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moyed
发表于 2008-7-21 15:19
28
一场吵闹后,办公室里终于安静了,所有人都站在那里没说话,一时间竟然寂静地可怕。
是不是我刚才太过分了?光子问。没人回答她。
不知道我的心理是否属于嫉妒,我突然觉得光子一夜成名的名声是由人家的不幸换来的,而且更讨厌的是,也许因为这一周来被突如其来的名气包围,光子是有点“拽”了。对一个没有危害性的弱势母亲来说,她何必动用保安呢。
电脑开着,但写不下字,很烦闷,于是打算出新闻大楼去旁边的小超市买点零食。
刚走出电梯,明显感觉不对劲,空气里似乎有特殊的味道,接着看到好几个记者往外跑,有的还手拿相机。
出什么事情了?我抓住一个就问。
有人跳楼了。简短的回答。
我倒吸了一口气:在哪?
就在不远处的一栋25层大楼。
趁我一楞,那记者拔腿就走了。
我突然有种预感。
随着其他记者跑去旁边的大楼,只见案发现场已经围了一大圈人,一股新鲜血腥的气息在飘散,用力挤进去,看到了熟悉衣服的半侧身子。确实是她!
那一刻有双腿发软的感觉,就象在梦中一样,半小时时间经历了一个人的阴阳两重。敬业的摄影记者在拍照,耳边还恍惚听到有人的声音:注意保护现场,警察马上就到……
场面的惨烈不用说了,从25层跳下,估计能摔碎的都摔碎了,但是有一手却紧紧捏着一样东西,是很眼熟的纸片:读者进新闻大楼时必须要填写的会客单,会客单上清晰地写着几个字——光子记者。
没有言语,没有思维,没有感知,我都不知道自己后来是怎么回到办公室的。
办公室里,光子戴着耳麦在写稿子,我缓缓走到她身边,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柔声但毫无表情地说:光子,刚才的那个阿姨,她,跳楼自杀了。我努力想用安慰性的放松表情,但脸上的肌肉已经没力气和能力来显示任何情绪。
我看见光子的眼神,先是惊异,然后是坚定地拒绝相信,接下来是惊恐,最后她厉喊一声:你是吓唬我的对吧?
samoyed
发表于 2008-7-21 15:20
29
汤老师在第一时间赶回办公室,刘总也在他办公室里与他商谈什么。
因为涉及命案,公安局介入了,根据死者留在身上的唯一线索,光子首先接受调查。
关于那张会客单,按照正常程序,读者与记者编辑的见面结束后都会由记者编辑签字,出新闻大楼时交回保安,但当时阿姨是被保安强行送客的,所以单子一直在她手里没交给保安。
光子被单独带到会议室里去谈话,也不知道是多久后回来的。回来时泪流满面。接下来办公室里但凡见过阿姨面的记者,包括我,也都被询问了一些细节。
公安局的人走了。
大报的记者确实效率高的,不过几个小时,关于那跳楼女士的家庭背景已形成文字:单亲家庭,孩子很小时父母就离异,那女士是典型的“三无妈妈”,没丈夫,没学历,没固定收入。女儿喜欢唱歌,还得过不少奖,是妈妈的心头宝贝,据邻居说,她挣8块钱每小时的钟点工,付女儿50块每小时的声乐课。后来女儿上一大学,课余会去一些娱乐场所唱歌挣钱,每次都是妈妈送去妈妈接回。一周前,因为她在夜店唱歌的一张照片被放在报纸杂志上,很多人误解她在外面行为不端,给孩子造成很大压力,于三天之前离家出走,至今未归。母亲思女心切,四处寻找女儿,都未果。
我看到那句话:她挣8块钱每小时的钟点工,付女儿50块每小时的声乐课,感觉心像被一只手狠狠揉捏一样,痛地不行。
从办公室窗口看新闻大楼外的高架,车水马龙,流光溢彩。又是周末夜,有钱的人们开始美酒笙歌,欢度幸福美满逍遥快活的日子,没钱的也可以家庭围坐,享受穷人自己的乐趣。都市里,人人很忙,关于当日下午一个三无妈妈的死,除了饭桌上一声同情的叹息外,没有几个人还愿意稍微长久一点地关怀或在意弱者的生存。
我去街边小店买了一支蜡烛和一朵康乃馨,悄悄放在三无妈妈坠楼处的角落里。似乎又看到那略显肥胖的身子,正陪着她的女儿,在为宝贝女儿挑选漂亮的衣服,很开心的容颜……没错,她是一个失落失败的女人,是一个受苦太多的小民,但她真的是一个已经拼了力的妈妈。作为妈妈,她唯一没做好的一点,就是没有坚持住。她有出色的女儿,她为什么不再等一等?哪怕再坚持一点点啊,她会有很好很幸福的日子,会衣食无忧,会当上外婆,会享受到天伦之乐,会在女儿孙女的陪伴下走入天堂,而不是今天这样的肝胆俱裂,灰飞烟灭……三无妈妈,她肯定从来没有过自己的名片,但今天她应该有一张名片,很漂亮,名片上有一个让最荣耀骄傲的人也会低头的头衔:为保护女儿而死的妈妈。带上这张名片,她会在天堂路上畅通无阻。
想着心痛的慌,转身要走,这时看见一侧角落里有个身影似在哭泣,仔细一看,是光子。
我上前握住她的手,手冰凉之极。
“我不停地想,不停地想,我究竟哪里做错了?”光子在我肩头痛哭。
“你没做错什么,真的。你没做错什么。”我拍着她的背,苍白无力地安慰。
“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也许这世界的某个地方错了吧。”
“我心里很痛。”
“我也是。”
“我该怎么办呢?”
“我们一起祈祷吧,祈祷好人进入天堂。”
samoyed
发表于 2008-7-21 15:26
30
周末早上,汤老师一个电话把我叫醒。
“这样,下一期杂志要取消光子的那个夜店实录续集,这样还需要6个P的内容要补上,我已经给在香港出差的侯佳音打了电话,让她的时尚版面多增加两三个页码,你的旅游我也想增加几个页码,你上次不是说过要搞个童子军的活动嘛,你看看,能否提前到这个月做。我们现在要转变一下精神风貌,夜店啊娱乐场所啊的这些内容少提,多树立一些积极健康的形象。你看还有什么,做活动有困难的话找我,但是告诉你,我是打算把这个童子军作为下一期的重点栏目的,所以你这个活动一定不能出差错!”
要命了呀,我的童子军徽杭古道徒步活动只是一个初浅方案而已,到现在为止,那个据说徒步了整条古道的7岁小男孩我都没见过面,自己也没走过徽杭古道,这样的情况下,一路会发生什么,小孩的体能究竟能否承受,我根本没概念,真没法想象带领一队10岁以下童子军去长途徒步会出什么样的效果。
但是,领导已经下令了,只能接招吧。看人家侯佳音,汤老师一个电话后不也得在两天时间内赶出稿子来吗?记得汤老师的话:如何衡量一名出色记者,很简单,越是在紧急时候越能完成任务的,就是出色记者。
其实,这话更直白地说:越是在紧急时刻能为领导分忧的,便是越能得到领导信任的出色记者。现在,汤老师把信任的盔甲交给了我和侯佳音,我们如何能够不出征,如何能够不在征战中勇猛拼搏?要知道,领导给下属信任的机会次数是极其有限的!
尽管还很想继续睡觉,但在信任的鼓舞下,我很快地调整到出征前的最佳状态:让自己有好胃口去楼下小店吃早饭。
一边等着店老板拿手的炒年糕一边翻看报纸,在本地新闻版面中重现了昨日的记忆。新闻内容简单明了,大致内容是昨日一中年妇女坠楼身亡,具体原因现未知,警方正在调查。
放下报纸,我突然想,若我是这三无妈妈,我会怎么做?
我想我会比她理智一些,而理智的方式:无赖。这世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我是三无妈妈,除了女儿我一无所有,我没钱没尊严没话语权,我的命不值钱,那用我的命换点什么吧,恩,就换话语权吧,因为有了话语权才能找回我的女儿,去哪跳楼不是跳吗,我就去杂志社跳吧,就去社长的办公室跳吧,呵呵,是无赖了些,但跳楼能换来话语权了呀,我出面顶个什么屁用,但是杂志社出面了呀,呵呵,他们出面我女儿的清白就证明了呀,若他们不想证明呢,哼,他们不行为我就有行为:跳!我的命有什么用呀,我的命就是为了换一回说话的权利,说什么话呀,只为了说我的女儿是清白的!
对穷人来说,这世界是不是真的要靠生命为代价的无赖行为才得到一些公正?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
我不是正义侠客,虽有几根柔肠,归根到底我不过是个八卦记者,而且现在我还要巴巴地颠颠地去办一件重要的事。
samoyed
发表于 2008-7-21 15:28
31
在新闻大楼与豹子约好见面,我们一道设计活动方案。
豹子认为活动提前举行问题不大,徽杭古道本来就是一条很成熟的驴子徒步线路,对成年人来说属于入门级,对孩子来说也就是体能要求,难度系数不大,安全保障应该没问题,何况他带队这条线路走了不知道多少趟。另外召集人马问题也不大,活动固然赶了点,但是因为上次男孩徒步古道的事情在圈子里已有些知名度,一些家长也想带孩子去走上两天,何况这次是媒体宣传后的公众性活动,参与者会更多。他觉得要考虑的问题只有一个,天气问题。现在是早春,天气还偏冷了点,尤其是晚上在野外住帐篷,对孩子来说是个考验。若是大晴天的话没问题,但若碰上个阴冷湿雨的天气,那孩子们太辛苦了,无论如何得推迟活动。
豹子的平稳语气和丰富经验给了我信心。我问了最后一个不信任的问题:你确定有把握对付那些小毛孩吗?
豹子呵呵地笑:我还需要去对付他们吗?他们会自动地听我话的,他们听我的话会甚于听父母的,你等着看吧!
探讨细节时,豹子考虑很细心,要求我们准备一份给参与的孩子有纪念意义的礼物,最好是杂志社盖了章的一个证书;他打印出了一份详细清单,要求孩子家长带上的所有物品,其中特别注明潮垫是要加厚的,睡袋要达到抗寒的哪个等级的;他画了徒步线路的地图,徽杭古道被分割成好几段,从某段到某段需要多少时间都作了计算;还有,他提到,到时候让孩子自己负重的背包里要放一些有利于孩子学习的物品,比如指南针等。
我相信我找豹子百分百是找对了人,他真是个好领队啊,尽管他的周到细致让我感觉他的性格人品有些女人婆。
samoyed
发表于 2008-7-21 15:29
32
汤老师从来没有如此卖力过地表扬我熬了两夜写出的稿子。
写得很好,你看,一名未满7周岁的小男孩带了条狗狗徒步40里徽杭古道的故事,多显眼,一下子吸引了很多有孩子的父母的眼睛,他们会想:这样的活动孩子究竟吃得消不,孩子会不会喜欢这样大运动量的锻炼,孩子们在户外能学到什么,结果7岁小男孩的故事证明这样的户外尝试孩子很喜欢!接下来用一些资料来说明类似的户外活动在西方国家很常见,童子军在专业领队的带领下,穿越森林峡谷,自己用指南针,自己搭建帐篷,自己拣柴火烧水,煮咖啡煮食物,培养孩子的野外生存能力和胆量毅力。写到这里,家长们已经心里痒痒地在想,若有这样的童子军户外活动机会的话,一定要让自己的孩子参加一下。然后文章不失时机地提出,我们将在下周搞这样一个活动,通过活动杂志想倡导一种理念,引导一种积极的生活方式和教育方式:把孩子带到户外去,学习一些在课堂中学不到的知识;进入一个长途毅行的团队,在培养耐力和毅力的氛围中锻炼孩子体能;让不善于主动交友的孩子们出门远行,在困难中互相帮助,使孩子变得开朗快乐……文章一气呵成,既有趣味又有深度,即有理论又有实践,很好很好!
我先听得茫然,写稿子时从没觉得有如此精心的设计,不过是为了交差而熬夜赶出的文章而已,但很快听得心里乐开了花,有领导如此赞美,岂有不满心得意的理由?正要飘飘的,又听汤老师问:
这个活动准备地怎么样了?
我如实回答:凡是人力范围内的大都做好了准备,包括包客车买保险召开出行前的家长见面咨询会之类,但是人力范围外的就不知道了,比如到时候天气会怎样。
都与户外俱乐部那边沟通好了?
是的。
很好。
只是还有个问题,我们想弄点纪念品给参加活动的孩子们,但是时间紧,赞助估计来不及拉,所以想给孩子们发个证书,到时候需要盖杂志社的章。
没问题,纪念品你另外再去搞一点吧,这个活动一定要搞成功,我会给你开活动经费单的。
哈哈,都给我开活动经费了,待遇升级了!按以往惯例,谁搞活动谁自己负责经费,而经费大多靠自己拉赞助,现在汤老师一句话就免了我拉赞助的辛苦。
但是给予越多要求也会越高。
“记住,这个活动一定要搞成功!”汤老师给了我指令。天啊,这话给了我很大压力呀。我宁愿他不给我钱但允许我有犯错的可能性,哪怕这犯错的可能性才万分之一。不给我这万分之一,我会睡不着觉的。
周三杂志的大样出来,里面已经再没有光子的名字。我下意识地往她的位子看,已经好几天没她的身影,听老张说,光子请了病假。
不过是一期杂志的时间,上期杂志时她意气风发,但是这一期她杳无踪迹。看着手中的大样,发现这期我的文章被重点推荐,就像上期光子的夜店特稿一样,我突然一身鸡皮疙瘩,下一期会不会轮到我出事?
呸呸呸,乌鸦嘴。
samoyed
发表于 2008-7-21 15:31
33
周五杂志一出刊,田园俱乐部那边的报名电话就响个不停。
可能城市孩子的生活太重复了,而文章中的乡村、山谷、童子军、背包、帐篷、徒步、篝火、星星、自虐、素质教育、体能训练等文字,都在刺激着都市父母的眼球和胃口,何况中国父母素有爱攀比的心理,人家孩子7岁走 40里古道上了杂志,我家的孩子为什么不能?于是父母们纷纷给孩子报名参加这个少儿野外露营活动。
我半喜半忧,活动人气旺,这固然是好,说明活动预计效果会很成功,可是,人多事杂易出事呀,这是带孩子去走两天的山路,还要在荒山野地里风餐露宿,可不是去西湖边溜达一圈,蛇,虫,崴脚,摔跤,生病着凉,一不小心就要出事的,更可怕的是,万一有人摔下悬崖……记得有家报纸搞活动,就是在体育馆里健身什么的,结果有人从双杠上摔下来死了,真的是万分之一的几率,但可怕的就是这万一呀,而汤老师下了指令是不允许我的活动出意外的。
我给豹子打电话:你能保证活动万无一失吗?
说能保证万无一失的人,就是极不负责任的人。
我暗叹一口气。豹子能这样与我说话,但我能这样同汤老师说吗?
但是我们可以做最充分的准备和考虑,在我们的人力范围内让活动风险降到最低,同时给参与者买保险使风险和责任分摊。豹子说。
可是买保险还不能让我放心。我似乎看到了山谷里血淋淋的意外事故,这种神经质都是被汤老师逼出来的。那我们可以与家长们签个生死签吗?我抱着希望问。
呵呵,你与其花精力在这万分之一几率的事情上面,还不如多做点百分百要用到的准备工作呢。知道法律规定吗,就算签了生死签的,但凡出了人命,生死签在法律上也是无效的!所以,别去想那么多了。
豹子讲的话是有道理。只是非常时期,实在是不能再出事了。
为了安抚我的不安情绪,豹子让我与他一道去超市采购东西:补充一些药品,带上牛肉干巧克力等高能量的食物,还有冲泡咖啡,创口贴,细绳子,小别针等。在女性用品货架面前,豹子让我去拿几袋卫生巾,要最普通而且没有护翼的那种。我疑狐地看他,他解释道,山里晚上湿气重,鞋子放在帐篷外,就算扎在塑料袋里也会潮湿,这对孩子的健康不好,这时垫上一张卫生巾就很容易吸干湿气了。听得我暗自佩服,这个男人真是个女人婆啊!
结帐后他让我拎那一大袋女性用品,我问他只是拎到家为止还是一直要拎到徽杭古道上。豹子搔搔头发很短的脑袋说:一直拎到最终目的地吧,但是作为感谢,他会为我背全套露营用品上山。呵,那可是有10来斤重的,我不是很赚了吗?我一把抓过住那一大袋鼓鼓囊囊的东西。
从超市出来,经过一个安全套的自动售货机时,他停住了,掏出20块钱,示意我去买20个避孕套,说是带路上用的。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你是个恶魔不成,人家才是孩子呢!
你想哪里去了?
豹子听了我的话,气恼地自己先买一个,三下两下拆了包装,然后取出手机往安全套里一塞,再在口子上扎个结,往我面前一挥,说:它的防水功能很好,里面除了装手机外,还可以装数码相机什么的,为什么刚才没在超市里买,因为我要的就是这种没有润滑液没有香味而且塑胶比较厚的,有人说它们是民工避孕套,我看就实用来说,还是这种民工避孕套最适合呢!
我一句话都没得说。是我不好,我想歪了。
samoyed
发表于 2008-7-21 15:32
034
预感今天有好事。但都快下班了,好事还没来。
办公室里的电话特别多,离童子军远征徽杭古道只有两天时间了,一些不放心的家长把电话打进报社,而自光子的事件后,所有记者接听读者电话以及接待读者都非常小心和耐心,这不,一整个下午的解说我的喉咙都发烫了。
电话又响,龇牙咧嘴地拿话筒,明明心中无比的不情愿,却还要甜美温柔地打招呼:你好啊,这里是都市生活双周刊!其实我心里在狠狠地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早点挂电话我好去吃饭!
“老婆哦,你怎么好长时间不理我了,是不是有新欢二奶了,那我要嫉妒的哦。”精致女人小叶的声音才真的是甜得像粉色玫瑰。
真的是忙糊涂了,闺蜜那里怎么都很久没报到啦。知道把小老婆给得罪了,我赶紧甜包子主动送上:下周末我请你喝咖啡怎么样,顺便给你当苦力,逛街我来陪,东西我来拎,可乐瓶我来开,可以了吧?
电话那边笑得很娇艳:咖啡不喝啦,可乐也不喝啦,逛街么,再看看,能逛就逛,不能逛也只好歇着啦。
很奇怪,这世界上竟然会有灵丹妙药让精美女人小叶停止花钞票买衣服?
跟你说呀,我怀上宝宝啦,你这个教母也不来看看你儿子,亏你还是我老婆呢!呵呵,这话若让外人听了,肯定云里雾里高不清楚人物关系。
真的?那快点让我抱抱我老婆,老婆辛苦了,老婆劳苦功高!我在电话里毫不吝啬甜言蜜语。
那边是很甜蜜的呵呵呵笑。
我有干儿子了,看来我要破财的不止是一次咖啡。但是这个周末要去同一帮小鬼穿越古道,于是与小叶约好下周一起喝下午茶。
放下电话酸溜溜地想,不至于这就是我的好事吧,恩,这幸福女人越过越幸福,可不知我的幸福什么时候才会有。
就是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显示的是陌生号码,会是谁?我狐疑地揿下接听键。
“你好,我是林森。”传来一个沉稳的中年男人声音。
我有点发蒙,林森,那个多年没联系的林森?
当然是的,我在一秒钟内恢复到正常清醒状态:“你好啊,好久不联系了哦!”
“是的……打个电话想问候一声,你现在好不好?”
“挺好的啊,我在一家杂志当记者,整天当牛当马一样的忙。”
“哦,你很忙啊,本来想约你出来吃个饭聊聊天什么的。”
试探,明显是试探。
“老朋友肯定是要比工作重要多了呀,何况在你面前说忙的话,真的只有去做牛做马了。”我诘诘地笑。
“那,周末我邀请你?”林森很快地选了个时间。
该死,周末不是有活动吗,还要去给童子军们当陪同呢。我恨恨地咬咬牙,若因为这个耽搁了我的好姻缘,我会哭死的呀。
但没办法,只能向他表示周末不方便。
“要不下周我约你吧?”为显示我不是个难伺候的女人,我明确表示我可以主动约他。
“真遗憾,下周我要去欧洲出差。”
好事多磨。
“那……那就等你回来吧,你什么时候回?”
“三个月后。”
我愣在那。等一场约会得等三个月?这是什么待遇啊?但是没办法,我总不能把他堵在机场上吧。为了往好处想,我自我安慰:瞧,我多优秀,为了约我,有人提前三个月排队挂号。
“那我回来后再给你电话?”林森的声音好温和。
“好的。”
“另外,我同你说个事,”林森在电话里的声音语调似乎有点犹豫,但还是说了,“我现在正在办离婚。”
“我知道,陶陶告诉了我。”
“哦。好的。”
“那三个月后见。”
挂了电话,我突然变得眉飞色舞。林森要约会我了?我真的有老公候选人了?我的单身生活要结束了?我不用再当大龄女了?
三个月后的事呢,急什么急!我暗自骂自己不成器,一个电话就把我给美的,这样的素质,当上大龄女不奇怪。
samoyed
发表于 2008-7-21 15:33
035
还有比当了两天泥猴然后把自己扔进一浴缸的热水里更幸福的时候吗?
有,那就是在泡澡的时候,还发现担心了一星期的杀头之祸其实什么都没发生。泡澡是幸福的,而泡澡后没麻烦在等着,这样的人生不是太惬意了?
哈哈,活动不仅顺利完成,而且完美完成。接下来的写稿子根本就不是问题,别说4个P,就是6个8个P也能轻松搞定。童子军的活动不能助我一炮打红,但是它没出任何意外,这样就足够了!
我开了一瓶冰酒。女人年纪大了需要用各种安神养颜的办法,睡眠是其一,葡萄酒是其二。我让开了瓶的酒醒了十来分钟后,倒在高脚杯上,一边泡澡一边喝酒。我喜欢冰酒醇厚的甜,还有半小时后涌上来的后劲,会让人飘然若仙。
泡澡,喝酒,回味……
老天照顾我真是照顾到家了,一个星期来艳阳普照春光明媚,周六也不例外,我整脸的灿烂,看来平常好好做女人是能得到回报的。
出发前一天汤老师又给了我电话,让我带队时千万小心别出漏子,现在的小孩子金贵着呢。他的电话让我抓狂,整晚的没睡好觉,我心理素质不好的,老是让我提颗心工作,我很快就会变苍老的。于是又打一通电话给豹子,豹子呵呵笑着说:你放心睡觉吧,我查了天气预报,周末两天都是大晴天的,你真的是福人有福相啊!
一大早赶到集合地,我的天啊,杭州的父母可真能来事,每个小孩竟然都是标准小驴子的装备:登山衣裤,登山包,登山鞋,防水小挎包等,大多都是全新的,一名背了鼓鼓行囊的家长还在旁边呵呵地笑:稍微给孩子包装一下,就是1000多块钱,再加上给老婆的和自己武装武装,这个周末花了我们将近5000块钱!
除了激动地不得了的孩子们,还看到了两条兴奋的狗狗,一条苏牧,一条拉不拉多。我紧张地问狗狗主人:打过针的吧?俩主人赶紧点头:打过的,放心。
我们要先包车从杭州出发到临安的马啸乡,在那里的村子里来个乡村野餐,然后就开始徒步前往宿营地蓝天坳,这里是徽杭古道最高点,所以第一天这一路行军全是上坡;第二天经上雪堂,下雪堂,江南第一关后,徒步直达安徽绩溪县伏岭镇逍遥河,在那里再包车返回。真浪漫啊,都是些金庸武侠小说下的名称哦,想想都觉得很有侠女义士走天涯的感觉,若没这样一群唧唧喳喳的童子军的话。
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只是在开始徒步时,领队们发现家长们带的东西似乎多的过分了。几天前的家长见面会时豹子给过每家长一张清单,详列了哪些必带,哪些参考带上,结果发现很多家长不仅把所有的都带上了,还有让领队们哭笑不得的额外东西:山核桃松子瓜子一类的消遣零食,老婆用的化妆水护肤霜眼霜手霜,孩子平日喜欢的玩具等。领队们试着让家长们放弃一些,响应的人甚少,男家长们觉得,放弃一家的家当意味着丢弃盔甲,丢弃盔甲意味着放弃尊严,放弃尊严意味着失去男人的家庭领袖地位。
一行人的撒欢是在预料中的,尤其有这么多的孩子,他们像一群麻雀一样蹦走了,豹子把大部分的领队力量布置在孩子身边,负重不堪的男家长们就在后面慢慢跟着吧。而那些被孩子爹们宠着的孩子妈们,背一个小小背包,不是与女人们一起扎堆,就是与孩子们一起玩粘惹花草,景象一派和谐。
说真的,同孩子在一起,我的心情像小鸟一样非常轻快,好天气,好风景,好视野,好空气,好心情,说句被太多人说过的话:从城市里逃出来,感觉就是不一样。
但命中注定我这个带队者会有一劫似的。
一妈妈为了全程记录孩子的长途毅行壮举,用个小DV跟着孩子不停地拍。为了拍个孩子的正脸,孩子妈还不惜倒退着走路,先前是乡村平地,倒走就倒走吧,但是后来到了一段悬崖山路,为了取好看的风景,她又倒着走,这一倒走就出事了。
悬崖边长一些藜棘类的植物,这些丛生植物体形很大,但它们是悬空长着的,常给人视觉误导:以为路面还宽着呢,但是真一脚踩上的话,那就惨了,滑下悬崖去了。
我是眼睁睁看着她一个趔趄,然后整个身子在荆棘丛中滑下去。那一瞬间,我两耳失聪,周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我魂飞魄散地立在那里:出事了,再小心但还是出事了。
看见豹子飞奔过来,拨开人群,往荆棘里看,然后,想也不想就跳了下去。
已经有很多人围在那里,一脸焦急,那个女孩甚至已开始放声大哭要妈妈,我赶紧把她抱在一边,心想,两人真出事的话,我就算辞职也难逃其咎了,与其一辈子心里负罪,我还不如也跳下去算了。
似乎是不幸中的万幸,荆棘下面2米处有块突起的地方,能容三四人,而那妈妈在滑下去时死命地抓了两把荆棘,结果现在她安安地站在那突起的地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上来。
豹子也下去了,也在那块地儿上。他蹲下身子,示意孩子妈妈站在他背上,但妈妈那时腿已经发软,根本抬不起来,豹子就只让她叉开双腿,他从她的双腿间把头伸出,这样那妈妈就骑在了豹子的肩上。坐稳了!豹子喊一声,然后稳稳站起。这时候只要妈妈一伸手,上面的人就够着了她。这样就不怕了,上面的两领队一个各抓了妈妈的一条手臂,下面豹子再顶一下妈妈的臀部,妈妈就被拉上来了。那妈妈上来后,紧紧抱住了女儿和老公,眼泪哗哗地流。还剩下豹子一人在下面,但这难不倒他,他抓住了一把荆棘,再找了个踩脚的支点,蹭噌两下就上来了。
这时周围一片热烈的掌声。
孩子妈妈转身又紧紧拥抱了豹子,豹子安慰地拍她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
孩子爸爸握住豹子的手:谢谢你啊,老弟!
两分钟的时间,豹子成了有目共睹的英雄。那妈妈除了手掌上有些划破,挂在腕上的DV外壳有些划伤外,其他完整无损。领队给她抹了药。
意外解除,神经恢复正常,不用辞职了,也不用跳崖了,我走到豹子身边,说,谢谢你啊。
没什么的。
你的手有划破吗?
还好,我皮厚,没事的。
他说话真憨啊,真的是农村出身的。
躺在浴缸里回味豹子那时的言语,我不禁又笑了。
接下来的活动就一帆风顺了,大家开心地犹如电影里生活秀:男人累垮了,狗狗身上也背了小包包,孩子们在开心尖叫,女人找柴火,孩子玩帐篷抓昆虫,有人囔囔火点不着,孩子在分享食物,男人抽烟侃大山,女人们与女人说说这样跑一趟能减两公斤……
我呢?我坐在土坎疙瘩上,乐呵呵地看着小孩发疯。看着蓝天坳立着的五颜六色的帐篷,联想翩翩:若我要结婚的话,就要像今天这样,让参加婚礼的死党跑个十来里山路,并且要背上各自的帐篷和食物,在大草地上铺开巨大的自助餐桌,并点个大火堆,当然最好有两壮汉能扛头肥羊上来……我知道我这样的婚礼会换来像小叶这样女人一辈子的嘀咕,但是,管她呢,我的大喜之日我做主!
……
一池温汤,两杯琼奖,出浴后,看自己镜子中的容颜,娇若桃花。我用电吹风细细打理头发,然后吹干腹下和腋下的小毛毛。浴后其实还有一种身体的享受,可能很多女人都会忽略,用温柔的风吹拂湿湿的毛发,暖暖的,痒痒的,很舒适,很撩人。
酒劲来了,我一头钻进被子里,感觉全身放松。
多么美好的生活啊,健康,有职业,有朋友,工作顺利,不算很老,不肥胖也无不良记录,不欠人家什么,没有负罪心理也没有抑郁倾向,生活有规律,收入能养活自己,将来还会结婚,会有个与众不同的大型婚礼……真的幸福啊,我还要继
samoyed
发表于 2008-7-21 15:37
036
去办公室溜达一圈,发现不对劲,光子的位子上坐了新人,光子的那些花花草草和小玩意儿也都不见了,我赶紧问同事七剑,七剑原名戚舰,但他在MSN上的签名写七剑,我们也都叫惯了。七剑说,光子辞职了。
顿时有种戚然的心情。
缓缓神后,把七剑拉到办公室外。七剑是光子的师兄,两人关系亲切无话不说,他待人慷慨又怜香惜玉,一次光子掉了钱包损失了两千块钱,跑到办公室与七剑抱头痛哭,我们几个女生酸溜溜地问为什么不找我们抱头痛哭,光子说,去七剑师兄那哭一次至少能满足3个愿望,找你们哭最多只蹭到一顿晚餐。七剑真是好师兄啊。
问他光子还好吗。
当然不好。
能挺下吗?
她说想去其他城市,杭州不想再呆了。
我很想同她打电话联系,毕竟年龄比她大一些,经历的挫折多,也许能说给她听听。但不知道她的心境,也不知道愿不愿意接我的电话,很多人会在低落时选择躲藏自己,但我真的希望她能恢复。我同七剑说。
七剑摇摇头:算了,她现在连当尼姑的心思都有了,你的那点小挫折,救不了她什么。
两人都沉默。
我突然想去灵隐寺坐个一整天时间,我不烧香,我就是想呆看烧香的人,感受他们在虔诚祈祷的后面会隐藏着什么样的心愿,遥想一下自己是否也会在某个时候怀抱香烛在神面前忏悔我犯下的不可轻饶的罪孽,不,不,我早就应该忏悔,忏悔我的无情、冷漠和嫉妒,悲剧就是因为人的丑陋天性,它通常被光鲜衣饰和豪华办公室所掩盖,但它会在每一个时机里的一瞬间狡猾出现,有时甚至没有先兆,像小丑一样快速跳出又迅速隐藏,控制它,实在太难……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我正在办公室里苦思冥想新选题,七剑给我电话。
他说光子去了西部,下午刚送走的,她想当一段时间的志愿者。
他说光子这几天都在径山寺里,那里香客少,冷清,她在那吃了几天斋饭,晚上就写点心得笔记,手机也不带,说世界上根本没那么多的事。
他说光子感觉她自己在径山寺的那几天超出工作的这几年,这几年都活在一个名利场里,对名利的追求让人心像绷紧的弦,其实名誉和面子是什么,可是人就是犯贱,总是在出事以后才能明了。
……
光子走了。我曾经想对她说声抱歉,没机会了。我抱歉,是因为我真实地感受到了:当时我在嫉妒她。
因为嫉妒,我有想看她笑话的阴暗心理。所以当她那么气盛地处理读者事件时,我没有制止她。办公室里我最年长,看过的悲喜故事我最多,离合的酸楚滋味我最懂,那时若我能捧杯水给阿姨,劝她去隔壁房间消气,然后一起商量解决方案,也许就没有后面的血光悲剧了。但是我没有,因为嫉妒。嫉妒没给我带来一丁点的好处,但一条生命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光子走了,带走了她曾经的雄心。光子的位子上又坐上了新人,新人在开选题会时又是雄心万丈要当杭州名记。
汤老师说过:不想成名的记者不是好记者。
samoyed
发表于 2008-7-21 15:37
037
有人苦行就注定有人纵欲,有人超脱就注定有人流连,有人出世就注定有人入世。
陪小叶在南山路上的咖啡馆享受午后的温暖阳光。
怀了宝宝的小老婆越发嗲了,连车都懒得开,见了我就把钥匙扔过来要我帮她开车,车子里放了各种小吃零食,说她随时会饿要在第一时间补充能量的。
到了咖啡馆,选了个阳光座位,孕妇要补钙,而阳光是最好的补钙品,我给她抱来软软的靠垫,真是伺候到家了。小老婆对我很满意。
我取出给宝宝的礼物。商家在小孩身上真能抢钱啊,弄出个豪华包装后,没费多少布料的几件小衣服再加几个小玩具竟然要好几百,没办法,谁叫我是孩子的教母呢。
小叶理所当然地接了礼物,没谢我,反而乐滋滋地说:我家宝宝从小就用名牌的哦。
这个浅薄的名牌狂,鄙视她。
小叶用吸管啜着现榨的橙汁,同我说:我可能会与我家老罗去上海创业。
这消息有点震惊效果的。不可能,小叶绝对不是个会同老公一起创业的女人,若她说要辞职回家做太太,那我还是相信的。自家的小老婆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我清清楚楚。
一问之后才明白,原来,在研究所里当个二把手的小叶老公老罗不满足于固定薪水正四处观望,刚好有朋友想买一家与他专业密切相关的公司,邀请他当合伙人,并负责技术,现在那朋友正在让老罗对公司做个技术评估。但是那公司在上海,小叶老公的朋友若真的接下那公司的话,那他们一家就要迁往上海了。陪在老公身边相夫教子在小叶眼里就算是共同创业了。
我一时没说话。说真的,我已经很孤单了,若再少了一个闺蜜,我会难过的。但是,人家有更好的征途,出征之前我总不能泼人家冷水吧,不厚道的。
小叶继续同我说:我本来想想杭州蛮好的,我们两人加起来的总收入不算低,这样的小日子过过也算了,但是自从怀孕后,我和老罗算了一笔帐,越算觉得越可怕,你看,我30岁,他40岁,两人都是人生的黄金期,但就算这样,我们的收入比支出也多不了多少,两套房子的房贷呀,给他家里人补贴一些呀,我买点奢侈品什么呀,都要钱。他老家在乡下,两老人生病都要自己掏钱的,谁掏,当然是老公掏。现在怀孩子了,算算以后的花消,吃喝拉撒再加教育费用,发现就算我们一年挣30万也是不够的了,而今后随黄金期的没落,我们会挣得越来越少,而开销却越来越大,心理害怕呀!
若连小叶都觉得日子穷,我真不知道我的日子算哪一级地狱水准了。她家有三套房子,他们最开始同居时,住的是与我家差不多的两房一厅,但是结婚时就搬进了新买的近100平米的三居室,旧房子出租。在三居室新房住了两年,杭州房价开始大涨,当机立断卖了100平米不到的三居室,换了个超出150平米的三房两厅,三年之内住房条件三级跳。两年前,他们又在市中心买了精装修豪华酒店公寓,投资用的,交付后立即可以出租,买的时候一万多点一平米,现在已经涨到两万,虽然才50平米,但预计租金可达到5000……她家房产这么多,我数起来都头昏,她还在囔囔日子不好过,这是什么心理?
小叶继续折磨我:我的期待值也不高,真的要到上海创业的话,就是希望宝宝以后能受最好的教育,能在上海买套大房子住住,另外再在杭州买个别墅,周末都可以跑到这后花园里来喝喝茶呀吃吃农家菜呀什么的……10年内能创造下这些,那以后的日子就算没公司分红也可以靠房租安度余生了,对吧?
突然觉得自己好失败的,看看人家的志向和锦绣前途,可自己呢,就连个老公的影子也没找着!不禁悲从中来,猛灌一口咖啡,嘴里苦苦的。
“得了,别想太多了,先把胎给我保保好,若我一辈子嫁不出去,只能指望你的宝贝叫我干妈了。”我悲愤地对小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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