青此时应该按照他的吩咐假装逮到了一个入侵的贼人,故意令门庭守备空虚,给墙外的盗贼一个潜入的机会。
可是真的有那么一个人吗?内鬼确实存在,但是有了内鬼,就必然有一个在外面接应配合的人吗?
如果没有的话,这精心的布置,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然而便在此时,房间中突然响起轻捷的脚步声,似乎有什么人偷偷摸了进来。
来得正好!
料定来人必定会先来擒拿自己,逼问猴爪的所在,为了诱使贼人靠近,他还故意捏着嗓子发出几声女子的清咳。
但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他的声音方落,便见眼前寒光一闪,一柄利刃以追星赶月的速度袭向自己的面门。
那刀来得又快又稳,夹着凛冽的寒风,带着浓重的杀意。
要挡已经来不及,危急之中,他急忙将头一偏。只听“嗤”的一声轻响,利刃穿透屏风,在他的脸侧划了一道寸余的口子,钉在他身后的木架上。
来人一击不成,居然并不收手,刀锋一偏,手腕划了个圆弧,竟由刺改砍,直标准他的脖颈。
不过这次绯绡有了准备,手掌一翻,稳稳的捏住了那冰冷的利刃。
“你到底是谁?”他厉声问道,“为什么要娶我性命?你早就知道今晚坐在屏风后面的并非李夫人了是不是?”
那人并不答话,双臂用力,想要抽回自己的兵刃。
但是在绯绡的擎制之下,那薄薄的利刃便似嵌入了石缝之中,他运了几次劲,居然纹丝未动。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1:21
两人就这样隔着一张被割破的屏风,一个在外,一个在内,过了许久,仍僵持不下。
那人见夺不回兵刃,突然扔下长刀,撒腿便跑。绯绡早已料到他会来这一手,将刀倒转,手持刀柄,“嗖”的一声便朝他掷去。
这一掷看似轻描淡写,甚至连都没有瞄准,然而那把刀似有生命般,准确的飞向了那个逃跑的贼人,一下就划破了他的脚踝。
那贼人发出“哇”的一声惨叫,捂着腿在地上打滚,却是脚筋已然被割断,无论如何也起不来了。
冰冷的利刃在完成任务之后,“叮”的一声钉在了房间的地板上,在暗夜中颤动不已,闪烁出纷乱的刀影。
绯绡窜上一步,从屏风后跳了出来,只见那人一身黑衣,与李夫人描述的盗贼极其相似。
“你为什么要杀我?是谁授意你这么干的?”绯绡伸手就去拽那贼人,想看他的头脸,可是那人却拼命捂着脸,喉中“嗬嗬”作响,似乎无论如何也不愿被识破真面目。
他见此情状,眼珠一转,突然笑道,“让我猜猜!你是李青吧?”
这次那贼人不再躲了,全身一僵,缓缓回过头来,只见清冷的月色中,映出一张惊恐的至极的脸孔,却正是护院的头目李青。
“你、你怎么知道是我?”李青呆呆的望着月光下绯绡俊美无暇的容颜,似见到了一个可怕至极的鬼魅。
“除了你,还有谁有这样又狠又准的刀法呢?”
“你将我交给夫人吧!其实这一切都是我做的,妄图盗取猴爪的是我,装神弄鬼的也是我,与他人无尤!”李青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努力挺直胸膛,想要承担责任。
“你以为我会相信?如果你真的要盗猴爪,为什么连一句话都不问,直接举刀相向?而所谓的鬼怪,不过是在门楣上贴了一些能导致人产生幻术的咒符,你有这个本事吗?”绯绡微微一笑,对他嗤之以鼻,抬腿便走。
“我没有撒谎!真的是我做的!快点把我捉起来啊!”李青脸上的肉跳动不已,激动的大喊,“你还要去找什么?”
“找什么?你说呢?”绯绡回头朝他冷笑道,“当然是这一切事情的始作俑者!”
说罢他大步流星的走向庭院,在经过一道月亮门时,脚刚刚踏过门槛,便传来“呼”的一声轻响,半空中凭空跳出了个拦路的鬼怪!
他仰头盯着这个青面獠牙的恶鬼,脸上露出冷酷笑容,长臂一展,一把就撕下了贴在门框上的纸符。
那张轻飘飘的黄纸,瞬间在他的手指化成一片乱花飞雪。
而与此同时,那个鬼怪连叫都没叫一声,硕大的身体便碎成一块一块,鲜红的烂肉在地上蠕动不停,分外的恶心恐怖。
原本门边站着几个想阻止他的家丁,见到这骇人的景象不由退避三舍,哪敢再上前一步?
他一袭白衣,如锋芒毕露的宝剑,就这样畅通无阻的闯出内院,直往后院的小屋走去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1:21
7、而王子进却对外面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自绯绡离开之后,便头晕脑胀的端坐在木桌前。
虽然明知事关重大,他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可是不知为什么,刚刚喝了几口茶水,意识就开始飘摇不定。
渐渐李夫人的笑靥在他的眼前碎成一圈圈的涟漪;渐渐他失去意识,一头栽倒在桌上,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他方迷迷糊糊的从桌子上爬起来。却见不仅是他,连李夫人都耐不住辛劳,疲惫趴在木桌上睡着了。
“夫人!李夫人,快点起来啊!”王子进透过布满栅栏的窗口看了看天边的明月,只见一弯弦月正挂在天心,正值怪事频发的午夜。
然而李夫人睡得格外深沉,被他推了两把居然就是不醒,而且随着身体的摇晃,竟有一个黑色的木盒从袖间滑了出来,“当”的一声砸在地上。
王子进惴惴不安的望着那个狭长乌黑的木盒,心跳如鼓,口干舌燥,不知是该捡还是不该捡。
自小巷遇贼的那晚之后,他便再也没有碰过这个木盒。可是即便时隔三日,那种温暖而强悍的感觉仍留在掌中。
似乎只是那短短一瞬的接触,隐藏在他心底的野心便像是火山下沉寂多年的岩浆,霎时喷薄而出。
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和燃烧灵魂的灼热,无论如何都压抑不下去。
他内心犹做着天人交战,恍惚间耳边竟传来一个细小而柔媚的声音:
打开看看吧!
打开看看吧!
只是看一眼,
不会有事的!
那声音如前几日一样,充满了蛊惑灵魂的力量,他再也无法抗拒,踏上一步,捡起那个黑色的木盒,用颤抖的双手打开了盒盖。
然而便在盒盖开启的一瞬,他顿时目瞪口呆。
只见黑色的木盒里铺着软软的红色丝绒,鲜红如血的绒布上,正摆放着半截手臂。那手臂又干又瘦,几乎没有皮肉,五指佝偻,活像是一个风干的孩童的手,分外的狰狞可怕。
难道这就是猴爪?
他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抓起了那个可怕的手臂。便在他的手指碰到它的一瞬,突然从那干瘦的爪子上传来几下剧烈的跳动,仿佛是在响应他内心的召唤。
真的是活的!怪不得它能自己选择主人!
他仰头发出尖利刺耳的笑声,似乎从未如此开心过。真是太好了!不死的生命,年轻的容颜,都将属于他王子进!他终于能跟绯绡一样,永远游离在时间之外,逍遥又自在了!
但是他笑声未歇,却突然觉得脖颈一凉,一柄短刀竟架在了脖子上。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发生如此变故,连理智都吓得恢复了几分,可是这房间自门外反锁,偷袭他的除了李夫人还会有谁?
“李夫人,在下知道错了!”王子进自然知道她的心意,长舒一口气,“多谢夫人拯救小生,不然非被这魔物引得许下愿望不可!”
然而待他说完这番话,那柄架在颈间的尖刀不但没有拿走,还贴近了两分。
“夫人不要跟小生开玩笑了。”王子进隐隐觉得不妙,仍故做轻松道,“我不会贪恋你的宝物,这就当着你的面将它放回去!”
就在这时,房门前突然传来了阵阵响动,接着“咣”的一声巨响,有人将大门一脚踢开。
那人身姿矫健,一袭白衣,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却正是绯绡。
“绯绡,你来得正好,刚才我被这魔物迷惑了心智,差点就要许愿,李夫人才出手阻止我!”王子进焦急的朝绯绡道,“你快跟她说说,让她放下刀,我再也不会碰那猴爪一下!”
“哼!”绯绡冷笑了一下,朝李夫人道,“夫人机关算尽,不就是为了让你许下愿望,怎能半途而废?”
“你这是什么意思?”王子进诧异道,“她明明千方百计阻止我接近猴爪!”
“那是因为时机未到,夫人原本打算利用你,可是却没想到我会跟过来,她身为凡人,居然能够感受到我是妖怪,真是难能可贵!”绯绡缓缓走近二人,慢悠悠的道,“那天初见的时候,她见到我的时候愣了一下,接下来连态度都变了几分,故意在我们面前示弱,引你入瓮!”
“胡公子,你不要含血喷人!”李夫人边说边绕到王子进面前,只见她秀发如云,目如点漆,明艳中透着一丝狠辣,“如果这一切都是我一手布置,那午夜时分出现的鬼怪又怎么解释?你该知道那并非是朝夕间可以完成的法术!”
“你是说时间来不及?”绯绡红唇微翘,轻蔑的看着她,“因为那法术根本就早已布下,而且是你一手所为!”
“哈哈哈,胡公子,你真是越来越会说笑了,我布置这么吓人的玩意儿吓自己吗?”李夫人仰头大笑,身体花枝乱颤,但是手中的刀却仍架在王子进颈间,丝毫没有偏离。
“布置这个机关,本来就不是用来威吓这个家里的人的,而是为了吓退那些半夜闯入的毛贼!”绯绡面孔一冷,缓缓的道,“你说是不是呢,李夫人?其实仔细想一想,你说的话里满是破绽,如果有贼能够将每一道门都贴上符咒,为什么不干脆潜入偷盗,何必用这么拙劣的方法打草惊蛇呢?唯一的可能就是主人家不堪其扰,在必经的门上设下机关,旨在吓走闯入者!”
这次李夫人不再辩解,微微低着头,沉默不语。
“不过在下对夫人的心机甚是佩服,从发现我是妖怪,到坐下喝茶的短短一瞬,就能利用已有的条件,编造出这么完美的谎言。并且还诱导我的思路,使我相信这个家里有内鬼!而在我假扮你做在屏风之后时,你就已经安排手下准备杀掉我,至于子进,也如你所想,与你一起被关在了这个没有第三个人能进入的斗室中!”
“绯、绯绡,她为什么会这么做?”王子进越听越觉得心寒,颤声问道,“我身无长物,夫人她年轻富足,为何要算计我?”
“因为她要你的愿望!”
“愿望?”王子进更加迷惑不解。
“是的,起初我也没有丝毫怀疑,但是直到我在她房中发现了满满一坛石灰,才发现有些不对劲!”绯绡双目晶亮,盯盯的望着李夫人,“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卧房里为什么要石灰呢?而且你身上的薰香格外浓烈,综合看来,只有一个可能!”
“什、什么可能?”王子进嘴上问着,脑海中已经产生了一个可怕至极的想法。
“你说得没错!”李夫人面色一冷,露出了一个阴冷可怕的笑容,“我要的就是他的愿望!我等了几十年方等到了一个能打开盒子的人,怎么能半途而废?昔日我曾经许下了三个愿望,便是家境富足,容颜不老,长生不死,哪想却不小心出现了差错!”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1:21
8、“什么差错?”王子进被她鬼魅般的眼神盯着,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
“我忘记了,猴爪毕竟是猴爪,它只是一个实现奇迹的工具,不能跟人一样思考!”李夫人说着单手拉开衣襟,“它只让我的容颜不老,却并未让我的身躯与容貌一般年轻!”
王子进望向她的胸前,登时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原本光滑有弹性的肌肤被黑褐色的烂肉取而代之,自脖颈之下,皮肉全都烂成一团团败絮,胸口甚至还露出了森森白骨。
他多瞄了几眼,顿感胃中泛酸,差点将晚饭都吐了出来。
“现在你明白了吧?”李夫人掩上衣服,苦涩的笑了一下,“自三十年前,我的身体便开始腐烂,为了不让它继续烂下去,我甚至每日以石灰擦身,这种日子我已经受够了!”
“所以你将身上熏得那么香,就是为了掩盖石灰的味道!”王子进到此时方恍然大悟,心中不由暗自佩服绯绡的谨慎细心。
“废话少说!现下我已与你说清原委,还不快点助我实现愿望?”李夫人突然神色凌厉,手臂一振,锋利的短刀立刻割破了王子进的脖颈,鲜红的血液即刻渗透而出。
“子进!猴爪在你手里,是杀她还是帮她,由你决定!”
“杀我?”李夫人眼若秋水,偏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绯绡,“你以为王公子说话的速度能快过我手中的刀?他若是说错一个字,我就会让他永远闭嘴!至于你,离我足有五尺之遥,怎么快过这毫厘的刀锋?”
“夫人,你这又是何苦?”王子进利刃在喉,心下却并无畏惧,只望着她美丽的容颜,语重心长的道,“像普通人一样衰老和死去不好吗?你这样勉强的活着,跟那些妖魔鬼怪又有什么分别?”
“废话少说,还不快点许愿!”李夫人面色更加阴冷,手腕一震,“不要想跟我玩什么花样!”
“唉……,我怎么会害你!”王子进摇头叹息,紧紧攥着那个干枯的动物爪子道,“说吧,你要什么愿望?”
“年轻的肉体!让我的肉体变得跟六十年前一样年轻!”李夫人发出尖利刺耳的笑声,眼珠变得血红,兴奋得连五官都跟着扭曲。
“如果你真的能实现愿望,就让方才这个女人说的话变成现实吧!”
然而他话音刚落,便有一道白光“嗖”的一声从窗外射了进来,那光芒速度极快,绯绡眼尖,伸手就要去拦,终究还是差了一步。
那道白光便带着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瞬间欺至二人身前,“当”的一声将李夫人的手上的刀震成两截。
“什么人?”李夫人吓了一跳,急忙望向窗口。
却见窗外黑夜苍茫,正有一个惨白色的人头悬浮在半空。那张脸孔面无人色,眉目英挺,似乎属于一个年轻的男子,但是因为这情景太过诡异,反而不见其美,更见可怕。
“哇——”不知为什么,一向沉稳老辣,连诡计被拆穿时眉头都没皱一下的李夫人,居然在见到这张面孔之后,发出了一声骇人的尖叫,显然是恐惧到了极致!
王子进也被吓得连连后退,便在这时,站在窗外的人影一晃,他才发现原来这个人穿着一身黑衣,只露出了一张惨白的脸。在黑夜的映衬之下,乍一看便像个漂浮的人头。
“绯、绯绡!这人是谁?”王子进不再被李夫人擎制,撒腿便跑到了绯绡的身边。
“不知道!可能又是一个要夺取猴爪的,不要急,一会儿他便会进来自报家门!”绯绡却甚是悠然自得,似乎有恃无恐。
他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走进来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这人面貌英俊,缺乏血色,与方才窗外的脸孔长得一模一样。
“王公子,我们又见面了!”那人见到王子进跟绯绡却并不害怕,落落大方的抱拳作揖,微微一笑。
“你怎么会认识我?我们在哪里见过?”
“当然,算起来这可是我们的第三次见面了。”黑衣男人扬眉道,“第一次是在暗巷里,第二次是在李家的大门前,王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
“你、你就是那个偷东西的小偷?”
“正是敝人!”
“你?该不会是这家的主人吧?”绯绡打量了他一番,犹疑的问道。
“别过来!阿泉,我求求你,放过我吧,别再缠着我了!”王子进听到他们的对话,正一头雾水,刚刚张口要问,便见李夫人蜷缩在墙角,眼神惶恐,大汗淋漓,似乎受到了强烈的惊吓。
“晓枫,你这是何苦呢?”那人走到李夫人面前,柔声说道,“即便你将我杀害,身首异处,我也未曾恨过你啊!”
“不、不!你不是阿泉,阿泉他已经在地底下了,他不会再在这个世上!”李夫人突然笑嘻嘻的道,“快点说你是谁,为什么要装做阿泉的样子来骗我?”
“我没有骗你,我是阿泉,不信你看这个!”那男人说着解开脖颈的衣服,清晰可见,他的脖子上缠着几层白色的纱布,似乎是为了固定头颅的。
王子进见到他的模样,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他终于明白这个英俊的男人为什么会面无血色了,原来他的头竟是被硬接上去的,几乎与行尸走肉无异。
“难、难道又是猴爪?”王子进低头看了看手上那个干枯狰狞的爪子,背上不由冒出一层冷汗。
“当然,如果那东西真的能带来幸福,怎么会被称为魔物?”绯绡抿嘴一笑,眼睛中满是不屑,“这些人总想通过捷径得到快乐,恕不知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王子进望着这一对夫妇,一个身首异处,一个全身溃烂,人不似人,鬼不似鬼,既不能享受到生存的快乐,也无法超然死去,虽尚在人世,却如同身在地狱。
一时之间竟心有戚戚,满腔悲怆。
“阿泉,阿泉!我错了,我不该以为你死了!”李夫人的脸上突然绽放出夺目的艳光,仿若纯情的少女,一头扑至那男人怀中,“你只是像往年一样,出去置办货物,怎么会死呢?你看我多傻啊!”
“晓枫,你怎么了?”那个叫做阿泉的男人突然大声叫道,“突然胡言乱语些什么?你忘了吗,自从我们家境富裕之后,我几十年都没有再出过远门。”
“不对,你撒谎!”李夫人娇俏的笑道,“你不知道,每次你出门我都担心得紧,距离你快回来的日子,我就天天去村口打望,虽然外面冷得紧,我还是忍不住出去,不过是想让你回家的时候第一个看到我。”
“晓枫,晓枫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阿泉看着李夫人痴笑的脸,才发现她双目涣散,嘴角流涎,显然已经神智不清了。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1:22
9、“她疯了,人的脑子原本就寿命有限,她心思慎密,算计了这么多年,本就已经油尽灯枯。你又毫无预兆的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再也抵受不住,终于选择了逃避!”绯绡冷冷的对那男人道,“这次你回来,自然也是为了猴爪吧?”
“对,不过我不是为了复生!”他脸色落寞,抱着被吓得疯癫的李夫人,朝二人恭谨的鞠了一躬,“我想拜托二位,让我与内子一同赴死!”
“为什么?”王子进惊诧的问道,“长生不老不好吗?”
“一点也不好,它带给我的,只有无穷的寂寞与孤独!”阿泉摇头苦笑,“百年之前,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商贩,跟晓枫相依为命,日子虽然清贫了些,倒也有不少欢乐!但是直到有一天,我在山上救了个老人,那个老人将猴爪托付给我,噩梦就开始了!”
“我知道了,你一定忍不住用它许下了愿望!”王子进扼腕叹息,“不过估计世间没有任何凡人能抵挡它的诱惑。”
“确实,虽然那老人叮嘱我千万不要打开盒子,我还是忍不住打开了!”阿泉长叹口气,“先是我,后来是晓枫,我们都变成了不会老也不会死的人。开始的几年我们确实过得很开心,可是后来痛苦就远大于快乐。而且怕这东西贻害后人,我遍寻世外高人,将它想办法封印起来,而就在我继续找人想要毁了它的时候,晓枫知道了我的心思,她害怕死亡,在一个下雨的晚上将我的头砍了下来,扔到了山上!”
王子进听他轻描淡写的讲着自己被杀的经历,心中不由阵阵发寒,他颈上的白布条变得更加的狰狞刺眼。
那布条之下是什么?一定是模糊的血肉和分离的骨头吧?
他想了个开头便不敢再想,甚至连直视阿泉的勇气都没有。
“可是讽刺的是,即便头断了,我仍然死不了!”阿泉苦笑了一下,“万不得已之中,我只得再次回来偷窃猴爪,本想一把火将它焚毁,却没有想到几十年来,这个没人打开过的盒子居然被王公子打开了。我才特意在今晚现身,求王公子赐我们夫妇一死!”
王子进望着痴痴傻傻的李夫人,又看了看面无人色的阿泉,心情沉重,缓缓的点了点头,“好吧,我答应你!”
“多谢公子,但是希望公子能在我们走后三日再许下愿望,我要在这三日之间,替我们夫妻二人寻个好坟地!”
阿泉说罢,朝二人深深一拜,抱着衣裾翩翩,香气袭人的李夫人,大步流星的走入苍茫的夜色之中,无尽的未知深处。
他脚步匆匆,很快便走远了,遥远的夜风中传来李夫人梦呓般的歌声,
“来如流水兮,去如风;不知何处来兮,何所终?生死修短,不过朝夕。急急流年,匆匆逝水……”
王子进站在庭院中,遥望着二人远去的方向,只觉心神激荡,久久难平。过来许久,他方回头问向绯绡,“绯绡,你说李夫人她真的疯了吗?为什么听到那首歌,我怎么觉得她根本没疯?”
“其实她是疯了的,从看到猴爪的那时起,只是直到今天,那疯癫的大梦刚刚醒了而已!”绯绡白衣如雪,长身而立,风姿卓越的站在夜风中,俊俏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还有一件事我不明白?长生不死,真的如阿泉所形容的那样又寂寞又孤独吗?”王子进挠了挠脑袋,似乎百思不得其解。
“有机会你自可试试,反正即便满足了他们二人,你尚有两个愿望!”绯绡脸上的笑容突然一扫而尽,看都不愿看他一眼,转身负手而去,似乎对他的问题极为反感。
××××××××××××××××××××××××××××××××××××三日之后的一个夜晚,王子进依照阿泉的吩咐许下了愿望。
当晚月白风清,静谧安详,却没有一个人知道,有两个受尽折磨的灵魂,已经超然的离开了人世。
“还有两个愿望,你想要什么?”此时绯绡跟王子进坐在月下,面前摆着一壶酒,一只鸡。
“有酒有肉,快意人生,我还真不知道想要什么?”王子进看了看绯绡,摇头道,“长生不死就算了,希望明天老天能赐给我们一百两纹银吧!”
“怎么只要一百两?”绯绡气得一下跳起来,“那也就能够我们花两个月!”
“不行,要提防点青绫!”王子进压低声音道,“万一被他知道我们有这么多钱,一定会找上门来抢!”
“那第三个愿望呢?”
“第三个愿望很重要,我早就已经想好了!”王子进闭目凝神,默念了许久,最终将那干枯的猴爪郑重其事的放回木盒,紧紧盖上了盒盖。
“完了?”
“完了!”
“许的什么愿?”绯绡好奇的问道。
“不能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王子进话音方落,便听院外传来小厮的叫喊,“王公子,王公子!外面有个人送来了这个盒子,说是给你的!”
“居然这么快!难道是阿泉前几天就安排好的?”王子进喜形于色,撒腿便跑到前院,等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个狭长的木头盒子,只是这盒子以金丝掐边,透着一丝香艳的气息。
“这就是你许下的愿望?里面装的是什么?”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王子进说罢打开了木盒,只见里面放着一根女子用的牡丹花钗,雕工精细,煞是好看。
绯绡看了一眼,立刻面如死灰。
“这是珊瑚小姐赠给我的定情信物,前几天在那个暗巷里不小心被阿泉捡去了,心痛死我了。这次总算通过猴爪令它失而复得,否则我怎么有脸再去珊瑚那里听琵琶?”王子进边说边笑,一看就是高兴得不能自已。
“子进,你真是个没有欲望的人!”绯绡打量了他半天,确定他不是假装,方吐出了一句话。
“啊?你为什么要怎么说?难道我要的东西都很不对头?”王子进听出不对劲,开始不依不饶的问他。
但是绯绡已经不愿再跟他浪费口舌,抓起鸡腿便塞到嘴里。
边吃边仰望着天边的明月,发出悠长的叹息。
又过了几天,王子进雀跃的带着绯绡去歌楼听琵琶。只是那个曾信誓旦旦要与他分享人生的珊瑚小姐已经完全将他忘到了脑后,倒是见到了绯绡之后眼冒精光,不断表现。
一会儿端茶倒酒,一会儿弹曲献唱,最后竟从床下拿出了整整一小箱一模一样的金钗,要全部送给绯绡做定情信物。
“多谢小姐美意!可是这么多的金钗,想必价值不菲,在下实在不敢收啊!”绯绡一边推辞一边拼命的抛桃花眼,欲拒还迎的手段使得比青楼的女子还高明。
“胡公子,你真是折煞我了,其实这些都是假货!我平常用来骗那些傻头傻脑的恩客的,可是没想到今晚却遇到了你,我又没有准备什么值钱的东西,直希望你不要嫌弃,一定要常来啊!”珊瑚边说边含情脉脉望着绯绡,一时被他的风姿迷惑,不小心露了自己的老底。
而那厢王子进则气得浑身发抖,伸手入怀,掏出一个锦盒便扔到了窗外!
猴 爪 (完)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1:23
好累,休息,考试完继续。:)
Eggplant
发表于 2008-7-15 01:36
好看! $送花$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1:41
喜欢就好。等考完把粉丝的作品整理好贴一下:) :)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11:18
第七个故事 梦 呓
夜色阑珊,轻风浮荡,在这个夏日的夜晚,一个年轻的母亲正坐在床边,手持蒲扇为孩子驱蚊纳凉。
孩子双眼紧闭,眉头微皱,似乎做了不愉快的梦。
“仲儿,怎么不舒服吗?”母亲盯盯的望着孩子,神情紧张,不敢松懈。
“来了两个人……”他迷迷糊糊的嘟囔,轻得似迷离的梦呓,“那个穿着白衣服的,他不是个人……”
“你在说什么?娘听不清!”母亲好奇的把头凑到儿子嘴边。可是就在这一瞬,或许是她的发丝抚落到了这个小男孩的脸颊,他突然睁开眼睛,一下就醒了。
“娘,我又做梦了吗?”男孩不过五、六岁大小,满头都是汗,虚弱的望向他的母亲。
“可能是吧!因为你又说梦话了!”母亲从身边的罐子里掏出一些粉末,轻轻的搅到茶水里,递给孩子,“仲儿,把这个喝了吧,病会好的!”
“能看到未来,也是种病吗?”男孩空洞的大眼望着茶杯中晃动的水,仿若失去了灵魂。
“所有与别人不一样的,就都是病!”母亲长叹一声,“你太小,还不明白,快点喝药吧!”
男孩沉默了良久,一仰头,将飘着肮脏渣滓的茶水一饮而尽。
他没有忘记,梦境如这晃动的杯水,缥缈而模糊。遥远而朦胧的画面中,有一个穿着白衣服的人,衣裾当风,姿态飘逸,带着亲切的微笑,向他走来。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11:18
1、“绯绡,我们为什么要到这种地方来?”王子进一边赶路一边抱怨,七月的太阳像火一般毒辣,烤得他口干舌燥,连眼睛都睁不开。
眼前是一条狭窄的土路,反射着白花花的阳光,如一条雪白的蛇,蜿蜒到远山深处。
“因为百年之前,我曾经跟人打过一个赌!”绯绡汗不沾衣,举目眺望着青翠山色,“我今天就是特意为这赌约而来!”
“谁那么想不开,会跟你打赌?”这人一定非傻即疯!
“那是个修仙之人,当初他还是个年轻的道士,功力不够,想捉我却没有捉到!”绯绡说着还扬了扬头,面带得意之色。
“他为什么要捉你?一定是你先惹到了他吧!”王子进听到一半,已经猜出端倪。
“这道士忒小气,说起来我不过是偷了这村子里的几十只鸡而已!当时我在山上修行,不便下山找吃的,才每晚顺手牵点鸡吃,哪知他就像跟我结了杀父之仇,总是跟在我的屁股后面嚷着要打要杀!”
“然后呢?”王子进看着他笑眯眯的神情,就知道这小道士的下场多半不妙。
“我在山上待久了,对那些猎人挖的陷阱啊,土坑啊,可谓如数家珍!”绯绡嘻嘻笑道,“于是我就在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轻而易举的把这个笨道士骗到了陷进里!连半分多余的力气也没费!”
“绯绡,你确定他是跟你打赌?”王子进越听越是心凉,“不是为了找你报仇?”
“他哪能找我报仇呢?”绯绡得意洋洋的道,“我虽然一向冷漠,但也不爱害人,当晚他吃了点苦头,我就又把他从土坑里捞了出来,他还口口声声的感谢我呢!”
“这人心胸倒也宽广,不愧是个修仙之人!”王子进听到这里,不由对这道士的风度甚为赞赏。
“他就指着我的鼻子说:臭狐狸!你给我等着,这件事绝不会到此为止!”绯绡捏着嗓子,学得惟妙惟肖。
王子进听了沉默良久,半晌方挤出几个字。
“你真的认为他这是在感谢你?”
“他说不会到此为止,不就是指将来要报答我吗?”绯绡继续笑嘻嘻的道,“为了回报他的美意,我就在他下山的时候,往他的包袱里塞了半只没吃完的烧鸡。结果当天他回去,就被村子里的人狠揍了一顿,那些人居然说他监守自盗,真是太冤枉了!”
王子进摇头叹息,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这个家伙高就高在整人的时候全部假借他人之手,自己连跟手指都没动一下。
“这真是太可怜了!”绯绡假惺惺的叹了口气,“我在一边看着,直到他被揍得鼻青脸肿,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跳出来阻止那些村民。说他是我的朋友,怎么能不问就里就向人施暴?结果我不说还好,说完了那些人揍得更狠了,这次又给他加了一条罪状:勾结妖怪!”
王子进斜眼看着他,眼白多于眼仁。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11:18
“人世间的事情,真是说不清也道不明,我分明是好心,为什么总是做坏事?”
“你明明比谁都明白!”
“经此一事,那个小道士就被村民赶出了山坳,这个山清水秀之地,只余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修行,真是分外寂寞啊!”绯绡继续长叹。
王子进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说到最后这个家伙是为了争地盘,把那个道士挤走,这个山头就全是他的了。
“他走的时候,就站在通往山下的那条土路上,跟我打了这个赌!”
“哦?他赌的是什么?”王子进见他说了这么久方转到正题,不由十分好奇。
“他说:老子一定要报这个仇!哪怕要用一百年的时间,我也要亲手把你捉起来!否则我的姓氏就倒着写!”
“那他姓什么?”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在打赌,倒像是打架打输了的气话,尤其是那句一百年,凡人哪有那么长的寿命?
“‘田’!”绯绡无奈的看了王子进一眼,“倒过去,翻过来,都还是个‘田’字。”
“绯绡,我们回去吧!累得半死就为了这么一个泼皮道士吗?”王子进叉着腰开始哀嚎,“现在下山还来得及,你不想念馆子里的麻油酥鸡我还想念昨晚见到的那个美人呢!”
“既然来到了这里,就要去看看,怎么能半途而废呢?”绯绡却不理会他,执意前行,几步就窜出去老远。
“等我一下啊,我跟你走还不行吗?”王子进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土路上,心底难免发虚,撒腿就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便翻过山坳了,来到了一处村庄里。
那村庄绿水环绕,田垄整齐,几缕炊烟冉冉升起,是一片祥和静谧的景象。
“你要去哪里找人?”王子进指着眼前的村落道,“这都跟集镇差不多大了吧?一百年,那个被赶跑的道士即便回来等着你,也早就已经化为枯骨了。”
“不,他很有可能还活着。”绯绡坚定的摇了摇头,“那些修仙的人追求的不就是长生不老之术吗?怎么也该有点成就!”
“追求仙术的人多了,但是他们无一例外的都躺倒了地底下!”王子进立刻嗤之以鼻。
“二位公子,可是来这里找人的?”他们俩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旁边就走过来一个牵牛的老汉。他歪着脑袋打量着二人,仿佛是在看从未见过的怪物。
“我们想找一户姓田的人家,请问这村庄里有人姓田吗?”
“当然有!姓田的在这里可出名了!”老汉突然大喊一声,猛地一拍巴掌,顿时将王子进吓了一跳。
“老人家,大喜大悲对身体不好……”
“我们早就知道你们要来了!”他一句话还未说完,老汉又来了一嗓子,“早在七天前,我们村就已经有人说二位要来了!那个人十分准确的说出了二位的容貌,还说出这位公子衣服的颜色!”
“哦?那个人是谁?”绯绡眼珠一转,笑嘻嘻的道,“难道姓田的就是他?”
“不错,就是这个人!他们家特别关照过,如果有人遇上二位,一定要将二位带到他们家里。”老汉拿柳枝赶了赶牛牯,朝他们笑道,“快点跟我走吧,我这就带你们过去!”
“绯绡,你这次要惨了!”王子进边走边用胳膊肘拐他,“看看没,一百年不见,你的对手已经修炼成先知了。”
“你刚才不是才说他该躺在地底下吗?”绯绡揶揄的笑了笑,“怎么现在又说他是先知了?”
“凡事都有例外吗!在没亲眼看到之前,所有的猜测都不作数!”
“子进,我认识了你这么久,终于听到你说了一句聪明的话。”
两人跟在老汉身后,一边打量着周围的景色,一边见缝插针的抬杠。刚刚走了一刻钟的功夫,那老汉就停在了一个门户簇新的人家前。
“快点去告诉你们家先生一声,就说他等的人到了!”老汉扬起手中的柳条,一下就打醒了在门口打盹的仆人。
那仆人揉了揉眼睛,看了他们一眼,就像受到了惊吓的兔子一样,“嗖”的一声钻到门里去报信了。
过了一会儿,大门被人拉开,走出了一个仆人,正是方才进去的那个。不过此时他已经变得恭恭敬敬,朝二人行礼道,“二位辛苦了,先生已经恭候多时,请随我进来吧!”
这些都还没有什么,关键是王子进一踏进大门,就立刻看到了一副怪异的景象。
因为这家宅院狭小,从大门前一眼就能望到简陋的客厅。
只见主位上坐着一个容貌端丽的妇人,她怀里抱着一个五、六岁大的男童,正望着二人的方向颔首微笑。
那笑容也似被阳光浸染,洋溢着亲切芬芳的味道。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11:18
2、“这是怎么回事?”王子进愣了半晌,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妇人,只好凑首问向绯绡,“先生,应该都是指男的吧?怎么会是个女的?”
“不一定,传道授业解惑的都可以称之为‘先生’!”绯绡望着那奇怪的妇人,剑眉微蹙,显然也甚是迷惑,“只是我根本没有见过她啊?”
“是不是你眼神不好?当时跟你打赌的其实是个女扮男装的佳人?”
“那更不可能!彼时我已经修炼了几百年,字倒是认不大全,可是男女还是能分清的!”
两人还站在大门口嘀嘀咕咕,就见带路的仆人走到那妇人面前,恭谨的鞠了一躬,“先生,客人来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回应他的居然是一个清脆的童音。
王子进立刻吓得瞠目结舌,连话都说不出。因为他竟眼见着那妇人怀里的男孩像是大人般挥了挥手,风骨大度,颇有名士风范。
他望着这个小孩,瞪圆眼珠,张着大嘴,半晌都没有合拢。
原来他们口中所谓的先知,姓田的先生,居然是个连乳臭都没褪尽的娃娃!
“小生姓胡,名绯绡。路经此地,叨扰二位了!”绯绡也是一愣,但很快便面色如常的朝那两个奇怪的人抱拳行礼。
“大哥哥,我知道你,前几日曾经梦到过。”那孩子偏头望向王子进,面带笑意,“这位是王大哥吧?”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姓氏?”王子进立刻由惊愕转为恐惧。
“只是知道姓氏而已,名和字都不得而知,因为我在梦中曾与二位见过!”男孩朝王子进笑了笑,稚嫩中暗含悲伤。
“这位小公子,就是那个田姓的先知?”绯绡也十分惊愕,好奇的问向那妇人,“可是他还这么小!”
“对,这孩子的全名叫田仲仁,你们叫他仲儿就行了。”妇人说着双目垂泪,“此事说来话长,可能还要拜托二位相助,因为仲儿说这次在梦里见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二人听这夫人和男孩都口口声声的提到梦,更是十分疑惑,不由相互对望了一眼,然而两人眼底同样迷茫,哪里能得到答案?
赶了大半日的路,此时已是夕阳西下,天色渐晚,一轮血红的残日挂在天际,如赫赫耀目的死亡,昭显着几分诡密。
当日用过晚饭,王子进跟绯绡便被请入了那名叫仲儿的孩子的房间。
天色刚刚擦黑,他就已经孱弱的躺在了床上,一张脸白得没有血色,豆大的汗珠不断的自额头流下。
“小弟弟,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发烧了?”王子进好奇的走过去,伸手就要碰他额头。
“王公子,仲儿每晚都是如此,他得了一种怪病,我找二位帮忙,也正是为了此事。”那妇人拦住王子进的手,拉出一床被子给那男孩盖上。
“这病是什么症状?可否请夫人告之一二?”绯绡也走过去看了看那男孩的脸色,谨慎的说道,“毕竟我们并非医生,怎么能轻易治病呢?”
“他这个病,医生治不好。”那妇人长叹口气,“因为这是他做预知之梦的先兆!”
“预知梦?”
“不错,我怎么能跟医生说这个?告诉他这孩子晚上会莫名其妙的说梦话?而他的模糊的呓语,都会在不久的将来成为事实?医生大概会认为我是在胡言乱语,或者认为我们是在行巫蛊之术吧。”
“可、可是这种怪病,叫我们怎么医?”
“不,你们一定可以的!”那妇人激动得热泪盈眶,一把拉住绯绡的手道,“因为这位公子,他的容貌我已经听人描绘过无数次!”
“谁知道我的容貌?”绯绡也吓了一跳,伸手抚摸着脸孔,“难道也是这个孩子梦到的?”
“不是仲儿,是仲儿的曾祖父!”那妇人哭道,“祖父他也算得上是人瑞了,能洞察到许多未来的东西,从仲儿得这个奇怪的病开始,他就不断跟我们描绘公子的容貌举止,说只有公子能治这个病!”
“他的曾祖父可是姓田?”
“那是当然!”
“年轻时曾经当过道士?”
“后来在战乱的时候还俗了,不过仍执着于成仙长生之术,这村子里的人见多了,都叫他田老道!”
“那他现在在哪里?”看来这人多半就是跟绯绡打赌的那个无赖道士,王子进不由大惊,万万没有想到他竟仍活在世上。
“祖父已经仙去了,就是两年前的事情!”
“唉,已经去了啊……”这妇人的话一出口,便见绯绡眼现落寞,望着窗外的明月长叹口气,神色恻然。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11:19
王子进见他如此伤怀,顿时心如明镜。知道绯绡虽然口中不说,但仍期望那个昔日跟他打闹的小道士尚在人世,所以才眼巴巴的赶来。
与其说是打赌斗气,不如说是想见见那个曾经记得自己存在过的人,但是这一点小小的奢望,仍被岁月的洪流无情的卷走,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公子,如果不介意的话,明天我就带你们给祖父上上坟吧!”那妇人见他神色落寞,小心翼翼的道,“只要你能治好仲儿的病,要我怎样都可以!”
“这个我自当尽力,只是不知这孩子的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做的?”绯绡定睛看着床上的孩子,重又变成平日坚毅冷淡的模样。
“大概在他四岁的时候,得过一场大病!”那妇人娓娓道来,“他烧了两天两夜,终于连最后一口气也没了,于是仲儿他爹就找了个老头,要他背着孩子的尸体扔到山上!”
王子进也听过这种风俗,长不大的孩子通常不能立坟,如果死了就找一个无儿无女的老人背到山上扔掉,到时候只需给这老人几文钱就行了,甚至还有孤苦的老人以此为生。
“但是就在这老人出门之后,祖父也跟着出去了!无论我们怎么拦都拦不住,他仍要亲眼看到老人把这孩子埋了……”那妇人泣不成声,哭了一会儿继续道,“但是那天后半夜,祖父却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那人是谁?”在摇曳的烛火之下,听着这种故事,简直是恐怖至极,王子进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插嘴就问。
“就是仲儿啊!他就像生的时候一样,笑眯眯的跟在曾祖父的后面回来了!”她面现惶恐,“当时我们也很害怕,因为那孩子被背走的时候明明咽气了,怎么还能活蹦乱跳的回来?”
“之后就得了这种怪病?”
“是,吃什么药都不行。后来祖父的身体也越来越不好,在第二年的春天逝世了,他临走的时候留下了很多的符咒,说烧成灰给仲儿吃,就可以暂时控制他的病,直到公子你的到来。”她说着自床下取出一个木盒,轻轻打开盒盖,“看,这个月底符咒就要用完了。而你们就正巧来了!”
两人齐齐凑头看去,只见那盒子里仅剩下几张薄薄的黄纸,怕是连十天的分量都没有。
“雨……,好冷……”几人正说着,便听黑暗中传来一个孩子稚嫩的梦呓,“太爷爷在山上……,好孤单……”
他边说边痛苦的摇头,小脸惨白,淡淡的眉毛皱成一团,似是做了噩梦。
“他在说什么?”王子进急忙凑过去听,偏偏仲儿便在这个时候闭嘴了。
“大概是在说明天会下雨,天气会变冷。”妇人将被子给他盖好,轻轻的回答。
可是那句太爷爷好孤单又是什么意思?
王子进原本想问,但又觉得这话似乎蕴含着十分可怕的涵意,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清朗而圆满。深蓝色的天幕上,连一丝云影也无,哪里有半分要下雨的样子?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11:19
3、但是次日一早,王子进却是被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的。一场缠绵的雨,毫无预兆的突然而至,晶亮的雨线连接了天地。昏昏沉沉的天色,压抑而凄凉,让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提起精神。
“子进,我们要上山,你要同去吗?”他正迷迷糊糊的窝在被子里打瞌睡,便听绯绡在门外催促他。
“上山?你没看到外面在下雨吗?上山要做什么?”王子进手忙脚乱的穿好衣服,打开房门,却见绯绡已经带上了斗笠,做好出门的准备了。
“我想去看看那个跟我打赌的人啊!”绯绡笑嘻嘻的说,“他已经在地下躺了两年,如果知道我仍活生生的存于世上,不知会不会气得从坟里跳出来?”
“可是今天的天气……”王子进看了看窗外的雨帘,面带忧色。
“不要紧的,这么小的雨,只是路难走一点,山上不会发生滑坡的!”绯绡信誓旦旦的道,“我在山里生活多年,这点经验还是有的!”
王子进听他这么一说,只好答应 ,匆匆穿上蓑衣,带上斗笠,跟着那田家的仆人向山上走去。
因为道路泥泞,行走不便,仲儿与母亲无法陪伴二人,只好吩咐仆人带路。
那仆人对山路极其熟悉,虽然山高路滑,他仍健步如飞,如履平地。路上时而遇上采参的人,进山采菇的村民,都亲切的朝他打招呼,态度十分热情。
“这都是托了我们家先生的福!”那仆人得意洋洋的对二人说,“无论是刮风,下雨,还是山上泄洪,甚至谁家的人要死了,得的病能不能治先生都了如指掌。时间一久,这些村民都对田家格外的好。”
“你说的先生,是指那个叫仲儿的男孩?”王子进只觉这称呼听起来格外的别扭。
“当然是他,不过真正的田先生,也就是他的父亲却为了儿子的病出门求医,已经半年没有回来了,还好他们母子俩略有薄产,村里的人又刻意照顾,日子倒也过得去!”那仆人絮絮叨叨一路走一路说,突然指着山脊上的一处坟头道,“我们到了,这就是太老爷的埋骨之处!”
王子进虽然不懂风水,也知道那必是个极佳的坟头。
坐北朝南,正对着山涧里的一条小溪,溪边野花点点,芳草依依,光是周围的景色便已美不胜收。
三人快走几步,很快就来到了那座坟前。只见被细雨染成黑色的墓碑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几行小字:
春寒客古寺,草草过莺花。小榼供朝酒,温炉煮夜茶。
柏庭鸣晓吹,楼角丽朝霞。莫叹萍蓬迹,心安即是家。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11:19
“好一个心安即是家!”王子进将碑文看了两遍,朝绯绡笑道,“看这首诗,这道士似乎豁达得很啊,一点都不像斤斤计较的人。”
“哼!你也被他骗了,他从来都不是个善罢甘休的人,子进你若是亲眼见过就知道了!”绯绡一撩衣摆,蹲在地上就开始仔细检查。
“你在找什么?”王子进好奇的问道,“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掉了吗?”
“找机关啊,我才不信他两腿一蹬就死了,他若不给我留下点什么陷阱,一定会死不瞑目!”绯绡一边咬牙切齿的回答,一边仔细的检查坟墓周围的地面,甚至连大点的石头都一一翻开,看看下面是不是被写了咒文。
“怎么样?找到什么了吗?”半个时辰之后,王子进见他上窜下跳,却仍毫无收获。
“没有,看来这死道士真的转性了!”绯绡皱眉凝思,考虑了良久,“算了,我们下山吧,也许他指望我救他的重孙子,所以不敢陷害我!”
他嘴上说得轻松,脸上却满是失望。
看来他确实以为这个死去的老道会留下一两手计策对付他,所以才雀跃的跑到坟头前来看个究竟,哪想又落了个空。
“绯绡,你不要难过了,人都是要死的,何必如此伤怀?”
“我哪里是难过啊?”绯绡看了他一眼,长叹一声,“如果你像我一样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一个极好玩的游戏。可是百年之后应约而来,却发现对手已经死了,那是什么感觉呢?”
“我觉得……”王子进纳闷的挠了挠脑袋,“多半是失落吧。”
绯绡并不答话,美目流转,朝他笑了笑,招呼那个仆人就往山下走。
“公子,有件事必须要跟你说一下!”那个仆人后退几步,跟王子进并肩而行,面色严肃的叮嘱道,“等会儿我们下山的时候,千万不要回头!”
“有什么忌讳吗?”
“是,因为我们是来上坟的,如果在回去的路上回头看了,就会被死去的人误认为恋恋不舍。他们就会跟着你的脚步来到阳间,可能会招来疾病灾祸……”
“我知道了,真是太感谢了!”王子进不待他说完就连连点头,他一向倒霉无比,见鬼比见人还多,这些话对他来说不啻于金玉良言。
此时雨势减小,待三人行至山腰时几乎已经停了。只是山风跟着乍起,吹到湿冷的衣服上,立刻带走身上的热量,简直与晚秋无异。
绯绡认路的本领极佳,尤其是在这种荒山野地里,凭着野兽的本能走在最前面。
带路的仆人腿脚不如他灵便,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只有王子进,越走与二人的距离越大,最后绯绡的背影竟淹没在层层叠叠的绿色之中,变成了一个刺目的白点。
“喂……”他刚想叫他们两个等一下,就想起那个仆人所说的话,万一他们听到自己的呼唤回头了可不妙。
于是他只好硬着头皮,努力追赶二人的脚步。
哪知就在他们已经看得到山脚的土路时,突然斜里伸出一根树枝,牢牢的挂住了王子进的袍角。
他扯了两下,那树枝居然纹丝不动,于是他只好转过身,埋头解自己的袍子。
“天老爷啊!你可看到了,我虽然回了头,可是连一眼都没有往后望!”他哆哆嗦嗦的一边解一边嘟囔。
终于将那树枝折断,解下袍子,他慌慌张张的站起来转身要走。
然而便在这一瞬间,不远处的灌木丛突然动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躲藏在里面。
“是谁?”他好奇的看向那丛灌木,“是谁躲在那里?”
他话音刚落,灌木丛中就突然跳出一个黑影,那人身着洗得发白的道袍,蓬头垢面,裂开缺了门牙的嘴,朝他阴森森的笑了一下,便消失在丛林深处。
王子进顿时被他吓得两股战战,魂飞天外,连逃命都忘了。
可是这个奇怪的老人到底是谁?看那打扮,倒像是个落魄的道士。
太爷爷在山上……,好孤单……
不知为什么,他的耳边开始不断的回响着一个孩童的呓语。
是预言还是巧合?无人得知!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11:20
4、当天回去之后,王子进一直忐忑不安,不知该不该把下午的所见说出来。他心中恐惧之极,但是又怕万一是自己的幻觉,说完了反会遭人耻笑。
然而就在他模棱两可,犹豫不绝的时候,绯绡却一刻都没闲着。居然十分难得的调起朱砂,在那个叫仲儿的男孩所居住的房间外仔仔细细的画起了咒符。
房檐下滴着淅淅沥沥的雨,似悲伤的离别的眼泪。
绯绡一手端着盛朱砂的碟子,一手持一支狼毫小笔,在棕色的窗棂上描绘出醒目又怪异的花纹。
“你这是在画什么?鬼符吗?”王子进一边帮他撑伞,一边好奇的问道,“你不是一向遇鬼斩鬼,遇魔杀魔的吗,怎么突然这么有耐心画这些东西?”
绯绡抬头瞥了他一眼,颇为不满,“你是在变相说我鲁莽?”
“哪里,哪里!只是在夸你有男子气概!”王子进肚里墨水不多,拍马屁的功夫却是一流。
绯绡这才面色稍霁,一边画画一边道,“你昨晚有没有注意到那个孩子做梦之前的表现?”
“好像浑身发冷,额上却烫得惊人,跟得了一场大病一样。”
“正是如此!”他抬头望了一眼王子进,眼底暗含着深深的忧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在那一段时间,可能有什么东西附到了他的身上。”
“附身?”王子进顿时倒抽一口冷气,“该、该不会是死灵吧?”
“不知道,如果是死灵的话,昨晚我居然没有看到它的踪迹。”绯绡轻轻摇了摇头,双眉紧蹙。
“所以你才画这些古怪的东西,想让它现行?”
“对,今晚我一定要看看,在暗地里捣鬼,让这孩子生不如死的到底是怎样的怪物!”他一边说一边画,运笔如飞,转眼窗棂和门框上就被密密麻麻的画满了红色的咒符,乍一看像是爬满了扭曲蠕动的红蛇。
“大哥哥,你们在干什么?”就在二人专心致志的忙碌时,屋檐下突然响起一个清脆的童音,从院外跑过来一个小男孩,正是昨晚见过的仲儿。
“仲儿,你睡醒啦?”王子进急忙将他拦住,“不要去打扰那位大哥哥,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重要的事情?”仲儿偏着头笑嘻嘻的问,脸上满是稚嫩的神情。
“就是治你的病啊!”王子进甚少很孩童打交道,拼命摆出一副耐心和蔼的模样,“或许过了今晚,你就再也不会发烧,也不会说那些奇怪的梦话了!”
“是吗……”那男孩遥望着绯绡白色的背影,眼底竟然闪现出一丝失落,“知道未来,真的是一种病吗?”
“那是不是病我不能肯定。”王子进严肃的对他道,“不过我知道如果一个孩子已经八岁大,但是看起来却只有五、六岁的模样的话,却绝对是很可怕的病!”
“你、你都知道了?”男孩的脸上显出一种痛苦的神色,低头扭着手指。
“是你母亲告诉我的,她说自从你四岁时生过那场大病后,就再也没有生长过。”王子进伸手拍了拍他的头,“难道你不想像别的孩子一样,身体健康的长大吗?”
仲儿却把头一偏,避开了他的手,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撒腿就跑出了檐下,冲到了院子里。
“这个小孩,怎么这么古怪?”他纳闷的转身走回绯绡的身边,“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绯绡头不抬眼不睁,仍专注于手上的绘画,许久方冷冷的说了一句,“可能是怕失去关注吧。”
“你说什么?”说得王子进更是一头雾水。
“我说他可能是怕自己的能力消失,村子里的人不再像是以往一样尊敬崇拜他。”绯绡说罢站起来,拍了拍手,得意的笑道,“终于画完了,如果顺利的话,今晚可能就能水落石出!”
王子进看了一眼那被他画得满目猩红,如鲜血染过的大门,背上不由窜起一股寒意。
只希望到时候那个别扭的小孩肯睡在这个房间吧!
当日二人忙完已经又是傍晚,再加上天气始终没有放晴,乌云罩顶,细雨淋漓,刚刚到晚饭时分,就已经黑得如同深夜。
“这雨一下起来可真烦!”用毕晚饭,仲儿的母亲忧心忡忡的看了看天色,“估计近日是晴不了了,二位如果不介意的话,就留下来多住两天。”
“即便夫人不说,我们也正有此意!”绯绡在灯下笑意吟吟的道,“而且正好可以观察下 令郎的病情。”
“公子终于肯给仲儿治病了?”她立刻激动得热泪盈眶,连连鞠躬,“真是祖父在天有灵!”
“我治不治病,关那个老道什么事?”绯绡立刻面现不快,但转瞬便又换做一副从容大度的脸孔,“不过还有一事跟夫人相求。”
“只要能治仲儿的病,就请尽管说。”
“希望夫人能将老先生留下的咒符交给在下。”绯绡笑眯眯的继续道,“而且今晚只许我跟子进陪伴在小公子的身边,无论房间里传来任何声音,都不许外人进来。”
“这、这?”仲儿的母亲踌躇道,“可是那个咒符很重要,而且如果我留下不是更好吗?孩子的脾性我都知道,发生什么事我能尽快照料他!”
“对啊,而且我对照顾小孩一窍不通……”王子进边说边挠脑袋,心中懊恼之极,他由书生变盗贼,现在终于沦落到了当奶妈的悲惨境地。
“不行,正因为你是孩子的母亲,关心则乱,我不能保证今晚会发生什么事情。”绯绡面色清冷,伸出一只雪白的手,“夫人,把咒符给我吧,为了仲儿!”
仲儿的母亲起先还犹豫不决,待听到他最后说的四个字,终于泣不成声,回到房间里拿出一个木头盒子,一把塞到了绯绡的手里。
“胡公子,孩子就交给你了!无论今晚听到什么,我保证都不会踏进房门一步!”她说罢看了二人一眼,就快步走出了客厅。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11:20
但是不知为什么,王子进在跟她对视的一瞬,竟恍然感到了一股深沉的寒意。
那双慈爱的,布满泪水的双眸背后,似乎隐藏着另一些深不可测的东西。
“子进,我们快去准备吧,天已经黑了!”他正在发愣,绯绡便伸手扯了扯他,两人快步穿过庭院,向仲儿所住的房间走去。
夜色深沉,冷雨欺人,白日里狰狞刺目的咒符已经隐遁于黑暗之中,窗外只流露出淡淡的温暖的烛光。
仲儿的母亲见二人进来,便匆忙将他哄睡,垂泪拜别。
“我们要做什么?”王子进望着那个呼吸平稳,陷入沉睡的男孩,立刻觉得头大如斗,“就在这儿等着吗?”
“对,你只需帮我看着那孩子即可,如果有什么情况,一定要告诉我!”绯绡说罢,伸手将门窗关紧,一撩袍角,席地而坐。
面朝的方向,却正是房门。
“绯绡,绯绡!”过了许久,仍毫无异状,寂静的房间中仅余灯花爆裂的“噼啪”声,王子进开始沉不住气,低声唤他。
然而却见绯绡双目紧闭,长睫微颤,似乎已经陷入了深沉的梦乡。
“这个死狐狸,居然偷懒睡着了!”他刚刚咒骂了一句,却见躺在床上的仲儿突然浑身抽搐,呼吸立刻变得急促而紧张。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11:20
5、“这、这该怎么办?”王子进立刻手足无措,想找手巾还找不到,只得卷袖而上。撩起又脏又宽的袖幅就往那男孩的脸上抹去。
然而奈何他使尽浑身解数,仲儿仍脸色发白的抽搐不止,豆大的汗珠接连不断的从额上滚落下来。
就在王子进手忙脚乱,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从房门处传来细小的声音,门似乎被什么人推开了。
他急忙回头看去,却见绯绡依旧端坐在门前,只是原本紧闭的双眸已然睁开,嘴角酝酿着一丝笑意,完全不似方才慵懒昏睡的模样。
而在绯绡对面,房门露出了一条漆黑的缝隙,正有一条黑线,蠕动着爬向房间里。
那黑线有碗口粗细,粗看似一条大蛇,然而再定睛看去,却发现是一个人的手臂。那手臂似足足有一丈长,缓慢的绕过桌椅屏风,直朝仲儿的床上爬来。
“哇!!!这是什么鬼东西?”王子进眼见那条手臂就要抓到他的袍角,吓得大叫一声,手忙脚乱的爬到了床上。
“子进,不要慌,这是寄居在山上的一种妖怪!”绯绡说罢闭上双目,面对着房门,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他口中不断念出的奇怪的咒语,屋外突然红光暴起,似燃起了熊熊烈火。
于此同时,那只细长的黑色的妖怪突然发出了凄厉的哀嚎声,在地上扭曲抽搐,不断打滚,将桌椅悉数撞翻,身上汁液四溅,恶心无比。
王子进一把抱起仲儿,躲到了床上的帷帐之后,然而饶是如此,仍有很多黑色的汁水溅到了他的衣服上。
闻起来又腥又臭,再一摸滑腻粘手,居然都是烂泥。
“绯绡,好像起作用了!它就要断成几截了!”王子进眼见着那黑色的手臂在红光中越来越细,皮肉不断剥落,兴奋的大声叫好。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耳边竟响起一串急促的喘息声,还夹杂着痛苦的呻吟。
他急忙低头朝床上看去,却见仲儿脸如金纸,双眼泛白,口吐白沫,似乎马上就要断气了。
完了!他心中暗叫不好,伸手就去按摩那孩子的心口,哪知触手冰冷,竟完全没有人类的温度。
“绯绡,别念了!”不知为什么,他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大声朝绯绡喊道,“这孩子快断气了!”
“果然如此!”绯绡身影一闪,迅速的从地上站起来,快步跑到床边,皱眉望着那个抽搐不止的孩子,“看来还真是最坏的情况!”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王子进盯盯的望着他,心中寒冷如冰。
“你不是也猜到了吗?”绯绡一把按到仲儿的心口,“他根本就是一个已经病得快要死去的孩子,但是因为某种法力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是……”王子进缓缓点头,“刚才我一接触到他的身体,立刻就明白了,怪不得前日那位夫人不让我碰他!”
两人正在说着,却见地上那个黑色的怪物居然扭曲挣扎着蠕动到床边,像是哺乳般将一根黑色的树枝模样的手指伸入了仲儿的嘴里。
渐渐他停止了抽搐,呼吸平稳,脸上也有了血色。静静的蜷缩在床角睡去,看起来与正常的孩子没有分别。
那根手臂完成了任务,又悄无声息的退出了门外,如果不是桌椅狼藉,墙上泥浆点点,简直就像它根本没有来过。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11:21
“它是来救这孩子的?”王子进攥紧拳头,指节青白,“这可怎么办?如果只是怪物害人还好办,只要驱走它就可以。可是现在要我们怎么把这个小孩救活?”
“不知道!”绯绡也极为颓唐,神情低落的坐在床边,“幸好我方才没那么鲁莽,不然一刀将它斩断了,才真是坏了大事!”
“不过那是什么东西?怎么会来救这个小孩?”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东西可能是山里的一种低等妖怪,它负责吸收天地间的精华之气,再在夜深人静时,将灵气悄悄输送给这孩子,这男孩就靠着每晚得到的这一点点的生命力活到现在!”绯绡拿起那个木盒,掏出一张纸符,仔细看了看,“这咒符,其实就是助他将灵力化为血肉的媒介而已!”
“那依你的意思,这孩子之所以会做预知的梦,也是因为得到了很多灵力的缘故?”王子进好奇的问道。
“不错,他一直靠吸收自然界的灵气为生,也难免会洞悉一些未来的事情!”
“那我们能做些什么呢?难道要再画几千张咒符给他,让他继续这样半死不活的生活下去?”
“当然不能,一定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绯绡望着跳跃的烛火,嘴边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否则,那个老道士怎么会想到我呢?”
然而就在这时,熟睡中的仲儿居然翻了个身,嘴唇微颤,吐出了几句模糊的呓语,“太爷爷……,要回来了……”
王子进听到这话,想起白天在林中所见,立刻吓得冷汗涔涔,连头皮都跟着发麻。
一边坐着的绯绡也屏气凝神,专心的听着这个男孩的梦呓。
“好累……”然而他又皱了皱眉毛,开始念叨他的母亲,“娘……,手里拿着不该拿的东西……”
“只是梦话而已吧!”王子进半晌才回过神来,拼命安慰自己,“白天我们俩都去那老道的坟头看过,他确实死了,怎么还会回来?哈哈,哈哈……”
他干笑两声,却越笑越是心虚。
“不错,他确实是死了!”绯绡沉默了半晌,肯定的点了点头,“如果他没有死,就不会有方才那个夜夜到来的鬼怪了!”
“你、你的意思是说?那恶心的玩意儿是那老道用命换来的?”这实在太出乎他的意料。
“当然,否则一个鬼怪,怎么会用自己的精华之气,夜夜喂养一个人类的孩子?”绯绡见仲儿眼皮微颤,有要醒转的迹象,急忙从木盒里掏出一张纸符,烧化成灰,兑在茶水里喂他喝下。
“胡大哥,这房间怎么这么乱?你们方才跟人打架了吗?”仲儿虚弱的喝下水,好奇的问道。
“不是,你放心睡觉吧,只是我们不小心碰倒的!”王子进心生怜悯,连声音都放低了几分。
“我刚才梦到爷爷了!”他小声嘟囔着,脸上满是眷恋。
“他、他说什么了没有?”王子进现在最恐惧的就是他的爷爷,听到这几个字就像是听到了阎王的召唤。
“没有,他就站在门边对我笑来着……”仲儿毕竟年幼,说完这句,就又迷迷糊糊的陷入了梦乡。
而绯绡见他沉沉入睡,便拉着王子进去唤仆人接替他们。
此时正是后半夜,窗外的雨已经停了,冷风浮荡,空气清新。二人心情沉重,跟仲儿的母亲交待了事情的经过之后,便各自回房休息。
然而就在王子进经过院子之时,却见黑暗之中,正有一个身着破旧道袍的老人站在大门边。
那老人蓬头垢面,看到他似见到了一个极好玩的事,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开了花。
“绯、绯绡……”他吓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哆哆嗦嗦的拉了拉走在前面的绯绡,“你、你看……,那、那是什么……”
“嗯?”绯绡应声回过头来,那老人却已经不见了。
夜黑如墨,只有婆娑的树影,在风中摇曳出诡异的姿态。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11:21
6、这晚再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因为半夜里的那惊鸿一瞥,王子进吓得辗转反侧,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
但是出乎意料的,耳边只有山风轻抚,虫鸣阵阵,连一点多余的声音都没有,结果他就迷迷糊糊的陷入了梦乡。
次日依旧是个阴沉的天气,不过比天气更阴沉的,是绯绡的脸色。
这一晚过去,也不知他是什么地方气不顺,一大早就面色阴沉的坐在饭桌前。剑眉紧蹙,抿着嘴唇,仿佛所有的人都欠了他一吊钱。
王子进自跟他认识以来,一向见他风流倜傥,玩世不恭,哪里有这么严肃的时候?唯有明哲保身,端起饭碗猛吃,多余的话一句也不说。
“胡公子?他这是怎么了?”仲儿的母亲显然也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附耳对王子进悄声道,“是不是我们招待不周,惹他生气了?”
“估计是昨晚累着了。”王子进信誓旦旦的回答,“不过我敢保证,今晚做一锅香喷喷的鸡汤,包管他的脸色马上就变好!”
他这话一出口,那纯朴的妇女活像是领到了圣旨,急忙吩咐仆人去后院捉鸡。
一时之间,院子里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然而绯绡的表情却始终是冷冷的,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用过早饭,他又信步来到庭院中,看仲儿跟着那仆人在院子里玩耍,忧心忡忡,愁眉不展。
“阿福,我害怕……”仲儿毕竟是个孩子,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下哪里还玩得下去,捡起毽子就躲到那仆人的怀里,“我们不要玩了,我要去跟娘学认字!”
顷刻之间,庭院中就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松树旁。白衣如雪,面带愁容,在阴沉天色的映衬下,显得分外的单薄寂寞。
“绯绡,你这是怎么了?”王子进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说出来可能会舒服点。”
“就剩下五天了……”然而他却看都不看王子进一眼,仍注视着空旷的场地,轻声说道。
“什么就剩五天了?”
“就是那咒符,你昨晚没有注意吗?”绯绡似乎终于感受到了他的存在,长睫微颤,冷冷的注视着他的眼睛,“也就是说,那个孩子还有五天的命!”
“你不是会画符吗,画两张给他不就成了?”王子进甚是纳闷,“只要时间足够,什么样的办法想不出来?”
“那怎么可以?我又不是他的太爷爷!”绯绡苦涩的笑了笑,“那可是那个老道用生命召唤来的妖怪,用心血画的咒符,我怎么能轻易仿制?稍有差错,搞不好还会送了那孩子的一条命!”
原本王子进的想法就是实在不行留下一大堆咒符走人,反正他们二人又不是神仙,怎能令濒死之人起死回生?
但是听绯绡这么一说,他立刻觉得胸口一滞,心头发冷。
他到此时,方明白绯绡为何心情郁结,愁容满面。
“那我们该怎么办?”他愣愣的望着空旷的院落,满心酸楚。天边是乌云密布,压抑而沉重,似乎一场山雨又要来了。
“子进,你说一条人命,到底有多宝贵呢?”绯绡仰望着无尽苍穹,突然莫名其妙的问了这么一句话。
“我、我不知道,但是只知道,每一个我认识的人死了,我都会十分难过。”王子进完全没有去想他为何有此一问,只静静的回答道,“开始会以为他们只是短暂的离开,可是过了很久,却发现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那种感觉真是令人生不如死。”
“哦,原来是这样……”绯绡说着低下了头,似乎略有所思。
当晚虽然饭桌上有丰盛的菜肴和香喷喷的鸡汤,绯绡却没有出来吃饭。看得王子进啧啧称奇,眼睛差点脱窗。
“王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仲儿的母亲急得直搓手,“你说胡公子他是不是找到了治仲儿的病的办法,所以才茶饭不思呢?”
“大概是吧,他这个人总是过分认真!”王子进一脸严肃的撒谎,心知即便是天塌下来,绯绡仍会惦记他的鸡,这次必然要有什么大事发生。
“老天保佑,希望他能找到拯救仲儿的方法吧!”这个中年的妇人束手无策,只有满脸忧虑的祈祷。
然而绯绡的绝食显然不是一时兴起,因为次日的饭桌上仍不见他的踪影,等到第三天的时候,他甚至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无论如何也不肯出来。
“子进,不要打扰我,我做事自有分寸,待该出现的时候我自然会出现!”王子进实在担心他,特意拿着一碗鸡腿送到他的房门口,却只得到了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话。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11:21
眼见时光飞逝,那木盒里的纸符只剩下一张,第五天的夜晚如期降临。王子进望着窗外阴沉漆黑的天色,只觉心中绝望。
如果没有记错,今晚可能就是仲儿在这世上存活的最后一个夜晚。过了今夜,将再也没有怪物肯来用灵气哺育他,那个小小男孩,便会如浮萍,如残蝶,像是世界上所有无根无主的生灵一般,悄然而逝。
“子进、子进!”然而就在王子进一筹莫展之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呼唤声。
他急忙跑到房门前,一把拉开大门,却见绯绡正笑意盈盈的站在门外。三天不见,他原本丰神俊秀的面容憔悴了几分,透着一丝失血的苍白,但是一双眼睛却像是深夜的野兽,亮得神采四溢。
“绯绡,你可是想到办法了?”王子进看到他的笑容,心中顿时狂喜,“太好了,那个小孩终于有救了!”
“办法早就想到了,这几日只是在准备而已,为了让我的气息变得清澈而干净,不得不辟谷一段时间!”绯绡说罢朝他招招手,“跟我来,我们这就去救那个孩子!”
“辟谷?”王子进纳闷的跟在他的身后,突然心中一惊,失声叫道,“你、你该不会要牺牲自己来救他吧?”
“除此之外,好像没有别的办法!”绯绡毫不在意的说道,“只是损失我的一些道行,可是却能拯救一条人命,也不失为一桩划算的买卖!”
王子进知他一向游离世外,对人类的生老病死毫不挂怀,难得他会有此善举,不由大为感动。
然而两人还未走到庭院中,便从屋檐下冲出一个人影,一头就撞到了绯绡的怀里。
那人慌慌张张,神色激动,却是仆人阿福。
“公、公子,不好了!”阿福结结巴巴的道,“先生,不!是小公子他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王子进顿时一惊,“难道他不知道今晚至关重要吗?”
“这位胡公子跟夫人说好了晚上要替小公子治病,我刚刚要来找他过去,就发现房间是空的,他甚至连晚饭都没有用!”
绯绡眼珠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身朝王子进道,“子进,你快去把那孩子找回来,如果没有猜错,他必定是一个人偷着跑出去的,估计不会跑远。我这就跟夫人准备做法事要用的东西,待他一回来,就马上为他治病!”
王子进心急如焚,不待他吩咐就撒腿穿过庭院,直往大门外跑去。
此时天边突然响起一声压抑的闷雷,豆大的雨点应声落下,顿时砸得地上烟尘四起,前路茫茫。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11:22
7、天色渐黑,山路泥泞,王子进跟阿福跑在风雨飘摇的山林中,不一会儿便失了方向。
“这可怎么办?”阿福急得直搓手,“雨下这么大,万一今晚找不到可就危险了!”
“他只是一个小孩,应该不会跑远!”雨水如瓢泼而下,迷蒙了王子进的双眼,他艰难的睁大眼睛,指着一条小路道,“我去那边找找看,你在这附近仔细搜查一遍,如果找到了孩子就尽快回家!”
说罢他就一步一滑的走到长草深处,衣服被雨水浸湿,尽数贴在身上,冰冷而沉重。他越走越觉得头脑发昏,只觉天地间充斥着冷冷的雨水,很快便失去了方向。
这可怎么办?那个男孩还那么小,难道就要丧命在这大山之中?
就在他一筹莫展,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密林中人影一晃,站出来一个身着破旧道袍,头发花白的老人。
那老人正咧着缺了门牙的嘴,朝他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狞笑。
“哇——”在这漆黑的雨夜之中,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可怕的老头,登时吓了他一跳,他一个趔趄就跌坐在地上,腿脚虚软,怎么也爬不起来。
然而那老人却并不走近,只伸出如枯柴般的手臂,指向一个方向。
这老头是什么意思?是在指路吗?
他哆哆嗦嗦的从地上爬起来,疑惑的按照老头指点的方向走去。老头站在他的身后,朝他微微颔首,似对他极为赞许。
或许这个老头,也不是什么害人的鬼怪?
然而他刚刚有此想法,就看到那老道失血的脸色,和微微发红的眼睛,登时背上窜出一股寒意,像是受惊的兔子般窜到远处。
但他不跑还好,刚刚跑了几步,便见正有一团青白色的东西蜷缩在大叔下,隐约是个孩子。
“仲儿,是你吗?你怎么不声不响的跑到了这里?”王子进欣喜若狂,几步跑过去,但见那小孩面色萎黄,身体孱弱,果然就是离家出走的仲儿。
“王大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我顺着山路上来,碰巧就看到你了!”他本想说是他那死去的太爷爷给自己指的路,可是此时天色昏暗,树影飘摇,说出来多半会将小孩子吓个半死,还是闭嘴为妙。
“我不想治病……”仲儿哀怨的看了王子进一眼,将头埋到双膝间,竟小声的哭泣起来。
“为什么?你难道不想长大吗?”
“因为我不想失去梦到未来的能力……”仲儿突然放声大哭,“如果我失去了能力,娘该怎么办呢?村里的人一定不会再接济我们,娘一定会活得很艰难!”
“怎么会呢?不是还有你爹吗?”王子进不由暗笑这小孩杞人忧天,“他知道你病愈了,一定不会继续再外奔波,一家团聚之后,还有什么苦捱不了?”
“王大哥,其实我一直没敢说……”仲儿望着王子进,眼神飘摇,“两个月前,我曾做了个梦,我梦到了我爹,他在另一个地方已经有了新的家。”
王子进听到他的话,只觉心头一沉,喉咙艰涩。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发现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那个家里有个健康的小孩,跟我完全不一样!”仲儿黯然伤神,轻轻说道,“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知道,爹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想不到他小小年纪,就已经背负了如此多的忧愁,可是这世间的事情大多如此,伤心多过喜悦。
“快点跟我回去,不管你爹是不是真的在外面有了家,那只是梦而已!”王子进二话没说,一把就将他挟了起来,“梦中的东西有可能是假的,现实却根本骗不了人。我只知道,如果你今晚不会去,很有可能会一命呜呼!”
“我不要回家,死了也比这样半死不活的好!如果我死了,我娘还能改嫁,我活着只能拖累她一辈子!”男孩边说边挣扎,奈何他人小体弱,还是被王子进像是扛麻袋一般扛下了山。
在崎岖的山路上,王子进冒雨而行,一边走一边好奇的回头望。
但是说来奇怪,这次他竟无论如何都看不到那个老道士的身影,他就像一个缥缈的魂魄般,消逝在雨幕之中。
くだキ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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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浑身净湿,气喘吁吁的奔回家,绯绡已经将仲儿的房间布置得像是个跳大神的所在。门框上贴满了乱七八糟的黄纸符,飘摇不定,在雨夜中看来分外的触目惊心。
“你这是在干吗?”王子进将孩子交给他的母亲,被这场面吓得目瞪口呆。
“这些都是为了阻止那个妖怪的,这是它履行义务的最后一晚。完成任务后难保不会做什么怪事,所以今晚要尽量阻止它进来!”绯绡说罢走向在母亲的怀里不停哭闹的仲儿,伸指在他额上一点,便令他沉沉睡去,回头朝王子进笑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快开始吧!”
“今晚?还不要我留下吗?”仲儿的母亲望着二人,忧心忡忡。
“夫人请放心,明早在下一定会交给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今晚尽可放心安睡!”绯绡朝她伸出手,“最后一张纸符,现在可以给我吗?”
“仲儿就拜托你们了,可千万要救活他啊!”她边说边谨慎的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的纸,递到绯绡的手中,只是这张纸符却与之前的不同,居然是鲜红的血色。
“咦?怎么是这个颜色?”王子进好奇的探头去看,“前几日没有发现,难道这张符有什么特别的用处吗?”
“我不清楚,这些符都是祖父留下来的!”仲儿的母亲也面现疑惑,“说起来我也是昨天才注意到的,之前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仲儿的病上,根本没有留心纸符的颜色。”
“没什么,只是作用可能会强一些!”绯绡将那张血红色的符咒放在指间翻看了一下,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可疑,顺手将它放入怀中。
过了一会儿,仲儿的母亲打点好一切,带着仆人尽数退去,只余下王子进和绯绡两个人看护着那个昏迷的男孩。
窗外的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时而还夹杂着震耳的雷声,王子进跑了半天,身倦体乏,不知不觉竟趴在桌上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耳边突然听到“咣”、“咣”的闷响,似乎是什么重物相撞之声。
他吃了一惊,急忙抬头去看,却见床上已经乱成一团。
仲儿两眼翻白,口吐白沫,似乎痛苦难忍,身体时不时发生痉挛,以头用力的撞着床板。而绯绡则手持一把尖刀,拼命用手肘按着那个悸动的孩子,面色冷峻。
“绯绡,你这是要干什么?”王子进望着这灯影烛火下的恐怖一幕,登时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冲上去一把拉开面如修罗的绯绡,“难道你想杀了他?
くだキ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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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当然不是!”绯绡面现难色,“我只是想让他喝我的血,怎奈他的牙关咬得太紧,根本就不肯喝!”
王子进急忙低头看向他的手掌,已是鲜血淋漓,连白色的衣服上都被染上斑驳的血色。这才知道自己确实是误会了他。
“我来帮你!”王子进伸手去掰仲儿的牙齿,但是那男孩痉挛之中牙关紧闭,根本就掰不开。
绯绡低头看着在床上打滚,痛苦不已的孩子,皱眉凝思,似在思索着什么。
“根本不行,再拖个一时三刻可能就会有生命危险!”王子进焦虑的看了看房门,“难道要放那个妖怪进来吗?”
“不用妖怪,我知道有人可以帮我们!”绯绡说罢纵身一跃,轻轻巧巧的从床上跳下来,几步走到房门前,一把拉开大门,朝门外喊道,“快点出来吧,我知道你躲在那里多时了!”
是谁躲在暗处?王子进不由一头雾水,好奇的看向门外,只见夜色中雨线晶莹,哪里有半个人影。
“我需要你的帮助,如果再不出来,孩子可能就会死了!”绯绡面朝着空气,又朗声喊了一句。
这时从檐下开始穿出“悉悉嗦嗦”的声音,走出一个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人。
王子进望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吓得目瞪口呆,不知为什么,他竟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了那个见过几次面,如鬼魅般恐怖的老道。
“事已至此,我们就不要互相算计了!”绯绡见那人进来,一把将房门关牢,柔声对他道,“我是真心想救你的孩子,又何必如此防范我?齐心协力不是更好?”
这话听得王子进更是头晕脑胀,然而还没等他想明白其间原委,那个人已经脱下了斗笠,露出一张端庄却又慈蔼的脸。
居然竟是仲儿的母亲!
“夫、夫人,您不信任我们吗?还是担心孩子?所以才跑过来看?”王子进过于惊愕,说话都结结巴巴。
“已经不是一天了,五天前的那个夜晚,她也曾躲在窗外偷窥,只是我没有拆穿她。”绯绡盯盯的望着这个女人,“你早就知道仲儿的病是怎么回事吧?否则的话,一般人看到那么可怕的怪物现形,一定会吓得失声尖叫,我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发现你的不对劲!”
“对,因为祖父曾经嘱咐过我,如果你不肯救仲儿,他就会与你同归于尽!”仲儿的母亲抬起头,盯盯的望着绯绡,眼神阴冷,“所以我才躲在窗外观望,万一你见死不救,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这个老道士,果然留了一手呢?”绯绡仰天长笑,“可是他已经死了,又打算怎么与我同归于尽呢?”
王子进也甚是疑惑,听这女人的口气,那老道似乎尚在人间。
“等等,让我想一想……”绯绡突然似想起什么,凝眉说道,“他虽然肉身已经死了,但是一定是想了个办法,让自己的魂魄留在了人世上!”
那女人听了这话面色一僵,显然绯绡猜得八九不离十。
“给我吧!我来叫他出来,有要事与他商量!”绯绡突然伸出一只手,朝仲儿的母亲道,“凭依他灵魂的东西,不是一直放在你的身上吗?”
“你、你怎么知道?”这次她吓得连连后退,惊恐的看着这个容貌俊秀的男子,活像是看到了恐怖的鬼怪。
“否则那晚你怎么会见到鬼怪而不畏惧呢?定然是那老道士之前告诉你的,他连这话都跟你说了,自然最是信任你,如果不在你的身上才叫奇怪!”
仲儿的母亲踌躇了一下,瞄了一眼在床上喘着粗气的孩子,哆哆嗦嗦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塞到了绯绡的手里。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11:23
“这是什么?”王子进好奇的凑过头去,眼见绯绡一层层的打开布包,里面露出一缕银白色的东西。
“是头发,那个老道的头发!”绯绡摇头笑道,“亏他能想出这个法子!”
王子进望着这缕银发,想到这几日的所见。看来自己屡次遇到的确实是这死去老人的魂魄了?他肉身虽死,却放心不下自己的小小孙儿,所以仍在这附近徘徊,偏巧都被自己撞见了。
“太好了,有了这东西,我就能召唤他过来了!”绯绡说罢将那缕头发夹在指间,口中念念有词,过了一会儿,门外便吹过一阵轻风,将大门缓缓吹开。
雨幕先分后合,地上水花四溅,似乎有一个看不见的人,正大步流星的踏雨而来。
王子进望着这奇异的一幕,登时吓得两腿虚软,牙关打战,几乎就要坐在地上。
只见随着距离的拉近,那个人影从无到有,渐渐清晰。残破道袍,花白头发,血红的眼睛,正是跟他有过三面之缘的老道。
仲儿的母亲似乎也是第一次见他现形,突然惊叫了一声,就晕倒在了地上,也不知是惊喜过度还是惊吓过度。
“我这孙媳还是胆小!”那老头进屋就指责着晕过去的女人,“叮嘱她那么多遍,见到我还是吓晕了,真不是能成大事之人!”
“真是好久不见了!”绯绡一见到这老道就眯着双眼,状似狐狸,似乎激发出不少本性,“你怎么老成这样了?”
“当然不能跟你一样年轻,否则不是也叫妖怪了?”那老道朗声笑道,“不过百年不见,你比过去也多了不少人味!”
“果然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你现在倒是鬼气十足!”绯绡好奇的问道,“如果今晚我不救你的曾孙子,你要怎么对付我?”
“还能怎么样?”那老道士继续爽朗的大笑,“当然拼着我田老道魂飞魄散,也要你这狡猾的狐狸吃点苦头!”
“不过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我们还是去看看那孩子吧!”绯绡指着床上抽搐不已的仲儿道,“我要喂他喝我的血,或许还能捡条性命,可是他牙关紧闭,不能吞咽,这该如何是好?”
那老道士笑嘻嘻的看了绯绡,又看了王子进,“这还不好办?只需我附到他身上即可!正巧这孩子身体不好,阴气极盛,是附身的好材料!”
他说罢往床上的仲儿身上一扑,身体竟“呼”的一声凭空消失。
与此同时,仲儿虽然仍大汗淋漓,却停止了痉挛,显然平静了许多。
“快、快点……”这个稚嫩孩子的喉咙里竟突然响起苍老的声音,分外的诡异可怕,“我支撑不了多久……”
“血已经干了,子进,你帮我再割一刀!”绯绡说罢撩起衣袖,将尖刀递到王子进手中。
“我、我下不了手。”王子进望着他青筋隐现的白色手臂,双手微颤,无论如何也划不下这一刀。
“快点!不然就来不及了!”
“真是麻烦!”两人还在争执,却见躺在床上的仲儿一脸不耐烦,突然暴起,一口就咬在了绯绡的手臂上。
“哇——,你这个该死的臭老道!你是不是借机在报百年之前的私仇!!!”
倾盆大雨之中,一声尖叫瞬间冲出屋顶,划破了层层雨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