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5 13:20

杜曼还是僵硬着,呆呆地看着安小楠送过来的热水,杜曼只是看着袅袅上升的烟雾……白色的有些透明的水气……

  看着看着,成了一片铺天盖地的血雾!

  任凭自己怎么砍,那东西还是不断地向自己前进着……砍到肉的时候是柔韧的软,砍到骨头的时候可以听到闷闷的钝响……

  杜曼瞪大了眼睛,却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到,只能用力地挥刀……

  “杜曼你醒醒!没事了!”用力地摇动着女孩的身体,黄石在女孩耳边大吼出声。

  然而,听到黄石的喊叫,杜曼惊恐地抬起头,就在黄石以为女孩终于恢复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杜曼猛地推开了众人撒腿就跑,众人眼睁睁地看着杜曼将自己锁在了前方的房间

  ,“哗啦”一声,杜曼落了锁。

  “杜曼!你在搞什么?!”不敢相信的,黄石看着杜曼竟然将自己锁在了刚才那间房间。

  天知道!里面的尸体还没有收拾出去啊!

  “杜曼,你知不知道你把自己关在什么地方?”敲打着门,黄石想要把杜曼弄出来,可是,对面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个……杜曼好像有点不对头……”看着黄石,高明远忽然开口。

  “大头张和那个少年怎么会……”

  “会不会是杜曼她……”摸着下巴,陈渐东也皱起了眉头。

  瞪了一眼其他人,黄石不死心地敲着门,“你快点出来,你一个人多危险啊!”

  门板后面传出空荡的回响,杜曼的声音半晌从门后传来。

  “我……跟着他们,更危险……”

  黄石敲门的手一下子停住了,陈、高、安三人的脸色也是不好,安小北惴惴地看着脸色忽然苍白的姐姐,本能的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杜曼,大头张的尸体……”沉着声音,陈渐

  “什么?!那可是你的同学耶!你怎么可以……这么说……难不成那个姓沐的也是你砍……”高明远沉不住气地问道。

  “那个……是大头做的。”

  “太好了,不是你做的,你不用理会那些人……等等!你说是大头做的?!”话说到一半,忽然醒悟到杜曼口里的大头所指为谁,黄石顿时瞪大了眼睛。

  “开什么玩笑?大头张不是已经……了么?!”那个“死”字,黄石说得很小声,可是众人都明白他略去的是什么字,明白了黄石嘴里的事和杜曼所说的事情的矛盾,想到某种可

  能,众人顿时刷白了脸。

  没有注意到身后朋友的不对劲,黄石仍然追根究柢地问着,“杜曼,你……”

  “大头他要杀我,是沐紫帮我挡住了那几刀,否则……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杜曼慢慢地说着,还没说完就被高明远粗暴地打断!

  “开什么国际玩笑?你是说死人活过来要杀人?”

  一句话说完,众人都不明显地哆嗦了一下。

  房间内一片沉默。

  房外的几个人心脏怦怦跳着,面容诡异,屏住呼吸等着杜曼的回答。

  “是的,是张哲。”

  说到这里,接下来,任凭众人怎么逼问,杜曼再也不肯开口说话。

  “别听她说……八成是女孩子吓坏了出现幻觉,自己吓唬自己的,死人怎么可能活过来杀人?又不是诈尸,你们说是不是————”

  黄石语气轻松地说着,然而在看到站在自己身后陈渐东他们的表情的时候,黄石停住了,“怎么了?你们的表情好诡异!天!绝对是假的,你们不要这样严肃好不好?”:

  黄石摊开手,试图让气氛稍微不那么僵硬,可是徒劳做了半天,就在黄石的手都举僵硬的时候,高明远说话了。

  “没错,假的,死人不可能复活。”

  “嗯,就是。”

  “死人就是死人,怎么可能活过来,还要杀人……”

  看着自己的老同学,木偶一样重复着这样几句话,原本还没什么的黄石忽然觉得诡异。

  什么时候开始的?

  自己迟钝的没有发觉,可是,自己的周围却在慢慢变化了。

  大家慢慢变得陌生,每个人都想藏了秘密,说着自己不能理解的话。

  从什么时候呢?

  黄石看着陈、高、安四人一边说着一边向隔壁房间走去,安小北似乎也很迷茫,跟着姐姐。安小北怯怯地回过头对自己张了张口,问自己要不要过来。

  站在原地,黄石指指身后的房门,摇了摇头。这个时候把女孩子一个人放在这里是多不恰当的事,自己那些老同学怎么一个人也没发现?黄石决定自己留下来。

  “喂……她说的是……张哲?”

  “大头张?”

  迟疑地,安小楠看向旁边,借着昏黄的灯泡光芒,安小楠看到了自己妹妹、陈渐东以及高明远苍白的脸。

  不用照镜子,安小楠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和他们一样的苍白、充满惶恐。

  “姐……大头学长不是……不是死了么?”安小北看着自己的姐姐,犹豫道:“死人怎么可能袭击别人呢?死人……死人……”

  “诈尸。”沉默了半晌的陈渐东忽然出声,脱口却是如此恐怖的话,安氏姐妹、高明远皆因为这个答案身子一颤。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月光下,四人的脸色皆苍白如鬼。

  半晌,从空中渐渐飘落的零星雨点打破了僵局,雨点落在繁茂的草地上,沙沙的声响就像脚步声。

  看看天,高明远道:“我……我们先回屋子。”说罢,低下头,他大步向屋内走去。

  “可是……可是黄学长他们……”安小北看看高明远,又看看远处的黑暗,有些迟疑,最终还是心里的恐惧战胜了一切,她选择转身跟着学长进屋。

  四个人坐在段家的偏厅各执一角,没有一个人说话。第一天来这里的时候,大家说说笑笑好不热闹,可是到了今天……

  “我们明天就走。不管什么土石流还是别的,我们明天就走。”缓缓地,陈渐东抬起了头。

  高明远低着头,没有说话就是默认,可就在这个时候……

  “杨志华呢?”安小楠的一句话,众人忽然睁大了眼睛。

  对啊……从昨天到现在……杨志华呢?

  沉默地坐在竹椅上,长长的刘海遮住了高明远的一脸阴霾。

  高明远是刻意忽略杨志华这个名字的,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刻,一股寒意从脚下直窜而起,高明远感到自己的头“轰”的一声懵了。只能用冷漠掩饰自己的紧张与惊惶。

  那个人……不会回来了。

  因为……因为他已经死了。

  自己亲手将他杀死的!

  那天,鬼使神差的,高明远在井水里面下了安眠药,自己有失眠的毛病,身边一向随身携带催眠药物。想要杀那个家伙不是一、二次了,每次都在最后关头收手。就像那个姓

  杨的家伙嘲笑自己的,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再努力也只能是个跑龙套的。

  可是自己一直很努力,努力想要超过现在的自己,哪怕只是一点点也满足。自己笨拙地努力的时候,那个家伙总是笑嘻嘻的对自己说着加油,让自己继续努力。自己原本是满

  足了,即使没能在兴趣上有所作为,可是,认识了很好的学长也是一件好事情。

  那个家伙每次都笑咪咪地接过自己递给他的照片,说帮自己找机会介绍,自己也是心存感激的接受,哪怕最后每次都不了了之,直到……某次在学校的垃圾桶发现了自己的照

  片。

  那是自己最近拍的,取景取得很辛苦。自己多年的努力,原来最后都进了垃圾桶,好像自己多年的努力,最后在那人眼里只是垃圾一样。

  无法忍耐……一向懦弱的自己也无法忍耐的怒意!

  想要杀了那个人!那个摆着慈善面孔,暗地里嘲笑自己的家伙!

  这个念头让懦弱的他变得疯狂,从那天下午不知不觉地将安眠药物放入水中,到那天夜里一如往常在凌晨两点失眠醒来……借着窗外淡淡的月光,高明远看清自己身旁睡得死

  死的杨志华的刹那,高明远手掌不听使唤地紧紧捂上他的口鼻。

  无法呼吸的死去的感觉……就像溺死吧?为什么你那天没有死去呢?死在湖里不是很好么?脑子里面一片狂乱的时候,高明远忽然看到了自己身下的家伙的眼睛……

  睁开的?他在看着自己!

  没有垂死前的慌张,杨志华只是用那天的嘲弄眼光看着自己,好像不相信自己有胆子将他掐死……

  越来越用力,借着月光,高明远发现杨志华的眼角竟然是笑意!

  笑什么?你在嘲笑我么?这个时候你还在嘲笑我么!

  青筋爆起,等到高明远脑中平静下来的时候,他忽然发现掌下的人早已不再动弹,没有呼吸,杨志华没有焦距的眼睛睁开着,瞪着自己。

  自己杀人了?高明远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手……

  慌张地测过对方的心跳、呼吸,发现里面一片寂然之后,高明远颓然坐倒在床上,自己居然……

  自己杀人了!高明远死死瞪着自己的手,惊恐地视线上移,看到杨志华静静躺在床上渐渐僵硬的身体的时刻,高明远瞪大了眼睛。

  杀人竟然是……是如此容易的事情……黑暗中,高明远无声地笑了。

  冷静下来,高明远听着自己其他的室友平稳的呼吸声,确定他们还都睡着,然后轻轻地架起了杨志华的身体,将他的身子轻轻扔入水缸。

  反正……他早该死去了,死在那个湖里,自己这样……没什么不好……

  直到盖上盖子的一刹那,支持这个瘦小男子的东西似乎消失了,高明远盯着水缸,感到自己全身都在颤抖,脸孔深深埋在手掌心,高明远悄声地哭了。

  哭够了,抹干眼泪,高明远抬起头的时候便是一张和平时一样木讷的脸,就好像只是上了个厕所,高明远平常心的回到屋子,轻轻躺下。

  旁边少了一个人,原本狭小的通铺赫然变得宽敞,不知道谁的腿便顺理成章地横了过来。高明远却没有越雷池一步,盖上被子,缓缓入睡。

  他知道自己今天会做个好梦,他那天晚上却是也做了一个好梦,可是……

  第二天,安小楠对着水缸大叫的声音震耳欲聋,这种反应高明远并不意外,没有被发现才更让他意外些,原本还在想如何摆出合适的表情,然而……

  看到水缸里面的人的时刻,高明远真的害怕了!

  是大头张!水缸里面浸泡的尸体赫然是大头张!自己放进去的明明是杨志华啊!

  那种自脚趾咬上来的恐惧慢慢上升,高明远一脸惶恐,他是真的不知道了。

  自己明明杀死的是杨志华,可是怎么水缸里的是大头张?而且,如果自己杀的是大头张,那杨志华又……

  诈尸!

  刚才陈渐东的那句话让高明远心中一颤。

  他不知道杜曼刚才经历了什么样子的恐怖事件,可是,当时进屋灯光甫开照亮那间屋子的刹那,看到的景象……高明远真的害怕了。

  那种诡异的、让人呼之欲呕的铁锈味道,是血的味道。高明远从来没见过那么多的血!

  大头的尸体七零八落地散落在血泊里的样子,就那样深深刻在了高明远心里。

  高明远不敢闭眼,一闭眼就会看到杨志华浑身是血的躺在血里,就像那天晚上躺在床上的姿势,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

  如果杜曼说的话是真的,如果这个村子的传说是真的,那么……

  高明远心中忽然一寒,自己那天……确实没有将杨志华的尸体分尸。

  “我们村子的习俗就是……要把死者的尸体分尸,否则……尸体会诈尸……”

  段林的话一字一字敲在高明远心头,高明远的脸赫然刷白!

  一定要走,否则、否则……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5 13:23

第七章 脚印

  手掌顺着摸下去,陈渐东摸到了水草的根部,圆圆的,面积极小,颤抖的手掌继续向下,眉毛……眼睛……鼻子……

  那天晚上,没有人有心思吃饭,所以大家也没有做饭。

  雨越下越大了。

  一种想要将屋顶压塌的气势,一阵响雷经过,屋子骤然一片黑暗。

  “啊?外面的电线杆……”扒着窗户向外看去,安小北看到了门外被吹倒的电线杆。

  屋子里一片黑暗,只有窗外不时的闪电偶尔照亮小小的房间。

  “我们还有一把手电。”安小楠适时地摸出了手电筒,手电筒的光芒非常微弱。

  习惯性的拿起手电筒,安小楠用手电筒在屋内扫了一遍,忽然,她手里的手电筒掉了。

  “怎么了?”陈渐东抬起头来。

  “不!没什么!对不起!是我不小心……”安小楠口里道着歉,弯下腰慌忙地捡着地上的手电筒,她摸得慌乱,圆柱体的筒身在地上咕噜乱转,乱飞的光柱照出众人,非常诡异。

  安小楠最终还是抓起了手电筒,关上了。

  室内重新恢复了黑暗。

  “我们去检查一下窗户什么的好了,这房子太老了,总觉得雨一渗进来就会塌……”

  不知在谁的建议下,众人点点头,开始分头去关窗子。走到最顶头的房间的时候,陈渐东被门下涌出的水惊呆了。糟糕!这里有雨水进来!没顾得上想别的,陈渐东匆忙进屋。

  果然,一进屋就发现这里的窗户大敞,暴雨顺着强风吹打进来,将地面全部打湿。

  陈渐东急忙过去关窗户,风很大,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顽固的窗子关上,关好之后,陈渐东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才发现自己已经全部湿透。

  “Shit……”嘴里骂着脏话,陈渐东脱掉了身上的衬衣,拧干,用衬衣简单给自己擦了一下之后方有时间查看四周,打开随身携带的打火机,火光照亮屋内的一刻,陈渐东怔住了。

  这是……看着角落里半人高的水缸,陈渐东猛地想起,这是早上发现大头张尸体的房间!

  真糟糕……自己怎么走到这个晦气的地方来了……

  阴沉着脸,陈渐东头也不回地匆忙向后走去,身后就是门,自己要尽早离开这个地方。

  可是,就在手掌摸上门把手的刹那,陈渐东忽然定住了。

  水……

  有水……

  摸在门把上的手掌开始不明显地抖动,陈渐东艰难地将手掌停在扶手上。

  水滴的声音,还有……

  陈渐东感觉原本只是湿透地面的水似乎有不断增长的趋势,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到了自己的鞋面。

  冰凉的液体渐渐上升,没过鞋底,浸到袜子里面,脚掌感到刺骨寒意的同时,陈渐东的心也赫然缩紧!

  自己明明……已经将窗户关好了啊?雨水不会再进来了,怎么水还是不断地在增多?

  不是错觉!水确实在增多!

  盯着自己的脚下,陈渐东看到水在一波一波地涌出,涌出的水轻轻拍打上自己的脚踝的时候,就像被人轻轻抚摸自己的脚……

  冰凉的,似乎在哪里有过这种经历……

  心脏怦怦跳着,陈渐东缓缓回头,然后视线的焦距落在了房间的角落————水缸。

  陈渐东几乎可以听到水沿着缸壁流下时候细微的声响,水,果然是从那里流出的。

  可是,那是本来已经清空的水缸啊!早上挪动大头尸体的时候,凭借自己和高明远两人之力才将里面的水倒干的,这点陈渐东记得很清楚。正因为这样才恐惧!

  淌着水,陈渐东屏息向水缸走去。心里一个声音警告自己不要接近,然而……身子就像不听使唤,硬生生自己过去了。

  心弦绷得紧紧的,即将断裂的时刻,陈渐东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水缸的前方,水溢出的声音已经很大,水流也越发的明显,水从水缸里汩汩流出!

  陈渐东颤抖着,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踏进一步,可是……

  身体就像在地面扎了根,无论如何也无法逃走。

  陈渐东盯着不断冒水的水缸,傻瓜也知道情况的不对了,本能地,陈渐东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可是……

  忽然,陈渐东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一只手!有一只手!盯着水缸中慢慢浮上来的手掌,陈渐东真的不能动弹了。

  浑身僵硬,陈渐东死死地盯着那个做着挠抓的动作不断上浮的手,那是男人的手,拇指上带了一个戒指,独特的图案,那是……

  杨志华!

  求生的本能让陈渐东拼命移动向后奔跑,然而左脚才迈开一步,只听“扑通”一声,陈渐东随即感觉自己被整个拖入了水中!

  被拉到水里了!这里哪里有水?水缸?!

  摸着周围磁滑的缸壁,陈渐东一下子意识到了自己的所在————水缸!段林家角落的巨大水缸,同时也是……

  想到上午的时候,自己和高明远将沉在里面的大头张僵白的尸体拖出来的场面,陈渐东立刻开始拼命地挣扎。

  头朝上,可以看到水面微弱的光芒,然而却被紧紧束缚住无法浮升,无法呼吸的痛苦……好想上去,好想……

  陈渐东拼命挣扎着,手掌浮出水面拍打着,然而随着身子不断地下沉,手掌也在不断地下降,指尖被水吞没的一刹那,陈渐东终于惶恐到了极点。

  这不是水缸么?那么浅的水缸怎么可能……

  忽然,陈渐东停止住了挣扎。

  不是水缸。这里不是水缸!脑中迅速闪过一副景象,陈渐东颤抖地将手向下摸去……

  水草?奇异的触感,有点粗糙的手感,就好像那天,自己杀死杨志华的那天!

  又好像另一天,自己去“救”杨志华的那天,自己在水下确实摸到了水草,数不清的水草缠住了自己,无法挣脱……

  不!陈渐东咬了咬牙,一定要出去!都是自己的错觉,只要出去了就好了,只要出去……

  屏住呼吸,陈渐东耐心地将手摸向脚下。没什么的,只要自己把水草解开就好,大部分被水草缠住最后溺水身亡的人,其实都是因为过度紧张造成的,只要自己耐心一点,解开水草就好……

  心里安慰着自己,陈渐东用力地撕扯起纠缠自己的水草。

  可是……好奇怪,这些水草……为什么这么难扯断?而且这种手感,与其说像植物,不如说像……

  顺着长长的水草摸下去,摸到什么的一刹那,陈渐东心里忽然浮上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不……这不是水草,这是……

  手掌顺着摸下去,陈渐东摸到了水草的根部,圆圆的,面积极小,颤抖的手掌继续向下,眉毛……眼睛……鼻子……嘴巴!

  是人!

  缠住自己的根本不是水草!而是人的头发!

  水波中传来了轻微的震动,陈渐东知道,那是那人在笑,代替水草,冰冷的手掌摸上了自己的脚、腿、腰、脖子、脸……

  不敢动弹,陈渐东发现自己完全不敢动弹,甚至无法回头确认那人的长相,无限惊恐间,陈渐东感到对方用力撬开了自己的嘴巴,大量的水就这样涌进了他的口中……

  高明远心头惴惴的,自告奋勇去查看前厅的门窗,特意避开了有水缸的房间。

  根本没有按照说好的去检查窗户,等到众人离开,高明远立刻进了卧室。搞什么检查!说到底,高明远没有那个胆子。

  在头上罩上厚厚的被子趴跪在床上,高明远的耳朵被窗外的大雨吸引了……

  这么大的雨,其实有点古怪。似乎……每当己方一提出想走,这雨就会“哗啦哗啦”地下个不停,那个土石流也是来得巧,仿佛故意不让自己走似地……

  想到这儿,高明远紧了紧头上的被子,将身子使劲又缩了缩,眼皮缓缓合上。

  早点睡吧,睡着了明天管他什么土石流,无论如何自己都要离开这里,自己没留下什么手脚,平时和杨志华关系也不错,谁也不会怀疑到自己头上的。

  或许是太累,一向难以安眠的高明远发现自己今天似乎很容易入睡,听着唏嘘的雨声,高明远朦胧地进入了梦乡。

  梦里听到门开合的声音,似乎有人悄悄进来了。睡梦中的高明远没有介意,只是继续睡着,可是……

  “滴答……滴答……”

  水滴滴落的声音。

  这里是大通铺,高明远他们都是头朝外睡的,头的前方就是床沿。朦胧间,高明远感觉有人站到了自己的头前。

  “滴答……滴答……”

  那人身上有水滴不断地滴落,滴在自己的身上,冰凉的感觉让人非常难受。

  可是水滴还是不断地滴在自己身上……头上……

  唔!被子被人掀起来了?!心里有了这个认知的刹那,高明远颤抖着醒了过来!

  咕噜爬起来,高明远紧张的环顾四周,缓缓地吐了一口气。

  是梦。可惜,高明远并没有轻松多久,他的心神很快被自己身上的水夺去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水?跪坐在床上,高明远瞠口结目看着自己身上身下的水。忽然听到了窗外的雨声,高明远的视线盯上了房顶,漏雨?

  这样的老房子,再加上这样的大雨,看来这是比较能说服人的解释。

  这该死的漏雨让自己做了不好的梦。

  阴霾地最后看了眼房顶,高明远决定换个房间睡。身体挪动间,突如其来的闪电吓了他一跳,惊魂甫定,小个子的他拍着胸膛正要继续,忽然……

  忽然看到了什么,高明远的眸子一下子瞪大了。

  盯着自己的床头,高明远的身子慢慢向后退。左手颤抖地从裤袋里摸出一只打火机,高明远将打火机打开。

  火光照亮地上事物的时候,高明远的身子开始不断颤抖。脚印!只见,原本干洁的地面上,不知何时赫然出现了两行脚印!

  脚印是湿的,带着湿泞的泥巴,这些无一不说明脚印的主人是从外面进来的。然而……

  屋子里的四个人,一个人也没有外出过。鞋子干干的,不可能留下这种脚印。

  望着窗外瓢泼般的大雨,高明远打了个寒颤。

  而且,脚印消失的地方是自己刚才躺的地方啊!自己是头朝外睡的,而脚印就停止在自己睡觉的床沿前,想起自己的梦,想起自己身上的水……

  不!那不是梦!是那个人!是……高明远猛地缩进了床角。

  窗外还是大雨瓢泼,自己的同学不知为什么,一个也没有进来。

  不要……快点来个人,谁也好,快点来个人……

  咬着指甲,原本就瘦小的高明远蜷缩成一团,被子紧紧地罩在头顶,躲在棉被里不停的颤抖。

  那个鞋号……是男人的!鞋印很大,自己一行人中,除了黄石大概有那样的鞋码,剩下的……

  “杨志华……”高明远嘴里喃喃地道出这个名字。

  心里的阴影一直没有消失,那个晚上明明被自己杀死的家伙,第二天被发现的时候却变成了大头张这件事,一直压在高明远的心头。

  再加上今天晚上杜曼她……

  诈尸?虽然不想相信,可是这个理由……高明远开始不断地颤抖。

  紧紧地抓住被子,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高明远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忽然!

  “滴答……滴答……”

  伴随着水滴的声音,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尾椎麻麻地爬起来,高明远一下子僵硬不敢动弹。

  水!又有水!高明远贴在墙壁上的身子僵硬着,感觉背后慢慢地沁透湿意……

  有水……从后背慢慢滑落下来……高明远腾地跳下了床!

  紧紧地盯着自己刚才蜷缩的地方,盯着那原本干洁现在却湿了一片的墙壁,高明远的身子慢慢后退着。

  不断的闪电、雷鸣,再也入不了高明远的心里,高明远此刻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心跳声扑通扑通的,缓缓地,竟然变成了水滴滴下的滴答声……

  自己刚才躺过的地方、自己刚才靠过的地方,在昏暗的室内暗呼呼的一片,那是水……

  高明远不断地后退着,直到手掌忽然碰到什么冰冷坚硬的东西,早已草木皆兵的他被吓了一跳,反射地弹开,却在回头的时候发现那是镶在衣柜上面的镜子。

  不知道是几十年代的产物,那面镜子照人并不清楚,有点扭曲,而这种衣柜上面镶嵌镜子的设计,也是几十年前流行的款式。

  高明远的心稍微放松了一点,然而……

  “滴答……滴答……”再度响起的水声,让原本就紧张到了一定程度的心绷到了极点!

  颤抖地低下了头,高明远发现自己的脚下,不知何时竟然汇成了小小一个水涡。

  水是从自己身上滴下去的!

  这个认知在高明远心里一旦扎根就再也消不去。高明远颤巍巍地看着不断有水滴从自己身上滴落,眼睛越瞪越大……

  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踉跄的,高明远想要回头,却被迎面而来的黑影吓了一跳,半晌才反应出来那是背后镜子反射出的自己的身影,大口的喘着气,高明远惊恐地扫视着四周。

  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到处都没有人,然而这水……自己身上的水是怎么来的?!

  汗水模糊了视线,高明远用力地擦拭额头的汗水,却在手掌碰触到自己头顶的刹那僵硬。

  高明远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双手随即摸上自己的头顶。

  是自己的头发!头发在滴水!为什么?自己的头发为什么……什么时候湿透了?为什么不断有水从自己的头上滴下来?

  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高明远颤抖地摸着自己的头,向下,向后脑摸去……

  摸到什么的时候,高明远的眼睛瞪到不能再大。这是……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心里浮现,高明远僵硬地站住了,想起身后就是镜子,高明远吞了一口口水,然后缓慢地回头。一寸、两寸……脖子在僵硬地扭动,高明远的余光颤抖的瞄向了镜子……

  看清镜子里景象的刹那,高明远一声惊吼。

  然而,声音还没有发出来,突如其来的冰冷手掌捂住了他的嘴,阻住了他的求救,高明远惊恐地挣扎着,踢起的水花溅在镜子上,水模糊了镜中的景象,高明远挣扎着,不停地挣扎,直到……

  他一动不动了。

  黄石在门口抽着烟。

  没有事情可做的时候只能抽烟,而且自己身后房间里面的味道……

  想起那满是血腥的房间,鼻中仿佛又嗅到了铁锈的味道,黄石急忙深深吸了一口烟,企图用烟味遮盖那让自己不断反胃的味道。

  没有多长时间,黄石的脚下已经满是烟蒂。

  杜曼还是没有出来,里面静悄悄的。说实话,黄石有点不敢进去。

  心里很佩服杜曼,那么恶心的地方她居然敢在里面待那么久。

  不过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沐紫不像会杀人的人,可是大头张却……

  想起早上抬出大头尸体的时候,不小心看到死者的惨状,黄石打了一个寒颤。

  人死了就是那样么?人的生命这么脆弱么?

  黄石吸着烟,目光无神地探向远方。

  真希望这一切都只是梦境,醒来之后发现大家都在。可是安静到死寂的空气清楚地告诉黄石,一切只是妄想。

  随着“嘎吱”一声,黄石的视线忽然被前方一扇门吸引了。

  黄石站了起来,看了看身后,然后目光重新盯上前方那扇小门。

  那是什么地方?自己几乎没有注意到那里还有一扇门。

  没有犹豫太久,本性胆大的黄石最终选择走了过去。轻轻拉开门,在墙壁上摸索了半天,找到了灯绳之后,黄石遂将灯打开。

  他发现这里是一间小小的储物室。只能三个成年人站立的斗室内,黄石一眼就注意到了与这个久未整理的储藏室格格不入的东西。

  “把这里当作暗室了啊……真聪明……”嘴里喃喃着,黄石走向摆放着盛放显影液的方盘。

  看了看相机,有点眼熟……看着包裹的眼色,黄石想起这个应该是杜曼的相机,这么说来,里面正在成像的相片也是杜曼的。

  这个念头起来的时候,黄石心里咯噔一声。

  相片已经成相了,不知杜曼为了什么耽搁而没有将它们拿出来,心念一动,黄石遂拿起旁边的镊子,将照片小心地挂在杜曼一早就绑好的绳子上。

  非常漂亮的照片。黄石感叹着,平时杜曼太安静了,社团里总是最不起眼的那个,没有想到照出的照片却是如此的让人惊为天人!

  照片如同主人的性格,安静,不张扬,非常细微地反应出了很多旁人不会留意的细节。路边溪流里面一片飘落的叶子,雨后初现的峰峦,社员们不经意的表情……

  杜曼不知何时给社员照了照片,从照片里,黄石发现自己原来没有发现过自己以为是老友的朋友的另一些表情。

  踌躇犹豫的安小楠、一脸乖张的陈渐东、表情温柔的大头张、一脸阴霾的高明远……

  这些是自己平时认识的朋友么?为何镜头下面的他们如此的……

  说不上来哪里不对,黄石忽然想起来,似乎是从到了这里开始,大家都有了变化。迟钝如自己,完全没有发觉而已。

  照片一张一张挂起来,黄石漫不经心拿起下一张照片。只一眼,“啪嗒”一声,黄石嘴里叼着的烟掉了。

  黄石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冷汗从他的额头留下来,黄石的手在不停地颤抖。这是……

  看着手里的照片,黄石忽然想起这几天大家的情况……

  杨学长他!不好!大家有危险!

  心猛地一颤,黄石推门而出,却……

  杜曼将自己锁起的门不知何时打开了,刺鼻的血腥扑鼻而来。

  “杜曼!杜曼!”黄石大吼着,可是无人回答。糟糕!她该不会……

  一筹莫展的黄石,视线不经意地向下,却在看到什么的时候一身冷汗─脚印!

  原本空无一人的走廊里,不知何时多了两行脚印!湿淋淋的脚印!

  脚步猛地停下,手掌攥了又松开,黄石发觉自己掌心满是汗水。

  去……还是不去?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5 13:24

第八章 诈尸

  所以杨志华便一再地“复活”,在凶手不敢说的时候……他究竟复活了几次?!

  黄石最终选择追了上去。

  脚印越来越淡,最后消失不见,黄石满头是汗,站在了走廊尽头的门前————这是唯一的路,如果那个脚印的主人继续走,只能走向这里。

  黄石吞了口唾沫。

  前方的门忽闪忽闪的,一开一合。

  越发紧张地接近着,黄石硬着头皮打开了门。

  “安学姐?”

  看清里面跪坐的人的时候,黄石叫了出来。

  安氏姐妹都跪坐在地上,安小楠只是呆楞地看着前方,安小北则在看到他进来的时候,用一种要哭出来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黄石诧异地呆住了。

  没有停留多久,黄石踏步走向两人,然而脚下的异响却吸引了他的注意————水?

  黄石抬起脚,脚下鞋底滴落的水落在地上发出一种特有的水声,黄石这才注意到这房间的地面竟然都是水!

  “这个……”黄石踌躇着,看了眼坐在水里的安小楠,黄石正想要劝姐妹俩先站起来,可是视线一瞥,竟然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事物————水缸?!

  这里是上午大头……死去的房间?黄石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所在。

  黄石不说话了,这一安静,室内原本的声音就变得异常明显。滴答……

  诧异地抬起头,黄石的视线顺着水滴的声音看去……

  这时他再也忍不住,大踏步过去,然而一看到水缸里面的东西时,黄石捂住了自己的脸。

  “是阿东!”黄石倒抽了一口气!

  水缸里面浸泡着的人,不是刚才还活蹦乱跳的陈渐东是谁?!可是眼下,这个原本灵动的大男孩却低着头,整个人泡在水缸里,动也不动……

  他死了。

  “不……”黄石摇着头,不断地后退,忽然想起了什么,黄石大吼一声冲了出去!

  “高明远!”喊着自己同学的名字,黄石冲进了这几天男生们寄宿的地方,门开的时刻,门外的灯光照亮了屋内一小片的地面,仅仅这一小片,黄石便僵住了。

  “不!”再也忍不住,看到地上颓然倒在水泊中的人时,黄石跪了下来。

  “他们都死了……”嘶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安小楠。互相搀扶着走过来的姐妹俩,似乎失去彼此的胳膊就会摔倒地柔弱。她们也在害怕。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天……”安小北小声的啜泣声后,室内一片安静,没有一个人再说话。直到一个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还不明白么?诈尸,这是诈尸。我不是早就说了么?”轻柔的女声从身后传来,三个人颤抖地回过头去,看到身后人的时候安小北尖叫出声。

  “别叫了!是杜曼!杜曼!”黄石吼停了安小北歇斯底里的叫声之后,重新看向杜曼。

  也难怪安小北害怕,此刻的杜曼还真是……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全是血的衣物根本没有换掉,手中紧紧地握着一把菜刀的杜曼,看起来还真是诡异非常!

  黄石看着站在门口不再进来的女孩,对方也在看自己,目光执拗,仿佛在透露着什么资讯……

  “我怀疑……杨志华他早就……”

  “他死了,是么?”接过杜曼没说完的话的人是黄石。

  对视着,杜曼和黄石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目光,顿了顿,黄石继续说下去:“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在我们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我和杜曼在湖边看到的那个女人……”

  “是我!那个女人是我!”歇斯底里的叫声,出人意料地发自安小楠口中。

  一下子,黄石和杜曼呆住了。

  “那天你们两个看到和他在一起的女人是我!我杀了他!”声嘶力竭的叫声,像闪电一样划开了房内的死寂,话音过后,却让房间更加安静得诡异。

  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情让杜曼和黄石变得异常安静,而姐姐杀害了自己的男友这件事,让安小北惊讶得张不开嘴。

  安小楠的眼睛睁得很大,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出了一直埋在心底的话之后,女人怔怔地,慢慢耸拉下肩膀。

  “那个脚印是杨志华的。”安小楠忽然开口,指着门外一个比较清晰的脚印,她轻轻道:“这个是他的脚印,鞋印上面有鞋子的牌子,我们中间只有他穿这个牌子的鞋子,而且……这个……也是他的鞋号,他的脚很大,不好买鞋子的。”

  说出让众人不禁颤抖的话之后,安小楠忽然笑了,“他怎么可能出现?!死人怎么可能出现呢?你是骗人的!骗人的!对吧?死人怎么可能出现?你快点说你是骗人的!”

  开始还算平稳的声音,到了最后变成了歇斯底里,不愿意承认那个“杨志华”的存在,安小楠说出了一直埋在心底的秘密。

  安小楠声嘶力竭的大吼慢慢弱下来的时候,她终于恢复冷静,颤抖地点燃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半晌,安小楠点了点头。

  “是的,我杀了他,就在我们来这里第一个晚上。”一下子,在场的众人顿时脸色刷白!

  “沐紫那天说得没错,我是遇人不淑,我遇上了杨志华。”安小楠平静地开口:“很抱歉没让你们知道,我们一直有交往。

  “不过我们这个学期一开始就分手了,我不愿意再看到他的花心了,大头张对我一直很好,我本来想和他交往看看,谁知他却把我妹妹牵扯了进来。

  “小北很单纯的,我已经这样了,不想见到唯一的妹妹被他玩弄,何况他对我……也不是真心的,只是自己的东西不想让别人碰的自私心理而已。

  “那天黄石他们看到的女人就是我,那天晚上我把他约到湖边,是小北的事情,他那个人我很了解的,他不可能对女人用真心的,他说的对,小北和我不同,我怕他伤害小北,就对他说放过小北。谁知……”

  “如何?”黄石不解地问。

  “他要我继续跟着他,否则就要我看我妹妹的下场。”沉默了半晌,安小楠缓缓道。

  “那人就是那样,拥有的时候不稀罕,总觉得别人的东西好。我当然不同意,他就用小北威胁我,我气疯了,我就一个妹妹……

  “他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等我发现的时候……我、我……我后来就跑了,什么也不敢想!”安小楠的身子颤抖得厉害,内心的恐惧显而易见。

  “第二天黄石说到的时候我几乎吓死了,还好他没看到我的脸,可是……那天早上又见到杨志华的时候,我简直要受不了了。

  “他怎么会回来?他不是死了么?或者他当时没死,可是他怎么什么也没说?他想怎么对付我?

  “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这几天我……”安小楠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开始哽咽。

  安小北看着姐姐,轻轻抱住了自己哭成泪人的姐姐。

  黄石却觉得喉咙开始干涩。

  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黄石低声道:“其实……我那天看到的不是你。”

  踌躇了半晌,黄石伸出了左手,左手上有一张纸,看到那张纸的时候,杜曼的表情有轻微的变动,安小楠颤抖了一下,半晌接过了对方手上的纸。

  “这是……”看清纸上影像的时候,安小楠手一颤,手上的相片几乎落下,她随即紧紧握住了相片,握得如此用力,几乎要将纸张握碎的用力……

  很普通的照片,是夜景,微距照片,照片的中心景色是那座湖,月色中的湖面美得不似真实,正是自己那天晚上见到却无暇欣赏的美丽,然而,让安小楠颤抖至斯的不是那座湖,也不是月亮,而是照片的角落!

  安小楠颤抖地将握住相片左下角的拇指移开,落出了下面的画面:那是一个人,可以看出那是杨志华的身影,可是从照片上看却像是两个人一样,因为……

  杨志华的脑后赫然出现了另一张脸!

  不是挨着,就是在脑后,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女人攀附在杨志华身上。

  女人的脸!

  长长的头发盖住大半的脸庞,照片中的女人清楚地看向了镜头,那视线让人……

  不寒而栗!

  “天啊……这是……”不敢相信地看着照片,安小楠的手抖动得越来越厉害,直到她一声低叫,丢开了手里的照片。照片落在地上,照片中女人苍白的脸……不知为何,越发清晰。

  “怎么分辨一个人是不是鬼呢?如果他没有蒙着脸……”

  “如果他就和平常人一样,我们怎么知道自己见到的是不是鬼呢?”

  初来此地的路上,众人问段林的话忽然浮现在脑中,记得当时段林的回答是……

  “那个……只要是知道那是死人的人都知道吧?”

  是的,只有知道那人是死人的人才知道。这是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能看到的“鬼”。彼此对视一眼,四个人发现彼此都是脸色苍白。

  抱着膝盖,安小北忽然开口:“你们说……大头学长他们为什么死?”“姐姐杀了杨、杨志华学长,如果是姐姐还有、有可能,可是为什么……死的是大头学长他们?”安小北踌躇地说着,问出了安小楠心里最害怕的问题!

  安小楠不断地颤抖着,低着头看不到女人的脸孔,黄石只看到女人不断抖动的肩膀。

  “我在想……会不会……除了安学姐,那些人也杀过杨志华。”头顶突然的女声宛如晴天霹雳,一下子,安小楠的肩膀抖动得更加厉害了。

  是杜曼。

  站在门口,杜曼声音低哑道:“来的时候……我也看到了。”

  “嗯?看到什么?”黄石不解地抬起头。

  “那辆丧车……”

  说到这里的时候,黄石心里咯噔的一声,记得那个时候……

  “我看得一清二楚,我只看到了一个人。”

  话音未落,黄石忽然大惊失色,自己记得很清楚,当时说自己看到的大头明明说他看到的是……

  “车上坐了好多人,穿着白衣服,看不到脸,每个人的脸上都蒙着一块白布。”

  大头当时似乎是这样说的,可是杜曼却说她只看到了一个人,究竟……

  如果说刚才的话带给黄石的是疑窦,那么,杜曼接下来说的话让黄石彻底哑然了。

  “我看到坐在车上的人……是杨志华。”

  “……你……确定没有看错?”就像生吞了一条活鱼,黄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

  “我不会看错的,确确实实是杨志华。”

  “大头张为什么不说真话?”

  杜曼不说情有可原,这个女孩子一向是什么也不说的,可是一向开朗的大头张为什么不说?黄石忽然想起了大头张那时候的表情,那种诡异的,想要说什么却又缩回去的表情,那种表情除了害怕还有……

  “因为杀了人不敢说,因为如果说了会让人怀疑自己吧?”安小楠忽然开口,“大头张有杀杨志华的理由,为了我……他会动手。那个人就是那样傻,那样直……临行前他说他会帮我想办法……”安小楠说着,将脸埋进了膝盖。

  看着低声抽泣的女人,黄石忽然想起了那个晚上沐紫的占卜,现在想来,那天沐紫说的话非常的奇怪,就好像……暗示什么似地。

  安小楠杀了杨志华,因为她是凶手,她不敢说,所以见到第二天复活的杨志华,除了害怕,什么也不敢说,因为如果对众人说出杨志华已死的事情,无疑是变相地承认自己是凶手。

  任何一个杀人的人都不会承认。

  所以杨志华便一再地“复活”,在凶手不敢说的时候……他究竟复活了几次?!

  他究竟“死”了几次?

  如果沐紫那天说出的是众人和杨志华的矛盾,是众人杀害杨志华的理由的话,那么杨志华迄今已经至少被四个人杀死,然而……

  他四次都回来了。可是……

  为什么?

  “诈尸”……

  杜曼进门就说的词敲响在黄石心里,胆大如黄石,此刻也慌了心神。

  “人死了不分尸就会诈尸……妈的!这是什么鬼村子?!”说到“鬼”这个字的时候,四个人不约而同看向了地面上高明远的尸体。

  高明远的尸体是完整的,没有被分尸……也就是说……

  心里想到了同样一件事,四个人八道视线,一下子集中在地上倒着的高明远身上。

  不明白为什么,高明远的身上都是水,仔细看的话,床上、墙上也是如此,高明远就那样趴在镜子前,身体慢慢变得僵硬。

  屏住呼吸,几乎不敢眨眼的,四个人直直盯向地面的高明远。

  “喂……你们说……高学长真的……真的死了么?”小声地说着,安小北轻轻后退了几步。

  地上的高明远脸朝下趴着,只是不动弹了,没有人确认他的死亡,虽然……他完全不像一个活人。

  “我……”吞了口口水,黄石看了看,只有自己一个男人了,只好……硬着头皮,黄石慢慢走到了高明远身前,看了看紧张看着自己的女生们,黄石伸手将高明远用力一翻……

  “啊!”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声音很大,很吵,可是黄石却仿佛没有听到,只是看着被自己翻动而正面朝上的高明远。

  高明远的眼睛外凸得很是厉害,嘴角有些许白沫,原本高明远是趴卧的姿势,是以众人没有发现,此刻黄石注意到高明远的双手是死死卡着自己的脖子的,看上去就像……

  他自己将自己勒死的。

  高明远的眼睛微微睁着,瞳孔已然散大,嘴巴张开,脸上呈现一种死者特有的呆滞表情,昏暗的室内,这种表情让人看起来不禁毛骨悚然。

  “他、他死了。”嘴里说着,黄石慌不迭站起身来,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里的心情压倒了一切,转身将安氏姐妹轻轻搀扶起来,黄石打算叫上杜曼四个人一起离开这个地方,不料叫了半天杜曼却纹丝不动。

  三个人好奇地看向杜曼。杜曼此刻正用一种非常古怪的目光,看着前方的地面……

  “你、你看什么?还不快走。”嘴里说着,黄石看了看女孩身上已然变黑的血迹,皱着眉头想要将她拉过来,却发现对方丝毫不动。

  手掌下女孩身子微微的颤抖吸引了黄石的注意,犹豫地顺着她的视线往过去,黄石看到了地上被自己翻起来的高明远的尸体。

  没有异样啊……正这么想的时候,黄石的心忽然颤了一下,他看到高明远的瞳孔动了一下。非常细小的动作,细小到黄石几乎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可是……

  “动了。”杜曼的话却残忍地打破了黄石最后的希望。

  “什、什么动了?”颤抖个不停地,是安小北怯怯的声音。

  “高明远……”杜曼轻声说着,像是回答安小北,又像是自言自语。

  身子仿佛筛糠,安小楠惊恐地看着地上的男人。

  一切都好像是慢动作,安小楠眼睁睁地看着,原本以一种非常怪异的姿势仰面僵硬在地上的人,眼珠转了转,原本微张的口闭上的刹那,那人的视线牢牢向自己瞪过来!

  他在看自己!

  安小楠捂着嘴后退了几步,小腿开始发软,几乎要跪倒,可是她不能,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地上那人身上。

  高明远的手掌从他自己的脖子上移开的时候,众人清晰地听到了骨胳“咯吱咯吱”的声音,瞪大眼睛,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原本僵硬的躺在地上的高明远,就那样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站起来的时候,有一种奇妙的声音,仿佛有大量的水从他身上滴落。

  整个过程没有持续很久,没多久,高明远就生生站在了四人面前。

  太过诡异的一幕,不只是安氏姐妹,黄石也呆住了。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黄石发现原本握在自己掌间的杜曼的胳膊忽然绷紧了,杜曼挣脱了自己!

  诧异地向旁边的女生看去,杜曼的举动让黄石吓了一跳,杜曼挥着刀向高明远砍了过去!

  “天!你在干什么?!”黄石伸手想要将杜曼拦住,然而却被什么飞溅而来的液体盖了一脸。反射性地伸手一抹,黄石惊呆了。

  血!

  黄石呆滞地看向前方,来不及阻止,高明远显然已经被杜曼砍中,可是……

  高明远仍然在前进,以一种非常怪异的步伐。

  表情还是那样的诡异,瞳孔明明已经开始散开,出现了死亡的迹象,然而那个身体仍然在前进!

  “不……杜曼你住手!这是高明远啊!你怎么可以……”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黄石只是想要阻止杜曼,猛地用力,黄石夺下了杜曼手中的菜刀,被夺去武器的杜曼瞪大眼睛看着自己,身上沾染上的新血配上女孩的表情,看上去无比的凄厉。

  “别拦着我!你还没清醒么?他根本不是高明远!高明远已经死了!这是诈尸!诈尸啊!”杜曼咬着牙,细瘦的胳膊抖个不停,可是纵是这样,女孩还是紧紧握住自己手中已然豁口的刀。

  这个就是诈尸……黄石呆住了,要分尸……只有分尸才可以阻止……

  脑子里乱成一锅粥,黄石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思考。

  就在黄石发呆的时候,“高明远”却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摇摇晃晃地走过,路过,走向了安小楠!

  “不……”握着刀,黄石看着这应该是自己好友的男人,说什么也下不了手。

  安小楠恐惧地看着向自己走来的人,无助地瑟缩在了墙角……

  “不!”心里无比杂乱,就在黄石也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手中的刀凭着本能挥了出去,直直地劈向了“高明远”的头顶!

  黄石想要拔出刀,可是深入颅骨的刀一时竟然动也不动!

  “高明远”的动作却也停了。

  就在黄石以为一切终于结束的时候,忽然,“高明远”动了。

  确切地说,是他的头发动了,大量的液体从里面涌出来的时候,黄石一瞬间以为那是血。可是……

  将按在“高明远”头上的手掌摊开在眼前,透明的无色液体……水?

  黄石颤抖地打开一只打火机向“高明远”的脑后看去……人眼!

  黄石发现自己的视线和一双眼睛对上了!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高明远的后脑会出现眼睛?!

  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还在延续,就像一个人慢慢撩开头发的动作,那张长在高明远脑后的脸慢慢地露了出来,雪白的脸庞掩映在高明远不断长长的头发中间,好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那张照片!

  想起什么的刹那,黄石猛地张大了眼睛。那张脸还没有完全露出来,“高明远”摇摇晃晃的,正在倒退着走向自己这方……

  她想过来!

  忽然顿悟到这一点,黄石发现自己止不住在颤抖。她想要过来……过来做什么?她要过来了!

  那个人倒着走路的样子非常诡异,似乎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子,一脚深一脚浅,从身前张过来的胳膊僵硬得无法抓住猎物,于是黄石听到了一阵骨胳活动的声音,就好像什么东西……碎了……

  黄石看着“高明远”的胳膊违背人体工学的扭曲,从身前向自己伸了过来……

  接下来的事情黄石一概不知道了,窗外似乎来了人,段林焦急的吼声,安小北的尖叫,村民手里的火光……

  醒过来的时候,黄石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杜曼和安氏姐妹躺在自己旁边,似乎仍然在沉睡。“你醒了?”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5 13:25

 第九章 谋杀

  杨志华竟然至少被谋杀了三次!

  从前方的椅子上站起身来的男人,果然是段林。

  “你……救了我们?”黄石试着说话,可是说出来的声音却干涩异常。

  “我去叫了村里的人,他们救了你们。”段林说着,看了眼窗外。

  窗外,几名村民正挪开他们正在向内打探的目光。低下头,段林倒了一杯水给黄石。几乎是一看到水就干呕了起来,黄石挥手表示自己不想喝,没有强迫,段林径自将杯子放到了桌子上。

  “这里是村长家,你们可以再睡一会儿。”看着明晃晃的灯泡,黄石还是无法从刚才的噩梦中脱离。

  “……大头……高明远……陈渐东呢?”黄石忽然问,他希望段林回答,又不希望得到明确的答案。

  “……他们被埋好了。”

  一句话打碎了黄石最后的希望。

  “这样啊……”

  忽然传来的女声让两人低下了头,两人这才发现,杜曼不知何时也醒过来了。

  没有起身,女孩只是平躺在床上,双眼直直看向前方。

  安小楠也醒了,静静地缩在被子里面,静静地流着眼泪,只有安小北仍然在熟睡。

  “你们……已经明白我不让你们去那个湖的原因了吧?”段林叹了口气。

  “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们一个消息,不要太惊异。”

  最后看了一眼精神立刻紧绷起来的三人,段林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杨志华死了。”

  三个人听到这句话反应很平静,因为已经是知道了的事,黄石和杜曼只是对视了一眼,然后迅速低下了头,安小楠则是缩在被子里,身子抖得更加厉害了。

  “我昨天想办法打电话去了杨家,杨家的父母告诉我……杨志华死了,似乎是感情纠葛,凶手还没有发现,就在你们上火车集合的那一天,也就是说……他一开始就……”话没有说完,段林被三双直直瞪向自己的眼睛,惊得挑了挑眉毛。

  “怎么……有什么不对么?”三个人为什么刚才不惊讶,而偏偏现在才惊讶?本能的察觉出事情另有蹊跷的段林,压低声音询问。

  果然,黄石扭过了头,“其实,事情是这样子的……”

  杨志华竟然至少被谋杀了三次!

  这件事让段林呆住了,可是让所有人都呆住的是段林后来说的那句话。

  “杨志华早在上火车那天已经死亡。”

  这么说,来的人本来就是……鬼?

  “杨志华的父母说,按照村子里的规矩,只要是村子里面的人死了,尸体一定要在天黑之前运回老家,可是杨志华的身体在路上耽搁了一下,就……不见了,我想那时候他就已经……那个了吧?”

  段林小心翼翼地说着。一年前自己完全无法相信,一年后的自己会说着听起来如此荒谬的话。可是事情就这样发生了,也没有办法。

  “杜曼也看到了?那就对了,我没有看到,可是沐紫他说他只看到一个人,如果要是这样就对上号了,沐紫对这方面的事情了解很多。对了,沐紫呢?”段林说着,忽然想起,似乎一直没有见到沐紫。

  三人一下子移开的视线,让段林有了一种不好的想法。

  “你们怎么这副表情?该不会……”

  杜曼低着头看了一会儿被单,半晌缓缓开口,“沐紫死了。”

  “啊?”一时没有消化这个消息,段林怔怔地重复一句,惊异之后就是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那个人……”那个充满了神秘色彩的少年,感觉上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他也会活着,怎么可能……

  “我被……诈尸的尸体袭击的时候,他挡住了我。”一句话,段林楞住了。

  对于这种事情,曾经想要问沐紫的,那个感觉上无所不知的人,可是如今却被告知那个人竟然死去了,段林心里觉得非常的怪异。

  并没有特别的难过,段林现在已经不太会因为人死去而难过,见过太多这样的例子,对于段林来说,死亡不过是另一种生活形态的开始。可是……

  段林陷入了自己的沉思。

  安小北揉着眼睛爬了起来,看到自己在明亮的地方,她安了心,向段林询问了一声水池的所在之后,便拐进了旁边的小屋。

  她自己不敢去,便叫上了黄石陪她前往。看着安小北毫无感觉地从水缸内舀水、洗脸,黄石心里忽然有一丝怪异。

  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和水有关。

  无论是杨志华、陈渐东、大头张还是高明远,三个人死亡的唯一共同点似乎都是大量的水。水……

  黄石忽然想到了最后看到的那一幕,那从高明远脑后长出的人脸。当时由于位置的缘故,只有自己看清了。其他人应该没有看到,可是……

  黄石将手伸进口袋,在碰触到一张硬纸的时候手指缩了缩,这里是那张照片,一会儿要不要给段林看呢?

  事实证明,被牵扯进这件事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自己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一个无关的人呢?

  可是……黄石无法否认,自己心里确实在害怕。同伴们一个接一个的死去,死相如此凄惨,天知道什么时候会轮到自己,而那张脸……究竟有什么意义?

  心里想着,黄石站在门口,手掌情不自禁地摸上了自己的后脑。

  自己就是在高明远的这里看到了……想到自己看到的那只眼睛,黄石的身子颤了一下。

  那只眼睛……不是人类的眼睛。而且……她看到自己了。

  那是“她”,不是“他”,黄石肯定。

  黄石的手抓了抓头,然后慢慢地斜插入裤袋。漫不经心的视线移到前方正用脸盆清理脸庞的安小北身上。

  女生就是女生,即使刚才是叫得最厉害的一个,安全以后仍然不忘清理自己的容颜。安小北拿着旁边的毛巾,小心地嗅了嗅,然后沾着水擦着自己的身上。

  水滴从安小北手中的毛巾上滴落,发出让黄石心慌的滴答声。

  擦完了身上狼狈的污渍,安小北开始洗脸,她洗脸的方式好生奇怪,几乎将整个头浸入了水中。

  看着女孩奇怪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黄石忽然浑身发毛。

  透过安小北面前的镜子,黄石可以看到弯腰的安小北以及门口站立的自己,自己的脸色苍白,比鬼好不到哪里去。

  看着安小北半天没有浮上来的脸,黄石心里的焦躁越发厉害。

  她的头在里面多久了呢?一分钟?二分钟?还是更久?

  早已丧失了正常的时间感,可是黄石本能地知道安小北浸在水里的时间,绝对超出了正常水平!

  黄石看了看门外,终于鼓足了勇气,伸手碰了碰安小北的肩膀,“喂……你还好……”

  “么”字没有说出来,黄石被女孩猛地抬头带起的水花溅了满脸的水。眼睛里进了水,黄石揉了半天眼睛才好,再度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安小北若无其事梳理头发的样子,女孩正冲着自己,梳得很认真。

  安小北仰着头,慢慢地梳理着长长的头发。

  她的头发平时是绑起来的,如今一旦散开黄石才发现,安小北的头发真的很长。

  安小北将头发仔细的分成了两股,慢慢地梳着……看着这样的安小北,不知道为什么,黄石心里忽然一阵寒意!

  不对!哪里不对!

  黄石盯着地面,水!水珠在不断地从安小北长发的发梢滴落,湾成一片小小的水洼。

  哪里不对……哪里不对呢?

  黄石慌乱的目光不断地在安小北身周飘移,几乎无礼的注视,然而安小北却仿佛没有发觉一般,只是哼着歌梳着头发。

  黄石忽然注意到了让自己觉得不对劲的地方:位置!是位置!

  安小北明明在梳理头发,她的背后就是镜子,可是,她却是面冲着自己,背冲着镜子在梳头……背冲……

  忽然,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黄石心头,自己现在站的地方和安小北几乎是一条直线,看不到镜子内安小北的背影,于是黄石悄悄地挪动了几步,站定后黄石缓缓地握了握拳,然后抬起头看向镜子内……

  天!黄石惊呆了!镜子里哪里是安小北的脸?分明是另外一个女人的!长长的头发遮住脸颊,只露出尖尖的下巴以及……

  是她!

  看清对方隐藏在黑发之间的眼睛的刹那,黄石后退了几步,几乎想要跌倒!是自己在高明远后脑见过的那张脸!

  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竟然附在安小北的后脑了?!那张被长发掩映的脸庞,安小北细白的手掌在那黑发中穿梭的时候,那脸庞的五官也就若隐若现。

  黄石吞了一口唾沫,不知道眼前的人究竟是安小北还是……那个……

  不知从哪里来的胆子,黄石咳了咳,清清嗓子开了口:“小北,你洗好了没有?你洗的太久了。”

  “……不,我还要再洗几次,洗干净才有人和我玩,明天我要和阿银去上学,一定要洗干净。”柔和的女嗓,可是内容和音质却让黄石彻底慌张了!根本不是安小北的声音!

  从自己的角度可以看到安小北根本没有张嘴,说话的是她脑后的人脸!

  黄石一屁股坐倒在地,然后看着“安小北”梳理好头发,然后走到水缸前,下一个动作……安小北竟然将整个头彻底沉入了水缸!

  她想杀了她!这个念头忽然从黄石心底冒出来,忽然想到晚上在水缸里见到的陈渐东,以及后来在内屋看到的用双手卡住自己脖子的高明远的死相,黄石忽然明白了,他们都是被她杀死的!

  甚至杨志华!

  从后脑长出的女人脸操控了整个身体,然后让他们死去……

  不好!安小北!

  忽然一阵勇气,黄石大步上前紧紧抱住了安小北的腰,大力将女孩甩了出来!水缸被黄石的动作带倒,水缸尽碎,里面的水顿时洒了满地。

  “怎么回事?”段林率先跑了进来,看到仿佛布娃娃一般躺在地上的安小北,他急忙将她扶住,手掌托住她后脑时,一种奇怪的触感……

  段林诧异的目光迎向了旁边脸色灰白的黄石,看到对方虚弱地对自己点头的时候,段林心中咯噔一声。

  “怎么回事?”早就监视着屋内一举一动的村民,第一时间闯了进来,看到地上的狼藉,立刻用当地话询问段林。

  “没什么,只是我学妹身体还没好,不小心晕倒带倒一个水缸而已。”

  村民半信半疑地离开,室内再次剩下了段林五人。

  安小北仍然昏迷着,不明就里的安小楠和杜曼看到两人的脸色,也不禁有些慌张。

  “说吧,你……还有事情没有告诉我们,对吧?”沉着脸,将安小北的头安置在枕头中间,段林沉声道。

  黄石知道现在不说不行了,看着一旁仍然不明白的杜曼和安小楠,黄石轻声道:“你们摸摸她的后脑勺。”

  将信将疑的,杜曼和安小楠轻轻向女孩的后脑摸去,安小楠在碰到妹妹后脑的第一时间叫了起来,段林急忙捂住她的嘴。

  “脑后有一张脸?!”杜曼小声说了出来,忽然想到了什么,杜曼急声道:“那张照片!”

  黄石点了点头,伸出手掏出口袋里已然皱巴巴的照片,然后轻轻递给段林,“这是我和杜曼来这里第一个晚上,杜曼无意中拍下来的。”

  眉头皱了皱,段林还是接过了照片。非常不清楚的照片,可是却足够段林辨认出照片角落的男人是杨志华,而更让段林诧异的……

  “女人的……脸?”段林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没错,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攀附在杨学长身上的,可是后来……”黄石搓着手,别着头开口:“我确定那张脸是长在杨学长后脑的。因为我在高明远的后脑发现了同一张女人的脸,如果我没有推测错误的话,每一个死者脑后应该都曾有过这张脸,那个鬼附在了我们身上,操控了我们,甚至杀死我们……”

  黄石说到最后,安小楠捂上了嘴,眼里露出无比恐惧的眼神。“可是小北她……天!我们该不会都会这样……了吧?”“死”字安小楠没敢说出声,可是大家都想到了,这个字带给众人的恐惧是难以形容的。

  事情发生开始,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想过这个问题,然而事到临头看到如此可怕的事情,大家却真的害怕了。

  杜曼咬了咬牙,想要翻过安小北的脸,就在这时候,段林阻止了她。

  “不要这样做,头发……某种程度就是鬼的蒙脸布,还是不要看到的好,而且……”段林轻轻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窗外,“你们还是不要太声张,这里的村民非常惧怕这种事情,必要的时候他们会宁可杀了你们,也不会让鬼存在在他们眼前,明白?”

  段林的话给了众人重重一锤。

  自己原来已经是某种恶极病毒的携带者了么?不但面临病魔的死亡威胁,甚至还要担心被同伴发现而被提前解决掉……

  “我们该怎么办?”望着仍然熟睡中的妹妹,安小楠流下了两滴清泪。段林扭头望向了窗外,窗外现在还是亮着,黄石他们这次昏迷的时间可并不算短,所以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以后了,山上天黑的早,到了六点天就开始黑,如果自己没有料错的话,安小北的极限就是那时候了。

  而且黄石说的没错,一切都和水有关,水是一切事情的开端,如果解决得好的话,也将是一切事情的结束。

  按照时间顺序排列,杨志华死在他们上火车的那一天,他的父母没有按照村子的传统在天黑之前将他的尸身送回埋葬,所以他的身体到了那天“复活”了,上了火车,与一帮对他不安好心的同学碰了面。

  途中沐紫和杜曼在丧车上看到了杨志华,或许就是一个预兆,然后那天晚上,伤心的安小楠将杨志华推入了湖中————是整个身体————在杨志华已死这个前提下,安小楠等于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杨志华完整的尸身沉入了湖中。

  沉入了村子里向来禁忌的湖中。

  根据杜曼的照片,那个晚上……杨志华就被什么东西附上了。

  根据黄石转述沐紫那天晚上的占卜,沐紫那晚想说的很有可能不是占卜,而是警告,每个人都有杀害杨志华的动机,不!

  沐紫说的说不定根本不是警告,而是事实!

  说不定每个和杨志华有私仇的人,都曾经对杨志华下过杀手,然而……

  杨志华每一次都回来了。

  大头张也复活过。高明远也……

  他们的脑后出现了另一张脸。

  水……大量的水是关键,段林忽然想起最近异常多的雨水。

  “雨天是亡灵回乡的日子,因为雨声可以遮掩他们的脚步……”

  亡灵?湖?女人?忽然想起了什么,段林匆忙拉住黄石,“你说当时你和安小北说话的时候,对方回答了什么?”

  段林突如其来的高嗓门吓了黄石一跳,不过黄石还是如实回答了段林:“她、她说什么她还要多洗几遍,说什么洗干净了才有人和她玩,第二天她要洗干净和叫什么银的去上学……”

  “上学?洗干净?”非常突兀没有征兆的话,却意外地让段林想起了什么,“水……湖?!”想起了村子一向匪夷所思的埋葬传统,段林忽然瞪大了眼睛!

  对啊!说到水……这个村子不是太奇怪了么?为什么要分尸才能埋葬,还有那很久以前就有的诈尸传说,如果那个传说是真的,岂不是和杨志华一行现在的遭遇完全一致?

  诈尸,没错!就是诈尸!没错,重点就是那座湖,还有……

  那个女人!

  看了看天色,段林忽然站起身,“我出去询问一些事情,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

  颔了颔首,段林在三人复杂的注视下走出了小小的房间。

  段林直接来到村长面前,“村长,我想问一下关于那座湖的事情……”段林开口得颇为踌躇,他自己和外公只是外乡人,是后来迁过来的,本也不属于这个村的村民,可是这个问题应该没什么吧?

  但村长的反应却出乎段林的意料。“你问这个做什么?”白发蔼蔼的老者瞪起眼睛意外地犀利,段林不由得身子一颤,可是强烈得到回答的欲望驱使他继续发问。

  “我知道我问这个问题可能不太合适,可是……我学弟真的遇上了这种事情,您也是知道的,诈尸,我们遇上了诈尸!我们知道村子里有这个传统,一定要分尸埋葬,可是这个传统不是太奇怪了么?您不觉得……”

  “我什么也不觉得!你要是问这个的话可以回了!今天就走,你和你那帮朋友今天就走!你给我们带来多大麻烦你知道么?”

  老人怒喝出声,过大的声音和旁边村民带着警惕的目光,让段林心中一动。

  真的有古怪。那座湖肯定有古怪。

  不屈不挠,段林选择了继续开口:“可是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个规矩是十来年前才有的,那时候我已经记事了,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会突然多出这样一个规矩……”

  段林的问题还没有问完,他的胳膊就被旁边五大三粗的两位村民,像抓小鸡一样抓住了,村长吹着胡子背对着自己,摆明送客的样子。

  越是这样越说明真的有问题!

  段林最大的特点就是执拗,这个问题关系着几个人的人命!自己不能不问!

  挣扎着,段林掏出口袋里一张硬纸片向村长扔去,“请您看看这张照片!拜托!”

  轻飘飘的纸片没能飞到村长手中,而是落在了旁边一位老者的脚下,老者看了一眼照片之后随即脸色大变,拉过村长,两个人开始飞快迅速地交谈。

  又有几个村民加入了进来,段林发现,加入交谈的尽是一些年龄偏大的村民,他们一边看着照片一边打量着自己,那种眼光……段林不寒而栗。

  当对方拿出绳子将自己绑住的时候,段林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了。

  “你们……”

  手脚被绑得死紧,段林看着一头雾水的黄石他们也被推了进来,每个人都是一脸惊恐,一脸莫名其妙,安小北仍然沉睡着,手被绑在了背后。

  “你们想要干什么?!”再也坐不住,黄石冲着村民大吼起来。

  皱纹像树皮一般的村长慢慢地走了过来,将被揉得不成样子的照片轻轻插入段林的上衣口袋。

  老者轻轻开口:“把你们送回去,你们这帮妖怪。妖怪就应该被沉到水底下,就像当年那个怪物一样……还有你……和妖怪交朋友……当年就该把你和那个妖怪一齐沉下去!”

  村长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微震,老人后来又说了很多诅咒的话,可是段林却再也听不到了,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资讯,段林陷入深思。

  好像是很重要的事情,对自己很重要的……

  黄石拼命叫着段林的名字,企图将他叫醒,毕竟这些村民竟然一刻都不耽搁,将己方抬起来就走,随着景色越发的熟悉,黄石惊恐地发现对方的目的地似乎是那座湖……

  看着对方在捆住自己的绳索上绑上石块的举动,黄石再也不怀疑对方的目的是把己方一行人沉下去!

  “怎么可能?!这是什么年代?竟然还有这样的愚民!”黄石破口大骂着,想要唤醒自己的同伴一起反抗,谁知自己这几个同伴竟然一个比一个反应冷淡。

  杜曼还是平时那副表情,冷漠地垂着眼睛,看不懂她在想什么;安小楠却仿佛已然认命,呆呆地注视着即将被沉入的湖水,怔怔流着泪;安小北还是沉睡;而段林……

  “段学长你到底在想什么?这不是发呆的时候,我们快要死了啊!快被人淹死了啊!妈的!放开我!我还要上学呢!我们后天开学……妈的!Shit……”

  黄石的大嚷大叫并没有让村民停止他们的动作,那些村民只是在村长的带领下,一丝不苟地执行着捆绑的动作。

  段林却仿佛没有听到,仍然呆呆地想着,黄石忽然嚷到的“上学”两个字,就像一把火炬点燃了段林的思绪!

  想起来了……终于想起来了!那个孩子是水草!是水草啊!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5 13:25

 第十章 水草

  妖孽是不好的词,那个家伙绝对不是妖孽。段林跳出来阻止,可是却被一同扔下了水。

  记事时候的好朋友,那个整天脏兮兮不肯梳洗的好朋友,名字叫水草。

  是隔壁村子的孩子,那个有很多孩子一起玩耍的村子里,那个家伙却找不到朋友,每天可怜兮兮地蹲在湖边————自己的地盘。

  永远脏兮兮的样子,年龄明明比自己大还不会说话,舌头笨得很,总是把自己的名字唤错,阿林叫成阿银。

  这样子,怪不得除了自己没有一个人肯和她玩,可是段林心里还是非常喜欢这个童年玩伴的,因为她也是他唯一的朋友。

  约定好第二天一起上学的前一天,两个人一起去湖里洗澡。

  “洗干净,就会有人和你玩了,我们明天一起去上学。”自己依稀是那样说的。

  水草点了点头,厚重的刘海遮住了她整张脸,遮住了女孩羞涩的笑容。

  可是,那天晚上只属于两人的湖边却来了不速之客。是村子里的大人。

  那个家伙笨嘴笨舌的说着想要上学所以来洗澡,可是……

  段林听到那些大人骂她妖孽。

  妖孽是不好的词,那个家伙绝对不是妖孽。

  段林跳出来阻止,可是却被一同扔下了水。

  湖里……有水草,湖里……有水草。

  水草缠住了小段林的脚,段林上不来,窒息的痛苦……难过得眯成一条线的视野里,段林看到了水草,在比自己还要深的

  湖底,水草的脚上绑着石头,水草长长的头发飘散在水里就像长长的水草,在那水草般的发间,段林看清了水草的脸……

  在看到那张脸的刹那,段林忽然害怕起来。

  推开了水草伸向自己的手的刹那,段林看到了水草的表情:焦急、害怕还有……

  失望。

  段林清楚地记得当时自己内心的感觉,那是一种背叛朋友的内疚。

  最后的记忆是水草帮自己割断了脚上的水草,自己的身子缓缓地上升……

  水草没有上来。

  段林的掌纹少了一道生命线,据说这是死过一回的人特有的,如果没有水草相救,自己一定死了,段林想。

  段林开始见到一般人看不到的东西,那些人在自己身边来来回回,男女老幼,唯独没有水草,段林想,水草一定伤心极了。

  刻上掌纹的时候,段林发了很严重的高烧,醒过来的时候,就成了不会游泳的段林。

  一切想起来的时候,段林发觉自己被举高,正要投往湖中,岸上站着看着自己的村长……村民们举着火把麻木地看着这一切,仿佛一切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段林忽然想起来,那几个人就是将水草投下湖的大人。十几年过去了,他们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者,自己也长大了,如果水草还在,应该也是这么大的年纪。

  “水草……一直在这湖底下,看着我们。”段林忽然开口了,对着一直看着自己的村长道,老者的脸色在听完段林的话以后赫然变色!

  “把他们扔下去!”猛地挥手,直到看到所有人都被扔下了湖,老村长才气喘吁吁地撑起拐杖。

  水泡将段林的身体包围了,冰冷的水直直压过来,无法呼吸的痛苦……就好像小时候那次……好像……

  段林睁大了眼睛,捂住不断漏气的嘴巴,段林惊讶地发现自己脚下黑压压的竟然……是水草。

  黑色的水草覆盖了整个湖底,缠住了自己的脚,段林感到自己无法挣脱。

  向下看去,在那浓重的黑草之间,段林看到了一抹白色。是安小北!

  女孩沉在比自己更深的地方,头发混入了水草之间,顺水飘摇。安小北是昏睡的时候被沉下去的,糟糕!要救她!

  安小北的身影赫然与当年的水草重合,段林努力让自己沉的比对方更深。

  安小北的脚不只是被石块、更被水草纠缠,一定要尽快帮她解开!尽快!

  用牙齿咬着捆住女孩手脚的绳索,胸腔的氧气越发少了,段林感到力气在一点一点离自己而去,还有生命的迹象。

  当年……水草是不是也是这样呢?

  手脚被捆住,沉在冰冷湖底的水草,放弃了自己生存的可能,一点点将捆住自己的绳索解开,看着自己的朋友缓缓上升,而自己留下来,等待死亡……

  那时候水草是怎么样的心情呢?她当作朋友的那个人背叛了她啊!

  撕咬间,段林感到一股血腥的味道,太过用力而将嘴弄破了么?段林却毫不在意,咬开了最后一丝绳索,段林终于直起身子,准备目送女孩升上水面。

  长长的头发飘散在水中,就像长长的水草……

  段林几乎是着迷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看着眼前女孩水草般的长发慢慢移开,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段林怔住了。

  长在脑后的脸,乌黑得几乎没有眼白的眼睛……

  如此诡异的长相……是水草。很多年前认识了很久,却只见过一面的水草。

  于是,段林笑了。

  与那张冰冷苍白的脸孔相距仅仅三厘米,感到那柔软的长发盘旋在自己的脸颊,段林毫无畏惧地对上了那张被外面的人称为妖怪的水草的脸庞。

  如果可以触摸她就好了,自己可以按照当年的约定帮她清理,可惜自己的手脚皆被束缚,不可动弹。

  如果可以说话就好了,自己可以对她说声对不起,可惜自己的嘴唇碰触到的只有水波。

  如果可以……

  长长乌黑的头发再度遮掩了水草的脸庞,段林看到女孩对自己露出了一朵一如往常的笑容,缓缓上升,段林于是微笑了,微笑地看着女孩的身体缓缓上升……消失成一个小黑点。

  水面上方,是自由、是生命。

  段林缓缓闭上了眼睛,任凭大量的冰水涌进了自己的腹腔……

  段林渐渐失去了直觉,最后的视线,段林看到有人对自己伸出了手……

  段林是被落在身上的阳光照醒的,醒过来的时候,段林看到旁边整齐地和自己并排躺着安小楠、安小北、黄石还有杜曼。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久违的阳光,段林心里充满了问号。向远处看去,一道熟悉的身影让段林脱口而出:“沐紫?你没死?”

  “啧!这是对救命恩人说的话么?”耸着肩,少年脱口而出的是段林熟悉的讥讽口气。

  看着沐紫缠上绷带的胳膊,段林忽然松了口气。

  只是受伤么?太好了……?心里莫名其妙的高兴,一向木讷的段林难得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沐紫瞥了他一眼。

  “不,只是觉得……这阳光太好了。”伸出手去,看着自己终于长平最后一丝刻痕的掌心,段林笑了。

  伸开手掌,段林让阳光从指隙露出来,强烈的阳光……段林眯上了眼。

  雨停了,下了多日的雨终于停了。

  那些借着雨天返乡的亡灵终于回去了,不是么?段林淡淡笑了。

  段林所属的村子消失了,一夜之间消失了,因为严重的土石流。

  连续几天的暴雨终于超出了小小山体的承受能力,终于在昨夜的大雨中倒塌,大部分的人都提前搬走了,只有村长一行人在从外面返程的途中,正好被土石流淹个正着。

  几个人的尸体仍在打捞中。

  与此同时,山后的湖中却忽然浮起了一具白骨,非常奇特的白骨。

  经过法医验证,该人死于十余年前,死的时候约莫九岁,孩子的左脚上有断开的绳索,在水底找到了绳索的另一端————一块石块。

  这个孩子是被谋杀的,谁会在多年前对一个孩子下那样的毒手呢?

  警方经过多方考据,犯人却未果。

  倒是法医后来对死者进行容貌还原的时候,得到了更惊人的结论:这个孩子有两张脸,是一种极罕见的双胞胎胎内吞噬现象。强大的一方为了争夺养分,将自己较弱的兄弟姐妹在母体内吞噬,然而没有吞噬完全,留在活下来胎儿身上的一种残存现象。

  能遗留下来一张完整的脸孔,还真是罕见的医学案例。一时间,报纸上对这一现象侃侃而谈。至于那消失的大学生们的事情,警方没有做太多的调查,最后以失踪案告终。

  “再见!”安小楠、安小北、杜曼和黄石向远处的段林及沐紫挥着手,他们手上拎着行李,身后是雇来的马车。

  今天他们决定离开这里,这里有太多不好的回忆,不过也有好的。

  “不用你帮我拎行李。”板着脸,杜曼冷淡地对旁边帮她拎起行李的黄石道。

  “……你啊!适当接受别人的帮助会更加可爱一点的。”不理会杜曼的抗议,黄石拎起杜曼的行李上了车,趁人不注意的空档,黄石对段林这边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段林笑着挥了挥手。哪里都有爱情故事发生,不是么?

  安小北对事后发生的事情完全记不起来,直到现在,段林也不能确定那天自己在湖里见到的,是安小北还是真正的水草。

  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了。挥挥手,段林看着承载四个人的马车渐渐消失不见。

  “如果有机会的话,回去教我摄影吧?”马车上,黄石拼命向一直不理会自己的杜曼搭着话。

  杜曼看了眼黄石,慢慢转过身去。

  天快黑了。乡下的凉风非常舒适,不过夜里却会非常的冷。

  看了眼不停哆嗦的女孩,黄石笑了笑,将衣物披在了杜曼身上,不等女孩拒绝,黄石率先堵上了杜曼的嘴,“以后不一定还有这样的机会,你就接受吧。”

  有点奇怪的话,说不上哪里奇怪,杜曼选择接受了黄石的好意。

  借着最后的光线,杜曼拿出了口袋里自己拍下的照片─这些,应该就是此次旅行唯一留下的记忆了吧?

  照片里,大家还都是活生生的,照片里明明……

  “真是不能理解,恨一个人真能恨到为对方自杀么?”看着照片,杜曼喃喃道。

  黄石却笑了,“我却是能理解的。我遗忘了一些事,不过在湖里的时候却忽然想起来……我也曾经有过那种心情的,呵呵……”

  声音很轻,可是杜曼还是听到了,那种语气好生奇怪……不解地抬起头看向黄石,却发现对方目光悠远正看着远方,安小北也是那样一副表情……

  心里忽然有种不安,杜曼猛地转头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然后……

  杜曼呆住了,就着深蓝的夜幕,杜曼注意到从远处的田埂上面驶来一辆牛车。牛车非常的慢,前方像幽浮一样的绿色豆灯忽然让杜曼心中一凛。

  丧车?!这个词麻麻地爬上了杜曼的心头的时候,冷汗从她的额头流下。

  杜曼将头埋进了膝盖,自己所在的马车很快,而牛车很慢,马车很快地从牛车旁边侧身而过。

  余光忍不住滑向驶开的牛车的刹那,杜曼再度楞住了。这是……

  杨志华,高明远,陈渐东,大头张还有……

  看到最后面两个背影的时候,杜曼惊呆了!那两个人分明是……

  回过头,杜曼看向自己的旁边,“啊————”披着黄石的外套,这位从来不尖叫的女孩终于凄厉地尖叫出声。

  车子上不知何时,只剩下了自己和脸色同样惨白的安小楠,剩下的两个人则是……

  望着已经消失成一个黑点的牛车,杜曼膝盖一软,终于缓缓坐倒。

  三天后,黄石和安小北的尸体被警方在湖里发现,作为涉嫌谋杀杨志华的凶嫌,黄石的尸体被人在这里发现实在奇怪,尤其是经过法医查证死者已经死去多时之后。

  黄石的死亡时间,初步被定为一星期前,大概就是杨志华死亡的时刻。

  至于安小北……就更匪夷所思了。透过部分日记,警方推测安小北和黄石是男女朋友关系,可是,杨志华却对安小北做出了某些事情而导致女方自杀。

  已经死亡多日的尸体,不但在原本死亡地点消失,而且被发现在了万里之遥的外地……

  尸体自己走过去的不成?未果的案件,于是又多了一件。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5 13:26

[亡灵书之四] 养尸
主要人物

  段林:本书的主角,虽然立场薄弱……沉默寡言的男人,原本普通的人生因为来到陌生的城市从此再无宁日。能够看到鬼的年轻人,拥有让鬼魂成形的能力,埋在这个木讷年轻人身后的秘密究竟还有多少?

  沐紫:神秘的美少年。受了几乎致命的伤可是却离奇的痊愈,冷眼看着一切,偶尔不经意的话却每每戳中靶心。不知为了什么原因留在了段林身边,这样的人对于段林来说究竟是敌是友?他的目的是……

  韩心诺:段林同父异母的弟弟,背着父母和哥哥私下一直有往来,有点过于热心,把自己的兄长再度置身险地的同时自己也差点丧命。

  成瑞:优秀的医生,同时也是韩心诺的学长,是个计画严谨的人,然而自从目睹好友自杀以后,一连串莫名其妙的离奇事情开始让这个冷静的人心里再也不安稳。

  博筱雪:韩心诺的学姐,和第一个死者是隐藏的情侣关系,更是接下来两名死者自杀现场的目击人,她和本次事件究竟有何联系?

  金梓:C市的警官,由于负责本次案件的调查进而和段林一行结交,是个看似严厉实则温和的男人。

  楔子

  我们会幸福的拥有一个宝贝

  给他名字并且祝福他

  听他叫着你妈妈叫着我爸爸

  我会做他最好的朋友 和他一起在泥地里玩耍

  亲爱的你在一旁看着吧

  你会赞赏他

  第一章  堵塞的排水管

  男人咬了咬牙,强行将铁棍继续深入,乌黑的液体顺着排水孔的黑洞钻了出来,晕开……变成刺目的红!

  醉醺醺地从酒吧回来的时候,男人立刻被一楼的管理员叫住了。

  「许先生,请您停一下。」

  「干……干什么?」扶着头,男人感到轻微的晕眩,刚刚研修回来,又被叫去喝酒,原本打算回家能够好好睡一觉,却又被那老东西拦住……妈的!今天一定要早点睡,明天还有一个手术……



  「有事快说!」仗着醉意,男人的语气粗鲁无礼。

  像是见多了这样的人,管理员丝毫不以为意,只是拿出一迭纸。

  「许先生,您这几天没回家所以不知道,您家的水管似乎出了问题,二十七层很多住户已经报上来了,说是管道有渗漏现象,大家认为是您家的水管出了问题,偏偏您这段时间不在,所以……」



  「好了,我明天修就是了!」

  脑袋再度顿了顿,在倒下之前男子抢白了一句,随后便踉踉跄跄地走到前面的电梯,赶在最后一秒进去,男人重重地靠在了电梯壁上。

  电梯里面不止男人一人,另外还有一名女子,女人不时偷偷看向自己的闪躲目光,和刻意保持距离而缩在电梯角落的动作,让男人觉得碍眼,乘着酒意,男人于是故意欺身向女子,看着女人尖叫一声,慌乱按下电梯开关不由分说逃跑的样子,男人哈哈大笑。



  「女人……哼!」   

  空无一人的电梯里,男人唱着荒腔走板的久远歌谣。

  二十八层终于赶在男人睡着之前到了,男人踉跄地踏出电梯,一路摇摇晃晃。

  妈的!自己家在最里面,天杀的电梯为什么偏偏设计到正中间?那帮该死的设计师……

  嘴里骂骂咧咧,男人晃晃悠悠前进着,声控的电灯随着男人前进的步伐逐渐亮起,直到最后一盏。

  男人哼着歌,摸出钥匙开门。

  「唔……哇!」

  扑鼻而来的臭味!原本就因为醉酒而不甚舒适的男子,瞬间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止不住的呕意,男人忍不住「哇」地吐在了玄关。

  好臭……胃……好疼……男人摸着自己的胃,脸色铁青地打开了电灯。

  室内一如自己走之前的杂乱,男人一向不喜欢收拾屋子,原本都是女友过来收拾的,不过那个愿意帮自己收拾屋子的女友,前阵子和自己分手了。不喜欢外人进入自己的空间的他,没有叫钟点佣人的结果,就是满地杂乱的屋子。



  不过吐一吐也好,男人觉得自己清醒了许多,吐在屋内和自己外套上的脏物,让男人大皱其眉,脱下外套,男人随即进了浴室,却在打开浴室门的瞬间捂住了鼻子!

  味道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打开门和窗户,男人等到味道稍微散出去一些以后重新进入浴室,盯着地上的排水孔,男人确定味道是从这里冒出来的。

  「许先生,您这几天没回家所以不知道,您家的管道似乎出了问题……」

  刚才管理员说的话忽然浮上男人心头,那个老家伙说的就是这回事吧?

  原本没当回事的他捋起袖子,开始检查自家的排水系统。

  男人拿着拧开的花洒在地上慢慢浇着水,水没有顺着排水管道流走,相反的,水越来越多,在男人脚下积了起来,慢慢地没过了男人的脚跟。

  「果然是堵了……」心里想着,男人的身上不可避免地沾上了水,冰凉的液体让男人原本困乏的精神重新振作。

  毕竟是医生,男人虽然可以容许自己的房屋杂乱,可是,他仍有着大部分医生具备的洁癖。排水管道堵了,那种骯脏的东西如果堵得太久,不知道会有什么脏东西松动了,从里面浮上来呢。



  那种画面男人哪怕只是稍微地想象一下,都觉得浑身不舒服,等不了明天找修理工,男人决定先试试看自己疏通。毕竟是男人,这些事情算不了什么。

  男人开始四处查看,看看有没有能够疏通管道的东西,好不容易看到一个马桶疏通器,男人想了想,决定先拿这个试试看,拿着疏通器努力压了几下,排水孔内传来了「咕噜咕噜」的声音之后,男人匆忙移开疏通器,果然,浴室的水下去了一点。



  不过只是一点而已,很快地,排水孔又堵了。

  「妈的……似乎挺大的……能是什么啊……」嘴里嘟囔着,男人不死心地再度压了几下。

  然而让他失望的,水再也没有下去一点,情况并没有好转,可以说甚至是恶化了,因为经过刚才的修理,原本安安静静的排水孔里一直发出一种「咕噜咕噜」的声音,让人听了浑身不舒服。



  「妈的!这让人怎么睡?」向来浅眠的男人搓了搓手掌,更加郁闷了。

  忽然,男人停住了一切动作。

  不对!还有一个声音!好像是……

  男人屏住呼吸,盯着黑洞洞的排水孔……

  「吱……咳……」虽然很小,不过,男人确定自己确实听到了某个声音。

  「糟糕,该不会是有老鼠顺着管道爬上来了吧?」

  男人忽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住过的老旧公寓,那时候常常有老鼠顺着水管爬上来,那种阴沟里特有的恶臭,只要那个东西一进来就会四散开来,让人窒息的恶臭!

  那算是男人小时候的噩梦。

  想到这里,男人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仿佛再度嗅到了那种童年时闻过的,阴沟里寄生兽特有的腐败臭味……有意加深男人的厌恶般地,男人看到有微黄的液体从排水孔内冒出来,在浴室里晕开……



  虽然男人的理智告诉自己这里是二十八楼,很少有老鼠能够如此厉害,爬过二十七层水道来到自己家,可是既然有了这种怀疑,男人心里的恶心感觉就越发真实。

  男人仿佛看到夜里,顺着自己浴室洁白的瓷砖,一个浑身乌黑,散发恶臭的恶心老鼠冒出来,然后踩着自己的地板,滚在自己明天要穿去上班的西装上,在自己放在厨房的苹果上留下让人厌恶的牙印……



  皱了皱眉头咧着嘴,男人感到浑身一哆嗦,更加没有睡意。

  男人从窗台上找了一根铁制衣架,想办法用钳子将之重新塑型,弄成一根长长的细铁棍,男人决定捅捅看,运气好能够把那东西捅下去,或者……还有比较恶心,不过看起来更加可行的方法,将里面的东西钩上来。



  无论哪种方法,男人决定今天必须要把这个排水管搞通畅,再这么下去,自己一定会精神衰弱。

  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男人将手上尖细的铁棍重重地插了进去……

  啊?!插到了!

  手中感到一种柔软宛如肉类的触感,男人懊恼地想,自己的预感似乎不幸成真了。

  这种东西不像是什么瓶子、头发甚至女人用的卫生棉,而是货真价实的肉的感觉。

  男人咬了咬牙,强行将铁棍继续深入,乌黑的液体顺着排水孔的黑洞钻了出来,晕开……变成刺目的红!

  血!

  妈的!即使心里告诉自己过里面可能是老鼠,可是男人一想到自己正在捅着一只老鼠,还是有一种强烈的反胃的感觉,伴随着越来越多的红色,男人嗅到了一种恶臭!

  那东西已经死了吧?死在管道里,它的尸体把排水孔堵住了,所以排水系统才出问题。该死!

  想到这里男人毫不迟疑,决定将那东西弄出来。

  夏天,尸体腐烂得很快,而水会加剧尸体的腐败,现在已经如此的臭,以后怕是会更严重……

  男人小心翼翼地调整着铁棍的角度,慢慢将那东西蹭上来,随着慢慢变长的铁棍,男人知道那个藏在自己管道下,不知腐败多少天的烂肉终于要被自己挑出来,虽然心里做了无数建设,男人还是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吞了一口口水。

  好……一、二、三……挑!

  或许是太过用力,男人感到那个东西在自己的一挑之下,竟然飞向了自己,来不及躲闪,那个发着恶臭的黑乎乎的物体,就那样飞入了自己怀中……  

  呕……男人颤抖地想要将那东西甩出去,可是……甩不掉!

  男人闭着眼睛用力,那东西非但没有像自己想象中那样落在地上滚开,竟然……

  手……被什么小小的爪子一样的东西抓住了……该不会……那东西还活着吧?

  忍住心里的厌恶,男人慢慢睁开眼睛,迎上手里那东西只有一缝大小的视线……

  「啊!啊!啊……啊─」

  男人充满恐惧的吼声瞬间划破了浴室。

  于是,第二天,「C市某公寓一男子家中于排水管内发现腐烂婴尸」的消息,便成为C市各大报纸的头条,全民皆知。

  暑假过了一半的时候,段林接到了一通电话。

  「哥哥,好久没见了,你……能不能过来看看我?」

  弟弟踌躇而嗫嚅的声音让段林怔了怔,欲言又止的声音,似乎有什么话没有说出来……不是弟弟的作风,没有多想,段林半晌轻轻「嗯」了一声,答应了弟弟的请求。经过一天的车程,段林来到了弟弟所在的C市。



  C市是一个大中转站,车站人来人往,段林找了很久,也没有看到要来接自己的弟弟,最后还是弟弟找到了他。

  看着远处向自己招手的年轻人,段林快步走了过去。

  弟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唯一算是变化的就是个子,似乎又高了不少,上次见面还和自己持平的身高如今已经远远抛离了自己,比自己高出半个头。

  发觉弟弟一直向自己身后看的目光,段林简单地把身后的少年介绍给了弟弟。

  「我朋友,沐紫;这是我弟弟,韩心诺。」

  后面的话是对沐紫说的,虽然沐紫似乎对自己介绍不介绍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过弟弟却是打量了半天,半晌微笑着对沐紫点了点头,「认识你很高兴,我不知道哥哥还有这样的朋友。对了,哥,这次是住在家里还是我那里?」

  听着弟弟这样问道,段林想了想,「去你那里吧,爸爸那边我改天去探望。」  

  弟弟点了点头,随即招了一辆计程车。

  和兄弟不同姓氏,难得回乡却不先去探望父母,这些都是很奇怪的事情吧?不过沐紫什么也没问,那个人对这些也不感兴趣吧!坐在后座,静静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段林淡淡想着。



  自己的家庭说来比较复杂,父亲是母亲家入赘的女婿,然而母亲生下自己之后就去世了,年纪轻轻的父亲自然很快再婚了,所以自己是由外公带大的。

  小时候的事情已经记不起来多少了,加上外公对女婿也不太提起,是以段林对父亲并没有什么印象。

  父亲工作很忙,很少过来看望他,只有他被大学录取之后、背着外公,父亲曾经带着继母和一个男孩来学校看望过他一次。

  「这是你弟弟。」父亲生硬地讲道。

  也难怪,本来就是很生疏的父子,父亲会带家人过来看望自己,原本就是很奇怪的事情。

  短短的会面,自己应该叫做继母的女人似乎不愿意多待,沉默地用餐过后,父亲留下了一张信用卡和手机之后就匆匆告辞了,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的段林没有想到,几个月后就接到了弟弟打来的电话。



  从此两个人就这样往来着,大概是兄弟之间的血缘关系,又或者是心诺长袖善舞,一向不擅长和人交往的段林居然和弟弟交往甚欢,一直持续到现在。

  不过,两人很少见面就是了。上次见面,还是弟弟考上了本市很有名的医学院的时候,段林特意从另外一个城市过来,不过只是看望弟弟,段林并没有去父亲家。

  继母似乎不太喜欢自己,从仅有的一次会面中,段林莫名有了这个认知。

  世界上没有几个继母,能够真的喜欢上丈夫和前妻剩下来的拖油瓶的吧?这样想着,段林觉得继母对自己的态度也不难理解。

  「哥哥最近过得如何?找到工作了么?」忽然冒出来的声音打断了段林的思绪,段林回过头,便看到弟弟此刻正从前座望向自己。

  「嗯,算是吧,在B市找到了教师的工作,现在学校正在放暑假,所以回老家。」

  「真好哟,老师是个不错的职业,还能继续享受寒假和暑假,真好。」弟弟拖着长长的调子感叹着。

  「你呢?快毕业了吧?」  

  「嗯,现在正在实习,医院的实习累死人。」弟弟笑着说。

  「当医生不错的,薪水很高。」段林认真地说道,弟弟却没有回答,只是笑着。

  一路上基本上是弟弟在说话,段林只是简单的回答,沐紫在车上几乎要睡着的时候,车子终于停住了。

  「是这里。」弟弟指着前方的高层建筑道。

  段林不经心地打量着自己即将暂居的大厦:三十层左右的高层公寓,这在人满为患、寸土寸金的大城市很普遍,并没有什么特别。

  「哥哥,如何?」

  听到弟弟询问,段林匆忙点了点头,「挺不错的房子,学生住奢侈了。」

  「哦。」

  弟弟没有说别的话,似乎有点扫兴的语气引起了段林的注意。

  似乎……他期望自己说点别的什么的……是什么呢?

  看着弟弟已经走到电子锁处的身影,段林匆忙跟了上去。

  忽然发现沐紫没有跟上来的段林,匆忙回头招呼他,却发现沐紫还在仰着头看着什么,顺着沐紫的视线向上看去,除了或明或暗的住家窗户之外,什么也看不到的段林耸了耸肩。



  段林的催促下,沐紫终于收回了目光,向大厦入口走去。

  韩心诺按下的楼层是二十八层,电梯里面的一个女人看到他按下的数字之后,便不时向这边打量,那种视线让段林觉得不快而疑惑,可是弟弟却仿佛没有看到般。女人打量的视线一直持续到她所去的楼层为止。



  不多时,段林他们要去的二十八层也到了。

  跟着弟弟一直向里走,弟弟最终在最内侧的木门前停住。

  拿出钥匙,段林看着弟弟开门,直到弟弟在墙壁上摸索了半天打开电灯,段林才踏入。

  弟弟随后装作不经意地两边看了看,然后迅速地关好门,拉好保险。

  「屋子有点乱……没关系的哥哥尽管踩,啊,对了,穿着皮鞋走了这么久应该很不舒服吧,我找找拖鞋。

  「哎?拖鞋在……这里有一双,我一会儿再找找看还没有别的,对了,走了这么久一定渴了,我给你们倒水……水……我想想饮水器在……」

  弟弟手忙脚乱地招呼着自己,言谈和行动间掩盖不住的是对这里环境的陌生,段林没有吭声,他决定等待弟弟亲口告诉自己。

  看着面无表情的段、沐两人,韩心诺一直伪装出来若无其事的脸,终于垮了下来。

  喝着从冰箱里挖出来的啤酒,韩心诺像没了骨头一样仰在沙发里。

  「好,说实话了,哥,这里其实是我学长的公寓。」抓了抓头,韩心诺又喝了几口啤酒。

  段林皱起了眉头,「我们就这样住进来,你学长怎么办?」

  「他去朋友家住了。」

  「这样……不太好吧?」自己住进来,把主人赶到外面住,怎么想都不对劲。

  「没关系的,他不想住这里。不说那个了……那个……哥哥,你觉得这房子如何?」半晌给自己端了水,弟弟忽然问。

  段林困惑地将视线移向四周。

  很宽敞的空间,如果之前只有弟弟那个学长一个人居住的话,似乎太宽敞了一些。

  装修得很好,虽然现在被单身的男人糟蹋得不成样子,不过还是能看出房间原本整洁大方的装修风格。

  房屋位置很好,朝阳的位置是一个小型露天阳台,白天的时候可以收到很好的阳光,东面有一个房间,西面有三个,厨房是开放型的,和饭厅、大厅连在一起,很摩登的设计。

  挺好的地方。

  段林将视线调了回来,看到沐紫的时候,发现沐紫正在盯着西侧的方向,顺着沐紫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他看的是中间那扇门。

  「那是卫浴,厕所和洗澡间是一体的,怎么,有什么不对么?」弟弟的声音有点迫切,不过段林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这里很好。」

  一句话脱口,段林发现弟弟松了一口气。

  沐紫从简单的行李中取出洗漱用具,「洗澡间在哪里?可以借用么?好久没有好好洗澡了……」

  「啊?当然可以,跟我来。」带着沐紫走到客房主卧中间的小房间,「这里就是了,你先洗,我出去了。」  

  韩心诺出了浴室,向关着的门多看了两眼之后,随即回到哥哥所在的客房。

  段林正在铺床,早已习惯单身生活,这些事情对于段林来说驾轻就熟,不多时段林已经将床铺整理好,韩心诺进来的时候,

  段林正在整理自己的行李。

  韩心诺拉上了房门。

  「哥哥……」

  看着弟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段林随即放下了手中的事情,坐在了弟弟旁边,「怎么了?」

  「……不,没什么,哥哥你也累啦,我们明天好好聊聊,这样吧,等沐紫出来的时候你就去洗澡,然后就睡觉吧,我在外面沙发床上睡,有事情叫我。」

  段林点了点头,看着弟弟从柜子里又取了一床薄被,随即出去。

  不一会儿,沐紫擦着头发进来,段林随即拿着洗澡的东西出去。

  拧开水龙头,段林想了想,没有选择泡澡,坐了很久的车说不累是假的,段林决定简单冲洗一下便出去。

  进屋的时候沐紫已经睡了,虽然是地铺,不过由于现在时值夏天又是木地板,所以段林并没觉得铺得厚厚的地铺有何难过,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月光清冷地洒在自己身上,段林发现自己明明很疲累,可是……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5 13:26

段林失眠了。

  不知道为什么,段林一直睡不着。

  浴室里偶尔传来「咕噜咕噜」的声响,就好像什么东西吞噬的声音,虽然不大,可是却一清二楚地传入竖着耳朵倾听的段林耳中,那种会忽然冒出来的声响比持续的更加磨人。

  瞪着眼睛,段林知道自己今天晚上是睡不着了。

  这里的隔音效果,还真不如它外表看起来好耶……

  几次听到晚上有人去洗手间的声音,冲马桶的声音,洗手的声音,最后伴随着小孩子的哭声,段林在黎明时分终于迷迷糊糊睡着。

  反观沐紫,一夜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动静。

  第二章  只有鬼知道  

  「不就是在排水管道发现一个死孩子么,没什么好遮掩的。」

  正当段林诧异的时候,沐紫忽然开口。

  第二天段林照镜子的时候,发现自己出现了明显的黑眼圈,也难怪,累了这么久还睡不好,那种黎明才睡就被叫起来的感觉,比不睡还要让人难受。

  「那个……哥哥,休息得如何?」

  弟弟也是一副疲惫的样子,眼下淡淡黑意,显然也不是一夜好睡。

  至于沐紫……那家伙现在还在床上趴着。一晚上一动不动,那个人无论哪里都能睡得和死人一样。

  「不太好,这里的隔音效果似乎……一晚上老是听到小孩子的哭闹。」咬着吐司,段林如实说道。

  弟弟的表情却忽然一变,原本往吐司上面涂抹果酱的手抖了抖,随即继续原本的动作。

  「这样啊,我也听到了的,不过这里好像没有住户有小孩子……」

  「是么?不一定是邻居,可能是楼上或者楼下吧。」不经意地说着,段林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晕了。

  「这样吧,哥哥你去我床上补眠吧,我今天还要去实习。」

  「嗯,也好,倒是你也注意一点,我看你也没有睡好。」段林没有拒绝弟弟的提议。

  老实说,弟弟叫自己来的目的,段林心里仍然是莫名其妙,总不会是叫自己过来睡大头觉吧?不过他开口之前,段林也不打算过问。

  不过弟弟身上……说不上来为什么,段林总觉得围绕在心诺周围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可能是心诺和往常不一样的言谈导致的,最后看了眼弟弟,段林最终没有吭声。

  晚饭时间弟弟没有回来,相反的弟弟打了电话过来「哥,我有点事需要加班,你能带上朋友来我实习的医院么?我们这边有一家店卖的东西很好吃。」

  虽然觉得去哪里吃东西都无所谓,如果弟弟实在忙,自己自行解决也未尝不可,不过在弟弟的坚持下,段林还是答应弟弟三十分钟后,到医院见。

  时候已经不早,段林随即叫上沐紫,锁好门之后便出去。

  门外是长长的走廊,中空围栏的设计,让人可以轻松地从这里看到楼下的情景,段林停下来向下看去,楼下的身影在距离此地二十八层的地面看起来分外渺小,段林想着,正要回头的时候,忽然……



  一道白影从自己鼻尖贴着过去,段林几乎可以感觉那东西与自己鼻尖擦身而过带来的气流的流转,不自禁地向上看去,段林看到楼上有一个小小的脑袋。

  天不早了,孩子又是低着头,段林没有看清对方的长相,段林诧异地,目光随即向下。

  从公寓高层正在盘旋滑下、刚才擦过自己脸庞的白色物体,原来只是一架纸飞机。

  小孩子的玩意。

  段林再次抬起头向上看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刚才那个男孩子的影子。虽然只是一眼,不过那个孩子应该是个男孩子。

  住在自己楼上的小孩……该不会昨天晚上哭闹不停的就是那个孩子吧?

  段林想着,径自向电梯走去。走到楼下的时候,段林不经意地找到了那架飞机,没有理会沐紫诧异的目光,段林径自将飞机拆开,摊开后才发现折飞机的白纸上有一幅画,用蜡笔画的,画的是幼稚园永恒的命题─我的一家。



  小孩子幼稚的笔触一圈圈构出了三个人影,依稀可以看出是爸爸、妈妈还有孩子。

  段林看完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笑着,信手将白纸收入了自己口袋当中。

  到了医院,便看到穿着白袍的心诺在医院门口等待,他看到自己随即笑着招了招手,然后便将两人带到了旁边一家小型餐厅。

  「其实是我们医院的餐厅,别看是医院的,可是有些小菜做得比外面的大饭店还道地,不是工作人员不得入内,所以想趁还在这里实习的时候带你们过来尝尝,怎么样……东西还合口味么?」吃着菜,心诺询问着沐紫和段林。



  段林点了点头,有点忧虑地看着弟弟经过一天似乎又萎靡不少的精神,「工作很辛苦么?」看着弟弟身上还穿着的白袍,莫非一会儿还要回去医院?他问。

  心诺手里的筷子顿了顿,「还好,就是最近有点问题……」

  段林看着弟弟,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一般人都会说点什么表示亲切吧?自己或许应该说点什么,比如「有什么问题尽管提出来,我能帮你的尽量帮。」

  不过好像不对……弟弟是工作方面的问题的话,自己什么也帮不上忙。或者说「太忙了就休息一下!」

  不过这样说好像也没有道理,对于一个实习期的学生来说,实习期间积累的经验是很重要的,自己这么说似乎有点过不去……段林犹豫着,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小诺!」

  气氛正尴尬的时候,忽然一个甜美的女声插了进来。

  「我可以坐这里么?」端着餐盘过来的是位中等身高的女性,身材苗条,瓜子脸,五官精致淡雅,是让人看起来很有好感的女性。

  「啊……请,学姐,我给你介绍一下,对面是我哥哥段林和他朋友沐紫;哥哥,这是我大学的学姐,博筱雪,人家已经是这家医院的正式医师了哟。」心诺慌忙向里挪了一个位置。



  「哦?你还有哥哥呢?没听说过啊……怎么和你不同……」女人本能地发现兄弟俩竟然不同姓氏,忽然想到这是人家的家事,女人急忙收口,「两位好。」

  女人甜美的笑意,让刚才一剎那的尴尬消失不见。

  多了一个人,饭桌上也不像刚才那样冷清,博筱雪想到了什么,咬了咬唇,终于开口,「心诺,许遥他现在怎么样了?」

  许遥这个名字,段林听弟弟说过一次,正是他们现在暂住的这套房子真正的主人,忽然听到这个名字被提起,段林也不由自主地上了心。

  「学长他……还是不太好。」韩心诺说着,手里的筷子无意识地戳着碗里的饭菜,「上午的时候终于醒过来了,不过情况还是不太好……」  

  「还是说着那些胡话么?」

  「……嗯,给他看病的是成瑞学长,他们是多年的好友,可是成学长说,即使如此,学长他还是不让人接近,不让护士帮他扎针,也不让医生看病。学长还是不让任何人进他的病房,他身子刚好,还需要吊针输营养,中午的时候实在没办法给他打了镇定剂。成学长说这是心理问题。」

  「心理问题……么?看来还是上次在他家发现……」

  「咳!」心诺咳嗽了一声,阻止了博筱雪接下来要说出的话。

  「不就是在排水管道发现一个死孩子么,没什么好遮掩的。」正当段林诧异的时候,沐紫忽然开口。

  「啊?!你怎么会知道?」脸色大变,心诺将视线挪向刚才旁边的沐紫。「莫非你看到了……看到了什么?」

  心诺的语调很古怪,仿佛是期待着什么似地……

  「是啊,我当然看到了……」嘴角微微一跳,沐紫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意。

  心诺感到自己心跳越来越快的时候,对面的少年忽然开口,「我看到报纸了啊,那件事闹得很大么。」

  「是、是这样么?」肩膀重重地塌下去,心诺脸上的表情还是很古怪。

  「你叫你哥哥来的目的就是这个吧?不过这样子不太好哟,没有也就算了,如果真的有什么不好的东西让原本不知情的人看到了,那个人就会被迫参与进来,那种事情很难说,搞不好会丧命的,你知道么?」优雅地切着盘子里的牛排,沐紫淡淡地说。



  宛若闲聊的语气,可是韩心诺的心里却是一颤。

  「对、对不起,哥哥……」低着头,韩心诺道。

  段林的眉头皱了起来,「没有关系的,你赶紧吃饭吧。」

  段林嘴上这么说着,可是心里却古怪,弟弟怎么会找他?自己没有告诉过他自己有这方面的能力啊?而且知道自己有这种能力也是这段时间的事情,怎么会……

  虽然这个问题让段林很是在意,可是眼下,段林有一个更加在意的问题,那就是……

  「沐紫,你看到了吧?」四个人走出餐厅的时候,走在后面段林悄声问沐紫。

  沐紫在撒谎,那个屋子里根本没有什么最近的报纸,而且沐紫基本上全天都在睡觉,弟弟或许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可是段林却注意到了。

  「没有。」沐紫看着前方,没有回头。「那个屋子目前没有什么古怪,你弟弟多虑了,不过他最好小心一点。」

  段林不解地看着他。

  「你知道么?面对这种东西,最危险的往往不是那些不相信那东西的人,也不是完全相信的人,而正是你弟弟这样子的,将信将疑,有点相信有,又觉得没有……

  「他为什么找你来呢?自然是他知道你能看到这些东西。有这种行为,就说明他对别人告诉他的『这里有东西』这个说法产生了怀疑。

  「可是他本身是看不到的,脑子里长时间充斥这种怀疑的后果,就是让这个人的精神长时间紧张,脑波很容易和那种东西同步,到了后来或许就真的能看到那种东西了,而且就算看不到……精神也容易出问题,不是么?



  「现在因为这种原因进精神科的人,可是越来越多了呢。」笑着,沐紫指了指自己的头。

  玩笑一样的语气却让段林心里一动,看着前方弟弟的身影,心里忽然有些焦躁起来。

  心诺让他暂时在一楼等一下,依言等待在一楼大厅的段林,眼里看到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耳中听到的是哭声、推车滚动声;鼻端嗅到的是刺鼻的消毒水味……心里有些怪异。

  「哥哥,抱歉还要再等一会儿,我在等主任,对了,为什么不坐下呢?」从科室里面匆忙出来的心诺,看着站在座椅前,却不入座的两人觉得有点诧异。

  「那里明明……」

  段林「有人啊」一句话没有说完,沐紫先行回答了,「我们刚吃饱,站一会儿比较好。」

  看着沐紫回过头来别有用心瞥向自己的目光,段林心中豁然明朗。

  又是……那种东西……视线不自禁地向身后看去,坐在椅子上的男人除了表情比一般人呆滞一点,似乎和常人没有什么不同。

  「啊,我们来打赌吧?」沐紫的声音忽然再度响起。

  顺着沐紫手指的方向,段林看到了从远处被迅速推进来的一辆推车,上面不断呻吟的女人,高耸的腹部告诉了众人她的产妇身分。

  「我们赌一会儿生出来的孩子是男是女吧?我赌是男生。你呢?」沐紫微笑着询问剩下的两人。

  「那……我也赌是男孩好了。」楞了楞,觉得这个赌约莫名其妙的段林随口道。

  「那我赌女孩好了,总得有人赌不一样的吧。」心诺对沐紫的主意倒是很高兴的样子。

  段林顺着沐紫的目光向产妇刚才被推入的房间看去,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段林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好多人!就算是家属也不可能……

  白色的门前,不知何时聚集了很多人,拥挤的人们互相推攘着,围成一个圆逐渐向手术室接近……

  都没人管管么?正在诧异,忽然……段林看到了最里面那人,赫然是刚才坐在自己身后椅子上的男人,这个时候,段林终于明白了。

  这些人原来都是……

  段林冷眼看着,看着那些「人」越挤越密……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吼声,「前面的小姐,你还没给钱那!前面的小姐!你还没给钱……」

  气喘吁吁的男人吼叫着向这边奔过来,韩心诺怔了怔,拦住了男人,「先生,这里是医院,禁止大声喊叫的,还有请您别在这里奔跑……」

  「不是我想跑想吼啊,我是个计程车司机,刚才有人搭了我的车没给钱就下车了啊,娘的,赶着投胎啊!」

  自称计程车司机的男人眺望了半天,终于在肯定自己今天算是白跑一趟活的时候,骂骂咧咧地原路返回,段林却心下一动,向前方看去。

  原本除了门前那挤成一个圆以外,空无一人的走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女子,女人穿着高跟鞋在走廊里飞快地奔跑,尖细的鞋跟与大理石地板摩擦出来的声音无比刺耳,可是旁边却仿佛没有人听到似地,无人阻止。



  「哒!哒!哒!哒!」

  女人在飞快地奔跑着,挤开原本团在门前的那些男人,下一秒……

  女人竟然消失了!消失在那扇门里!

  不多时候,门外显示手术进行中的灯灭了,里面传来了响亮的婴儿哭声。

  门打开的时候,门外那些「人」没精打采地退去,从外面急匆匆过来一个男人,一看到门开便跑上前焦急地闻讯。

  :

  「生了?我老婆她没事吧?男孩女孩啊?长得像不像我老婆啊……」

  「呵呵,生了生了,是个漂亮的女孩子,母女均安哦,你耐心待一会儿,一会儿就可以自己进去亲自看看她像谁了……」

  怔怔看着男人的欣喜,段林忽然想起了刚才那个中年计程车司机说的话「赶着去投胎」。

  等到学长口里的主任终于做完手术出来,给实习生指导完一天的实习工作以后,心诺终于表示可以离开,走出大门的时候,段林又看到有产妇被推进来,然后,那些原本麻木地坐在走廊的人们就像久饿之人看到了肉,重新将产科团团围住。



  这个就是死者对生的渴望吧?

  坐在走廊里,走在大街小巷而无人能看到的幽魂,世界上究竟有多少呢?

  不再回头,段林跟着弟弟向前走去。

  「成医师,今天值夜啊?」推着需要消毒的器具的护士,看到刚从外面走进电梯的成瑞,笑着打招呼。

  「我今天主要是负责许医师,他现在的状况……我有点担心。」苦笑着,成瑞揉了揉酸痛的肩膀。

  看着男人看似不经意的小动作,护士小姐同情道:「也对,许医师可是院长的儿子呢。」

  「倒不是因为这个,许医师也是我的同学呢,同窗多年,一起实习,然后一起留在这家医院上班,这么多年一起过来,看着好端端一个人忽然成了那个样子,心里还真是觉得担心。」



  「原来许医师和您还有这种交情啊,真是很难得啊。」

  面对护士小姐的讪笑,成瑞只是微微一笑,等到自己要到的楼层到了以后,成瑞对电梯里面的女人微微颔首随即离开。

  没有经过太多拐弯,成瑞直直向4103号病房走去,那里是独立病房,许遥自己一个人住在里面。

  前段时间,那条某男子于家中浴室的排水管道内发现死婴的新闻,成瑞当然知道,也知道那个某男子指的是许遥,当时不过是感慨天下无奇不有,倒也没有多当回事。

  其实就是这样,随着未婚妈妈的不断增多,那些没办法被母亲生下的孩子被扔到哪里的都有,医院也是有很多弃婴事件发生的地方,很多女孩不想要孩子,甚至将刚生下来的孩子直接扔到医院厕所就走了,很多护士都发现过,不过,没有一个变成许遥这样子的。

  许遥被送进来的时候,成瑞确实被吓了一小跳。

  许遥二星期前开始请假的事情有所耳闻,不过因为彼此不在一间科室,所以成瑞也没有太在意,上次见他还是在他从美国研讨回来,那天晚上几个人一起喝了酒,轻松了一会儿,分别搭乘计程车回家。



  当时没有想太多,谁知道下次见到许遥竟成了这副样子?

  男人瘦得皮包骨,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许遥是被抬进来的。

  营养不良饿晕了,这是初步检查结果,现代人竟然会饿晕,流浪汉也就算了,然而许遥可是大医院的继承人啊!

  警方经过向许遥的邻居取证,这才发现男人竟然一直没有出过门。家里的存粮很快吃光了,男人也没有出去,如果不是公寓里还有自来水,怕是许遥会成为第一个,饿死在家中豪华公寓的有钱人。



  为什么宁愿饿晕也不出家门,这个问题成了所有知晓这件事的人们心中共同的问号。

  原本以为这已经是最糟糕的情况,岂料,今天上午许遥醒过来了,最糟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你们出去!关门!给我关上门!」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像泼妇一样大吼大叫,将所有靠近他的人全部砸了出去,整个上

  午许遥都只是缩在病床上,将自己紧紧包裹在被子里不停打着哆嗦。

  太诡异了!许遥的样子实在是太诡异了!

  连他最害怕的院长父亲的狂怒,都没能让他将紧锁的房门打开,最后还是院长一声令下,强行开门,给许遥注射了安眠药物。

  许遥瞪大眼睛死死瞪着门外的样子让成瑞心中一寒,鬼使神差地,成瑞甚至回头看了看门外……

  什么……也没有啊?

  院长的愤怒,护士的胆怯,成瑞的狐疑之下,许遥的失常以一剂镇定剂强迫其昏睡而告终。

  「你们是好朋友,我把他交给你也放心,你帮我好好看看他,和他谈谈,说不定他会将他心里的话告诉你。」老院长叹着气,在下班的时候对自己说。

  成瑞也答应了。

  将手上的钥匙握了又握,成瑞决定把门打开。饭前看望许遥的时候他还在熟睡,那种分量的针剂没有几个时辰是醒不过来的。现在……他可能也快醒了吧?  

  一边想着,「咯喳」一声,锁也开了。

  成瑞手上的钥匙差点掉下去。一进门就看到一个影子直直矗立在门口,瘦骨嶙峋、深陷的眼窝让男人在黑暗的病房内看起来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你……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啊?许遥,你快点回……」成瑞抖了抖精神,决定哄好友回到病床上去,不料身子被猛地一拉,腕上重重钝痛的时候,成瑞意识到许遥这是想把自己赶出门去。



  「喂!我是成瑞啊!你够了没有?」忍痛抓住许遥的胳膊,成瑞忽然感到手背上针刺般的疼痛,该死!那个家伙竟然用吊针上面的针扎自己!

  「你疯了么!」

  猛地夺过许遥手里的针,许遥毕竟还很虚弱,力气不足,过了一会儿成瑞终于将许遥压制住,抹了抹脸,成瑞气喘吁吁地看着被自己压制住的好友。

  他比自己更凄惨,刺别人的同时把他自个儿也扎到了,血滴答滴答地流。

  手上的疼痛让成瑞几乎想揍人,不过看到许遥这个害人者的样子,深呼吸了几口,成瑞终于决定放弃。

  许遥扎自己用的是他自己正吊着的点滴,看样子,他是强行将针拔出来的,不知道他还扎到了自己哪里,许遥手上血流不止。

  「你等一下,我去拿新的点滴。」重新心平气和,成瑞正决定出门,岂料下一秒成瑞立刻感到额头吃痛!抬眼一看,才发现门被猛地关上了。

  又是许遥!咬着牙回过头,成瑞看着自己身后的许遥的时候,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又是这种表情……惊恐到极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看着这样的许遥,成瑞忽然感觉自己也有点冷。

  「算了,这里应该有纱布,我先给你包一下伤口。」回过身打开灯,成瑞在柜子里翻着医药箱,「找到了……啊!你干嘛躲在我背后,这样很吓人的好不好?」

  被不知何时矗立在自己身后的许遥狠狠吓了一跳,成瑞拍着胸脯转过身来的时候,不禁好气又好笑。

  吓了一跳?什么时候自己也跟着他疯起来了?  

  给许遥包扎伤口的时候,许遥一直很安静,觉得许遥似乎有点冷静下来的成瑞,决定现在可能是询问他的好时机,于是,装作不在意地,成瑞慢慢开口,「阿遥,你和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了?」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5 13:30

许遥半天没有说话,直到成瑞手上的包扎已经处理完,他也没开口,成瑞诧异地抬头,却见许遥正瞪着门外。

  几乎是连眨眼都不眨的,许遥牢牢地瞪着门外。

  「阿遥,问你呢,你怎么……」

  「嘘……」许遥发出了今天晚上以来第一个声音,这个声响在静谧的单人病房显得单薄而苍白,成瑞下意识地抖了抖肩膀。

  许遥身子抬了抬,站了起来,然后又很快地停住一动不动。

  「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声音?」成瑞不解地问,不过经由许遥这句话,成瑞终于有意识地静下来,竖起耳朵向门外听去。安安静静……

  「没有。」成瑞摇摇头。

  「真的没有?」许遥的声音又拔高了一个声阶。

  看着好友的表情,成瑞终于意识到他真的是非常渴望自己的回答的,于是他也站起来,迈步向门走去,「我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这样吧,我们打开门看看不就得了?」手掌摸上扶手,成瑞作出要开门的样子。



  「不!不要开门!让它关着!关着就好!」许遥几乎可以被称为歇斯底里的尖叫,终于成功制止了成瑞的动作,放下手,成瑞转过身。

  幸好现在这一层没有住太多病人,为了让许遥静养,爱子心切的院长将儿子的病房选在没有邻居的最顶端。否则凭许遥刚才那一嗓子,非得把周围的病人吓醒不可,心脏不好的说不定就此一命呜呼……



  想到这儿,成瑞嘴角甚至带上了点微笑。

  「你笑什么?我可没有给你开玩笑。」许遥的表情却认真,看着对方的脸,成瑞的嘴角重新摊平。

  「我不笑,放心吧,这里本来就是高级病房,没几个人住的,你老爸又给你选了个最安静的地方,为了你老爹,你也得好起来啊。」发现许遥似乎恢复的成瑞抓了抓头,也和许遥恢复到平时的对话模式。



  「真的?旁边没人?」许遥还是不相信的脸。

  「不信你出去看看,你原来不是还说过么,这里是在医院泡马子最好的地方,床铺舒服还没人经过,比旅馆还他*的舒服……」扯着领带,成瑞斜眼看向许遥。

  这个朋友肚子里有几根花花肠子,自己全部都知道。累了一天不想在好友面前还要装模作样,成瑞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无视门板上贴着的「NO

SMOKING」标识,径自点燃吸了起来。

  「给……给我一根。」许遥看着成瑞,伸出了手去。

  看着好友不久前还健壮现在却筋骨毕现的胳膊,成瑞将整盒烟,连同打火机一同送到了许遥手上。

  「别让你老子知道我给你烟。」

  说完这句,两人便在病房里静静抽起了烟,烟雾缭绕间,两人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的样子。

  大概是尼古丁的作用,原本对自己的恐惧一句不谈的许遥忽然开了口。

  「成瑞,你知道么?」

  「知道什么?」

  「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啧!你这混蛋屁也不放就晕倒,今天又是一阵折腾,怎么问你也不说,鬼才知道哪!」

  听着成瑞的抱怨,许遥眼中却深远,没有看成瑞,许遥顺着自己口鼻呼出的烟雾看去─

  没有开窗户和换气装备,两人制造出来的烟,就这样顺着门板下面的百叶散了出去……

  「可能……你猜对了……」

  「什么?」

  「我变成这样的原因……恐怕真的只有鬼知道……」

  透过烟雾看到的许遥的表情,成瑞心中不由得「咯@」一声。

  第三章  门外……  

  梦做得久了,就不知道哪个是梦境哪个是现实,

  我开始不停地听到小孩子的哭声。

  「那天……我发现了那个……你知道了吧?」许遥缓缓开口。

  「嗯。」C市应该没人不知道吧?成瑞却没有特别放在心上。

  「报纸上说发现的是死婴,可是……我发现那个东西的时候,那东西还在动……」

  许遥说话的时候,情不自禁地摸上了自己的左手,当时手指被那细小爪子一样的东西紧抓的感觉,似乎还能透过皮肤感觉到,深入骨髓……

  「明明已经死了,身上都烂了,臭了,可是那个东西还在动……我忍不住就用钩他的钩子将他……反正他不再动了。」

  许遥的声音不大,可是足够成瑞听清楚,想象那种场面确实很……恶心,虽然可能觉得许遥那么做有点过火,不过换成自己估计也会那么做,毕竟,看着那样一个东西还在自己面前动……



  成瑞皱了皱眉,这期间许遥还在继续讲。

  「员警来了,他们自然是查不到什么,我和那东西也没有关系,要是我知道那东西是谁塞到我家管道里的,我拼了命也去杀了他!该死……」许遥说着,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有点自虐的拉扯,不过成瑞没有阻止他,他知道许遥需要发泄。



  「那天开始总在做同一个梦,连续的、越来越真实的、阴沉的梦,如果不是及时醒来几乎以为那就是真实!梦里我不是坐着永远到不了正确楼层的电梯,就是不停地在奔跑。

  「脚步紊乱,我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跑……不过我知道,我一定要跑,否则会被抓到。我不敢回头,本能告诉我自己,回头看到的东西不会是我能够面对的……那个……应该就是噩梦了。

  「我觉得只有躲在家里是安全的,上好保险把门锁得死死的,只要我不开门谁也别想进来,本来以为自己这样就安全了,可是……

  「我开始听到小孩子的哭声,非常非常遥远又仿佛非常接近的小孩子的哭啼。最开始只是在梦里听到,然而梦做得久了,就不知道哪个是梦境哪个是现实,我开始不停地听到小孩子的哭声。



  「睡着的时候听到,醒了也听到,我开始以为是幻听,可是那种感觉……太真实了……你不知道那有多真实……」

  许遥的手将自己的头越抓越紧,许遥低着头,他的影子映在脚下的地板上,听着许遥的叙述,成瑞发现自己的心脏也开始怦怦跳起来。

  「我心里越来越害怕,忽然想起了让自己变成这样不敢出屋的理由……梦里,那个在身后不停追逐我的人……

  「我开始觉得门外有人,我知道我这是神经质,可是……我就是觉得门外有人,有人!他在看着我!从我进屋那天一直看着我!我知道自己这样下去不行,早晚会崩溃的,于是……那天晚上,等那种感觉又来了的时候,我就站在门前,透过猫眼往外看……



  「我一直向外看,门外一个人没有,我觉得有点放心,看到门外没人就觉得安全,我可以安慰我自己原来那种都是我的想象,我自己在吓唬自己,只是我从水管里挖出来的那个死孩子吓的。



  「这种事情常有,不是很多人因为目睹车祸之类的事故开始出现幻觉么?既然看不到,我可以告诉我自己一切都只是幻觉……可是……」

  许遥忽然僵住了,他的表情也重新变得苍白,那种像是极度恐惧着什么的表情又回来了。

  这样的许遥让成瑞感到些许害怕,许遥刚才说的正是大家目前对许遥的定论,认为许遥现在的状况,只是由于他前阵子遇到强烈刺激性的事故而导致的精神紧张,出现幻觉。许遥自己也这么认为,可是……



  直觉告诉成瑞许遥接下来的话,将是他推翻自己的诊断的话,而那种事情……

  心跳加快,成瑞看到许遥呆坐许久之后终于重新开口。

  「那天晚上,我看到有人从我家门前过去。然后过了一阵子又有人从我家门前过,过了一阵子又有……

  「那是同样一个人,我记住他的脚步声了,一样的频率,一样的轻重,我家门外是走廊,走廊距外面的围栏大概一米五,不算宽,那人又没有刻意贴着围栏走,我一直看到的……只是那人的头顶……」

  讲到这里,连成瑞都觉得自己的汗毛炸起来了,头顶?正常人从猫眼里看到的应该是全身吧?除非外面那人是……

  「是小孩子。」许遥沉重地开口,声音接下来变得凄厉,「从我家门口经过的是小孩子啊!而且……

  「我家明明是最后一间啊!一个人怎么可能从没有前路的地方重新回来、数次经过我家呢!?他没走……他一直盯着我……我知道的……

  「我也一直盯着他。我知道,只要我一开门,他就进来把我带走了……

  「啊─完了!我又听到那个声音了!那个该死的哭声!他追过来了!天!天啊!」

  抱住自己的头跳上病床,许遥熟练地用被子将自己的头盖住,那种迅速让成瑞知道了他这几天的恐惧,那种熟练程度……

  这几天他一定每天都是这样,用被子罩住自己企图逃离那个声音。

  声音……手掌刚要拍上许遥盖上被子兀自颤抖的肩膀,忽然……成瑞的手在半空顿住了。

  是错觉么?自己好像也听到了……远处……若有似无的……孩童的哭声?

  脸色忽然大变,成瑞发现自己的手开始打颤,不,不止是手,自己的身子整个在发抖。

  不是错觉……那个声音越来越大了,越来越……近了……

  心脏咚咚跳着,成瑞用力抓住自己抖个不停的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没关系,你只不过是刚才听许遥说的,心里产生不好的影响了,那小子从小就很会说鬼故事……没关系的,这里是医院,每天有人死去,自然也会每天有人出生,病房内自然有小孩子或者带着孩童的女人,半夜孩子哭闹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强自镇定,成瑞咧出一抹勉强的笑容。

  「这里是医院,你旁边的病房或许有小孩子,你知道么?光是今天,咱们医院就接生了四个孩子……」成瑞说着,可是心脏的鼓动却并没有丝毫变轻微,这个理由……连自己都无法相信么?



  「你听到了!你也听到了?你听到了对不对?是小孩子的哭声!」

  猛地被抓住加剧了成瑞的恐惧,忍住没有将好友的手从自己手腕上扔下去,成瑞的笑容越发勉强。自己或许应该骗许遥自己什么也没听到的,可是……

  然后呢?自己骗得了许遥,骗得了自己么?自己是确确实实听到了的!哭声,还有脚步声。  

  紧凑的脚步声,不像成人般,小孩子特有的步伐带来的紧凑……哭声,脚步声,越来越近了,然后……停住了。

  许遥缩在被子里,不停地打着颤。

  成瑞可以轻易听到许遥牙齿打架的声音。一个大男人做出如此胆小的行为本应嘲笑,可是成瑞笑不出来。

  有一剎那,成瑞几乎也想要钻到被子里,只要能阻挡那声音向自己接近。

  可是那样子是不行的,该听到的声音还是听得到,证据就是随着脚步接近而颤抖得越发厉害的、许遥罩在被子下面的身体。

  成瑞屏住呼吸,迟疑了一下,向大门走去。

  「你要干什么?!」在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后,许遥凄厉的叫声从身后冒出来。

  顿了顿,成瑞扶了扶眼镜,「我……去看看。」

  「这里没有猫眼,你怎么看?」

  「……从……从下面看。」成瑞看着门下的百叶设计,吞了一口口水。

  许遥颤抖得更加厉害了,成瑞可以听到钢制的病床也开始晃动。

  成瑞慢慢地向门接近……一步……两步……

  站到门前的时候,成瑞的紧张也到了极点。医院的走廊是常年亮着灯的,接下来,只要自己弯下腰就可以看到……

  成瑞回过头,这才发现许遥不知何时也从被子里将脸露出来了,看着自己,许遥的脸一片惨白,不用照镜子,成瑞知晓自己的脸色比他好不了多少。

  许遥对自己点点头,示意他去看,成瑞迟疑了一下,慢慢弯腰……

  木制百叶外面,是走廊,空荡荡的,门外什么也没有。

  成瑞笑了,宛如死里逃生之后,发现一切只是一场闹剧的自嘲与解脱。

  「傻瓜……什么也没有……」

  成瑞打开了门,露出了空荡荡的门外。

  许遥却像见到了什么最可怕的东西一般,手指颤抖地指着自己,嘴里破碎地抖着不成音的字。

  成瑞不解,试图向许遥接近,谁知……

  「滚开!滚开!你给我滚开!离我远一点……你给我远一点啊!」

  许遥的声音是那样地大,喊到后来几乎成了嘶吼,他不断地朝自己扔着东西,被子、枕头、药瓶……许遥能摸到的一切,没有东西可扔的时候,许遥开始挥舞着那个针管,就是刚才用来扎成瑞的连在点滴瓶上的那根。



  许遥向前方虚刺着,好像前方有什么人……

  成瑞被自己脑中瞬间的想法吓到了。看着许遥的动作,一开始还以为他是针对自己,可是现在看来……或许许遥一开始投东西的就不是自己,他也没有理由那样对待自己,许遥的表现就像有个人在他面前,那个人在不断地朝他接近……



  这个想法太过恐怖,成瑞退缩了想要走到许遥病床前的步伐。

  成瑞看着许遥发疯似地虚刺不成,进而向自己身上猛刺的动作,血珠从许遥身上迸出,是了……他原本就是受了伤的,可是那样的伤能流出这许多血么?

  成瑞几乎是着迷地看着那血顺着许遥的胳膊流上地面的,许遥宛如在跳舞,他身上的血珠也像是在跳舞,从许遥身上跳到地上。

  血在洁白的病房地板上蔓延开……忽然,成瑞呆住了。

  他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血……许遥的血在许遥脚下堆积,然后向旁边扩散,一大片,血均匀的舔过每一寸地板向旁边蔓延,向自己脚下蔓延,然而……

  在那血泊中间,空出了两小块。

  突兀的两小块。

  只有那两块的地板还是本色的洁白,干干净净,没有血迹。

  忽然想到了那个形状是什么……成瑞开始不住地哆嗦。

  脚印!

  那两块东西是脚印啊!是脚印的形状!

  成瑞看着那两块洁白,看着它消失成了一块,是了……那个东西抬腿了,它在往许遥接近,接近……它走到许遥的脚下了!

  成瑞听到许遥的吼叫越发沙哑,看到他落荒而逃逃往窗子的方向,看着许遥颤抖地爬上窗户,然后跳下去……

  重重地,成瑞倒了下去,眼睛即将闭上的时候,成瑞看到了一双脚。  

  沾着地上血的、属于孩童的、小小的、血红色的脚。

  段林醒过来,发现自己的精神意外地爽朗。

  没了小孩的哭闹声,段林自然睡得很好。

  弟弟似乎也睡好了,眼下的黑眼圈减轻了不少。互相问候早安,段林和弟弟一起吃着弟弟从楼下买来的早餐。

  「我想我可能是听学长的话听的,昨天太累了什么也没想,果然睡得很好,也没有听到什么小孩子的哭声。我让哥哥担心了,真是的,白让哥辛苦跑了一趟……」今天吃的是传统的中式早餐,喝了一口豆浆,心诺将腌菜递给段林。



  心诺的话,让段林心里原本就存在的疑惑重新浮上脑子,踌躇了一下,段林还是决定发问:「心诺,你……是从哪里知道这种事情……找我?」

  「啊……抱歉,哥哥,我偶然听父母的对话知道的,老爸说,你小时候好像就经常能看到那些……那些东西,我这次走投无路竟然想出了这个主意,呵呵,现在想来我是异想天开了……



  「当时就想着让哥哥帮我看看这个房间,如果这个房间真的有什么不对的话,哥哥说不定会立刻发觉出来……」心诺笑着,昨晚的好睡似乎让他把这几天来的紧张情绪全部忘记了。



  弟弟后面的话段林完全没有听进耳朵去,想着弟弟的话,段林脸上的困惑愈深。

  弟弟的话虽然没有明说,可是段林已经明白,所谓「那些东西」自然就是指那些常人看不到的存在─鬼魂。

  可是……父母?这是怎么一回事?

  自己明明是去到B市之后,才能看到那些不该看到的东西的,父母怎么会知道?小时候?如果说自己六岁以后刻上掌纹之前的「小时候」的话……自己确实是能看到鬼魂的存在,然而这些,从来没有看望过自己的父亲怎么会知道……



  段林无意识地目光飘向自己的手,现在段林的手是合拢的,如果摊开的话会让人看到一个诧异的景象─段林的掌心没有生命线。

  乡下谣传,只有死人和鬼门关前逃生的人才没有的掌纹,正是自己缺少的。

  段林似乎是由于六岁时候溺水的经历而导致这条掌纹消失的,明明只是传说的事情,由于发生在自己身上,段林开始有点相信。  

  小时候的事情段林记不清多少了,上次返乡的时候记起来一些,也只是片断,不过自从外公为自己刻上这条消失的掌纹的时候起,自己便作为一个正常的孩子长大,这个事实是不能改变的。



  父亲的话……段林脑子里一团乱麻,不过来不及多思考,段林很快被弟弟叫醒。

  「哥哥?你怎么了?」

  「啊?没、没有。」

  「我说你偶尔也可以回去一趟,我妈那个人是冷淡一点,不过其实也不错,爸爸年纪也大了,反正哥你来了也来了,不如趁机去看看他们……」

  心诺兀自说着,面前的食物也消失得越来越快,段林点着头,其实没有没有将弟弟的话听进去。  弟弟不会明白的,继母看着自己的目光与其说是冷淡、厌恶,不如更贴切地形容为……



  害怕。

  脑子好像忽然抓住了一个线索,然而很快地,段林的思绪被弟弟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喂,啊?什么!」弟弟原本微笑的脸被惊愕代替,宣布了一个美好早上的消亡。

  许遥死了,从医院的八楼跳下,脑朝地坠落,当场死亡。

  死亡目击人是他的好友兼主治医师─成瑞。

  不过说目击人似乎也不太妥当,因为根据成瑞本人的供词,他在许遥爬上窗户正跳下去的那一刻便晕倒了。

  「那家伙说他看到了一个小孩子,还说许遥也是因为躲那个小孩子跳楼的,怎么可能?你说呢,韩先生?」做笔录的警员常规地对死者的亲属好友进行资料收集,显然,上一名证人的供词让这位警员非常不满。「小孩子怎么能做到那一步呢?听你那位学长的描述,就好像死者见鬼了似地,对了,你那位成瑞学长没有精神问题吧?」



  「不,没有。」呆滞地回答着员警的问题,心诺心中忽然一凛。

  小孩子?

  「难保哟,听说死者入院的原因似乎也是精神上有点……」

  「你够了没有?我学长人都去了……我不许你侮辱他!」心诺心头火起,对着对面年轻的警员挥起了拳头。  

  对面的员警明显被眼前一直沉默的男人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地,员警也站了起来。

  「小子,别怪我不提醒你,小心我告你袭警……」

  对方正说着,旁边伸过来一只大手接过了他手中的笔记,「成了,你这毛躁家伙一边待着去,我来。」

  「啊?抱歉,队长我……」

  新来的男人只是一记斜眼,刚才还跩得很的小员警立刻跑到一旁,不敢多待。

  「我姓金名梓,刚才那家伙无礼,我替他给你赔不是,那个家伙还是新人,嘴臭又毛躁,你别在意。前辈忽然就没了……我理解你的难过,为了我们尽快将你学长的事情定案,还请你多多帮忙。」



  来人一番话说到了心诺心里,点头的同时,心诺抬头打量后来的警员。

  四十左右的年纪,男人有一副不苟言笑的长相,刚毅的轮廓,浓黑的眉毛,略带鹰钩的鼻子,无一不表明该男子性格的冷静严格,不过也正是这样的长相、气质,让人对他有了一种莫名的信赖感觉。



  重新将视线定位在自己放在桌上的手上,心诺道:「请问,我知道的尽量说……」

  心诺做好了回答各种问题的准备,岂料对方第一个问题就是……

  「请问,据你所知,成瑞和死者之前有没有交恶现象?」

  心一下子凉了,心诺原本平静的心一下子再度暴怒,「听你的意思,你怀疑成学长杀害许遥学长不成?」拍着桌子,他腾地站了起来。

  「我没有那么说,我只是对任何涉案者进行怀疑,你也一样,我一会儿对其他人询问的时候,也会问起你和死者的关系情况。」男人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连眉毛也没有挑一下。

  心诺重新坐了下来,「哼!你这人还真是老实……」

  「好的,现在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声线也没有任何变化,男人继续询问。

  「没有,据我所知,成瑞学长和许遥学长是多年的好友,他们是同一届的学生,一起实习,一起工作,感情甚至比一般人还要好上许多。」

  「是么?好的,下一个问题,请问死者……」

  男人不紧不慢地询问着,问题看似简单实则是非常高明的盘问,不过……用在自己这里是浪费了,因为这个案子明显……可以说就是自杀。几乎是早上收到警方的电话的时候,韩心诺就这样认为了。

  联想许遥前几天的状态,心诺其实心里早有隐忧,许遥当时的状况在医学无法解释的情况下,心诺自行将之判断为「撞邪」,甚至为此请来了自己的兄长,就是因为担心他会精神不稳走上绝路,然而……



  恍惚间,心诺听到那个员警向自己说道:「接下来是最后一个问题,那就是你这几天有没有觉得死者反常的地方?」

  反常?心诺的眼前越发恍惚,反常……

  看着青年男子的表情,金梓直觉自己问到了地方,于是旁敲侧击,「就是和别的时候不太一样的地方……」

  「……也不能说没有……学长他……把他送医院的人是我,路上……学长一直说……说他听到哭声……」

  「哭声?」这个证词似乎成瑞也提供过,眉头皱起,金梓向前翻阅,翻到前面第三页的时候,赫然出现了类似的描述─哭声……小孩……脚步……

  「是小孩子的哭声?」金梓沉声问道。

  「嗯,似乎是,当时学长的精神不太稳定,后来便不再开口了。」

  「……嗯,好的,今天就到这里好了,您的证词对我们有非常大的帮助,再次表示感谢。」

  和男人伸过来的手轻轻握了一下,心诺离开了被警方暂时征用作笔录室的科室。

  外面比里面还要乱。

  自杀也就算了,偏偏是院长的儿子自杀,而且这个人前阵子,还用一种非常意外的方式上过报纸头条,这些怎能让人不议论?

  段林站在门外久候弟弟多时,看到弟弟出来一缕幽魂的样子,急忙踏上几步。

  「好了么?」

  「嗯……应该是……好了……」

  什么叫「应该是……好了」?看着明显状况不对的弟弟,段林忧心地皱起了眉头。

  「学长死了。」弟弟忽然感慨地开口,像是疑问,又仿佛只是肯定。

  段林轻轻点了点头,「对了,带你的主任让我告诉你,他给你放几天假,不过不允许超过一星期。」

  闻言,心诺惨淡地笑了。其实能找到这家医院实习,能让主任给自己如此大的情面,还不都是许遥学长的面子?死去的……许遥学长……

  第四章  脐带  

  看着围在许遥脖子上一圈的物体,他呆住了。

  那个形状、那个样子……「肠、肠子?」

  三天后举行的许遥的葬礼上,段林见到了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成瑞。

  经过这场事故,成瑞消瘦很多,高大的身子上穿着黑色西装,越发显出他的憔悴。

  医院的众人基本上都来了,院长站在家属区,一向刻板的脸如今也看出曾经哭过,许遥是家中独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本就是人间一大悲剧。

  不管是发自内心或者只是出于情面,站在这里的人皆是一副悲伤的表情,段林上过香,正要转身的时候忽然看到了博筱雪。

  女人此刻正看着前方的棺木,许遥的棺木。

  按照习俗,许遥的棺材被做成前面有一扇小门的形式,方便想要最后一次瞻仰死者遗容的人们。不过今天许遥脸上的门一次也没有被打开过,大家都知道许遥的死法,跳楼,还是头朝下死的,就算找了最好的尸体化妆师,勉强把他的脸整成人样,估计也是很恐怖的吧?



  博筱雪却一直看着,直到大家都上香完毕开始离开,现在灵堂前只剩下了穿着黑裙子的博筱雪。

  段林看着博筱雪迟疑地将手伸向棺上的小门,拉开……

  「呕!」下一秒博筱雪立刻跪在地上,不住地干呕起来。段林急忙上前,看着棺材上兀自开着的门,段林决定先将这门拉上再说,拉上的过程中,段林不可避免地看到了那窄门中的景象。

  头被勉强打理好了,为了遮盖死者生前留下的伤口,化妆师用了大量的白粉,可是……   唉,今天前还是大好的一个活生生的年轻人啊。

  忍住自己心头的不适,段林将博筱雪带到洗手间,「去吐一下好了。」

  毕竟是女用洗手间,段林自然不方便进入,于是将博筱雪领进去之后,段林迅速退了出来。

  出去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再度路过灵堂,原本打算径直出去,追赶帮助院长处理后事的弟弟的,可是……小孩子?看着前方在灵堂前蹦蹦跳跳的小孩,段林当即发声,「小朋友,这里不能这样,不要在这里蹦跳哟。」



  穿着黑衣服的小孩,脚上穿的却是红鞋子。

  忍住心头不断涌现的怪异感,段林想要过去将小孩子拉住再说,可是小孩却说不出的灵活,小小的身子扭了扭,从自己的肩肘下一晃而过,然后一溜烟儿地从过道跑了,听着「吧嗒吧嗒」的跑步声,段林没办法只好追了过去。



  「喂!别跑,小声一点啊……」

  段林才跑几步,就和迎面走来的弟弟以及成瑞撞了个正着。

  「哥,你跑什么呢?找我么?」

  「啊?不是……我在追一个小孩,刚才在这边玩,我要他小声点,刚要抓他谁知就跑了……」叹了口气,看着等候在前厅的密密麻麻的人群,段林决定放弃在那么多人中间找一个不到半人高的小不点的想法。



  「嗯,挺小的孩子,是男孩吧,穿着黑衣服、红鞋……」

  说到这里的时候,对面成瑞赫然铁青的脸色让段林心里一跳,这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的段林,硬生生将没说完的话吞了下去,不擅言词的他决定把刚才被小男孩弄乱的灵堂重新整理一下,顺便转移刚才的话对成瑞造成的影响。



  这是对死者的基本尊重。

  从小跟着乡下守坟人外公长大的段林,相信着外公告诉自己的每一句话,说实话,小时候见到的死人比活人还多,所以对于死者,段林是不害怕的。

  他们是安静的,和他们在一起,时间仿佛都会被凝固。某些程度上来说,对于段林这样性格的人,他们比活人更容易相处。

  香台上的香不知何时熄灭了,段林重新拿了三根香,端正地供在了死者的遗照前,然后……顺着弟弟的目光,段林这才注意到,死者棺材上的小门不知何时又开了。

  奇怪,刚才博筱雪打开之后,自己不是关上了么?  

  想到刚才那个孩子,段林心里忽然明白了点什么。踏上前去,段林对面色苍白的弟弟和成瑞说:「你们不用管了,我去关。」

  看着两人如释重负的表情,段林知道那两个人心里终究是害怕的,即使是自己的好朋友,也会怕。

  段林走到了棺木前,手摸上小木门的时候忽然眼皮一跳,不对……东西……多了一个东西。

  原本要关门的手就这样停住了,段林呆呆看着棺木里面的人,确切地说,是看着棺木里面的人……的脖子。

  许遥的脖子上缠了什么东西。

  是刚刚缠上去的,之前许遥的身上没有那个东西。

  「哥,你做什么啊?还不赶紧帮许学长拉上……拉上门?」原本已经回过头的心诺看着段林迟迟未有的动作,忍不住回过头,却看到哥哥趴在死去学长棺木上猛看的样子。

  看着那样血肉模糊的学长……哥哥不会觉得……

  「有东西……」怔怔地,段林说道,他没注意自己在无意识的时候,将自己看到的东西说出来了。

  一下子,成瑞走到了段林身前。

  心诺原本是没打算过去的,虽然铁定未来是医生了,死者又是自己的学长,可是他心里还是不愿意看,看到原本亲密的人一夜之间变成这种模样,也是很诡异的事情吧?

  可是为什么呢?哥哥和成瑞学长都在看。忍不住好奇心,他慢慢蹭到了哥哥身旁,

  「咦?这是……」看着围在许遥脖子上一圈的物体,他呆住了。那个形状、那个样子……「肠、肠子?」跳楼……会把肠子跳出来么?而且……

  「是脐带。」

  成瑞冷冷的声音忽然穿过来,虽然是他自己亲口说出来的,可是在心诺看来,他自己正是被这句话吓得最深的人。

  「不……不……不!」嘴里呢喃着,成瑞不自觉地后退着,脚下被地毯绊了一下之后,他飞快地跑离。

  「真的是脐带。」

  翻开报告书,金梓皱起了眉头,虽然只是负责办理此案的警员,不过也算和死者有了联系,于是知道许遥的葬礼将于今日举行时,那天负责许遥事件的员警都过来上了一炷香。

  案件被认定是自杀,可是如今段林在死者的棺木内发现的属于婴儿的脐带,却为这件事平添了几分蹊跷。

  「谢谢你们配合,我们会找专家分析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东西的来源,我们要下班了,我送你们回去如何?」看着由于今天的事情而显得越发疲劳的心诺,金梓先生笑了。「让你们尝尝坐警车不戴手铐的滋味。」



  看起来严肃的金梓先生原来有这样有趣的一面,心诺绷了一天的脸终于放松,他也笑了。

  将兄弟俩送到公寓下面,金梓先生忽然皱眉,「这里似乎是……」

  明白金梓所问为何,韩心诺立刻回答:「这是……许学长住的地方,院长要我在这边多住几天,帮忙收拾一下东西。」

  「哦,这样啊,也好,老人家年纪大了,看到儿子生前的东西一定睹物思人,今天就这样吧,我要去幼稚园了。」

  「幼稚园?」

  「嗯,我儿子,呵呵,现在正是调皮的时候啊……」

  提到儿子,金梓先生生硬的轮廓散开,看起来柔和许多。

  看着金梓先生驾驶的写着 police 的警车远去的尾烟,心诺小声地感慨,「真是忙啊……」

  段林没有说话,只是想着下午的事情。

  那个时候……那个脐带……是怎么出来的呢?还有当时那个小孩子……

  说到小孩子,倒和弟弟一开始叫自己来的原因有些联系上了。

  许遥一开始在自家的排水管道发现了一具婴孩的尸体,这是事情的起因。

  根据弟弟的说法,许遥生前闭门不出的两个星期内说不断听到婴孩啼哭,这件事段林一直没有放到心里去,可是现在……

  下午的时候成瑞诡异的神色,忽然浮现在段林脑海。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作为许遥自杀时唯一在场的证人,他似乎也说出了什么看到小孩之类的话。

  是那个东西么?段林现在有理由这么想。如果是这样……那么,那突然出现的脐带……是什么意思呢?

  脐带……婴儿在母体的时候和母亲交流的直接桥梁,它不仅将婴儿和母亲紧紧地联系在一起,而且更重要的,它是婴儿从母亲那里获得各种营养成分的方式。

  出现在死者身上的脐带……究竟预示着什么呢?

  「脐带……呢……」  

  正在想的词忽然被提起,段林微微吃了一惊,醒过神回头,才发现喃喃嘟囔这个词的人是自己的弟弟。

  弟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表情,事实上,他正沉迷在自己的思绪里,他在想什么段林无从得知,可单单「脐带」这个词,就让段林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知道么?面对这种东西,最危险的往往不是那些不相信那东西的人,也不是完全相信的人,而正是你弟弟这样子的……」

  看着兀自自言自语的弟弟,沐紫当时的话忽然浮现在段林脑中。

  现在,应该怎么办才好?

  现在,应该怎么办才好?

  坐在会议室,成瑞盯着自己手中的钢笔。

  自己没有请假的理由,不能因为一点点软弱就不来工作,自己没有强有力的父亲作靠山,混到这一步完全靠的是自己的努力,自己没有任何理由倒下。

  额上渗出一丝冷汗,洁白医师袍的衬托下,他的脸色白到有些铁青。

  「成医师,你有什么问题么?」会议桌顶端,院长问道,虽然经历了丧子之痛,不过,这个倔强的男人还是坚强地坐在了这里主持大局。

  擦着额头的汗水,成瑞匆忙摇头,「不,没有任何问题。」

  「好的,那么这次会议讨论的病人就交给你了。」

  「啊?」成瑞大吃一惊,翻翻手中的病例,再三核对了一下上面的内容,「院长,这是妇产科的内容,我……我是外科啊?」

  「刚才我们讨论的不就是这个么?」院长的眉毛不悦地挑起,成瑞不敢多言,且听院长继续说下去。

  「虽然是妇产科的工作,可是这次的病例比较特殊,产妇身体不太好,双胞胎且胎位不正,难产的可能性极大,我们需要经验丰富的外科医师辅助接生,以便在产妇出现危机的时候,能够及时对其进行快而有效的处理。

  「成瑞你虽然年轻,可是我们一致认为你可以成功担负起这场手术,你呢?你的意思呢?」

  脑袋上被扣了一顶大帽子,成瑞苦笑着,点了点头。

  其实无所谓的,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么?工作上努力表现,争取早点上位,三十五岁的时候娶一个老婆,不要护士,三十八岁生第一个孩子,然后在自己四十岁的时候当上院长……



  会议结束,大家纷纷收拾好东西离场,成瑞落到了最后一个,抬头才发现院长居然没走,而是在门口等候,看到院长对自己招手,成瑞急忙小步跑过去。

  「院长,您有事找我?」

  「嗯,成瑞啊,你和我来。」等到自己走到面前,院长领着自己向左边走去。

  那边是病房部。

  「我带你去看一看病人。」

  「哦。」事先认识病人不稀奇,不过一般仅限于对方来头很大的时候,看样子,莫非……心里想着,成瑞始终和院长保持着一样的速度。

  「这次其实是熟人,你过去看就知道了。」院长对自己卖了个关子,不过很快地,谜题解开了。  「是你们!」一进屋,成瑞楞了楞,今天第一抹微笑终于出现了。

  病房里的女人也就算了,里面的男人是成瑞熟识的,那个人名叫陆祥来。

  陆祥来、他加上许遥是大学好友,陆祥来原本就不喜欢当医生,迫于名医父亲的要求在医大混了几年,而后就不干了。

  「你啊……真没想到……你结婚了?」成瑞扶扶眼镜,不敢相信地看着对面女人的大肚子。

  女人示意般地拍拍自己的肚子,给了他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你好,我是毛薇薇。」

  与好久没有见面的好友重逢,好友的老婆又快要生孩子,一连串的惊喜让成瑞原本浮在半空的心终于稍微平息了下来,心下一宽,忽然又伤感起来。

  明白成瑞想起了许遥,陆祥来拍拍成瑞的肩膀,用嘴努了努院长那边,成瑞随即甩了甩头,转换心情。

  「我说怎么会轮到我呢……老实交代,是不是你们找院长指定的?」成瑞开玩笑地问着自己的好友。

  陆祥来一拳捶在成瑞身上,「别开玩笑了,我老婆儿子的命耶!我敢拿他们的命来提升你的重要性么?当然是你技术好。

  「呵呵,你这家伙啊,当年上大学的时候就是第一,性格认真,技术又好,我和阿遥不是经常靠你混过考试么?我当然相信你……啊?糟糕!」  

  明明是自己要成瑞注意点,不提许遥以便不提起院长的伤心事,才一会儿功夫,自己就把许遥提出来了……

  「没事,那个孩子……你说的没错,我把你们交给成瑞,自然是因为他的过硬技术,其次才是考虑到你们是朋友,这样更容易让薇薇放松情绪。成瑞,你要自信一点啊。」院长拍着成瑞的肩膀,笑了。



  「你们三个总是在一起,胡闹也罢,做正事也罢,阿遥是我儿子,可是你们在我心里也是亲生的一般,现在阿遥不在了,我看到你们心里还算有点安慰。

  「祥来你不说其实我也知道的,阿遥是个爱玩的孩子,你的兴趣更不在医,你们三个只有成瑞最像个未来会当医生的,可是我和你爸爸偏不听,要你们两个进入医院,结果阿遥没有什么建树,你更是……



  「罢了,我看到你现在这样就觉得后悔,或许你们才是对的,年轻人找自己有兴趣的做才好。」想起了儿子,院长的目光变得幽远,看着院长的侧影,成瑞忽然觉得院长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年。



  「对了,祥来你现在成为你想当的记者了么?」不想让话题伤感下去,成瑞急忙转移话题。

  「啊,差不多,不过没当上记者,我现在是摄影师,不过还是助手……毕竟比别人晚入行么……」

  看着陆祥来不好意思地抓着头笑,成瑞这才想起来葬礼那天录影的似乎就是他。当时太忙了自己心里又乱,两个人没有打招呼罢了。

  「那也不错,改天让我看看你的作品吧,不过现在……薇薇,你的预产期是什么时候?」毕竟是医师,推了推眼镜,成瑞决定把正事询问一下。

  「是八月二十二。」

  「哦,那不就快了么?」

  「对啊,好烦恼啊─」女人「哎哎」叫了起来。

  听着床上的女人娇憨地抱怨,成瑞好笑的抬头,「烦恼什么?要知道你生孩子烦恼的可是我们啊。」

  「是日期,日期啦!八月二十二号出生的宝宝是处女座的,可是人家是牡羊座,小陆是射手座,宝宝和我们星座属性不配么,如果要是早一点,哪怕稍微早一点也好,到了二十号就是狮子座了么,那样我们一家多美啊!性格属性超配的。」



  看着年纪明明已经超脱少女的思维,还和时下小女生保持一个水准的毛薇薇,成瑞笑了。

  「说不定你不用烦恼了,你怀的是双胞胎,这种情况下一般会早产,到时候就成你要的那个什么老虎座的了。」  

  「啊?是么!那就太好了!还有不是老虎座是狮子座啦!」

  后面几个人又谈了一些有的没的,看得出产妇的心情很好,这对生产很有利。目前的检查报告来看,除了胎位和产妇身体上的问题以外,基本上没有什么太大问题,需要注意的就是手术中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



  那个只能靠自己在手术中靠临场应变能力解决了。对于自己的技术,成瑞是有自信的。

  负责给毛薇薇做例行检查的是博筱雪,而心诺最近开始跟着自己的学姐见习。因为彼此算是认识,所以毛薇薇也不介意让心诺帮自己检查。

  他们现在进行的项目是超音波检查。

  孕妇不宜进行太多次超音波检查,加上大部分孕妇忌讳男医生,所以心诺一直遇不上好的实习机会,这次毛薇薇却点头让他帮忙做,让他非常激动。

  心诺小心翼翼地,将贴片轻轻放到毛薇薇的大肚子上,旁边的萤幕上随即出现了贴片检测到的毛薇薇肚里婴儿的情况,博筱雪随即开始为两人解说胎儿的生长状况。

  「看到了么?耳朵,小手,呵呵,看到小鸡鸡了么?两个都是男孩子……」博筱雪温柔地说着,准妈妈在床上吃吃的笑着,心诺却看得很仔细,不敢放过一丝细节,忽然……

  仿佛看到了什么,心诺将手上的贴片重新移了回去,这个举动引起了博筱雪的不满。

  「心诺同学,你在干什么?我不是让你慢慢往下拖么?怎么又上去了?」

  「等等!学姐……我……」

  心诺脸上却没有笑容,只是将贴片不停地在毛薇薇的腹上游移,毛薇薇也不解起来,重新将视线对上萤幕,忽然!

  「学姐你看!」韩心诺忽然站起来,指着萤幕上某个角落大叫出声!

  博筱雪被男人的声音吓了一跳的同时,不禁将视线挪向他所指的地方,「天……」女人为她所看到的捂住了嘴。

  迅速地拨打电话,女人焦急地对成瑞说:「成医师,你赶快过来一下!」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5 13:30

第五章  多出来的一个  

  之前的报告上没有说是三胞胎啊,虽然可能是漏看,可是……

  那个忽然多出来的孩子……多在许遥死了以后。

  经过再三确认,众人终于确定了心诺的发现是真的─毛薇薇怀的不是双胞胎,而是三胞胎!

  有一个婴儿因为位置的缘故,被他的兄弟遮住了,直到今天才被心诺发现。

  「天!我一次能有三个儿子?!」陆祥来还沉浸在震撼当中,他的震撼包含着喜悦。

  医生们也在震撼中,不过反观那位准爸爸,成瑞的震撼中隐含了焦躁和不安。

  那个看不到脸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让成瑞莫名地焦躁。

  之前的报告上没有说是三胞胎啊,虽然可能是漏看,可是……

  那个忽然多出来的孩子……多在许遥死了以后。

  成瑞无法克制自己不把这两件事套上钩。

  来不及思考过多的事情,果然,如同成瑞事先对产妇叮嘱过的,预产期提前了十天。

  八月十二日上午十一时六分,原本在病房内和丈夫一边吃苹果,一边看电视的毛薇薇忽然开始阵痛,伴随着羊水破裂,毛薇薇下体开始出血,原本还在着急妻子的陆祥来随即因为看到血而晕了过去。一边好笑着,医生们暗自做好了奋战的准备。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产妇现在的身体处在一个比较理想的状况内,经过多方考虑,院方决定采用顺产方式。

  手术一开始很顺利,接生由专职的医生负责,然而就在两个婴儿已经出来还差一个的时候,让人担心的事情发生了。顺利生出两个孩子以后,筋疲力尽的毛薇薇竟然晕倒,无力生下第三个婴儿!与接生医师交换眼神,成瑞站到了产床的末端。

 

  作为成瑞的助手,心诺和博筱雪分别站在了成瑞两旁。

  婴儿原本已经出来一点,然而由于母亲的昏迷又被吸了回去,想过用吸贴方法将婴儿一点一点吸出来,然而,这种方法可能会对婴儿头部造成影响,最终成瑞决定只能采用最原始的办法:拓宽产道,然后人工将婴儿取出。



  一点一点地……成瑞皱着眉,感觉抓到了什么……

  是孩子!好……就这样……慢慢地……

  眼看成瑞的汗要从额头滴下,博筱雪急忙用毛巾将汗珠抹去。

  成瑞的手渐渐出来了,心诺和博筱雪都盯着成瑞的手,确切地说,是手里的东西……

  然而……

  看到成瑞手里的「婴儿」的时候,博筱雪轻叫出声,成瑞的瞪视下,心诺急忙捂住了自己学姐的嘴。

  「死了。」

  从产科出来的时候,面对刚刚清醒过来的好友担心的目光,成瑞沉声说。

  眼看陆祥来即将晕倒,旁边韩心诺急忙补充道:「母子均安,但是孩子……后来发现的那个……是死胎。」

  这样的说明让陆祥来怔了怔,男人眼里闪过一丝伤感,不过很快强自微笑,「是么……都怪我……事先不知道这个孩子,没有给他买小车和衣服,他生气了……」

  咳了一声,知道自己这个艺术气息的朋友,伤感起来不知又要做出什么离谱的事,成瑞急忙让他转移注意力,

  「去看看薇薇吧,还有你另外那两个小子,都很壮呢!」

  看着陆祥来重新闪过希望地向另一个方向走去,从产房出来的人们彼此对望一眼,然后各自离开。

  「学长,那个孩子……」心诺有些迟疑地叫住成瑞,「最后出来的那个孩子,似乎没有脐带……」

  「闭嘴!」被人提到自己害怕的地方,成瑞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几乎跳起来。冷静下来后,男人总算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对不起……这件事情我也有点无法接受。」

  「没关系的。」韩心诺了解地点点头。

  「我想……可能本来就是死胎,要知道,没有脐带的婴儿是无法活下去的,无法从母体吸取养分,那样的婴儿是活不下去的,对吧?你说对吧?」几乎是要强迫心诺附和自己的观点,成瑞的瞪视下,心诺点了点头。



  「学长,你今天主持了两场手术,你累了,该歇歇啦。」对成瑞说完这句话,心诺匆忙关上了门,贴在门板上呆了很久,心诺揉了揉眼睛,决定离开医院。

  当时……学长将婴儿取出来的一剎那,心诺以为那个孩子是活着的。

  只有一剎那而已。

  看来自己也很累了,回去吧。

  成瑞可以听到婴儿的哭声,恼人的哭声。

  原本就讨厌孩子的自己真不该接这个手术的,真是让人……恶心。看着自己的手,成瑞仿佛还能看到自己手里曾经拿过的东西。

  成瑞不认为那个东西是人。只有自己的巴掌大,皱巴巴的……那种生物,只有脚是红色的。

  是他母亲的血。

  那个孩子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他是被自己拉着脚出来的。

  当时那样子,成瑞一下子想到了那天,那个夜晚见到的红色脚丫。踩着许遥的血的那双脚。

  「我看到了……穿黑衣服、红鞋子的小孩……」那个叫段林的人的话,再度浮现在脑海里。

  该死!这几天没有一天能过得安稳,好不容易平息一点,那个段林却说了那样的话。想到红鞋子,成瑞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天的那双脚。那个也是个小孩子。

  好不容易由于最近的忙碌让自己忘记了这句话,如今又见到了这样一双脚。

  没有脐带……成瑞忽然想起了几天前,在许遥的棺木里发现的那根脐带。

  忽然出现的脐带,以及今天这个孩子缺失的脐带……两者间,会不会有什么必然联系呢?

  那个想法让成瑞开始忍不住地颤抖,颤抖……

  八月十八日,毛薇薇决定出院,两个孩子虽然早产,可是各项发育水准都在指标以上,产妇本人也没有什么后遗症,在医生的再三确认后,陆氏夫妻决定出院,答应以后会去看望两个小宝宝的成瑞,如今是两个孩子的干爹,不过即使如此,他也无法喜欢那两个小孩。

  「是双胞胎么?」载他们回去的计程车司机好奇地问道,陆祥来高兴的点了点头。

  「真好啊!一下子能有两个儿子!」

  计程车司机说的是好话,陆祥来高兴的同时却也有些伤感,自己明明有可能有三个儿子的。

  看了眼丈夫,毛薇薇拍了拍丈夫的头。

  陆祥来将原本准备的双胞胎推车换成了三胞胎的,买了第三批孩童的衣物,也买了第三个奶瓶。

  想起丈夫之前说过的「都怪我,如果我给这个孩子买好了东西,他就不会离开了」之类的话,毛薇薇理解丈夫的伤心,虽然完全不是他的错,不过如果这样能让他高兴的话,也没有什么不好。



  有了孩子的生活不像往常那样地轻松,婆婆身体不好,又不放心找保姆的小俩口决定自己带孩子。

  陆祥来特意请了假,认真地学习如何冲奶粉喂孩子、如何换纸尿布。这样的丈夫没有什么不好,只是……

  看着推着推车低头逗孩子的丈夫,毛薇薇心里浮上一层忧虑。

  三胞胎用的手推车,中间的位置,是空着的。

  别人以为丈夫是在对左边的大乖说话,要么就是右边的二乖,只有毛薇薇知道,丈夫是在和中间的「小乖」说话。

  那个不存在的「小乖」。

  丈夫不但给那个没来得及在世上走一遭的孩子买了各种东西,还给他起了名字。幸好丈夫认为那个孩子是老三,否则别人一问名字就露馅了。

  丈夫的行为已经不能用自责导致的悼念来形容了,丈夫的行为让人看起来就像……就像那个孩子真的存在似地。

  丈夫非常溺爱「小乖」,喂他喝奶,换尿布,洗澡,还要散步。

  丈夫说得头头是道,小乖喜欢草莓口味的奶粉,不喜欢粉色,哭声比哥哥尖锐……如此地详细,让人真的以为有那样一个孩子。

  「薇薇,家里没有奶粉了,我们一会儿顺便去超市吧?可以买一点婴儿食品了。」丈夫询问着,毛薇薇却皱眉。

  「家里还有奶粉啊,爸爸昨天才放家里的,你忘了么?还有婴儿食品……宝宝们这么小,怎么能吃?」  

  「爸爸他不经常来,不知道奶粉的牌子,他买的那个大乖和二乖还可以,小乖不吃。小乖身子弱又挑食,只吃自己想要的,嘿嘿,这点真像我……还有啊,小乖长牙了哟,我们小乖牙床上稍微有一点点白了呢,比哥哥们发育早!」



  丈夫的奇怪言论又来了,毛薇薇已经屡见不鲜,听着丈夫的话,毛薇薇更加肯定丈夫只是在自欺欺人,才出生没一个月的孩子,怎么可能长牙?

  不过心里想归想,毛薇薇并没有阻止丈夫的妄想,她觉得,丈夫这样其实只是暂时的,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然后,毛薇薇后悔了,陆祥来的症状不但没有减轻,反而越来越严重。

  他的眼里似乎只看得到小乖,每天晚上大乖和二乖无论怎么哭也叫不起他来,然而那个屋子里明明没有什么声音的时候,他却会忽然跳起来,喊着:「小乖别闹!爸爸来了!」

  毛薇薇越来越生气,终于开始因为这个和丈夫闹到不可开交,带着大乖和二乖回了娘家。

  娘家的日子当然轻闲,有了孩子就是不一样,母亲、父亲、小妹争着带孩子,毛薇薇乐得轻闲。

  住了二个星期,毛薇薇终究还是对丈夫有情的,于是某天气消得差不多,便带着孩子回家。走到楼下的时候碰到邻居,邻居是个中年女人,看着自己抱着两个孩子怪吃劲,便帮自己抱起了二乖。二乖很乖,乖乖让阿姨抱。



  一起坐着电梯上楼的时候两个女人开始闲聊,那个女人问自己这几天去哪里了,不好意思说自己和丈夫闹别扭带着孩子回娘家,毛薇薇只是红着脸,说自己妈妈想见孩子,所以带大乖和二乖回家住两天。



  女人接下来看似轻松的一句话让毛薇薇楞住了,她说:「为什么只带大乖和二乖呢?找你老公,一起把三个孩子都带去多好,这几天啊,你家小乖每天晚上不停哭。」

  女人原意是套话来着,这几天,每天晚上都被孩子的哭闹声吵得不得安静,一问才被陆祥来告知,老婆生气回娘家了,只带了两个孩子,剩下小乖想妈妈。

  陆祥来的话让左邻右舍的妈妈们母性大发,今天总算见到了传闻中弃子回娘家的女人,女人故意这么说,想要给她个软钉子。

  毛薇薇的表情却变得异常可怕,「你说什么?」

  中年女人往后退了退,想了半天,自己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啊?

  「你再说一遍!」  

  毛薇薇的语气让女人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明白毛薇薇不是要找茬,而是真的想要让自己重复一遍刚才的话,于是女人回想着,「我说你把三个孩子都带去多好……这几天,你家小乖想你,每天哭……」



  毛薇薇的脸彻底白了。

  几乎是用夺的,等到电梯门开的时刻,毛薇薇从女人那边夺过孩子,走向了自己家门口。

  前面抱着二乖,身后背着大乖,毛薇薇腾出右手开门,刻意将开门的声音降到最小,毛薇薇蹑手蹑足进得门去。丈夫外出穿的鞋和外套走在,丈夫目前在家……

  心里想着,毛薇薇悄悄接近儿童房,将房门推开一个小缝……

  他看到了丈夫的身影,丈夫盘腿坐在地上,笑着,「小乖,乖,到爸爸这里来。哎哟!小乖倒了!不哭不哭啊,爸爸给吹一吹就好了!小乖……」

  毛薇薇看着丈夫,然后将门打开一点,看向丈夫说话的前方……

  空荡荡的儿童室…………看着对空气说话的丈夫,毛薇薇的心彻底凉了。

  陆祥来疯了。

  「你说祥来他疯了?」看着自己对面比起上次见面憔悴不是一点半点的女人,成瑞心里大惊,「妳在开玩笑么?」

  这是一般人的想法,可是毛薇薇却苦笑出声,「你看我像开玩笑么?」说着,毛薇薇哭了起来,旁边两个儿子感受到母亲的难过,也哭了起来。

  成瑞示意一旁的博筱雪和心诺帮忙哄下孩子─经过前阵子的住院时光,毛薇薇和这两人也成了关系不错的朋友。

  看到原本活泼、开朗、幸福的女人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三人都暗自惊心。

  博筱雪给她倒了一杯茶。

  「别着急,就是祥来觉得自己有三个孩子是吧?这种现象不是没有过,很多失去孩子的母亲悲伤到极点都可能出现这种情况,不过出现在父亲身上就比较少了,不过也不算什么希罕事啊。」博筱雪尽量想让她把事情往好处想,然而……



  「我觉得……再这样下去……我也要疯了……」一句话,三人心里又是一颤。

  「你这话怎么讲?」声音带着颤抖,成瑞忽然开口。本能地知道,女人接下来要说的话很可能会碰触到自己的恐惧……  

  果然─

  「我觉得……我似乎也看到那个孩子了……」

  一时间,中午的会客室安安静静。

  喝了一口茶,毛薇薇带着哭音,「那个晚上……我回家的晚上,我忽然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哭声?很正常啊,大乖和二乖晚上饿了或者屁股湿了,自然会哭啊。」不解地,博筱雪问。

  毛薇薇的表情忽然带上了一丝恐慌,「不会的!你还没有孩子所以不知道,任何一个母亲都不会认错自己孩子的哭声,所以我一下子就知道了那个哭声不是我的大乖的,更不是二乖的,是别人。



  「可是那个声音那么接近,绝对不是邻居家发出来的……」

  夜里孩子的哭声……一下子,成瑞和心诺一下子想起了死去的许遥,对两人说过的事情。

  「每个晚上……每个晚上都有小孩子的哭声!我受不了了!」

  那时候许遥惊恐的表情仿佛犹在眼前,两人不约而同地咽了一口口水。

  毛薇薇却像又回到了那个夜晚一样,神情幽远,带着深深的恐惧。

  「祥来他一下子就跳起来了,嘴里喊着『小乖小乖』什么的,我忽然想起来他曾经对我说过的……『小乖的声音比较尖细』。

  「那时候我忽然意识到,那个声音……似乎和我丈夫形容的一样,尖细……我当时就楞住了,祥来却是慌张地准备下床,可是那个时候我忽然看到门开了……

  「我正诧异,却听到祥来说,『小乖,你真厉害!都能自己走到这里了啊!』祥来他抱起了一个什么东西的样子,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真的觉得恐惧。

  「那种熟稔,是每天进行才能做到的熟稔,我当时迷迷糊糊的,可是却再也睡不着,好容易睡下,却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抓我的胸部,我开始以为是祥来,可是……尺寸!尺寸不对!那分明是小孩子的手!冰凉的小孩子的手!



  「我看着我面前的被子不断地隆起,然后慢慢地……我看到了里面一张小孩子的脸。

  「他叫我『妈妈』。」

  说到此,众人都沉默了。

  看着仿佛想要说什么的博筱雪,毛薇薇惨笑了,「你想安慰我是做梦么?我也想啊……可是,那天以后……我真的看到了,我看到那个叫『小乖』的孩子,穿着祥来买给他的衣服,喝着祥来买给他的草莓奶粉,和祥来一起玩耍……

  「也怪了……为什么我那时候才注意到呢?家里明明就是有三个孩子的,家里明明消耗的是三个孩子的奶粉,三个孩子的纸尿布,甚至连衣服都是一次坏三件……连我都开始以为我生的是三个孩子了……



  「可是,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不是的,大乖和二乖原来经常会无故哭闹,后来我发现了……只要是那个孩子一接近他们就会哭,他们早就发现了……

  「那个孩子长得很快,比大乖和二乖快很多,现在已经会走路了,还会跑……祥来完全没有觉得那有多么不正常,在他看来,那个东西才是正常。祥来开始上班,白天他不在的时候……唔……我怕得要死!



  「你们觉得我也疯了吧?没错……事实上……我也这么觉得了……我快疯了……」

  看着毛薇薇哭着哭着忽然笑起来的脸,博筱雪忽然觉得身上一阵寒,站起来拉住毛薇薇的手。

  「你同时带两个孩子太累啦,来,跟我到隔壁,我给你找个能人按摩一下……」

  「不,不用了,我要准备回去了,祥来要下班了,我要回去准备午餐。对了,卫生间在哪里?我补个妆。」毛薇薇好像恢复了正常,在博筱雪的带领下进到了旁边医生专用的洗手间。



  博筱雪觉得自己也有必要冷静一下,于是简单地洗了洗脸,抬起头的时候被毛薇薇吓了一跳:透过镜子,毛薇薇正看着自己。

  毛薇薇点了一根烟,那种味道……

  博筱雪忽然感到一阵呕意,急忙奔向身后的厕所。

  只是干呕,可是却很难受,半晌博筱雪感到有人正在温柔地为自己拍着背,说着「谢谢」回过头的时候,才发现安抚自己的是毛薇薇,她把烟熄了。

  博筱雪只能重新清洗一下,洗脸的过程中感到一直有视线在看着自己,犹豫了半天转身的时候,才发现果然是毛薇薇,她一直盯着自己─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目光。

  「那个……怎么了么?」博筱雪尽量问得小心翼翼。

  「你……怀孕了吧?」毛薇薇一开口就是如此劲爆的话。

  「不……哪有………」博筱雪慌忙摆着手表示否决,然而……  

  「不用瞒了,我是生过孩子的女人,你这分明是害喜。多久了?」

  「……可能是五个月。」

  「不会吧?一点都看不出来!」盯着博筱雪的肚子,毛薇薇大叫,不过很快被博筱雪捂住了嘴。  「那个……请不要让别人听到……」

  「……你打算生下来?」

  「……嗯,本来还在犹豫的,毕竟……我的工作刚刚上了轨道,我一直在工作和孩子之间犹豫……不过犹豫着,孩子就五个月了,没有办法打掉了……」

  「也是,五个月了,孩子基本上成形了。」看着博筱雪,毛薇薇忽然叹了口气,「你还真辛苦,不打算结婚么?」

  博筱雪没说话,就在毛薇薇下次开口前,博筱雪小声道:「孩子的父亲是许遥。」

  一下子,毛薇薇明白了博筱雪的苦处。

  「我们之前一直有交往,后来吵架了,孩子就是那时候发现有的,我又怎么好意思回去……何况后来……」

  许遥死了。

  毛薇薇静静听着,最后看了一眼博筱雪的肚子,「我要是你,死也会打掉这个孩子。放心,我不会和别人说的。」说完这句话,毛薇薇便自行出去。

  博筱雪再次见到毛薇薇是在三天后。

  犹豫着,博筱雪约同心诺、成瑞,三人一同前往陆家。

  听说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看着自己的朋友对着空气说着话,还问自己「小乖可不可爱」,那种语气动作……让人觉得那看不见的空气真是一个小孩。

  毛薇薇已经没了前几天的激动,只是麻木地坐在一旁,听到丈夫要自己抱小乖也不拒绝,只是不声不响抱住一团空气……

  那种感觉……三人彻底明白了三天前毛薇薇向自己诉说的恐惧。

  「成瑞,你看小乖很喜欢你呢!」听着陆祥来意图不明的话,成瑞不禁楞住了。

  下一秒,却听陆祥来笑道:「小乖第一次往生人身上爬呢……」  

  后面的话成瑞什么也没听到,他只知道,在听到陆祥来刚才那句话之后,自己觉得浑身发毛的感觉,不是错觉。

  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膝盖,成瑞的眼睛瞪着,仿佛那里真的有一个孩子。

  成瑞匆忙站起来,「时候不早了,我下午还有点事。先告辞了……」

  不等他邀约,旁边的博韩两人也随即站起身。

  「也对,我们也就此告辞。」

  「啊?等一下,成瑞你上次不是说要看我拍的东西么?我给你准备好了……」

  看着陆祥来从旁边提起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纸袋,成瑞无奈只能收下。陆祥来和毛薇薇于是一人抱了一个孩子,准备送客。

  电梯下去的似乎特别慢,成瑞看着对面的心诺和博筱雪,看着两人紧张的神色,知道他们也和自己一样,觉出不对劲的地方来了,陆氏夫妇却宛如没看到,陆祥来笑嘻嘻地看着自己,毛薇薇则是一脸漠然。



  门外虽然是白天,可是,成瑞却有种刚从冰窖里逃出来一样的寒冷。

  坐上自己的车子,几乎是博韩二人刚刚关门,成瑞便迫不及待地发动车子,然而……

  车窗被敲了两下。成瑞紧张地向外看去,才发现是陆祥来。

  「你……你有什么事么?」

  成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一样,可是,掌心的冷汗骗不了自己。

  陆祥来笑了,打开车门做了一个「抱」的动作,「你把小乖抱走了……」

  冷汗从成瑞的额头留下来,陆祥来微微一笑,仿佛抱着什么似地,离开车子慢慢向公寓走去。

  车里的三个人盯着这样的陆祥来,手心都是冷汗。

  成瑞盯着陆祥来的背影,忽然瞪大了眼睛……

  孩子!

  透过陆祥来的肩膀,成瑞真的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脑袋!

  吞了口口水,成瑞大口的呼吸,心脏在怦怦地跳动着,几乎脱出胸腔般地鼓动……

  「学长……你……你怎么了?」车后传来韩心诺忧心的询问。

  「没、没事。」嘴里说着,用力握住方向盘,成瑞离开了这座带给他无限恐惧的公寓。   

  那个孩子……不是人。

  那东西不是我的孩子。

  「它」现在迷惑了自己的丈夫,迷惑了自己的邻居,现在想要来迷惑自己了。

  「它」会把我杀掉,然后杀掉我宝贝的亲生孩子!我真正的孩子。

  毛薇薇的视线挪向窗边,金色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均匀地撒下来,三个孩子正坐在阳光中间,时不时发出「咯咯」笑声的他们,看起来就像是天使。

  盯着中间的孩子,毛薇薇咬住嘴唇。

  那就是「它」了……

  自己只生了两个孩子,「它」是那多出来的第三个。

  既然是多出来的一个,那么……我就让「它」消失好了。

  「它」是从我的肚子里出来的,那么……我再把「它」塞回肚子里就好了……

  盯着窗边,毛薇薇温柔地笑了。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5 13:31

第六章  胎  

  毛薇薇走到窗前,微笑着对中间的孩子笑了。

  小小的孩子看到她,送给妈妈一朵「无齿」的笑容的同时,向妈妈伸出两只胖胖的小胳膊,毛薇薇轻柔地将孩子抱起,然后……

  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肉切成片,骨头熬成汤,不加任何调料,就要这样的原味。

  肚子吃得饱饱的,时间还很充裕,顺手烧了几味老公爱吃的菜肴,毛薇薇坐在餐桌前,微笑着,哼着歌。

  中午十二点二十五的时候,陆祥来回来了,看着满桌的菜肴觉得有点奇怪,薇薇平时可没有这么勤快,虽然烧得一手好菜,可是因为讨厌油烟味,薇薇很少亲自下厨。

  「今天吹的是什么风啊?薇薇居然做了这么多好菜呢。」摘下遮阳帽,陆祥来亲了两个宝贝各自一口,随即坐在了薇薇为自己拉开椅子的桌前。

  毕竟,离上次这样享受老婆如此的优待还是结婚前的事情,不知道今天有什么好事,陆祥来有点受宠若惊。

  「人家原来做菜就很好吃啊,来,老公你尝尝,这个汤好不好喝啊?」娇笑着,毛薇薇拿起汤匙轻轻撇了一点汤,轻轻吹了吹,送到陆祥来口前。

  虽然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陆祥来乐得享受老婆的温柔可爱。轻轻吞下毛薇薇汤匙内的汤,故意带了点猴急的吸声,陆祥来算是相当捧场。

  「好喝,我的薇薇做的么,自然是好汤。奇怪哪,我喝不出来,这是什么煲的?尝不出来……」嘴上说着,陆祥来又喝了几口汤。

  毛薇薇满意地笑了。

  「这是小乖汤,拿小乖煲的。」

  「啊?」手上的汤匙一下子落地,陆祥来诧异地看着自己的老婆。

  「那个东西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本来不该有的,我只不过把它又塞进肚子里了而已。我只生了两个儿子,没有第三个。」

  咯咯笑着,毛薇薇摸着自己的肚子。陆祥来看着这样的毛薇薇,心里说不出的怪异。

  半晌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陆祥来抱起原本在窗边自行玩耍的兄弟俩,也笑了,「你在说什么啊,薇薇你本来就是只生了两个儿子。你看,大乖和小乖,我们的儿子多可爱啊!」



  逗着怀里的孩子,陆祥来对着妻子笑了。

  两个孩子似乎是感受到父亲的开心,也「咯咯」笑了。毛薇薇却忽然瞪大了眼,听着左边明显较右边尖细的小声,毛薇薇不敢相信地看着那边的孩童……

  「怎么……可能……」

  仿佛验证自己心里恐怖的猜想似地,毛薇薇似乎看到了右边的婴孩对着自己,露出了一抹不属于孩童的笑……

  「我觉得薇薇似乎有点问题。」同样一个房间,同样是午间的休息室,同样是成瑞坐在中间,博筱雪和韩心诺站在旁边。

  不同的是,只有成瑞对面的人不再是上一次的毛薇薇,这一次来找三人谈心的,变成了毛薇薇的丈夫─陆祥来。

  「我回家的时候还没有觉得异常,不……有异常,难得进厨房的薇薇那天烧了很多菜,我一回来还让我先喝汤,可是等我喝下去之后,她才告诉我说,我喝的汤是拿我儿子煮的。」

  「什么?!」陆祥来的话明显让众人吓了一跳。

  「别这样看着我,要知道我当时的惊吓比你们还要深呢!」耸耸肩,看着窗边的两个儿子,陆祥来叹了口气。

  「你累了一上午回到家,难得做饭的老婆好汤好菜好伺候,还没多体验一会儿受宠若惊的感觉,你老婆忽然告诉你,你刚才喝的汤是你儿子煮的,你会是什么感觉?

  「我当时傻眼了,不过忽然想起大乖和小乖我刚才还亲了呢,这才放心。我以为薇薇好了……」

  「好了?」对于陆祥来显然的话中有话无法理解,韩心诺不解地问。

  「嗯,当时……心诺你查出来薇薇怀的其实是三胞胎,而非原本检测出来的双胞胎的吧?」

  「嗯。」心诺点点头。

  「没错,就是这次的检测让薇薇坚定了自己怀的是三胞胎,她对我说她前阵子做了一个梦,梦到黑夜里,她忽然醒过来,看到一个小孩子就那么站在她床前,见她醒过来便跳进了她肚子里。



  「那时候检测结果告诉我们她怀的是双胞胎,可是她自从做了那个梦之后,就忽然觉得自己怀的是三胞胎,心诺你那次鉴定算是让她彻底开心了。」

  陆祥来说得轻松,可是听到这种诡异的事情,另外三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均觉得这种天方夜谭的事情只能用诡异形容。

  「结果生下来的只是双胞胎对吧?我虽然觉得遗憾,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那个梦……你们也觉得诡异吧?」说到这里,陆祥来露出一抹苦笑,众人了然地点头。「可是,薇薇没能接受这个事实:她坚持认为她生的是三胞胎。」



  「什么?!」太过相似的描述对象却是夫妻双方,三人再次瞠目结舌。

  成瑞吞了口口水,觉得自己有种忽然变成心理医生的感觉,点点头,他示意陆祥来继续说下去。

  「她认为我们不光有大乖和小乖,我们还有第三个孩子─二乖。」

  听到这里三人又是心中一动,不过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听陆祥来继续把话说下去。

  「我一开始以为她是太过悲伤自己失去的那个孩子,本来想顺着她,过一段时间她走出来了,事情可能就好了,我买了三胞胎的推车,买了『二乖』用的东西,她偏心那个不存在的孩子,我就只能多多看着点被妈妈冷落的小乖,本来以为这样就算了,可是……

  「事情越演越烈,薇薇的性格也越来越古怪了,我知道她来这里找过你们是吧?她的妄想症越来越严重,严重到一度我想将她送医的地步。可是昨天,她对我说杀掉了一个孩子的时候,我心里忽然有点高兴。



  「我以为她所谓的『杀』指的,是将心中由于妄想产生的,原本不存在的『二乖』消灭掉了。她的妄想消失了,我当时想到这里的时候真的很高兴,然而……

  「我把大乖和小乖抱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却尖叫了起来,还要……」

  说到这里,陆祥来刻意压低了声音,「她想要摔死小乖。

  「你们知道就行了,我无意让外面的警官知道,她下午歇斯底里了半天,还自己报警投案说是杀了自己的儿子,她端着那锅汤,说那是她杀死的孩子做成的汤,可是员警的检验结果却是,那碗汤只是鸡汤。」



  陆祥来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说的都是真的,三人也都知道,今天下午陆祥来是坐着警车过来的,医院里赫然变得流言满天,毕竟这里前几天刚刚由于院长公子的自杀,而引来员警大驾光临过。

  员警到现在还在带毛薇薇做精神鉴定,顺便对她前阵子在本医院的生产状况做一个了解。

  产妇档案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毛薇薇在八月十二日下午十六点十分,顺产下一对孪生兄弟。

  铁一样的事实,令小心行事的员警打消了她电话里声称自己杀害自己儿子的怀疑─本来么,她本来就生了两个孩子,现在仍然是两个孩子,哪来的第三个孩子让她煲汤喝?除非第三个孩子是鬼么?!



  是以现在毛薇薇由两名女员警陪同,正在做精神上的鉴定,如果鉴定结果出来,该人确实有精神上的问题,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员警而是心理医生的。

  心诺再次见到了金梓先生,看到他的时候,他正从医院的档案室出来。

  接过手下女员警送来的鉴定结果,金梓同情地看了和心诺一同出来的年轻男人一眼。

  「带她好好疗养吧,你太太确实有相当严重的……心理问题。」

  出于礼貌,金梓换了比较委婉的说法,可是大家都听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毛薇薇确实……

  「母亲对于失去孩子这种事总是非常在意的,在意到我们男人无法想象的地步。」和心诺一同出去,金梓忽然开口,「孩子和母亲也一样,母亲是孩子的第一个交流对象,他知道母亲的一切。」



  面对金梓先生的感慨,韩心诺笑了,「这是抒发?」

  金梓先生也笑了,「这是经验,别忘了我可是一名父亲,父亲也是很坚强的。不早了,我要去接儿子了。」  

  挥挥手,金梓先生高大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心诺眼中。

  父亲对于孩子会有怎样的心情,心诺暂且无法想象,可是母亲对于孩子的感情……心诺现在有些了解了。

  博筱雪拿着便当,走在位于三楼的特别病房的走廊上。

  毛薇薇现在被安置在这里,本来自己在的医院不是专门治疗这方面疾病的医院,可是按照毛薇薇公公的意思,似乎认为儿媳若被安排进入专门医院,让陆家在面子上不好看,所以一个电话,毛薇薇等于被软禁在这里了。



  被陆祥来苦苦哀求加上恳切的拜托,全白的病房,四周皆是软垫,没有任何棱角和利器,自然也没有什么娱乐。

  毛薇薇从下午鉴定完,就被安放在这里了。

  眼神呆滞,和前几天来这里诉说自己心事的女人比起来,现在的毛薇薇就像换了个人似地,现在的毛薇薇木然、没有活气。

  记得生产以前的毛薇薇是个爱笑爱闹的小女人,怎么如今变成这样了呢?

  博筱雪听说过很多女人有产前忧郁症,可是产后变成这个样子的……还真不多见。

  看着坐在床上嘴里不知道喃喃什么的毛薇薇,博筱雪将便当打开,只是青菜和一些浓粥。

  为了不对毛薇薇的记忆做任何刺激,博筱雪特意避开了煲汤这项选择。

  「来,多少吃点东西。」博筱雪对床上的女人温言道。

  半晌没有回应,博筱雪抬起头去,才发现毛薇薇正在用力看着自己。那种目光……已经不能说是看……是瞪!

  毛薇薇正在用力瞪着自己!那样的目光让博筱雪心中一颤。

  「怎、怎么了么?」

  「你也认为我疯了是不是?」毛薇薇忽然开口。

  「啊?怎么会!当然不是的……」被毛薇薇看穿心意,博筱雪有些手忙脚乱。

  「你撒谎!你脸上写得清清楚楚!你当我是神经病!」

  毛薇薇的指责让博筱雪慌乱,借着布菜的动作,博筱雪强制让自己的心神镇定,「不……你误会了……」

  「……算了,也难怪你们这样认为,连我自己都快要相信自己确实是疯了。」重新将背靠上墙,毛薇薇喃喃道。声音虽轻,可是足够博筱雪听到。  

  「我明明记得自己把那个东西摔死了,可是回头看……却发现那个东西竟然还在,我的二乖呢?我的亲儿子呢?那个时候我真的以为自己疯了……」不管博筱雪有没有听着,毛薇薇径自说着,她忽然向博筱雪问了一个问题,「给我接生的人……有你吧?」



  博筱雪轻轻点了点头。

  「那么说你都看到了,你告诉我,我当时生了几个孩子呢?」

  「……是二个。」

  「那做超音波时看到的第三个呢?」

  「那个……」说到这里的时候,博筱雪忽然犹豫了,她想起来了,虽然几乎把它当作手术中偶然会碰到的特异现象,假装忘记了,可是毛薇薇问道当时的情况的时候,那个回忆却无比清晰地重新浮上心头。



  第三个孩子……确实是……

  「也生下来了……可是……」

  成瑞血淋淋的手再度出现在眼前,看到那东西的时候,成瑞那种古怪的表情也顺势浮现。那种情况果然是诡异的吧?怎么大家都不提起呢?因为太诡异才刻意不提起吧……

  「可是什么?」

  如果当时发生这种诡异事件的源头正在逼问你的话……要说么?

  「可是生下来的是死胎,而且……那个孩子身上没有脐带!」博筱雪选择把那天的事情说了出来。

  心里舒服多了……果然,那天的事情即使自己刻意遗忘,可是,心里某处还在哽咽着自己,自己这些天仿佛卡了鱼刺一般的异物感,想必一部分就来源于此吧?

  「没有……脐带?」被镇住的却是原本咄咄逼人的发问者毛薇薇!

  毛薇薇呆呆地重复着博筱雪告诉她的话,一脸震惊。

  「这么说……我那个晚上做的那个梦果然是真的……那个孩子果然古怪……」抱着胳膊,即使是不凉的夏夜,毛薇薇还是感到有细小的鸡皮疙瘩从自己的胳膊上冒出来。

  毛薇薇焦躁地站起来,在屋内来回踱步。  

  博筱雪被女人晃来晃去的身影搞得有些眼花,那种想吐的感觉又来了,忍不住生理本能的反映,博筱雪奔入特别病房特设的单独厕所内,抱着马桶吐了起来。

  还是干呕。

  按照一般的惯例,五个月的时候应该已经不会有人有孕吐反应了,可是,自己却是一天比一天严重。

  咳嗽着站起来,回身的时候却被身后的人影吓了一跳,是毛薇薇,不知什么时候她又出现在自己身后了。

  「怀孕……对了……你怀孕了……」毛薇薇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微妙,仿佛瞪着心里那只鬼一样。  博筱雪下意识地抱住了自己的肚子,然而,仿佛验证了博筱雪的恐慌似地,毛薇薇再度瞪向博筱雪的时候目光忽然变得凶狠。



  「我知道了……『它』在你这里……『它』怕了我啦,就跑到你肚子里了……你放开手,我要把『它』抓出来……」

  毛薇薇的话说得温柔,可是内容恐怖得可怕!博筱雪惊恐地发觉到毛薇薇视线的方向不偏不倚,正是自己……的肚子!

  「不!」

  博筱雪下意识地撞开挡在门口试图抓住自己的毛薇薇,奋力向外跑去!

  「你不要跑,我是帮你啊……否则你会变得和我一样的……你不要逃走呀!」

  听着毛薇薇一如往常平静的声音,博筱雪惊恐地发现:毛薇薇的动作竟是丝毫不比自己慢些。

  博筱雪抢先一步冲到了门外,用力将门反锁,然后气喘吁吁地,透过这里特设的观察窗看向屋内的毛薇薇。

  毛薇薇的脸忽然撞在玻璃上,虽然明白这种玻璃她不可能撞碎,然而博筱雪还是吓了一跳。

  踉跄地,博筱雪往后退了几步,看着扑打在门上的毛薇薇,博筱雪有些害怕,她呼叫了主楼的医师。

  「毛薇薇的情况不太对劲,请尽快过来一下……」

  答应了对方自己在他来之前暂时守在这里,博筱雪只能继续站在门外,看着完全失控的毛薇薇拼命撞着门。

  这……真的只是疯狂么?她到底明白了什么?她真的看到了什么么?

  毛薇薇的动作让博筱雪心存余悸的同时,开始了对另外一些事情产生了怀疑。

  忽然……她被毛薇薇下一个动作吸引住了:毛薇薇笑了。

  毛薇薇向后站了站,似乎在对自己说什么,然后,博筱雪看着毛薇薇将手伸向了自己看不到的,她的下身……  

  不……

  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博筱雪脑海里,她想要去开门,可是身子却动不了,她只能看着门内的毛薇薇对自己笑着,那种凄厉的笑,然后……

  博筱雪看着红色的液体从门缝下面钻出来,从毛薇薇所在的屋内,流到自己所在的走廊里……

  博筱雪晕了过去,她最后看到的,就是毛薇薇那种疯狂到极点之后,那宛如解脱的笑。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5 13:31

第七章  养尸术  

  「她的下身……她从自己身体内拖出了一条脐带……」

  博筱雪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不算陌生的地方,

  「这是……」博筱雪皱着眉,慢慢坐了起来,下意识地她摸住了自己的肚子。

  「是许遥学长的家。」

  旁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博筱雪抬起头,发现对方原来是心诺,刚刚觉得口渴,旁边立刻送上了一杯温水。博筱雪记得,

  递给自己水杯的人是心诺那个不同姓氏的哥哥,似乎姓段……

  「你晕过去了,然后院长说叫我送你回家,可是没能找到你的家门钥匙,我只能把你先带到这里。」抓抓头,韩心诺解释道。

  抱着水杯沉吟了片刻,博筱雪的声音从垂在前方浓密的刘海下钻出来,「毛薇薇呢?」

  「……」

  没有回答,心中「咯@」一声,博筱雪知道最坏的预想实现了,「她死了。」

  博筱雪用的是肯定句,然后她听见心诺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太过离奇的自杀方法,心诺不知道如何形容才好,只是后来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地,补了一句,「她的下身……她从自己身体内拖出了一条脐带……」

  不用亲自临场,那个场面只要自己心里想象都会觉得想吐,博筱雪发现自己再度干呕起来。

  从卫生间出来,看到心诺异样的目光,博筱雪轻轻点了点头。「我怀孕了。」

  韩心诺看着女人,叹了口气,不再追问女人什么,韩心诺安排她到主卧室睡觉,岂料女人坚决反对。

  忽然想起了什么,心诺这才看了哥哥一眼,跑到段林他们暂居的客房叫出沐紫,然后把女人安置进去。

  现在就剩下三个男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打开电视机,让音响维持在一个既不会太吵,又不会让屋子里太过安静的范围,心诺开口,「学姐的交往对象是许遥学长,很低调的交往,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连院长也不知道。我看……」



  静静看了一眼博筱雪所在的房间,想起她拒绝去主卧的举动,韩心诺叹了口气,「我看那孩子八成是许遥学长的。」

  一个女人,未婚怀上了孩子,可是孩子的爸爸在前阵子自杀了……还真是……

  段林同情地看了一眼女人所在的房间,沐紫的表情却很奇特,看着电视,对刚才心诺所说的话可谓是充耳不闻。

  「这段日子实在发生了很多事,哥哥,你愿意听我说说么?」终于忍不住了,心诺求助地看向段林。其实也不是指望帮助,只是这段时间遇上太多无法理解的事情,谁都好,心诺想说出来。



  段林点了点头,「说吧,既然来了,你就告诉我吧。」

  仿佛被哥哥这句话鼓舞,心诺终于开口,「一开始只是哭声。在自家浴室内发现死去的婴儿之后,学长说他一直听到孩子的哭声。

  「学长一开始怀疑是邻居家的声音,可是询问过周围,邻居家没有孩子哭闹,除了学长,没有一个人听到孩子哭声,哭声似乎只有学长房内能听到,很奇怪不是?

  「学长开始失眠,开始每天担惊受怕,害怕每个晚上都能听到的哭声。

  「学长终于确定了,哭声是从自己家发出来的,从自己这间房子发出来的……

  「如果只是哭声可能还好,学长接下来觉得有人在从外面瞪着自己,他……似乎也真的看到了什么,然后他便不出门,最终晕倒在这里。

  「学长是很爱面子的人,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不会求助的,那天我打电话的时候,他忽然要我过来和他住,我吓了一跳,而后学长就忽然晕倒了,上面那些事情我还是在送学长去医院的路上慢慢整理出来的。不过……



  「我也听到那个哭声了,说不上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好像四面八方都有,可是确实就在这个房子里,哥,你不知道,我也怕了!那种感觉……」

  说着,韩心诺抱紧了自己的头,脸色惊惶,完全失了平时意气风发的样子。

  「我拜托管理员查了,周围没有一家有新生儿的,那哭声……简直像是平地来的,就在我们这间房子里,真的……太诡异了。

  「我也快受不了了,我不想变成学长那个样子,可是又不敢抛下这样的学长,然后……我只能找你了。」

  有了开头就好说,心诺慢慢地将自己所有遇上能理解不能理解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末了,他问出了自己心里埋了很久的问题,「哥哥,你真的能看到那些东西么?你说世上真的有鬼么?」

  到了最后,心诺一脸期望地看着哥哥,似乎期望哥哥给自己一个回答,然而似乎又希望哥哥给自己否定的回答。

  段林的嘴张了张,最终段林选择摇了摇头。

  「鬼……是有的。不是单纯作为死者,而是作为一种生存方式……我想,确实是有鬼的。」

  闻言,心诺呆住了,表情是恐惧,然而又有解脱。

  「有么?也好……」

  也对,如果前面那些事情可以用鬼的存在来解释,那么,自己熟悉的那些人疯狂的举动,似乎可以看成并非他们本意的无意识行为,自己也会觉得好受许多。

  「我倒觉得,这件事不是只有鬼这么简单。」

  陌生的声音让心诺呆了呆,半晌顺着哥哥的视线望过去,才发现发声的人是自从来到这里以后就很少说话的沐紫。

  「你刚才说的那些话串联起来,与其说是撞鬼,不如说是一种诅咒。」

  「啊?什么意思?」段林率先反应过来,相处时间不算短了,段林基本上已经适应了对方这种即兴式的「好心」。

  「你们听说过收养死尸么?」沐紫接下来的话再度超出了兄弟俩的意识范畴。

  看到两人脸上俱是一副不解的表情,丝毫不以为意,沐紫继续,「东南亚很流行的,算是养鬼术中最厉害的一种,第一次听说这里曾发现过童尸的时候,我就忽然想到这个了。对了,段家小弟,你知道被你学长发现的孩童大概多大么?」



  「听说……是并未出生的婴儿……」想到这里,心诺忽然一哆嗦。

  「所谓养尸,首先要找到合适的尸体,未经过尘世污染的胎儿能力是最强的,所以最好的领养对象,是胎死腹中的婴尸,将那东西从母体里取出,然后经过药水浸泡、法事和念咒,一段时日后就会干缩成有如手掌一样大小的东西,那个就是可以被供养的尸体了。



  「这样还不算完,养尸者要用自己的血喂食尸体,养尸的力量很大,最重要的功能就是保佑和诅咒,保佑养尸者的顺利平安,诅咒养尸者的仇人,厉害的话……可以将那些人咒死。」

  沐紫说得轻巧,可是听话的人却兀自心惊胆战。

  「这么说……这是养尸造成的诅咒?」段林抬头看向沐紫。

  「不一定,不过总是见到小孩……倒是像书里面说的养童尸的迹象。」

  「什么?不确定么?」心诺顿时如获大赦一般,松了口气。「有点不敢相信呢……」

  沐紫却看着浴室的方向,若有所思。

  「似乎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呢……」没有理会弟弟,段林却仿佛明白了什么。

  那么复杂的方法,被扔弃到排水道里面的婴儿显然无法接受,这么说这只是一个契机,许遥那个时候还只是单纯的恐惧导致的紧张,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恐惧所能产生的了吧?



  那些事情……脐带……究竟传达了什么样的资讯呢?

  看着开始新的忧虑的弟弟,段林道:「总之,还是有了一线希望。」

  「哎?」完全不理解哥哥语气里忽然出现的轻松,心诺不解地皱眉。

  看着自己的掌心,段林淡淡说:「毕竟……比起做事没有章法可寻的鬼,如果事情的原因落在人的身上,那么,一切都好说了。

  「我们可能不知道鬼做一件事的理由,可是如果是人的……我们还有希望查出来,然后……」

  段林给了弟弟一抹安抚的笑容。

  首先是关联,找出出现事故的人之间的关联。

  似乎很明显:许遥、成瑞、陆祥来、毛薇薇以及……博筱雪也算一个吧?

  许遥、成瑞和陆祥来是大学同学,毛薇薇是陆祥来的妻子,而博筱雪是许遥低一届的学妹外加不公开的恋人,现在还怀着许遥的孩子。

  说到孩子,这应该是这场事件中,另外一个异常引人注目的地方。

  许遥一开始发现了婴尸、听到了哭声,到成瑞在许遥自杀时据说看到的小孩的脚;从成瑞为陆氏夫妇接生,到陆氏夫妻的失常直至毛薇薇的自杀;从那多出来的孩子到消失了的脐带……

  这件事……是童尸的诅咒造成的么?

  不知道为什么,如果把这些事情想象成养尸人对这几人的憎恶所导致的话,段林可以感到那个人对于孩子……又或许是对于生命的某种执着。

  脐带……是象征着生命么?或者是象征母亲与孩子的联系?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恨着那几个人的呢?

  「学长……你和陆祥来学长还有许遥学长,是大学的同窗好友是吧?」第二天,心诺径自向成瑞询问。

  「没错。」看着手上病人的资料,成瑞淡淡问。

  「那你们……有没有共同被人怨恨啊?」实在想不出来如何调查,心诺选择了最直接的方法,向本人询问。

  「你……怎么会这么问?」成瑞的目光暂态变得凌厉,直直向身后的后辈射去。

  耸耸肩,心诺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实际上,关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我昨天和哥哥说了,实际上……我哥哥有点这方面的感应,他的朋友似乎也是,昨天他朋友说,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说不定是诅咒。」

  身子颤了一颤,成瑞努力克制住想要持续战栗的身体,尽量让嗓音听起来平稳,「那是什么意思?」

  「那个人说是养尸。利用领养的婴童尸体来达成自己诅咒仇家的目的,那种凌厉的效果和养尸很像哩。

  「听起来有点变态是吧?我也是昨天第一次听说的,不过昨天我在网路上查了一下,没有想到居然是真的。」

  心诺抓着头,抬头看向对面的成瑞,才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经开始继续工作,自己的话不知他听进去没有。

  「那个……学长……」

  「不要说了!心诺,你要我相信这段时间的事情是什么灵童作怪?太荒谬了吧?我们是医生,我们用科学的方法治愈病人,如果真的有那么多怪力乱神的东西存在,大家都不要来医院,生病了在家里念佛不就好了?好了,你帮我把今天会议要用的资料准备一下!」

  嘴巴张了张,心诺还想说点什么,可是看到学长的样子明显不想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没办法,他只能点头退下。

  诅咒?开什么玩笑?!

  眼睛盯着手里的卷宗,可是心神却完全无法集中,成瑞发觉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着。

  与其说自己不相信,不如说自己不愿意相信。

  虽然这个年代的教育都是无神论教育,自己是不相信鬼神的,可是毕竟是东方,某些现象认识不了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想到祖宗传下来的那些神鬼思想。

  有鬼……这个念头不只一次出现在成瑞脑中。

  从那天许遥自杀的夜里,自己听到那个哭声开始,然后……

  毛薇薇自杀了,作为陆祥来的好友,自己昨天虽然难得不用值班,不过还是陪着他来了医院。

  检查尸体是法医的工作,看着病房内外尚未整理的血迹,成瑞不难想象毛薇薇死得有多么凄厉。幸好自己没有选择当法医,拖住一旁看到血迹就晕倒的陆祥来,成瑞忧心忡忡。

  很明显是自杀。

  死者亲手将自己下体刺破,失血过多身亡,这种死法原本就前所未闻,有够诡异,何况那条脐带?

  成瑞至此才说出了当时生产时候,毛薇薇死去的婴儿身上并没有脐带的事情。

  「我们当时认为是脐带在母体内脱落,可能萎缩了……」

  警方没有太刁难自己,因为死者是自杀这点没有人怀疑,何况死者当日下午才做的精神鉴定,她的精神原本就有问题。

  于是有人为这种死法做了一个合理而感人的推测:母亲太怀念自己的孩子,最终选择了这样死去。

  可是成瑞无法这样想,当时有一瞬间,看着雪白的病房以及雪白地板上刺眼的红,他想到了前阵子许遥死去的那个夜晚。

  也是一个晚上,也是在一间病房内,许遥疯狂地用针扎着自己,直到从楼上跳了下去。

  那双红色的脚……或许,昨天晕过去的博筱雪没有看到,在疯狂的毛薇薇面前有一个隐形的存在。  

  想到这里的时候,成瑞盯着那滩血迹,仿佛可以从上面看出一双脚来。

  今天心诺的话戳中了成瑞的软肋,心里早已经有了可是不敢正面的恐惧,被他干脆的说出来了。

  孩子……脐带……仇人?

  自己、许遥、陆祥来是大学同学这点没有错,毛薇薇虽然是陆祥来的妻子,但和自己与许遥却并没有什么关联,可是她昨天却离奇地自杀了。如果用诅咒来解释的话……她也是诅咒范围内的人。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5 13:31

博筱雪和这些似乎就更没有关系了,除了她是许遥前女友的事情。

  说是前女友,那是因为许遥生前最后一次见面,不经意地和自己提过一句他们已经分手。既然分手了,就更没有关系了。

  那么说,这场事件中和诅咒有关联的,就剩下自己和陆祥来了么?

  诅咒……也会降临到自己身上么?

  成瑞握紧了拳头。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5 13:32

第八章  红脚  

  最近真是颇常参加葬礼,许遥的葬礼刚刚结束一段时间,今天又轮到许遥好友的妻子的葬礼。

  这个人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段林原本没有必要去的,可是想到弟弟还要过去,想起上次许遥葬礼发生的事情,以及沐紫昨天说的那个什么养尸术,段林不放心,决定跟过去。沐紫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也跟着来了,不过他的跟来让段林反而放心。



  今天的葬礼并没有什么特别,陆祥来完全是甫丧妻悲痛到呆滞的样子,由他的父母带着站在亲属席任由来人默哀,一对双生子则是由陆家的亲戚抱着,完全不知道自己母亲死去的样子,两兄弟「咿咿呀呀」玩得很开心。



  他们不知道什么是死。不过还有比他们更可悲的,他们未曾谋面的兄弟,甚至不知道什么是生。  最后看了一眼灵堂,段林径直离开。

  今天有点阴天,但是正是因为阴天所以格外的凉爽,于是三个人决定走回去,走累了再搭公车回去。周围的人们过往如常,

  不知道走了多久,段林忽然听到了小孩子的声音。

  三人彼此看了一眼,风将孩子们的笑语传入三人的耳朵,段林这才发现孩子们唱的是一首古怪的儿歌:「下雨啦,下雨啦,人家打雨伞,我有大头。」

  段林听起来是这样,可是这个词……

  完全不能理解,不过那些小家伙却唱得很开心。顺着声音走过去,段林这才发现声源的地方原来是一家幼稚园,意外地在幼稚园门口发现了一辆警车,熟悉的牌照让段林开始搜索车子的主人……

  「金梓先生。」段林打着招呼。

  似乎对己方三人的突然出现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地,金梓回礼,「你们好,这是……」

  看着金梓目光瞧着己方三人身上的黑衣,段林知道他明白了。

  心照不宣,段林看着金梓道:「金梓先生今天也有来吧?我看到你的车子了。」

  「嗯。」

  看着默默答应的男人,心诺忽然笑了,「一开始啊,我觉得金梓先生是个不好惹的人,脾气一定又臭又硬,不过认识之后才发现,金梓先生真是个好人。」

  「哦?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你怎么知道?」金梓先生有趣地看着心诺。

  「比如参加葬礼这种事情啊,金梓先生和我学长他们都只有案件往来吧,不过你们却都来祭拜了。」

  「呵呵……就是因为这点么?」金梓笑了,「这点我想员警和医生很相同,医生审的是病情,我们审的是案情,医生医好病人会很高兴,如果那个人有个什么事情也可能会想要去看看,我们员警也是一样。



  「所以说……这和我是不是好人没有关系,不过你还真猜对了,我原来就是个脾气又臭又硬的不好惹的家伙呢,三天两头给警局惹事生非。

  「哦?看不出来呢,什么原因让金梓先生变成现在这样的?

  「呵呵,孩子啊,我有了孩子以后,就开始变得稳重了,毕竟已经是父亲了,凡事要多想想。」

  听着笑着说话的金梓,心诺发觉男人提到自己儿子的时候,表情总是比平时温和。父亲啊……离自己还是很遥远的事情。

  不过忽然想到金梓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幼稚园,韩心诺想到了一个可能。

  「啊!说到这儿……金梓先生你现在站的地方是幼稚园呢,呵呵,你这种长相的大叔站在这里,很容易让人误会哟!」

  「心诺!你说什么呢!这里明摆着是金梓先生儿子的幼稚园么!」生怕弟弟的无礼让金梓难堪,段林急忙打断弟弟,却在回头的时候发现弟弟满眼的戏谑,这才发现弟弟原来只是开玩笑,再回头看看金梓,他也笑着。



  「你们猜对了,这里正好是我儿子上课的地方,现在还没放学,我等他一会儿。」说着,金梓将视线再度投射到幼稚园里面正在游戏的小孩子们身上。

  「哦?哪一个是你儿子?」模仿金梓的样子,心诺也趴上幼稚园围栏的栏杆。

  里面有十来个孩子。

  「是最后面那个吧?」原本一声不吭的沐紫忽然开口。

  「嗯。」金梓点了点头。

  「哇,沐紫你真行啊,平时总是闷闷的,不过好像没有你猜不对的东西呢!」韩心诺拍着沐紫的肩膀。

  沐紫却只是暧昧地微笑,一边不引人注目地避开了韩心诺的手掌。

  段林站在一旁,看着沐紫所说的那个小孩,和别的小孩没有什么不同,就是个子矮一点。

  「挺活泼的,不过看起来不像金梓先生这么高大。」段林淡淡地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我小时候个子也不高,而且我老婆生他的时候难产,我老婆……」说到这里的时候,男人眼中一暗。「不在了。」

  一下子,段林明白了为何金梓先生对儿子如此在意,妻子不在,只有儿子和自己相依为命么。

  段林想起了自己的外公,虽然这样对父亲似乎不太尊重,不过自己毕竟对外公感情最深,可惜外公不在了,如果他在,自己不知道有多爱他……

  段林非常理解金梓的感情。

  「你不用这么看我,我现在也很幸福,小宝─我儿子他每天送我一个礼物。」看着想装作不在意,然而表情泄漏了他的同情的段林,金梓笑了。

  「哦?」

  「他第一次叫我爸爸,他第一次写出来的字,第一次画出来的画……每天都有礼物。」看着园子里面的儿子,金梓的表情淡然而满足,忽然想起了什么,露出手腕上的一个草绳一样的东西,「你看这个,也是我儿子给我的,呵呵。」



  黑不溜丢的仿佛草绳似的东西,男人却戴得开心,这个就是父亲啊……

  儿子给他的每个东西都当作宝贝。

  弟弟是不是在这样的感情下长大的段林不知道,可是,段林知道自己和父亲一辈子也不会有这样的亲密。

  最后怎么离开的段林不记得了,段林只记得最后离开时,远处那个叫小宝的男孩朝爸爸跑过来时,金梓笑开了的脸。

  经过这么一个变故,为了方便照顾儿子,陆母搬了过来和儿子一起住。

  自己那个媳妇其实是个不错的人,儿子跑去实习,实习完了就发誓再也不当医生了,这么多年按照父亲的指示走下来,最大的收获可能一是在医大混了个文凭,二来就是在实习的时候混了一个媳妇。

  媳妇没了却是很可惜,可是幸好自己的儿子还在,只是可怜了两个孙子,这么小就没了娘,而且最近儿子完全不抱他们,这和没爹也没什么区别。

  陆父看到儿子这样,几次想要打儿子都被陆母阻止了。

  其实儿子现在软弱的个性和自己也有关。他爸爸是那样的性格,不满意就揍,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却软弱不加阻挡。时间久了,儿子也就成了这样懦弱的性格,禁不起挫折,一点挫折之后就会长时间不起。

  可是……这也太久了啊。

  陆祥来还在看录影,这几天不知是为了怀念还是怎的,他一直在看录影。

  自己从小到大就是一个没有什么坚持的人,不过现在想起来……只有拍照这个爱好延续下来了,照相机、DV,自己喜欢这些可以记录人的痕迹的东西,所以家中最多的就是相片和录影带。



  对面电视机里面放映的,是自己买DV以来摄下的各种片子,面前摆着的是自己拍下的照片。

  薇薇是自己在实习的时候认识的,那个时候吊儿郎当的自己,并没有什么能吸引女孩的地方,明明是在医院实习,可是却整天抱着相机、DV,陆祥来知道很多医师暗地里说自己不象话,是怎么认识的呢……



  大概是薇薇对自己说了一句「这些照片很好看」之后吧?

  自己因为在实习过程中,受到病人大出血症状的刺激而得了恐血症,再也无法拿手术刀之后,也是薇薇陪着自己一起离开,走上现在的道路。

  对于忽然变得恐血这种事,自己或许暗地里是感觉松了一口气吧?

  总算可以开始自己的人生了。

  可是,这个念头开始改变了。薇薇被推入产房,自己却因为怕血无法陪同,本来已经觉得愧疚,然后看到薇薇因为丧子变得疯狂……陆祥来第一次痛恨自己无法握手术刀的手。

  薇薇死的样子直到现在还印在陆祥来脑海里,他无法原谅自己,无法原谅自己居然觉得那样的场景……

  恶心!

  陆祥来只能看着原来的照片,企图用胶片上薇薇平时可爱的模样,代替脑海里让自己害怕、觉得恶心的薇薇的模样。

  任由电视机打开着,陆祥来走到了大厅,大厅里香烟袅袅,看着墙上挂着的薇薇的头像,陆祥来想到:今天晚上是守灵夜。  

  现在天还没有黑,不过灵堂前已经没有人了,不,还有一个。

  「你还在?」看着刚从外面进来的博筱雪,陆祥来问,他有点诧异,

  「那个……我和成瑞决定留下来帮忙,成瑞去帮伯父伯母招待客人,我原本是回来续香的。」

  陆祥来点点头,轻轻道了声谢。

  「大乖和小乖呢?」毕竟是父亲,薇薇已经没了,自己要连她的分一起用上,把两个人的孩子带好。

  「似乎和他爷爷奶奶在一起,抱歉太乱了我没太注意。」

  「哦,没关系,已经很感谢了,对了,薇薇生产的时候……你也在吧?真是谢谢了。」

  不止是生产,连薇薇死的时候……如果没有记错,陆祥来记得当时目睹薇薇自杀的也是这个女人。

  「那个……没什么,我添好香了,你先一个人静一静吧,我下去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女人似乎也觉得她的身分颇为尴尬,于是飞也似地逃走了。

  静一静,天知道自己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安静。这种安静太死寂,容易让自己胡思乱想。

  「呣,嘛!吧!」忽然传来小孩的声音让陆祥来吓了一跳,是大乖和小乖他们!

  他们在家!

  陆祥来急忙顺着声音的方向觅去。猛地推开门还在寻找儿子们的身影,这才发现声音原来只是电视机里面发出来的。电视机里面薇薇抱着两个孩子,笑靥如花,大乖和小乖「咿咿呀呀」地叫着不明含义的话,肉肉的小脸好不可爱!



  无论是照片还是录影带,里面都很少有自己的影像,毕竟自己是负责拍别人的,而不是让别人拍。

  录影放到一半的时候,陆祥来忽然有点悲哀:其实……这个时候的薇薇,已经开始不正常了。

  现在的画面是在水池里玩,自然是薇薇带着大乖和小乖负责站在镜头前,自己负责拍摄,可是这段录影上,薇薇却一边陪小乖他们玩,一边在逗弄自己这边,在薇薇看来,拿着摄像机的自己身边也有她一个儿子。



  那个不存在的二乖。

  薇薇……眼角有些湿,正要低头,忽然……陆祥来呆住了,在看到画面某角的时候呆住了!

  不敢相信的向电视机飞快地跪行几步,陆祥来按下了暂停键。

  他惊呆了……只是普通的画面,生活场景,从水池戏水回来一家人准备回家,薇薇推着大乖和小乖,自己拿着DV跟在旁边,拍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画面上薇薇正对着自己微笑,坐在推车里的大乖和小乖昏昏欲睡,三胞胎的车子双胞胎搭乘,中间那个座位就空出来了,这很平常,除了薇薇一直认为中间的位置坐着她的二乖以外。



  这个画面真的很平常,除了……

  陆祥来将手扒在了电视机旁,用力瞪着推车……左边的玻璃!

  虽然只是淡淡的影子,可是陆祥来分明在那个玻璃反射出的影子上,看到了让自己无法相信的东西!

  从橱窗玻璃倒映出的影子上,陆祥来在那个应该是空闲的推车中间的位置上,看到了一个孩子。

  不是大乖,不是小乖,和自己家的孩子长得一点也不像的孩子,穿着黑色的衣服,他的脚光着,远比婴儿长的细瘦小腿蹬出车外,露出了赤着的脚,那脚是鲜红的,这样看去就像是穿了一双……红鞋子。



  「不……不……」陆祥来用手撑着自己向后倒退,他开始翻照片,找所有能够倒映影子的地方。

  这张、这张、还有那一张……好多能够有倒映的地方,陆祥来都看到了那个孩子,有时候是自己,有时候是薇薇,那个孩子亲昵地窝在两人身边,看不清的小脸上露出诡异的笑。



  「不─」

  随着东西落地的一声响,不自禁后退的陆祥来将身后的茶几撞到在地,上面的录影带照片撒了一地,好像每张照片都能看到那个孩子!

  陆祥来惊恐得不知如何是好。薇薇是不是早就看到了?自己不相信,还把她送进了医院……不……其实自己也早就看到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谁来告诉我?谁?!

  「祥来,你怎么了?好大的声响……」

  门被打开了,以为看到救星而飞快抬头的陆祥来,一看到来人急忙奔了过去。

  「救救我!成瑞!你救救我!我看到那个孩子……」

  「了」字没有说出来,在看到成瑞身后那人的时候,陆祥来触电一样飞快地扔开了成瑞的手。

  被成瑞高大身影挡住的、第二个进屋的人是博筱雪,在她的怀里缩着双胞胎之一。

  「你不要过来!你离开!离我远一点!」嘶吼着,陆祥来的神情几近疯狂,那种似曾相视的表情让进得门来的成、博二人心中一凛,一种糟糕的预感随即而来……

  这种表情……似乎是哪里见过的……

  许遥的脸上……毛薇薇的脸上……想到这里,两人感到脊背上的汗毛根根竖起!

  「祥来,我们不过去,你离窗户远点啊!」生怕他步上许遥的后尘,成瑞吞着口水,努力劝诱陆祥来离开任何可能导致他自杀的地方。

  窗户这个词却仿佛提行了陆祥来什么,咽着唾沫,陆祥来努力振作,将头向身后的窗户望去。

  屋子里开着灯,自己回头……就可以看到屋内任何东西的倒影……

  陆祥来觉得自己可以听到扭头时候,脖颈扭曲发出的「嘎扎」声,一寸一寸艰难地回头,陆祥来睁开了原本因为害怕而闭上的眼睛。

  镜子里有自己、成瑞、博筱雪,以及博筱雪抱着的孩子,红色脚的……孩子。

  「不!你放过我吧?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放过我吧!放过吧……」

  陆祥来激烈地喘息着,他的紧张明显已经到了极点,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无形的精神压力,忽然看到地上被自己撞倒的茶几,陆祥来猛地扯过茶几,用力掷向占据了半面墙的落地窗。



  一下没有碎,看着那个还是能够映出倒影的玻璃,陆祥来一下一下用力砸着,他根本不让任何人接近。

  成瑞开始打电话,一边叫员警做好在楼下布置营救的准备,一边自己先跑到楼下,说明情况之后,请求对方让自己过去窗台。

  刚刚跑上楼,便听到巨大的玻璃破碎的声音,心中一坠,成瑞的目光反射性地向上看去。

  陆祥来的身子在落下。不是一个人在落下……陆祥来的身子经过自己所在的楼层的时候,成瑞清楚地看到了陆祥来惊恐到极点的表情,以及……

  扒在他身上的,紧紧卡住他脖子的小孩。红色脚的孩子。

  只是飞一样的一秒中,可是那幅诡异的景象却深深地刻在了成瑞心里,陆祥来的身子还在下坠,成瑞急忙扒着窗台向下望去……

  那个影子……那个扒在陆祥来身上的影子……

  成瑞知道那个孩子看到自己了,他对自己笑了……

  站在阳台上,成瑞脑子里「轰」的一声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陆祥来死了,死在他妻子的守灵夜,第二天正好一起火化。

  他不是死于坠楼,事实上成瑞之前的电话很有用,在他跳下去之前早就有员警在楼下布置好,如果他跳下来一定会被接住。

  可他跳下来的时候已经死了。

  眼睛睁得很大,嘴张大露出舌头,是典型被掐死的模样,然而他的脖子上没有任何勒痕,除了……

  在陆祥来的脖子上围着脐带,他的妻子临死前从身体里拖出来的脐带。

  那种东西不会勒死人的,当然,母体里的胎儿除外,有很多胎儿还没出生就死于脐带绕颈,可是,那种力量勒不死一个大男人。

  有人说他是殉情,有人怀疑是连环杀人案。

  连续目睹夫妻两人死亡过程的博筱雪被员警传讯了,成瑞却知道他们是问不出什么的。

  因为那根本不是「人」干的,是红脚的孩子,是他……

  他用他那红色的小脚丫,踩着死神的舞步,要一个一个的……把大家都杀死。

  他来了……他对自己微笑。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5 13:32

第九章  关联  

  杀?替身?

  心诺心里有一大堆的问号想要得到回答……

  博筱雪坐在负责做记录的警员面前,一脸不安。

  「我说了我和这件事完全没关系,我不过是不小心在他们死的时候,正好在他们身边而已,真的只是巧合!」

  「妻子在你面前自杀,然后丈夫又在你面前自杀?有点太巧了吧小姐?」

  「……」博筱雪确实无话可说,连她自己都觉得太巧了。

  「你和死者什么关系?」

  「我和陆祥来之前只是校友关系,并不熟识。我和他熟起来,还是他妻子来我们医院生产以后,我是助产医师之一。」

  「只有这样么?妳……」那个警员还要问,忽然从旁边传来另一个声音。

  「你和许遥是什么关系?」

  来人的问题让博筱雪的身子薇薇一颤,转过头看向这位刚刚推门进来的人。

  是名中年男子,原来见过的,似乎名叫金梓。

  来人一进来,原本坐在她对面的警员便恭敬地让座,所以现在坐在她面前的人成了金梓。

  「我们……是校友,他和陆祥来还有成瑞是一届的。」低着头,博筱雪暗地寻思这名员警询问自己与许遥关系的真正意图。

  「你不用担心,如果你真是清白的,我怎么问你也是清白的。」仿佛知晓女人的不安,金梓微微笑了。

  「你为什么问我这个?」不退反进,博筱雪抬头迎上了金梓的目光。

  「自然是因为有询问的必要。老实说,你不觉得这几次事件发生的太巧合了么?」

  是的……实在是太巧合了……重新低下头,博筱雪感到自己的肚子又开始不舒服了。

  仿佛能够感受到自己的不适,自己的孩子总是最能理解自己的。

  「身体不舒服?」看着女人忽然苍白的脸,金梓问道,看着博筱雪的肚子,男人皱起了眉。

  虽然女人刻意避开,可是不经意的动作仍然让人看出她不适的原因在肚子,金梓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

  搬运完陆祥来的尸体后,那条原本就异常引人注目的脐带,立刻被放入专门的袋子呈到自己面前。

  又是一根脐带……金梓忽然想起许遥死的时候,段林发现有人动过他的棺材,里面多了一根脐带。不会这么巧吧?

  于是,金梓便将两件事联系了起来。

  将陆祥来脖子上面挂着的脐带送到部门检验,告知自己检查结果的时候,自己手下的那个新人小曹一脸激动的样子,他说:「果然不出所料,这根脐带就是他老婆死的时候,从肚子里拖出来的那一条!原本放在他老婆棺材里,准备明天一起火化的……」



  小曹的一句话忽然提醒了金梓。

  皱着眉,金梓反问:「你为什么说『不出所料』呢?」

  这四个字代表的是强烈的肯定意味,为什么小曹可以这么肯定呢?因为这算是常理,妻子死之前从肚子里掏出了一根脐带,然后丈夫死的时候,脖子上挂着的就会让人直觉认为,那根脐带就是妻子拿出的那一条。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心理误区,有的时候想得越多反而越不好。

  比如金梓一直在想那根脐带会不会是别人的……诸如此类的,想得太多,反而容易被自己脑袋里面的线迷惑。

  「很好,那么你去查一下许遥死的时候,那条脐带是谁的吧?」想通了这点,金梓慢慢下了命令。

  「啊?为什么?这让我怎么查啊?完全没有线索,我们要在全市一一核对耶!」

  小曹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不过金梓心里却有了底,「你让他们直接核对脐带与许遥资料的相关性吧……」

  小曹目瞪口呆的去核实了,然后非常激动地告诉他,「果然不出您所料,那个脐带居然和许遥的各项基因关联性极高!基本上,可以断定那根脐带来自许遥的孩子!」

  可是许遥是单身,没有孩子,于是金梓的脑筋又动到了那个,曾经在许遥的排水管道内出现的死婴。

  当时没有引起警方太大注意,然而现在想来,自己的想法可能性极高。

  某个女人怀了许遥的孩子,可是感情不好,女人打下了孩子,然后为了报复男友,将孩子扔到了男友的排水管道……

  这个想法或许有点恶心,不过却是情理之中。

  不过这项鉴定却遇上了阻力,因为当时负责这事的警官,居然说那个死婴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事情看似遇上了障碍无法前进,不过其实也不然。

  一个方法不行,可以选择另外一个,从孩子身上无从着落的话,就从母亲身上下手。

  金梓开始调查许遥生前的异性交友情况。

  是个很花心的男人,调查人员交上来的报告厚厚一沓,其中一个名字引起了金梓的注意─博筱雪,同一家医院的同事,而且还是学妹……

  金梓想起了今天下午装作若无其事,询问心诺时候的事情,心诺无意中说出的话让金梓有些挫折感。

  「学姐怀孕了……」

  虽然他很快就发现自己说漏嘴,拜托自己不要说出去,可是问题是这样一来,自己的线索也就断了。

  如果博筱雪本身就在孕期,那么根据排水管道内死婴的发育状况,基本上可以判定不是博筱雪。

  而且事实上,博筱雪确实和另外两个人没有什么关系。

  没有特别的交好也没有交恶,博筱雪和死去的陆祥来、毛薇薇是很普通医者与病人的关系,如果硬要说……

  成瑞和死者的关系反而比较密切。

  说到成瑞还真的要注意,大家似乎被博筱雪连续目睹夫妻二人先后自杀,这个看似震撼的事吸引住了,忘记了他─成瑞才是最早涉入案情的人。

  他目睹了好友许遥自杀,他是死者毛薇薇接生时候的主刀,他在陆祥来即将跳楼之前叫了员警,然后在下层目睹了好友坠楼的经过……

  这么重要的人,自己这帮手下居然没把他传讯。

  看看对面兀自冒着冷汗忍受疼痛般的博筱雪,金梓道:「博医师,谢谢你的配合,今天就到这里了,再见。」

  博筱雪听着,右手不着痕迹地挨上自己的肚子。    

  这是诅咒!成瑞瞪大了眼睛。

  那个孩子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人看到么?

  为什么只有自己看到?为什么是我……诅咒……

  满地摊的全是书,画着各种诡异符号,写着各种诡异方法的书。成瑞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有这样一天:不去医院上班,却在家里看着这些平时视为糟粕的东西。

  「诅咒即是契约,建立就会务必执行下去,直到达成为止。」

  「以害命为目的的诅咒是血咒,养尸血咒是最阴毒的一种!」

  「中此咒者会听到儿啼,饱受痛苦,直至施术者所养之尸将其带走为止。」

  越看眉头越紧,这些……和自己的症状一样!原本因为得到答案而稍微一宽的心,在看到下面的话之后猛地缩紧。

  「某种层面上,养尸血咒无法可破。」

  手掌微微颤抖着,成瑞继续往下读,然后看到了这样的话─

  「养尸血咒不施则已,一施便得见血。若非有深仇大恨,一般的施术者绝不轻易动用血咒,以免损伤元气。」

  「此类诅咒受限颇多,倘若误伤了咒愿目标外的目标即算诅咒失败,施术人将被自己的咒术反噬。」

  「是以唯一想要破解诅咒的办法,就是接受诅咒。」

  「受术者生即是施术者亡,此乃养尸血咒唯一破解之法。」

  「接受诅咒却又避开诅咒的方法只有一个:替身。」

  「找人代替自己承受血咒,乃是损人利己之法,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使用……」

  替身……么?

  这两个字在成瑞脑海里扎了根,就在这个时候,成瑞听到了敲门声。匆忙收好地上的书籍,成瑞前去开门。

  「是我,我给学长带资料过来,顺便看看学长身体如何,我很担心……」

  笑着和自己打招呼的年轻男子是心诺,对于这个多嘴的后辈,成瑞平时并不喜欢他过来拜访自己,可是今天,成瑞发现自己很高兴他能来。

  嘴角微扬,成瑞露出了今天第一抹笑容……

  「你来的……真是太好了……我正好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嘴里说着,侧身让心诺过去,男人轻轻关好门,看着不加防备背冲着自己的心诺,成瑞猛地抡起了鞋橱旁边的哑铃……

  「找人代替自己承受血咒,乃是损人利己之法,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使用……」

  没错,正是因为「利己」才要做,正是因为「万不得已」才要做……

  书上的话浮现在眼前,成瑞慢慢地将韩心诺拖到屋里。

  「用自身之血水为替身入浴,使之除尽其本身体味,再以自身之血作引,以香炉熏开,香炉摆放以东、南、西、北四角为宜摆,此之为替死。」

  将强力麻药注射入韩心诺体内,成瑞到浴室去放水,水放得差不多的时候,成瑞看看自己的胳膊,咬咬牙在上面飞快一刀,鲜红的血涌出,成瑞忍痛将自己的血导入浴缸,原本清澄的水立刻变得发红。



  看看外面开始变黑的天色,顾不上止血,成瑞迅速将还晕在外面的心诺拖入浴缸。

  泡了将近半个时辰,觉得差不多的成瑞把心诺又重新拖到了屋里的床上。

  让他穿上自己的衣服,想了想,又去外面买了四个熏香器。

  书上说的香炉不好找,不过目的反正是蒸发血液,所以……用这个也行吧?揣着熏香器回去的时候,成瑞注意到,天开始暗了。

  要加快速度了。

  屋子里浓厚的味道让心诺清醒过来,觉得脑后钝痛的青年人还不明白,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自己怎么会在学长的床上?为什么……

  不能动?心诺想要开口,然而仿佛连喉管都被麻醉……他只能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转动身上唯一能够活动的眼珠,心诺看到学长正在地上,布置着什么熏炉一样的东西,用蜡烛加热的熏炉上面熏着一种红色的液体,随着蒸发,鼻端那种铁锈的味道也越来越大……



  血?!

  心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我的血。」成瑞忽然转过身来,看到他醒了也不在意,「你醒了?抱歉,给你打了一些麻药,效果很好,没办法,我怕你乱吼乱挣扎。

  「你来得太巧了,我正在发愁怎样找一个合适的替身,你就自己送上门了。

  「你不是一直想要救我么?你这也算帮他达成心愿吧?你代替我被那东西杀了,我就没事了,你的愿望也就达成了,不是么?」

  心诺看着学长对自己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那真的是自己认识的学长么?还有……他在说什么?自己怎么完全听不懂?

  可是,即使再怎么听不懂,韩心诺也隐隐察觉学长对自己做的绝对不是好事。

  杀?替身?心诺心里有一大堆的问号想要得到回答,然而在这个时候……

  开门的声音。

  心诺的视线向门的方向看去:学长拿着包裹,面色严肃地环顾了这屋子一眼,然后锁上了门。

  蒸腾的血液味道顿时满布了心诺全身。

  等一下!

  拼命想要拦住学长,想要叫住他,然而心诺却只能惊讶地发现:诚如成瑞所言,自己非但不能动弹,甚至连说话也不行!声带都被麻痹了的感觉……

  心诺只能绝望地听着成瑞的脚步声渐渐离开。

  成瑞有点累了,但是他还是努力振作精神,他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完。

  坐上自己的车子,成瑞迅速前往医院。将车子停好以后,成瑞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从主楼进去,这一次他直接走到了主楼后面。

  主楼后面不起眼的地方有一栋更加不起眼的房子,掩映在绿树中间外表看起来颇有亲切感,只是医院里人人都知道:这里是停尸房。

  吞了口口水,趁看守人不注意溜进来的成瑞推开了里面的门。

  冷气扑鼻而来,那是一种这里特有的干冷气息,宛如死人的吐息。成瑞关好门,看着这间自己今晚要暂居的地方。

  没错,暂居,今天晚上他要睡在这里。

  「上面那些还不算完,最关键的是你要躲起来,如果要是被鬼嗅到你的气息就完了,只有找不到你的时候,那个鬼才会乖乖去把替身当作你。」

  「最好的隐藏方法……伪装死人。」

  「做完所有布置以后,你要尽快在天黑前找到一个阴气重的地方,混在死人中间,用死者的阴气掩盖你的阳气……」

  手脚开始发抖,心里毕竟有些害怕,可是成瑞一想到许遥他们死时的惨象,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虽然很冷,但是自己为了今天特意准备了厚重衣物,只是一晚……死不了吧?

  闭上眼睛不去看摆放在屋内的各式死尸,成瑞一咬牙,狠心躺在了其中一张床上。

  天,黑了。

  心诺躺在床上,发现自己完全动弹不得。

  随着熏炉里血液的减少,屋子里的血腥味越来越大,令人想要作呕!连同学长的行为─学长竟是找自己做替死鬼!这种缺德的事情,亏他做得出来!

  可是现在怎么办呢?不能说话也不能动,没有办法报警……接下来要怎么办?

  心诺看着对面窗户外的天空:天……开始黑了。

  这么说,许遥学长他们死的时候似乎都是……晚上?

  传统意义上,晚上容易闹鬼的事情倒也有一定道理。

  夜晚是他们力量最强的时候。

  他开始害怕了,小心地听着外面的声音,现在哪怕任何一个风吹草动,都能让他心跳停止。

  熏炉的烟很平稳,烟雾的影子倒映在墙壁上,淡淡的薄纱一样。

  忽然!

  紧紧盯着对面的墙壁,心诺屏住了呼吸。墙壁上那熏炉烟雾的影子……动了。

  原本均匀分布的烟雾忽然乱了,仿佛反应现在心诺的心情一般地乱了!

  有东西进来了!他听到门轻轻关上的声音,非常轻,几乎听不到。然后是同样轻的脚步声。

  怎么办?该怎么办?

  学长他们看到那个东西的时候好歹还能动,可是自己呢?心诺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连发抖都做不到!

  鬼……也是有影子的么?

  无法呼救,无法动弹,甚至无法发抖的年轻人,只能惊恐地瞪着对面的墙。墙上现在出现了一个影子,巨大而狰狞的影子,遮住了窗外的月光。

  最后的光明消失了。

  心诺听到了「窸窣」的声响,是衣服?不……鬼怎么可能!不敢呼吸,他只能紧张地听着那诡异的声音。

  那个东西在做什么?

  好像是抽出什么东西的声音……等等!抽?

  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了毛薇薇,毛薇薇从自己的身体里抽出了脐带……

  心脏怦怦跳着,心诺看到对面的墙上,再度出现了那个巨大的影子,「它」在慢慢向下,「它」举起了双手,那手里长长细细的东西……

  脐带?!这个词一下子跳上了心诺的嘴边。

  无法反抗,他只能感到一根冰凉的什么慢慢碰到了自己的脖子,自己的头被抬起,那细长的东西随即猛地收紧!

  好难受!无法呼吸……那个东西如此地用力,以至于自己被对方几乎拖下了床!

  「鬼」都是这么有力的么?

  不……不想……我还不想死啊……哥哥……

  眼里流出泪水,心诺的头重重向下栽了过去。

  直到闭眼他也没看到对方的脸,最后映入他视线的,是一双苍白的手……

  等等……这……

  心诺昏了过去。

  段林接到了警察局的电话。

  「请问你是韩心诺的兄长么?请你到XX医院一下……」

  段林赶到的时候,意外地见到了许久未见的父亲,继母站在一旁,警惕地看着自己。

  「阿林,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父亲看着他,语气有些犹豫还有一丝……紧张?

  「心诺要我过来的,他说朋友遇上了离奇的事情……对了,心诺怎么样了?」毕竟还是关心弟弟,段林决定忽略父亲和继母的态度。

  「你还问他怎么样?你……是不是你……」

  继母却忽然指着自己叫起来,段林奇怪地向继母看去,却发现继母一看到自己抬头便飞快地收声,头也低了下去。

  果然……不对呢?继母不只是厌恶,而且更是怕着自己……

  段林正想着,忽然对面的门打开出来两位医生,尴尬的气氛这才打破,父亲和继母急忙迎了上去。

  「大夫,我儿子他怎么样?」

  「暂时还没有醒过来。」看多了这样焦急的病人家属,医生了解地扶了扶眼镜架,「你们不用担心,他只是受惊过度,加上注射麻药剂量过高出现的暂时休克,已经注射了中和药剂,休息一晚上,可能明天就好了。」



  看着终于松了一口气的韩父他们,医生笑了笑,「你们过一会儿可以进去看看他,现在护士正在帮他做最后的处理。我还需要去把病人无恙的事情通知员警先生。」

  员警?医生的话提醒了段林,是了……还没问弟弟怎么会被当作病人送到医院呢,知道弟弟没有大事之后,段林决定先去询问员警,看了一下旁边的沐紫,沐紫随即慢悠悠地跟上。



  临走前沐紫看了一眼段林的父母,微微一笑,然后便在段母紧张的瞪视下,跟着段林消失在医院的走廊。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5 13:33

第十章  真实  

  掌握谜题答案关键的钥匙……

  绝对是握在金梓手上!

  「被袭击?被博筱雪袭击?」从员警口里得到的答案太过震撼,段林当即说不出话来。

  「没错。」回答自己问题的员警也是一副诧异的表情。

  段林记得他,经常跟在金梓先生身后的,似乎大家都叫他小曹。

  抱着胳膊,曹姓警官皱起眉头,「说起来……还真是不可思议……」

  「我们早就怀疑博筱雪了,所以一直有跟踪她,当时我们跟着她去了成瑞家,对了,你弟弟就是在成瑞家中被发现的。

  「我们冲进去的时候,你弟弟已经晕过去了,博筱雪正看着自己的手,不断地说『我杀了他、我杀了他……』当时的情况非常的……」

  说到这,员警拿了一张照片给段林,「你看,这是你弟弟被发现时候的样子,脖子上全部都是磁带,那个女人似乎就是用这个东西勒住你弟弟的,磁带很薄,不过这么一把也够呛!后来……我们在成瑞的房间内发现了那个。」



  「那个?」段林不解地问。

  「嗯。」双手食指拇指分开,小曹用手围出一个长方形,「是一卷录影带。」

  「?!」

  「是陆祥来拍的,拍摄内容是许遥的葬礼,似乎是一开始就放在灵堂某处固定拍摄的,一开始的内容没有什么特别,可是后来的……」声音忽然变小,小曹低声说:「你知道么,许遥棺材里那根脐带是博筱雪放进去的。」

 

  「什么?!」段林当即叫出声。

  「虽然她说她不太记得,好像被附身一样……可是那是事实。我们立刻采集血样,而后发现了更加惊人的事情:博筱雪是许遥在排水管中发现的死婴的母亲!」

  「什么?!」段林更诧异了。

  「不但如此,我们后来深入调查之后,还发现了死者许遥所住房间,上面一层的租户正是博筱雪!」

  婴儿……房子……段林心里忽然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该不会是……」

  「婴儿是博筱雪放进去的,然后婴儿的哭声,是她利用楼上的管道传到许遥家里的,该不会是这样吧?」沐紫的声音。

  段林看看旁边的沐紫,发现沐紫的表情一直很平静。

  小曹诧异地点了点头,「小哥,你猜对了哩!真厉害。」

  沐紫……早就发现了……

  段林忽然想起自己第一天住到许遥家发生的事情,当时自己问沐紫是否看到了什么,当时沐紫的回答似乎就是这里什么也没有……

  原来如此,可是……

  「博小姐她……不是怀孕了么?」

  犹豫着,段林说出矛盾的地方。

  根据当时发现的那个孩子的成长天数,博筱雪不可能怀孕啊?

  「那是假的,经过检查,博筱雪根本没有怀孕,她甚至……」说到这里,小曹低下了头,道:「她根本不能怀孕,似乎是那个孩子的缘故,她被告知以后再也不能生育了。

  「也就是说她的怀孕是假象的,精神科的医生说,如果一个人非常坚定自己怀孕,非常渴望怀孕的话,久而久之她的身体也会由于心理产生变化,甚至出现怀孕时应该有的各种症状,孕吐只是轻微的,听说曾经有人妄想到肚子真的变大了……」



  「精神力真是深奥。」说着说着,员警感慨了一句,而后神色忽然变得正经,「她故意住在许遥家,企图在精神上压垮许遥

  这件事,已经是定论;接下来就是其他的人,每个人死亡的时候她都在场,而且她都是当时唯一的在场人……现在又多了你弟弟……基本上,警方已经将她列为嫌犯了。」

  「杀人动机呢?」怔怔的,段林问道。

  「许遥那件很明显,因为她企图利用怀孕和许遥结婚,一直拖到了孩子无法人工流产的五个月,可是许遥……那小子也是混,居然……」

  声音压得小小的,小曹贴着段林的耳朵说:「听嫌犯的意思,似乎是他把那女人弄晕,然后在女人昏迷的时候,找人把孩子硬取下来了,害得那女人不但没了孩子,从此还无法生育……



  「我们怀疑帮许遥取下孩子的同伙是成瑞,这样杀人动机方面就说得通了。唉……这些当医生的……」

  「那陆祥来呢?」

  「似乎是用录影带勒索过她……啧!这女人还真可怜,换成我也会发疯。」

  曹姓警官感叹着,可是段林的眉头却越皱越紧。真的是这样么?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员警是从肉眼看到的实物来判案的,比起他们,段林多了第三只眼。

  那个孩子呢?怎么解释?如果说是养尸,可是……

  段林看着沐紫同样沉默的表情,低下了头。

  和小曹告别之后,段林来到了弟弟的病房,虽然继母在旁边虎视眈眈的样子让人看了就不舒服,可是毕竟心里担心,走到病床前,看到弟弟虽然昏迷,可是脸色并不会太过苍白后,段林稍稍放心。

  忽然想到什么,段林轻轻弯下了腰,弟弟脖子上刺目的红痕吸引了他的注意。

  真残忍,怎么会想到这种方法?

  沐紫在一旁,半晌,一直没有说话的他忽然开口,「喂……你不觉得哪里有古怪?」

  「?」

  「你弟弟为什么会在成瑞家?」

  段林歪了歪头,虽然好奇沐紫会忽然问这样一个问题,不过段林还是回答,「心诺说要给学长送资料。」

  「可是你学长不在吧?」

  「那个员警不是说,刚才给他打电话询问他的去处了么?而且……」

  「喂!那些人都死了,怎么可能就你弟弟没死呢?而且,加上你弟弟这次,如果这四起事件是连续的都是一个原因造成的,你说呢?你不觉得奇怪么?」

  沐紫的话好像轻轻触动了段林心里某处,那个一直蠢蠢欲动,可是找不出原因只好按捺的……段林的眼睛越张越大……

  是啊,如果抛开员警的看法,与其说那个东西是来伤害弟弟的,不如说……「它」是来找成瑞的?!

  「它」发现不是成瑞……所以放开了弟弟……

  而且,如果这四起事件真的是连续的,那么……

  许遥死了以后有脐带出现在他身上;毛薇薇从自己体内扯出了脐带;陆祥来死的时候,脖子上围着妻子体内拿出的脐带……

  是脐带!

  这样一来,博筱雪说不记得她送脐带的事情,仿佛被附身的感觉就说得通了!因为那天……

  段林想到了自己看到的那个穿着红色鞋子的孩子。

  是他么?如果可以这样想的话……弟弟脖子上那些磁带是取代脐带的!

  脐带……脐带是交流手段啊!

  无法说话,婴儿和母亲沟通联络营养的唯一桥梁就是脐带!如果是这样……

  段林盯着弟弟脖子上的红痕,太过激动的心情让他抓紧了弟弟的手。

  忽然……

  段林低下了头,弟弟的手里……有东西?

  静静地摊开弟弟的手,段林看到了一根细细的东西,黑色的……好像在哪里见过……

  眼睛猛地睁大,段林迎上了沐紫的目光!

  「糟糕!」段林顿时向外跑去!

  跑到门口的时候员警正好将要离开,紧紧扯住小曹的胳膊,段林请求他们帮忙还原那条原本缠在弟弟脖子上的磁带。

  「拜托了!那个……很可能是案件的关键!」

  提到案件,小曹虽然还是很奇怪,不过还是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天还是黑的,离黎明还有一段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却发生了这么多事,段林觉得这一天似乎异常地漫长。

  心脏在怦怦跳动着,非常激烈,有个什么东西想要出土似地……心痒痒的。

  段林知道,这是即将碰触到真正真相的时候,所感受到的颤抖。

  自己还需要确认一件事……

  到达警局之后,那团原本被当作废物差点扔置不理的磁带,被送到了技术部进行还原,因为被当作凶器收过不少磨损,还原起来需要一点时间,在这段时间内,段林请求员警陪同自己到陆祥来家。 虽然很晚了,不过陆祥来的父母还是接待了这些诡异的来客。



  陆祥来的相片非常多,段林和沐紫一人一边径自寻找着。略过那些普通的生活照,段林在寻找「那个东西」……

  小曹看着诡异的两个人。

  虽然是自己带他们来的,可是从头到尾他们什么也没告诉自己。要不是他们和金梓先生交情不错,而且确实是在搜查什么的样子,他可不想管他们做甚么!

  不知道做什么才好,无聊之余,小曹站到了书桌旁,桌上的精致相框吸引了他的注意。

  「好好玩的相框,哎?陆祥来不是摄影师么?怎么他原来当过医生啊?哎?这个是毛薇薇么?变化真大,几乎认不出来……」

  小曹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入原本坐在地上翻找照片的两个人心里,扔下手里的相簿跑到书桌旁,看到小曹手里的照片的时候,段林的表情反而平静了。

  找到了……最难解的真相,有时候钥匙反而就在明面上,不是么?

  找到了……那几个人的关联!

  段林紧紧盯住了那张照片─

  照片是很多年轻人站在某家医院大门前的合影,他们都穿着实习生的白袍,最左边的四个人正是他们所熟悉的,从左到右依次是:许遥,毛薇薇,陆祥来以及……

  成瑞。

  不好!下一个人果然是……

  「德馨医院」!

  看到照片上挂着的写有医院名称的牌子,段林急忙对小曹说道:「请调查这家医院在哪里!尽快!」

  「啊?好……我马上去!」楞了一下,小曹匆忙拨下警局专用的手机……

  心脏怦怦跳着,看着照片上当时还年轻的人,段林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们在那里做了什么?做了什么让人如此怨恨的事?怨恨到让他们如此悲惨地死去……

  「查到了,是龙云县的一家医院!哎?和我们老大一个县,老大之前就是从这个县调来的,你们要是有问题可以问他,他一定很了解……」

  小曹无意识地说着,说出了让段林、沐紫心里对自己的答案不再怀疑的话。

  问金梓先生么?看来这句话还真说对了……

  掌握谜题答案关键的钥匙……绝对是握在金梓手上!

  「韩心诺的事情……你们谁第一个发现的?」坐在车里,沐紫沉声问。

  「哎?问这个干什么?我想想啊……啊!是老大!」

  金梓!听到这里,段林和沐紫对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最后一个问题,金梓先生现在人在哪里?」

  天亮的时候,C市警察局向下辖分局打了电话,询问金梓的个人情况。

  当对方说起金梓死了老婆、孩子,一个人多可怜,问起金梓现在的情况时……警察局的众人都呆住了。

  这里的大家都知道金梓有个儿子,很疼爱的儿子。

  「这么说……你见过他儿子么?」

  「没有啊!只是听说……」

  当以为存在了五年的人物被告知只是虚幻的时候,你会怎么想?

  「金梓那个人很可怜啊,他的儿子根本没有来得及从妈妈的肚子里出来……唉……」

  一下子,天堂到地狱。

  或许……我们从来没有在天堂生活过?我们所处的一直都是地狱……

  那些磁带还原出来之后,那些破碎的画面印证了众人的想象。

  那是一个产妇如何惨死在产床上的过程。

  当时操刀的医生是许遥,辅助他的人是成瑞和护士毛薇薇,以及想要拍下产妇生产过程,却最终拍下他们杀人的犯罪过程……

  段林忽然想起来,陆祥来得了恐血症,以及离开医生这个职业都是在这一年,他们实习的这一年。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是没有巧合的。

  无数的必然积累出来,看起来仿佛巧合。

  大家都明白了,可是现在如何是好?金梓在哪里?

  他说他去找成瑞,可是……成瑞危险!

  大家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找出成瑞的下落,可是,偏偏唯一可能知道成瑞下落的人此刻却在昏睡……

  段林的手机忽然响了,上面的号码代表的名字让段林差点叫出来,「喂!金梓先生!」

  听到段林口中的名字,周围的人瞬间大气不敢出。

  「金梓先生你在哪?」段林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可是……

  「呵呵,你都知道了吧?不要装了,你这个孩子,伪装不适合你。」

  金梓先生的声音还是那样低沉,听起来让人觉得安全。

  「你弟弟的脖子没事吧?」

  诧异了一下,不过段林很快明白了金梓所指为何。

  「我老婆……如果能够早点进入产房,是不会有事的。」

  忽然提到的事情让段林心中「咯@」一声:金梓先生开始提以前的事情了么?

  「我们那只有那一家象样的医院,她很早就觉得疼了,可是护士只告诉她没事,我老婆是个好女人,知道我脾气暴躁,怕我和他们闹起来就硬按照他们说的等……直到流了好多血、晕倒才被发现……



  「可是医生竟然不在!值班的时间不在,为了给她早一点做手术,护士又给办公室打电话,还是没人接听,打手机,手机也不接,后来干脆把手机关了。

  「医生的职责是救死护伤,但他们却拿产妇的生命当儿戏,这还有良知吗?还有医德吗?还有人性吗?我们一直等,等待的过程孩子心跳已经开始下降,要是那个时候有医生在,能及时进行抢救,小孩会有生命危险吗?那个时候已经耽搁了四十分钟了!

  「情况越来越糟糕,她开始牙出血,然后吐血。当时在场的那个护士都哭了。我们一遍又一遍打电话,才来了几个医生和护士,我老婆被推进去之前已经疼得不成样子,可是她还是和我说『不要怕,我没事』。那时候还能说话,可是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她再也不能说话了……



  「他们只留了一条脐带给我。

  「我想要去告他们,可是这个时候才发现病历资料全部被他们篡改了!之前那个护士告诉我他们只是实习生,但是家里很有钱,后台很硬……他们实习完就走了,我想告也没人了。」



  「那些没有人性、缺乏良知的狗东西,可是为什么没有人审判他们呢?人间的法庭不公正,我想地狱里的一定公证,我要诅咒他们,诅咒他们这群狼心狗肺的家伙,所以……我就到这里了。



  「他们果然忘了,忘掉了那个小县城、那家医院,还有我的老婆和孩子。我却记着,帮自己记着,也给他们记着。他们忘了……我就让他们想起来……

  男人的声音是笑着的,他很幸福吧?他让他们记起来了,可是听着男人的话,段林却有点哽咽。  他是怎么过来这几年呢?每天每天都是这样……或许他最早养尸的目的不是为了诅咒,只是为了能见到儿子吧?



  「我现在后悔了!我这样的念头带着小宝长大,我真的后悔了……如果可以,我希望他们都是我杀死的。我那孩子……真的是很单纯的孩子……因为我的邪念让他变成了你们口中的鬼……我真是对不起他……一切都是我做的,是我……



  「对了,段林,你不是说过你爸爸的事么?你试着放宽点吧,他一定是爱你的,世界上哪个父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呢?以后你要……」

  金梓先生的话没有说完,忽然!段林听到了巨大的「砰」声。

  枪?!

  「金梓先生!」握紧手里的细绳,段林大叫出声,然后晕了过去。

  当时的一瞬间,段林仿佛看到了金梓先生,高大的身子就那么直直倒了下去,手里拿了一把手枪,身旁躺着早已死去多时的成瑞。

  那是一种几乎划破胸腔的悲怆!

  沐紫后来说,那是因为手里握着的细绳的缘故。

  那不是普通的细绳,而是一根脐带,是那个叫小宝的孩子给爸爸留下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礼物。

  他的爸爸把它戴在身上,从来没有离身。

  那个瞬间,那个叫小宝的孩子心里的悲怆经由脐带,深深地传递给了段林。

  沐紫说,他后来才发现金梓先生根本没有养尸,他养的充其量是儿子的脐带。戴的时间久了,那孩子就知道了父亲的愤怒。

  段林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久的梦,梦里有一对真实的父子。

  弟弟醒过来了,他说晕倒前他看到了那人的手腕,上面戴的手链和金梓先生的一样,他说那个人看到他的脸以后……就松手了。

  「阿林你总算醒过来了,吓坏我了……」忽然想起自己当时醒过来的时候父亲的表情,那种担心不像作假,第一次,段林在父亲身上看到了父爱这种东西。

  段林眨了眨眼睛。

  「再怎么样……你是我儿子啊!」

  于是段林想起了金梓先生和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他一定是爱你的,世界上哪个父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金梓先生几乎没人参加的葬礼上,站在空无一人的灵堂前,段林拿出今天一直放在口袋里的东西─黑色的,细细的绳索一样的东西。段林把它轻轻放在了金梓先生的手里。

  这是他的东西。

  于是,最后一根脐带也送出去了。

  诅咒结束了。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5 13:33

尾声  以父之名  

  小曹漫不经心地看着,看到一张的时候,忽然……

  眼泪,从这个一向有泪不轻弹的年轻人眼里冲了出来。

  「小曹,你干嘛呢?别玩电脑游戏啊,过来干活!」同事看着坐在电脑旁边的曹警官,笑道。

  「我可没玩,我看照片呢,我新买的数位相机啊,这阵子太忙了一直都存在相机里,我要看看,不好的就删除。」

  「哦?对啊!上次我们喝酒你不也拍了么?有我吧?我要看!」同事们起哄着,将曹警官团团围住。

  照片真是个奇怪的东西,无论时间过了多久,它上面的你还是当时的样子,照片是时间的暂停器。大家兴奋地看着照片,不时彼此嘲笑,忽然,看到某一张的时候,大家变得安静了。



  「是老大。」

  「嗯……」

  照片采光不好,旁边的景色都沉在暗影中,只突出了照片右边的男人,那是金梓。

  金梓的事情非常地离奇,原本在众人眼里拥有幸福家庭的金梓,实际上只是一个多年前就由于医院疏失,失去了妻子和尚未出世孩子的可怜男人。

  隐藏自己的身分,隐藏自己的仇恨,金梓不远千里来到了C市,他要报仇。报纸上将他描述成一个丧心病狂的凶手,一个有着精神分裂、妄想症等多种精神疾病的可怜虫……

  因为C市前阵子轰动全国的连环杀人案,在后来金梓的遗书里面被交代,事情都是他做的。

  那卷被还原出来了挂在韩心诺脖子上的胶带,为这封遗书提出了佐证。

  博筱雪被无罪释放,她的精神问题在专业看护下正在渐渐稳定中。

  事情过去了,而由此次杀人事件带来的有关对医院效率,以及医职人员职业道德问题的讨论还在陆续升温……

  「我……觉得金梓老大是好人。」顿了顿,小曹说。

  原本已经做好了被批的准备,岂料旁边的同事们竟然纷纷附和起来。

  金梓是一个好人,起码他们认识的金梓一直是个好人。

  大家都这么想,因为他偶尔露出的笑容是那么温和纯粹,就像现在这张照片上露出的一样。

  看着萤幕上放大的男人有点腼腆的幸福微笑,小曹忽然说:「这是在金梓先生家照的,唯一一次,我去他家。」

  一点也不像单身汉的家,非常温馨温暖。

  「我不相信报纸上说的那些,金梓先生是个好人……小宝真的不存在么?我不相信……我还给他买过一顶海军帽呢……」

  听着小曹略带哽咽地说出这句话,众人都缄默。

  小曹决定将相机里唯一这张金梓的照片洗出来,取照片的时候老板告诉他,「小伙子你拍照采光不好呢,很多张照片都太暗了,我给你稍微曝光了一下,你看看效果满意不?」

  老板笑呵呵地,等着年轻人检查照片。

  小曹漫不经心地看着,看到一张的时候,忽然……

  眼泪,从这个一向有泪不轻弹的年轻人眼里冲了出来。

  「老板你技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被称赞是好事,可是……好奇地凑到年轻人背后,胖胖的老板戴着老花眼镜向小曹看着的照片上看去……

  那上面是一个男人,笑容温和,男人的旁边,没曝光前一片黑暗的地方……静静站了一个孩子,露出和旁边男子一样的纯然笑容。

  孩子的头上,戴着一顶漂亮的海军帽。

  我们会幸福的拥有一个宝贝

  给他名字并且祝福他

  听他叫着你妈妈叫着我爸爸

  我会做他最好的朋友 和他一起在泥地里玩耍

  亲爱的你在一旁看着吧

  你会赞赏他

  ─养尸  全书完

  后记--  

  听到隔壁小孩子的哭声是件很恼人的事,如果每天半夜听到,就会觉得是一件很诡异的事。

  隔壁家不知楼上楼下的孩子每个晚上哭闹,躺在床上,分不出那个声音是从哪里来的。明明不记得周围有哪家多出了小孩子……

  所以就有了这个故事。

  不过现在想想,喜欢每个晚上听着午夜凶铃的背景音乐睡觉的我这里,如果被邻居听到也会觉得很诡异吧?

  起码我家爸爸就从我房间门口经过的时候说过:哪个屋子闹鬼?这是什么糟糕的音乐?

  这个故事一开始或许不是这样进行的,不过写着写着自然就成这个样子了,金梓先生的照片是最后想到的,因为之前我自己拍出了那样的照片。

  明明只是一个人的照片,曝光后可以隐约看到旁边一个白色的影子,一开始有点诧异,不过后来想到可能是站在我旁边的朋友的时候,心下便了然。

  这张照片给了我最后结尾的灵感。

  最后还是感谢,感谢卡稿时候安慰我的编辑、朋友,感谢将名字借给我的「金梓先生」,谢谢大家的鼓励和提点。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5 13:34

[亡灵书之五] 杀人轨
主要人物

段林:勉强称为故事主角的男人。外公的去世似乎成为了他人生转变的契机,原本普普通通的男人一下子频繁被卷入诡异事件之中。从一开始的麻木到现在的主动想要解决,段林算是接受的非常坦然。

沐紫:段林的室友,本系列中最神秘的人,为人冷漠似乎有点小小的坏心,不过必要的时候会做出一些意外的爆料。为什么要跟着段林呢?这位美少年的意图至今还是一个谜。

武铁飞:本集和段林沐紫一起坐上幽灵车厢的人,员警,性格比较冷硬。

郭小琳:一开始就向车上几人搭讪的女性,长相年轻不过为人却事故,有点任性有点狡猾。

林丛:十五车厢的乘客,沉默寡言,胆大沉稳,细心而谨慎。

耿小梅:带着孩子坐车的中年女性,温柔和蔼可是却有神秘之处,每年都会来乘坐固定线路的她究竟有什么意图?

严守春:实习员,最早被告知车厢的异常却没有在意,查票过程不慎落入十五车厢再也回不去的倒楣鬼,胆小,谨慎。

大仔:非常开朗的少年,一开始主动找沐紫他们打牌而与众人成为朋友的聒噪少年。

谢家荣:职业小偷,火车上的第一票就盯上了不该盯到的人,抢了不该抢的东西的男人,结局如何?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5 13:35

楔子
第一章 欢迎搭乘死亡列车 

虽然早就知道是旧车厢,可是这也旧的太……惊悚了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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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在即时候的车票是极不好买的,一直没有买到车票的段林原本已经打算听沐紫的,花一倍的价钱坐飞机回去,不过弟弟意外的帮他买到了两张火车票。

“这趟车本来已经没有票了,不过由于这几天客流量实在大,临时加挂了三节车厢,我买的是加挂车厢的票,听说是旧车 厢,所以肯定不会太舒适,要先做好心理准备。”弟弟当时这样告诉他。

慢车,旧车厢……听起来会是一场不太舒服的旅行,不过这个时候只要能有票回去,就很不错了,段林于是欣然接受了弟弟的帮助。

车票上显示自己的座位在十五车厢,不过停在进站处的却是一号车厢。看了看长长的火车,段林认命的向最深处走去。

出于不想和人拥挤的想法,段林和沐紫是等到最后一刻才验票进站的。

大部分的乘客已经上车,渐黑的天色反衬出车厢里的灯火通明,沿途经过的车厢早已满满当当,车厢里的人们也多半放好行李,有的看书,有的谈笑,大家有不同的方法消磨自己之后的旅程。

和前面明显颜色不同的三节车厢终于出现了,这些应该就是加挂的车厢了,看来自己所坐的十五车厢是最后一节哩!撇撇嘴,段林和沐紫匆匆上了车。

和前面拥挤的情况完全不同,这节车厢人很少。

“这里……”站在过道处,沐紫停住脚步皱起了眉头。

确实,段林看到这节车厢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因为这节车厢实在有够古旧:车厢里闷闷的,刚从广阔外界进来的人会有一瞬间的窒息感觉,没有排气设备也就罢了,车顶居然用的还是电风扇!那种铁制框架的电风扇,似乎是七、八十年代的东西。

虽然早就知道是旧车厢,可是这也旧的太……惊悚了一点吧?

沐紫皱着眉,将行李放好之后顺手将旁边的玻璃窗推了上去,外面的空气进来时,段林顺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终于又活过来了……

坐在沐紫对面,段林将自己的东西整理好后,便开始打量自己旁边的窗户。

这节车厢其实引起了段林相当的怀旧情结:依稀记得那是自己小时候坐过的火车,才有的窗户。

现在的火车内都有空调,冬天有暖气,夏天有冷气,很是舒适,而自己小时候的火车可没有这么高级,夏天用的就是现在车里这样的电风扇,人多的时候车厢里味道很是刺鼻,所以车窗才被设计成了可开式的,方便换气。

自己小时候的年代,坐飞机是很奢侈的事情,大部分人出行还是会选择火车,所以那时候火车的拥挤程度是现在的好几倍,由正门上不来的人们常常趁车站人员不备,翻窗户进来。

想到这里,段林忽然好笑的记起,自己小时候似乎也被外公托着、翻过一次窗户。

当时的感觉是,车厢外乱糟糟,车厢里更加乱糟糟……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段林只能无助的看着这一切……讨厌火车似乎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不过现在坐起这种火车却有奇妙的感受,这种车型应该早就淘汰了,至少自己上学后就没再见过这种火车。现在段林有的只是一种仿佛时间倒流般的感慨,想到这里,他决定好好享受在这节车厢上的旅程。

接下来的时间,其他的乘客也陆续上来了,不过出乎段林的预料,这节车厢的人还是很少。

可能是加挂车厢的原因吧,起码自己第一次听说没票以后,就没想着再订同一班火车的车票,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车厢临 时加挂的事情。

不过前面车厢买站票的人知道这里之后,可能情况就会有所不同,到时候这节车厢说不定会成为最拥挤的,所幸现在还能 放松一会儿。

任何流动人口多的地方都会有很多顺手牵羊的人——小偷,火车上尤其乱,再加上又是夜车。

现在还好,有人在走动,小偷应该还不会明目张胆的偷窃,可是再等一会儿,等到大家都累了开始打瞌睡的夜里……想到这儿,段林看了眼对面已经开始看书的沐紫,轻声道:“麻烦你看一下行李,我睡一会儿。”

看着对方头也不抬的点头,段林随即闭上眼睛。

段林发现自己很难睡着,闭上眼睛才发现车厢里原来非常喧嚣:孩子的哭声、老年人咳嗽的声音、乘务员卖便当的吆喝声,还有火车运转的隆隆声……

此外,段林觉得很冷,越来越冷。

按理说现在的天气应该不会这样凉,忽然,段林想起了被沐紫打开的窗户。

段林猛地睁开了眼睛,沐紫还是自己睡前的姿势:低着头,靠着车壁看书。

“不睡了?”少年清冷的声音响起。

“嘎……睡不着。”声音意外的沙哑,段林于是拧开了放在面前台几上的水壶。视线不经意的看向窗外,“哎?车子已经开了?”

“开一小时了。”沐紫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段林心里有些吃惊,匆忙看看腕上的手表,这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

难道我非但睡着了……还睡了这么久?明明觉得自己完全没睡着……揉揉眼睛,段林拉回心神。

重新打量车厢的时候,段林忽然发现车厢里不知何时坐满了人!

沐紫旁边坐了一名老人,自己旁边则坐了一名年轻男子。

惊愕只是一刹那,段林很快想起了现在已经是开车一小时以后这个事实:大家本来就应该上车了不是?只是……

眼皮不受控制的跳起来,段林觉得哪里有些古怪。

是安静吧?这里似乎太安静了!虽然是夜车,可是怎么会这么安静?安静到仿佛这节车厢上根本没有人一样!

甩甩头,忽然——

段林僵住了!

视线!有人看着自己!那种让人无法忽视、被注视的感觉像针一样犀利!

一阵战栗之后段林抬起了头,目光越过坐在沐紫旁边那位老人的头顶,段林找到了那道视线的主人——坐在对面座上的一名男子,虽然对方飞快的将视线移向了手上的报纸,可是段林注意到了对方在自己抬头的瞬间转头的动作。

很明显,是那个人一直在看着自己。

段林自认为不是什么敏感的人,可是那种冰冷的打量视线却像针扎一样,让段林不得不注意到。

是小偷么?段林暗暗揣测着对方的身分。可是小偷怎么会盯上自己这样的人?

抬起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段林看向自己的右前方,那是一位老先生,穿着体面,手上抱了一个看起来很考究的手提箱。

看了看老人的位置,又看了看假装看报纸的男子位置,段林若有所思。

从那个角度……也可以说是对方在看那位老人,毕竟比起穷学生打扮的自己,看起来富有的老年人,更容易成为偷窃甚至抢劫的对象。

似乎是注意到自己的视线,对面的老人不悦的抬头看了自己一眼,段林抱歉的笑了笑。

要不要提醒一下那位老人家呢?提醒他已经被偷窃者盯上这件事?心里犹豫着,段林发现那名老人忽然站了起来,看着对方的目的地似乎是车厢交接处的厕所,段林想也没想跟着起身。

“沐紫,我去趟厕所。”和沐紫说了一声,没等沐紫回答,段林慌忙尾随在老人身后。

段林用余光注意到,那名假装看报纸的男子,果然跟在老人身后站了起来。

自己的想法果然成真了么?对方的目标是那名老人。

车厢内的过道有些狭窄,三个人慢慢的走着,段林的心跳有些加快。

厕所设在车厢交界处,一面是两格小小的厕所,另一面则是为了方便众人使用而设在外面的公用洗手台,借着洗手台上方的镜子,段林看到了那名男子的长相——

很不起眼的一名男子,穿着卡其色的外套和灰色长裤,约莫二十六、七岁,看上去是名普通的年轻人,他跟在自己身后,仿佛过动儿一般的跺着脚,以及不停斜向自己这边的视线透露了他的焦躁。

顺着那人的视线,段林看到了站在自己旁边、等候在另一间厕所门前的老先生。

正在烦恼如何提示那位老先生的时候,段林面前的厕所门率先打开了,脑中灵光一闪,段林非但没有着急进去,反而转过了身子,对着男子说道:“这位先生,您看起来有些急,您先进去吧?”

不断跺脚的男子听到此言似乎着实吃了一惊,闷哼一声,他粗鲁的撞过段林关上了厕所门。

段林松了一口气,然后看向旁边还在门口等待的老先生,轻轻道:“老先生,您可能要注意一点,刚才那个人……一直在看您,火车夜车不安全,请务必注意一下,我想您最好寻求一下列车长的帮助。”

正想自己是否需要亲自带着老人寻找列车长的时候,段林忽然看到前方沐紫在对自己招手,“啊!我朋友叫我,抱歉,我先走一步。” 抱歉的笑了笑,段林轻轻颔首离开。

老人看着段林离开的方向,半晌,面前的门开了也没有进入,身后的人越过他径自进门。

段林再度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有什么事?”段林不解的问沐紫。

“你把水放到哪里了?”

“哦?你渴了么?你袋子里的喝完了么……呐,给你。”将自己包中的水递给沐紫,段林担忧的目光再度迎向车厢那头厕 所的方向。哎?那个老先生人呢?

段林忽然想到,那个男人也没有回来……

“你这个人……我劝你不要太鸡婆的好。”沐紫的声音将段林的心神拉了回来。

“我知道,可是一个老人家,我觉得如果不提醒一下有些……”

段林还想说什么,火车却在这个时候停了,车门打开,有人下去,有人上来。

沐紫左边的座位坐上了一名女子,牵着孩子,坐到座位上的女人看似松了一口气。

“哎?太太,那个座位有人的……”那不是那个老人的座位么?虽然对方没有回来,不过还是告诉对方一下比较好。

段林把女人当作了没有买到坐票,暂时坐在还没人坐的空位上。

“我有票的。”女人却腼腆的从口袋掏出一张纸片。 段林看的仔细,女人的座位确实是这节车厢这个座位。

“抱歉,原来是那位老先生坐错了……”不过也可能是下车了,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这么久,对方也没有回来的这件事。

忽然——

“年轻人你在说什么?不想让人坐也不能说谎啊,那个座位明明一直都是空着的。”坐在段林旁边的男人却忽然开口,一句话,段林登时楞住。

男人说完便不再看段林,完全不懂对方在说什么的女子只是松了口气,轻轻的把孩子安置在自己膝盖上。

目光对上对面一脸坦然的沐紫,段林终于明白了沐紫刚才那番话的意思。 忽然想起了什么,段林匆忙冲向厕所,厕所的门被锁上了,段林抬起手便要敲门,就在这个时候,里面却怒气冲冲出来一名女子。

不等段林说话,那女人便一副受惊的样子叫嚷起来:“列车长在哪里?厕所里有变态啊!就在刚才……我上厕所的时候隔 壁先是有人敲墙,然后又忽然从下面的隔板伸出一只手来……真是变态!你们能不能管管?

“列车长在哪里?列车长……”

女人的声音渐行渐远,段林的嘴巴张了张,却没说出话。

盯着女人刚刚出来的厕所,段林彻底呆住了。

谢家荣站在厕所内,狠狠的跺了一下脚。

“妈的!那个臭小子很精明啊!居然先让老子进来……”

厕所里,因为自己意图被识破而暴怒的谢家荣,是做没本生意的,说穿了就是小偷。

大街上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谢家荣于是将脑子动到了火车上——夜晚的慢车,听起来就是下手的好地方。

怀着这样的心思,谢家荣买到了今天这趟车的车票。一上车他就盯上了那个小子,呆乎乎的一看就像是没尝过人间疾苦的学生,这个时间坐车的学生多半是因为开学,开学的时候学生是最有钱的,就算没带要缴的学费,起码也会多在身上放点零用 钱。

那个小子一上车就开始睡觉的表现,让谢家荣更加放心。如此缺乏警惕性的人,看起来很是瘦弱……就算偷的不成,勒索 也可以吧?

怀着这个念头,谢家荣跟上了段林。

蹲在马桶上,谢家荣点了一根烟开始思考: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那个看起来傻乎乎的年轻人似乎已经有所警觉了,换一个对象么?要去前面的车厢么?

谢家荣想着,忽然听到旁边的厕所传来喀嚓一声——锁门的声音,隔壁有人进来了。

努力竖起耳朵,穿过火车运转的轰隆声,谢家荣听着隔壁的声音,“咚”的一声,那是对方放下了什么东西的声音。

谢家荣发现,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

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呢?怎么才发现呢?

这次列车的厕所和其他的火车上有所不同,一般火车上的厕所是面对面设计的,或者一面有,另一面是洗手台。

可是这次火车上的厕所却是并排摆放的,两间厕所之间用木板隔开,大概是为了节省空间;两间厕所是共用中间的一盏灯泡和排气扇的,所以厕所间的隔板离天花板有一段距离,离地面也有十五公分左右的高度。

人们坐火车的时候出于安全考量,会将贵重的东西随身携带,上厕所的时候当然也会多半带在身上,而这里的厕所却没有 挂东西的挂钩,人们只能选择拿着自己的随身物品,或者……

像隔壁那个人那样放在地上。

或许是个机会!谢家荣想着,飞快的提上裤子,然后尽量俯身向下,向隔壁看去。

对面是一个男人,他可以看到一双男人的脚,鞋子擦的黑亮,看起来很考究……不过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男人的手提箱!

谢家荣看真切了,在男人的脚边,放着一个看起来就很高级的手提箱!

太棒了!这种东西完全可以从隔板下方的空隙通过啊!

谢家荣心脏怦怦跳着,这是个机会!只要自己伸手从下面那么一勾,那个东西就是自己的了,然后拿着东西从厕所里赶紧逃走……

正勾勒着美事,忽然,谢家荣发现手提箱的主人的裤子动了动,那人似乎是要起身了。糟糕!自己还什么也没干呢,怎么 才能让他暂时留在厕所?

看了看厕所隔板上面的空间,谢家荣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用力敲了敲隔板,谢家荣稍提声音:“隔壁的,借一点卫生纸好吗?”

隔板下,谢家荣发现对方慢慢站起了身,口里含了一口唾沫不敢咽下,谢家荣焦急的等待着对方的下一个动作。对方站了起来,没有拿那个手提箱,然后……

隔板先是回应式的被轻轻敲了敲,接下来从隔板上方伸出来了一只男人的手。

那是一只苍老的手,骨节粗大,中指上还戴了一枚很大的碧玉戒指。那只手此刻正拿了一卷卫生纸递向自己这边……

哇塞!那戒指也是很值钱的样子,要是能拿过来……贪婪的念头一闪而过,谢家荣立刻收回了心思,还是眼前的东西更要紧!

没有站起来去拿老人手上的卫生纸,谢家荣飞快的从隔板下方伸手过去,轻轻一带,那个手提箱便被拨拉到了自己这边,不敢久留,谢家荣抱了手提箱之后,立刻打开厕所门出去!

提着这个和自己衣着完全不搭配的手提箱,谢家荣觉得自己仿佛提了一枚不定时的炸弹。

明明没有人打量自己,可是谢家荣却总觉得,有人已经在注意自己和这手提箱之间的不协调。这就是所谓的做贼心虚么?

看了眼时间,九点四十五分,距离下一站应该还有二十来分钟,等火车一停自己就下车,管他手提箱的主人有没有找,自己给他来一个死无对证!

谢家荣的手指深深嵌入了柔软皮制的手提箱内。

对了!还没有看这里面的东西呢,光顾着盘算怎么逃走,怎么把最重要的检验“成果”这件事给忘了呢?

慌乱的扫了一眼自己随便跑进来的车厢,谢家荣看到一个没人的座位就坐了上去,嘴角露出一抹情不自禁的笑容,谢家荣开始认真对付手提箱的锁。

妈的!居然是密码锁!久开不开,谢家荣心虚的看了眼四周,发觉对面的人都在假寐,才敢继续撬锁。“喀嚓”一声,谢家荣心里暗喜,吐了口气,这才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将箱子缓缓打开……

里面的东西让谢家荣皱紧了眉头。这是什么东西?!

谢家荣看着此刻被自己拿在手上的东西:那是一张约莫十二乘十五吋的黑白照片,是一名老年男子的大头照,相片里面的老人面容严肃,仿佛正在怒视拿照片的人。

看到这儿,谢家荣拿相框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

“是你父亲?”对面忽然传来一声问话。 仿佛被什么扎了一下,谢家荣慌忙抬头。

问话的是正坐在自己对面的男子,原本假寐的男子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此刻正在颇为同情的看着自己。

“请节哀啊,啊!我不是故意的,我一开始看到你拿着手提箱的动作非常遮掩,原本怀疑你是小偷……啊!对不起!我说得是不是很失礼啊?我的职业病而已,忘了告诉你,我是员警,虽然目前在休假中……

“哎?你别走啊?哎?算了,您慢走啊,真是对不起了啊!”

男子淅沥哗啦说了一大通话,这些话引起了谢家荣心里最大的恐慌,终于,不等男人说完,谢家荣僵硬的抱起手提箱,迅速的离开了这个座位。

“真是个孝顺的儿子,火车上还抱着父亲的遗像啊……”坐在座位上自称员警的男子看着谢家荣的背影,喃喃的感慨着,拉了拉半盖在自己身上的外套。

谢家荣跌跌撞撞的在并不宽敞的车厢过道内奔跑着。

该死!怎么到处都有条子?那家伙的职业本能还真是该死的准!还有就是这个包!怎么会放一个好像遗像一样的相框在里

面?正常人会这么做么?抢了半天自己居然抢了一张遗照!

是的,遗照。行走时谢家荣对这个手提箱做了一次更深入的搜查,里面除了这个相框以外还有一段黑色的布段……就像祭奠时候的那种……

整个手提箱除了这些以外再无他物,这个认知让谢家荣感到无比沮丧。

“呸!”用力啐了一口,谢家荣将那个手提箱随手扔到了一个没人的座位上。

“小姐,我知道碰到那种事情感觉很糟糕,可是……我们这里只有一间厕所啊。您刚才说的那种事情根本不可能……”男人无奈的说着。

“可是我明明——”女人不依不饶。

段林脸色苍白的看着眼前纠缠的一对男女。

女人是刚才声称自己在厕所内遇见色狼的女人,男人是被女人不知从哪里拉来的穿著制服的乘务员。

“怎么可能?我明明……喂!你给我作证啊!”女人不敢相信的看着角落里的厕所,忽然拉住了旁边的段林。“喂!你从刚 才就在这里吧?你看到我从那间厕所出来的对吧?喂!喂!你怎么不说话……”

女人的声音嘈杂在耳边,段林感到脑袋里有无数只麻雀在叫。

乘务员无奈的对自己笑了笑,似乎在安慰自己碰到如此无法理喻的女人,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有段林知道,那女人说的话是真的——这里原本有两间厕所!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似乎是在自己跑过来,那女人冲出厕所的一刹那……厕所赫然……只剩下了一间?

原本通向十五车厢的门,什么时候变成了封死的?

封死的车厢,提醒段林自己现在位于最末一节车厢——十四车厢。可是哪里不对劲了呢?自己明明是从对面那节车厢过来的啊!哪里不对劲了呢?

哪里?

瞪着自己!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5 13:35

第二章壪失的十五号车厢

追在段林身后想要把他拉回来的沐紫,发现自己扑了一个空。

段林……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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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您还好吧?”总算打发完犹自吵嚷自己见鬼了的女客人,严守春担心的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男子。

对方看起来有些单薄的身子僵硬着,不知道是灯光的缘故还是原本就是那样,男人的脸色看起来异常苍白。

“不……我……”段林张了张口,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才好。

“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需要我带您回座位休息么?”皱着眉,严守春看着眼前的乘客,他似乎真的不太好。

“您的座位是哪里?我看一下您的票好么?” 

对面的男子却只是瞪着自己,然后慢慢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片,握在手里良久,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般的,男子将车票

递到他手中。 漫不经心的接过男子的车票,严守春先是瞟了一眼,然后不敢相信的将车票往自己眼前挪了一挪。

“您这是在哪里买到的车票?伪造车票是犯法的哟!”再三确认自己的视力并没有出错之后,严守春抬头,严肃的看向段林。

太不可思议了,自己手中接过的这张车票,看起来和别的车票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它的车厢竟然是十五车厢!天知道这班火车只有十四节车厢啊!

这人从哪里搞到并不存在的车厢的票?

“先生,我们这班火车只有十四节车厢,可是您这张票上却是第十五节车厢的,您这可是非法上车哟,最好补一下票。”

严守春说着,拿出了打票机。

对面的男子虽然脸色苍白,可是却异常配合,掏出钱包拿出票款,顺利完成补票程序之后,男子仿佛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般,回头看了眼,然后慢慢离开了。

严守春偏着头,顺着男子的视线看去,最底端除了车厢壁之外……没有什么啊?

今天真是奇怪,先是有女客人说不存在的厕所里面伸出男人的手,然后又有人买到根本不存在的车厢的票……

夜车的幻觉?揉着头,严守春耸耸肩,决定回去喝点茶水。

有必要提提神呢,再这样下去,搞不好自己也会出现那些搞笑的幻觉……

追在段林身后想要把他拉回来的沐紫,发现自己扑了一个空。

段林……消失了?楞了一下,沐紫正准备踏入前方的十四车厢搜索段林的踪影,忽然—— 

沐紫站住了,糟糕!这里是……沐紫顿住了脚步,看了眼自己的脚,然后随即退回了十五车厢的范围内。

转过头,沐紫漠然的打量着自己身后的车厢,可容纳一百多人的车厢内坐得满满当当,人虽然多可是却异常安静,不知是泛黄的车厢壁映衬还是灯光太过白炽,车厢里的旅客脸上都是一种诡异的苍白。

仿佛幽魂一样的苍白,表情只是麻木。

他们中有一部分是幽魂。

几乎是一进来的时候沐紫就发觉了,混在普通的乘客里进入车厢,这些意外的旅客上车时候带来的不祥气息,当时就引起了沐紫的警觉。

段林那个大笨蛋没有发觉也就算了,他竟然还主动和对方交谈!和人类一样,幽魂也会搭乘火车到处游走,看得到的,看不到的,他们会这样静静的随着火车去到他们想要去的地方,这些是好的。

可是有一种幽魂却非常危险,他们坐在火车上,静静的找寻能够发现他们目光的人,然后……

这就是俗称的寻找替死鬼。那些枉死的冤魂可是非常执着而危险的!

那个笨蛋!沐紫撇了撇嘴,终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原本还好,段林那个家伙让事情恶化了!那个家伙有让灵魂实体化的倒楣能力,而这个能力此刻严重干扰到了自己,沐紫发现他现在很难分清此时坐在车厢里的人,究竟是死是活。

希望那个笨蛋能够在发现回不来的时候,发现他的愚蠢!

沐紫拿起了手中的书,遮住自己的脸。

火车匀速前进着。

段林拿着新买的火车票,坐在了票上指定的座位上。

之前明明没有票买的,可能是很多乘客在之前停靠的一站下车了吧,记得那站是大站。段林伸手蒙住了自己的脸。

都怪自己,都怪自己没有听沐紫的,沐紫那个家伙早就发现不对劲了,所以才告诉他“不要鸡婆”,可是自己还是……所以现在回不去了是自己活该,沐紫他……

等等!如果自己现在所在的十三车厢才是真实的话,那么留在自己之前的十五车厢的沐紫现在……

段林摸出手机,焦急的按下沐紫的号码。

快点接通!接通!段林焦急的等待着,可是等到的却是“您拨打的用户不在信号范围内”一类的提醒。

是了……不存在的地方……能接通才怪……沐紫,这下该怎么办?

如果是沐紫的话,说不定会有解决办法!心里想着,段林睁开了眼睛,对面无人座位上的一个手提箱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个东西……似乎在哪里见过。

起身拿起那个手提箱,段林四下看了看,发现自己坐的这排座位竟然没有人,那么……这个手提箱到底是谁的?

段林没有大声呼喊寻找失主,一来在大家休息的时候大嚷,似乎是不礼貌的行为,二来万一失物被坏人误领就不好了。

想了想,段林最终决定将这个手提箱交给列车上的服务人员。于是,座位还没有坐热,段林便又起身向后走去,远处刚刚见过一面的严守春吸引了段林的注意,走向对方,刚刚开口,段林的肩膀忽然被人拍了拍。

“嘿!你手里的手提箱不是你的吧?”低沉的男声虽然听起来懒洋洋,可是内里却犀利。

段林匆忙回过了头,站在自己身后的是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男人,白色的T恤外面套着一件破旧的夹克,看不出什么来头。

不过从对方的口气来看,对方很可能……

“这是您的手提箱么?”段林理所当然的作出了判断。

“不,不是。不过也不是你的吧?”男人耸耸肩。

“是的,我在我坐的地方捡到了这个手提箱,正想要去交给乘务员……”

“呐!给我,我好像看到过这个手提箱……”男人对段林亮了亮怀里的员警证,然后理所当然的拿过段林手中的手提箱。 不知道他按了什么机关,密码箱很快的打开了。

“哎?”

“啊!” 段林和那个男子异口同声的叫出声。

面面相觑,男子先开了口:“我知道这个手提箱是谁的了,我刚才见过他。” 段林也吃了一惊,看着男子手中的相框,段林的手指慢慢的举了起来……

“你……你见过照片上的这位老人?”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段林强迫自己装出来的镇定声音,没有透露心底波涛汹涌的真实!天知道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段林心里是怎样的震撼!

照片上的老人,赫然就是一开始坐在沐紫身边的那位老人!

段林终于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手提箱了,这个手提箱根本就是那名老人一直抱在怀里的!

可是,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那位老人根本就不是活人!此刻相框的款式——遗照,进一步证明了自己的猜测,可是眼前的男子却说他见过这位老人……段林感觉一种毛毛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男子奇怪的看了眼段林,说道:“你说什么啊,箱子的主人不是个年轻男子么?大概二十六、七岁这样的……” 

脑中一下浮现出一名男子的长相,嗫嚅着,段林想着怎么在不惊动眼前这位员警的情况下,确保那位男子的安全,隐瞒了那名老人的事,于是说出了自己一开始怀疑男子是小偷的事情。

“妈的!我就猜到了!”自称员警的男人反应却异常激烈,将相框塞进手提箱,顺手将箱子扔进段林怀里。

“你跟我来,火车目前还没有靠过站,那个小偷还不可能下车,趁现在你和我一起去找那个小偷,看到了你和我说一声!那边那位,你也跟着!”

不由分说,男子拉着段林和严守春向前面的车厢走去。

他们很快在第二、三节车厢的交接带找到了那名男子。

“你这个家伙!别跑!这个手提箱是你偷的对不对?” 看似莽撞的员警有着意外矫健的身手,谢家荣反射的想要逃走,可是刚跑没几步就被对方擒拿,双臂绞在身后,谢家荣苦了一张脸。

“好了,不费吹灰之力!”单手制住谢家荣,员警伸出左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铐,然后从将谢家荣的双手铐在他的身前。

做完这一切,员警昂昂头,用下巴示意严守春,“麻烦你给我找个地方,这家伙是小偷,我需要一个临时关押他的地方。”

“啊?哦……”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严守春,只能呆呆的看着这一切,虽然脑子里还是乱糟糟,不过看看已经开 始好奇张望的旅客,严守春决定先把这些人从乘客面前带走再说。

“请跟我来……这里是我们乘务人员的休息室,来这里可以么?”

“完全可以,哟,你们这里很不错,比外面那个窄歪歪的地方好多了!”不知是性格天生使然还是有意这样做,这位警员 口里说出来的话总是让人听不顺耳。

“我姓江,叫江行。是A县的一名普通警员,这是我的证件,虽然这里不管是辖区还是案件内容,都不是我的办案范畴, 而且我还在休假,不过这辆列车上既然发生了违法的事情,我就要管一管,你们说对吧?”

异常聒噪的乡下员警,这个身分真是让人无可奈何,不过有一个如此热心的人民公仆在此,也算让人有些安心。

段林和严守春对看了一眼,决定不对这名江警官的办案权发表任何质疑。

“喂!年轻人,我们又见面了哈!你是不是很得意?刚才竟然把我唬过去了……告诉你吧,那时候我就怀疑你了。

“说吧,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犯案几次,有案底没有?还有最重要的,你这个手提箱在哪里偷的?偷自谁的?” 

连珠炮式的问题问下来,别说是犯人了,连段林都觉得有点晕。

乡下员警审理犯人……都是这个架式?

谢家荣嘴唇张了张,很快判断好局势决定先交代再说。

“我……我叫谢家荣,我老家是C市乡下的,我发誓我是第一次犯案,啊!警官!那个手提箱根本不是我偷的!我是从厕 所里捡的!是捡的啊!”

“呸!你都说你是第一次犯案了,怎么还狡辩?你是偷的!”

“啊?哎哟!瞧我这张嘴……警官大人,我招,我招还不成?这真的是我第一次做这种事啊,您可千万不要误会……”

“得了!你他*的废什么话?快点说你是从哪里偷得这个箱子!”

和他清朗的外表不同,江行意外的粗鲁,不过这种粗鲁未尝不是件好事,谢家荣僵了僵,见对方发火,终于决定招供。

小心的看了眼段林,谢家荣嗫嚅道:“其实……其实我一开始想要偷的人……是这位学生。当然!我没有成功!那位小哥

很精明,我跟在他后面上厕所,结果他居然识破,让我先进去了。”

“说重点!”

“我说!我就说!我进去之后,发现那间厕所上下都有空隙,隔着下面的空隙我看到了一个手提箱,然后我就从下面把这 手提箱抓过来了……

“我发誓就这么多了!我真的没做别的啊!失主我只知道好像是个老头,他长什么样我压根没看到啊!至于这个手提箱…… 我打开的时候您不也看到了么?那里面除了一张衰到家的遗照以外,啥值钱的东西也没有啊!”

谢家荣叫着屈,江行皱着眉想了想,“你是在哪间厕所?”

“记不清了,只知道是最后一节车厢那边的厕所!”

听到此,严守春心里忽然一动,看看旁边的段林,他忽然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情,那个女子……自称看到从厕所下面伸出 来一只手的女子……

“警官,最后一节车厢……只有一间厕所。”

这名小偷并没有说他进行偷窃的是十四车厢的厕所,可是严守春无法不将这件事和刚才那件事联系起来。不过刚才那件事的报案者是女子,而犯人却清楚的表明那人是一名老年男子,而且那个女人也没有说自己有丢失什么手提箱。

可能只是巧合吧?严守春嘴唇张了张,终究没有说出话,看了看手表,他歉意的笑笑。

“啊,快要靠站了,我们要过去进行进站准备。员警先生,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离开一下,这里拜托您了。”有礼貌的说明,严守春退了出去。

江行看了眼段林,心里好奇这家伙怎么什么时候看起来,都是一副发呆的样子?同时随口交代:“谢谢你了,被我拉进这 种事你也累啦,赶紧过去休息一会儿吧,夜车挺累的。”

江行笑着,可是段林却仿佛没有注意到似的,只是盯着坐在一边,眼珠子咕噜乱转不知想着什么的谢家荣。

“还在担心么?放心,有我在这家伙跑不了,不要小看我们乡下员警,我们乡下的工作比重案组还累人呢!快去休息吧!”

江行催促着,段林终于移开了目光,点点头从休息室的小包厢离开。

那个人……那个叫谢家荣的男人,真想知道他的车票是几车厢。按照他说的,他的目标一开始就是自己,那么也就是说, 他一开始就没有看到那名老者,可是他却拿到了那个手提箱。

段林皱着眉,在车厢里慢慢行走,好在这个时间行人并不多,所以也没有人在意他缓慢的步速。

他进去的厕所肯定是自己进去的那间无疑,然而他旁边那间厕所、他声称拿到手提箱的厕所…… 

忽然想起来当时的情景,段林睁大了眼睛!没错,当时排在自己旁边,和自己并肩等候的人是那个老者!

那名老者当时看向自己的目光……段林忽然觉得自己仿佛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或许……从一开始……自己感受到的视线就不是那名小偷的,而是那个老者!

坐在沐紫旁边的老人,梦中的咳嗽声,止不住的寒冷感觉……

那个死鬼一直在看着自己! 宛如一桶冷水迎头浇下,段林感觉自己浑身凉透了——心里到身外。

看着坐在他旁边椅子上的、把他绑到这里的员警开始不断打瞌睡,谢家荣低着头,眼睛滴溜转着。

这个家伙快要睡着了,自己要想个办法逃走才行。这个家伙一定会把自己押送到局里的,天知道会有什么未来等着自己?

刚才那个乘务员的话提醒自己了,还有十分钟?五分钟?

马上就是下一站,自己的手只是被铐住了,并没有和什么别的东西拴在一起,这是不幸中的大幸。

自己还能够灵活跑动,等到火车靠站的时候趁乱跑下去,不会有人知道,不过前提是怎么让这个员警睡过去。

看似简单的逃跑条件虽然只有一个,可是这一个问题就成了无法逾越的山。

脚习惯性的轻轻跺着地面,谢家荣看向窗外——

这里其实和外面的车厢没有什么不同,就是和外界隔开了,人少了点,地方大了点而已。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和外面一样的风景,可以看到…… 

谢家荣的脚忽然不动了。

脸色苍白,谢家荣发觉自己的眼皮开始不断的上下跳动。

自己旁边……多了……一个人。

透过窗户,谢家荣发现自己旁边多了一个人,不是那个坐在另一侧座位上,背对自己掏着耳朵的员警,而是另外一个人。

一名老者。谢家荣发誓自己从来没有见过那名老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的长相却让他觉得如此的熟悉……

梳理整齐的灰白头发,金框的老花眼镜,一身儒雅的气质,看向自己的时候仿佛不怒自威的威严……好像在哪里见过,好 像就是不久之前的事情。

对方透过车窗正在看着自己!瞪着自己!怒气冲冲的瞪着自己! 

是那张照片!是照片上的老男人!谢家荣一下子想起来了!

可是那张照片是……“遗照”。

这两个字进入脑海的时候,谢家荣感到一阵战栗!

这个即使被员警抓到也在滑头的随时寻找逃跑机会、不曾畏惧的小混混,此时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战栗。

遗照什么的不是只是揣测么?搞不好人家是活人,不过是现在过来要回手提箱而已……谢家荣想要如此安慰自己,然而……那个混蛋员警为什么没有动?活人进来他怎么可能不动? 

谢家荣颤抖着,用尽全部力气将头扭向了自己的右侧——如果对方真的存在,自己应该立刻在那个位置上见到他。

然而没有,什么也没有。

对面的员警掏完耳朵开始挖鼻孔,对着旁边的玻璃窗,员警并没有感觉自己这边的异常。谢家荣深呼吸着,是自己神经过敏吧?是夜车的缘故吧?其实那个人影根本不存在的吧?可是……如果是这样……那么…… 

谢家荣惊恐的发现,自己右侧的位置上,不知何时放上了自己偷来的那个手提箱。

里面放着那张遗像的手提箱。

是巧合么?只是巧合么?遗像的位置……自己看到那老人的位置……

谢家荣将头扭向了左边的窗户,那个老男人还在瞪着自己!他瞪着自己!

即使是咬紧了牙齿,他还是能听到自己牙齿不断打架的声音。

谢家荣终于发现了,映在玻璃上的不是自己以为的对方的影子,而是真实存在的!对方在窗外,在窗外瞪着自己!

窗外……

正在高速行驶的火车外,有个老头子一直贴着窗户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5 13:36

第三章壩蚀鹞抻

“拜托啦!这车厢静的好诡异哟!

我心里乱的不行,不敢睡觉,总觉得一睡过去就起不来了一样!”

*********************************************

严守春盯着关好的火车门,然后转身离开。

刚才那一站上车的人并不多,火车只停了八分钟便离站了。

严守春开始查票。大部分人已经休息了,刚刚上车的人也是在外面剪票之后进来的,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要查票,可是这是规矩,不过……

忽然想起自己刚才查到的那个男子,他手上的票居然是十五车厢的耶!新的逃票方法?如果是普通的查票方式应该很容易混过去。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给自己的感觉不像会作出逃票这种事的人。

那个人有一双很深沉的眼睛,非常平静,令人看不透。当时那双眼睛内含的东西让自己身子颤了一下,那是恐惧。

严守春想着,慢慢走过一节节车厢……

不知不觉已经来到最后一节车厢,习惯性的,严守春对坐在最前面的客人道:“请大家把火车票拿出来,现在开始查票,没有买票的客人请补票。”

干枯的老人的手,捏着一张薄薄的纸片递到了自己面前,严守春漫不经心的看着,原本没有打算将票拿过来,可是……

忽然瞥到了什么,严守春猛地将票抓了过来!

七十六号座位……十五车厢……

十五车厢!怎么可能?

严守春随即将旁边的客人递上来的车票也拿了过来:七十七号十五车厢……

七十四号十五车厢……

……十五车厢……

……十五车厢……

怎么全部都是“十五”车厢!攥了一手车票,严守春惊呆了!

猛地抬起头,他这才发现自己所在车厢的特殊——

古老的风扇在车顶轰隆着,车厢异常狭窄,完全不是现代车厢的宽敞格局,车壁斑驳泛黄,可拉式车窗全部都被打开了,凉风从外面送进来,和冰冷的车厢内相比,外面的风居然有些暖意……

这个自己从未见过的破旧车厢是……十五车厢!

看着手上车票表明的数字,严守春就那么僵硬的定在了原地。

“先生……车票……”

苍老的声音忽然入耳,那种沙哑的声音,仿佛和这车厢一样古老破烂,严守春看向声音的主人的时候,被对方突如其来的接近吓了一跳,对方布满老人斑的面部特写,就那样出现在了严守春面前。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他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而且……慌张的将车票塞回对方手里,严守春随即因为接触到对方冰冷的手掌,而打了一个寒颤。

严守春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做才好,他只能继续查票。

每查一张票就更加惊恐一层,每张车票,无一例外都标注着十五车厢的字样,严守春不得不相信自己所在的地方,真的是那个十五车厢。

严守春忽然想到了段林。

心思一动,严守春从兜里摸出了一张纸,那是一张车票,段林的车票。

当时他没有要回车票,自己便随手放在兜内,可是现在看来……这上面的数字宛如死神的邀请函一般,让人胆颤心惊。

四十四号 十五车厢。

顺着段林的座位号,严守春注意到了一个空位。

那个位置旁边是一位男子,对面是一名少年外加一位抱孩子的女子。

这里就是……

不敢贸然和这里的人说话,严守春于是谨慎的坐在了段林的位置上。

对面的少年忽然从书里抬头看了他一眼,“这里有人。”

“他……他在前面的车厢,我有他的票……”想要暗示少年什么似的,严守春拿出了早已被自己攥得皱皱巴巴的火车票。

少年却只是冷冷看了自己一眼,随即继续看书。

只是一眼,严守春却觉得自己整个人仿佛被看透似的,好冷。

这个车厢真的好冷……

旁边座位来了一个少年,他没有火车票,刚刚才找严守春补了一张。

“喂!你们要不要打牌呀?难得坐一趟车,有缘啊!”拿着一副扑克,少年蹭到了这边。

这边的四个人直挺挺,没有人抬头。

“拜托啦!这车厢静的好诡异哟!我心里乱的不行,不敢睡觉,总觉得一睡过去就起不来了一样!”少年抓着头小声说,抱着自己的胳膊,少年打了个喷嚏,“真他*的冷!”

严守春呆住了。很明显,这个少年也意识到了什么。

“也对!我们、我们打牌吧?打牌很好玩的……”严守春干笑着邀请着旁边的人,最后,除了对面的少年扬了扬手中的书, 表示要看书而没有参与之外,剩下那位妇女和自己旁边的男人都参加了。

四个人正好用一副牌。

为了腾地方,没有打牌的沐紫坐到了少年原本的位置上。

“这车……好像很久没停了啊……”少年洗着牌,忽然看向窗外。

“下一站是南野站,大概……要一个小时后到。”看了看手表,严守春回答。

“……这里真冷,下一站我想下去……”搓着手,少年说着。

就这一瞬间,窗外的风吹进来,少年的扑克有几张顺着窗户刮了出去。

“糟糕!”少年刚想挽救,然而看看窗外深不见底的夜色,自己的扑克恐怕早已随风不知去往何处了吧?

“牌,不够一副了。”严守春对面的男子说道。

扑克打不成了。男人随即坐在座位上闭了眼睛,一副不愿意再玩的样子。

少年似乎很丧气,下巴抵在座位中间的小平台上,呆呆的看着窗外,着实发了一会儿呆之后便很快恢复了活力,转头向左。

“阿姨,我是大仔,您叫什么名字呀?”

“唔——我姓耿,叫耿小梅。”

“小梅阿姨好。”点点头,少年嘻嘻笑了,随即问向严守春:“这位大哥叫什么啊?啊!我知道了,严守春是吧?你有别名牌,呵呵!你不会是在上班时间偷懒吧?放心,我不会说的。”

严守春怔了怔,看向自己胸前的标识卡,勉强勾起嘴角笑了笑。

也好,没事干的话了解一下自己的邻座也是好的。于是严守春问向自己旁边的生硬男子,“先生,请问尊姓大名啊?”

“……武铁飞。” 

男子的口气和长相一样生硬,不过回答了自己的问题这一点,就已经够给自己面子了。严守春笑了笑,随即问向旁边的沐紫。

“那你……”

“抱歉,我不习惯告诉陌生人我的名字。”沐紫冷冷的拒绝了严守春。

“帅哥你真没有礼貌啊!难得人家想知道你的名字呢!”从后面的座位忽然坐起来一个女孩子,“他不说我说,我是郭小琳,

旁边是我朋友林丛,哈哈!其实刚才有点想找你们打牌的说,车上太无聊了……”

很健谈的女子,看起来虽然年轻可是一听语气就知道不是学生。

很快的,那五个人聊的很投机,原本安静的车厢也终于热闹了起来。

笨蛋,一帮笨蛋。

埋头看着自己的书,沐紫面无表情的翻页。

名字这种东西……是不能轻易对外人说的。

“好无聊哦!”郭小琳皱起了眉头,忽然,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她喜笑颜开,“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前几天听人讲的,林丛你不许回答哦!你知道答案!听说是美国某个大学的入学考试哩!”

“有意思有意思!你快说!”正发愁的大仔很高兴,拍手要郭小琳快讲。

“不要着急嘛,我要先说规则。听好,接下来我会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很短的故事,然后你们可以向我提问,但是注意,我只会用‘是’或者‘不是’以及‘与本故事无关’来回答你们,你们的任务就是通过向我提问侦破这个事件,呵呵,能猜出来的人……嘿嘿……”

“听起来很有意思呢!”耿小梅摸着怀里孩子的头,微微笑着。

“好,我开始讲了……有一艘旅船来到了一个小岛,一名男子下船,他走进一家饭店,第一件事就是找店主要了一盘当地 的特色菜——海鸥肉。菜上来了,男人只吃了一口,他问了店主一个问题:这是海鸥肉,老板说是,然后……他开枪自杀了。故事结束。”

“啊?这么短?”严守春有些诧异。

“没错,就这么短。接下来你们的任务就是向我提问,注意哟!我可是只会回答‘是’或者‘不是’。OK!开始!”

“这个……真难啊,呵呵,要怎么开始呢?”抓着头,严守春笑了。

“我来我来!那盘菜是不是海鸥肉?”大仔首先发问了。

“是。”郭小琳答道。

“噢……我还说要是不是海鸥肉,说不定那个人是吃到错误的菜自杀的……”大仔遗憾的说。

“你白痴哦!谁会为那个理由自杀?”郭小琳笑言。

“那个店主……逼他自杀?”严守春踌躇的说着,说了一个连自己都无法信服的问话。

“与本故事无关!被人逼就不是自杀了吧!” 游戏陷入了僵局,耿小梅摸着自己怀里的孩子,忽然问:“那艘船……是不是航行了很长时间?” 郭小琳的眼中精光一闪,“……是。”第一条线索终于出现了!

“哇!阿姨你好厉害呢!怎么想到的?”大仔非常开心,恨不得自己是那个提问的人。

“我……也没什么啦,故事就那么一点点,不过是想随便问问……”不好意思的摸着自己的头发,耿小梅低下了头。

有了线索,就有了破案的曙光,众人一下精神抖擞。 船为什么会航行了很久呢?

那是一艘旅船,航行久也是应该的吧?可是……

接下来要怎么提问呢?

“那艘船是不是遇上了船难?”忽然,一直闭着眼睛,众人以为早就休息了的武铁飞开了口。

郭小琳咬了咬唇,“是!”

又是一个惊爆性的答案。

“哇靠!连这个都问的出来哦!”大仔有些着急,因为自己还什么也没有问。

“船难持续了很久?”

“是。”

“船上粮食吃光了?”

“是。”

“男人是因为怀念所以点了海鸥肉?”

“是。”

“当时船上有人打海鸥吃?”

“是。”

“男人吃了自己的救命恩人海鸥所以内疚?”眼看着众人屡次问到了点上,自己却毫无建树,大仔抢着问了一个问题。

“不是。拜托,是他自己点的海鸥肉耶!”

大仔的肩膀随即又垂了下去。

案件似乎又陷入了僵局。

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再提问。

海鸥……怀念……自杀……

大仔抓耳挠腮的想着,忽然,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出现在了他的脑中,抬起头,大仔晶亮的眼睛看向一副看好戏表情的郭小琳,迟疑的问:“船难的时候……是不是死了很多人?”

“……是。”郭小琳终于对大仔说出了第一个肯定的答案。

这个答案加深了大仔对自己脑中那个诡异想法的肯定,大仔再度开口:“男子是不是和家人一起去的?”

“……是。”

“他的家人是不是死在那场船难之中?”

“……是的。”

“……好的,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他是不是吃了他死去家人的肉?”

大仔最后开口,问出了一个让全场震惊的问题,连原本闭目养神的武铁飞都睁开了眼睛。

“不可能吧!”严守春说出了在场众人心中的想法,可是心里隐隐的……觉得这确实是最接近答案的线索……

郭小琳的表情忽然变得轻松,“好吧,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

“是的。”

问出这个问题的大仔呆住了。

“你们已经把线索问的差不多了,整理一下不难发现故事的始末:一艘旅船载着许多客人开始了一场快乐的旅途,男人和他的家人就在船上,可是忽然,这艘船不幸遭遇了船难,慢慢的,食物被吃光了,不断有人饿死,男人的家人也死去了。

“事情终于到了很紧急的地步,这个时候,船上的船员忽然声称打到了海鸥肉,男人和船上其他的人靠这些海鸥肉活了下来。

“船终于度过了船难,他们来到了美丽的小岛。感慨重生的男人第一件事就是下船再次吃一次海鸥肉——自己的救命肉,可是当他吃下第一口的时候,他发现那个肉和他在船上吃到的不一样。

“店主的回答证明了他的想法,他终于知道当时那些根本不是海鸥肉,而是死在船难中的人的肉,当然也包括他的家人。他根本是吃了自己家人的肉才活下去的!明白了这件事,男人开枪自杀了。”

郭小琳的故事完整版讲完了,众人却完全没有破案的快感,只是觉得恐惧。

“好冷……的故事。”严守春缩了缩肩膀。

“不过也很有趣。”大仔有点兴奋,因为自己问到了最重要的线索。

“还要玩么?我还有几个这样的故事哟!”郭小琳笑言。

“好呀好呀!”举手的是大仔,他还想体验一次侦探的快感。

“故事是这样的:有一个男人他和他的女友去湖边玩,他的女友落湖,他去救女友可是未果,女友身亡,男子伤心离开。两年以后他故地重游,忽然看到湖边有人要下去游泳,他急忙警告对方说下面有水草,千万别去。可是对方却笑了:我是本地人,这湖里是不长水草的。男子惊呆了,然后投湖自杀了,请问为什么?”

“啊,又是死人啊?不会又是什么变态的问题吧?”大仔哀嚎,可是语气里隐隐一丝跃跃欲试的兴奋。

“你还真说对了,据说呀,能一次问到最关键地方的人,不是天才就是变态哩!嘿嘿,恭喜你,已经接近变态了!”郭小 琳对着大仔笑嘻嘻。

众人冥思苦想,问了几个问题也没有得到肯定,就在这时,看著书的沐紫忽然开口:“男人当时遇上的水草是他女友的头 发,对吧?”

咬着唇,郭小琳偏了偏头,“……是的。”

去湖中营救女友的男子以为遇上了水草,怕水草将自己缠住而踢开了水草,可是听到那个人对他说的话,男人终于明白了,

他踢开的根本不是水草,而是留着长发的女友!他踢开了向自己求助的女友!

所以他自杀了。

“老实交代吧,你是不是看过这个故事?”叉着腰,郭小琳站在了沐紫旁边。

“没,第一感觉而已。”沐紫头也不抬。你们太吵了,不过是想早点结束你们的话题而已……

“你这家伙……不是天才就是变态!”郭小琳下了结论!

“没错没错!我看后者更有可能……”

没有理会大仔的话,沐紫将手下的书再翻过一页。

武铁飞睁开眼睛,看了沐紫一眼,忽然——

“你说的故事都是流传了很久的吧?有别人知道也不奇怪,我有一个故事,你们要不要猜猜看?”

“……你倒是说呀!”盯着武铁飞,郭小琳再度跪坐在了椅子上,扒住耿小梅的椅背看向这边。

“有一个男人,我可以告诉你们他是一名员警,因为破案有功,他被奖励了一朵大红花,在那个年代啊,那是英雄的象征,可是就在当天,那个员警卧轨自杀了,你们说这是为什么?”

“你这个故事和郭小琳说的有够像哦!”大仔歪着头,抓了抓耳朵。“怎么都有死人啊……”

“好吧,比照刚才的问题,那朵花是红的吗?”

“是。”

“那个男人精神有问题吗?”

“与本故事无关。”

大家猜了很久,没有一个人猜到线索,终于有人沉不住气,“能告诉答案么?”最先开口的是郭小琳。

“……否。”重新闭上眼睛,武铁飞将头靠在了椅背上。

“你是员警么?答案是……‘是’,对吧?”合上书本,沐紫忽然站起身来弯腰向男人,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让旁边的人都听到。

说完也不去看男人的反应,只是哈哈一笑,沐紫自行去了车厢前方。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5 13:38

第四章壌巴獾娜肆

他的手上沾满了红色的液体!

想到了什么,谢家荣匆忙拿起了那面镜子,

对!照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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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荣吓得从座位上掉下,一股热流随即从裤裆里喷了出来,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能拉住旁边唯一能拉住的东西——江行的裤腿,颤抖个不停。

“啧!臭死了!”江行“腾”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捏住了鼻子。

“你呀,想要上厕所就说啊,居然尿出来……说出来好像员警多么虐待嫌疑犯似的!”看着谢家荣打扫着自己制造的狼藉, 江行在休息室的杂物柜里翻了翻,将一套意外翻到的制服扔给他。

“没办法,找不到衣服,只好借他们一套制服,这套衣服虽然看起来没人穿了,不过你小子也要小心穿用啊!”

抱着衣服频频点头,谢家荣诚惶诚恐。

衣服怕是真的挺旧,里面那种放太久的霉味不太好闻,不过即使如此也比谢家荣现在身上穿的这套强。换上干净的衣服,谢家荣心里稍稍安定下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自己刚才看到老人的那扇玻璃。

窗外黑洞洞的……

“警官大人,您帮我看看,现在……您从那扇窗户往外看能看到人么?”谢家荣小心的确认。

“现在?你疯了么?怎么可能,我只看到你的影子……”江行笑着,向窗外看去,车速挺快,窗外一片漆黑,只能看到玻 璃反射出的室内景象,谢家荣站在自己身后,低着头似乎担心着什么。

不过现在不是和犯人聊天的时候。想到这儿,江行重新拿起手铐,正要转身,忽然——哎?屋子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江行的动作顿住了。盯着玻璃窗,江行看向谢家荣的背后。

谢家荣现在低着头,可以看到在他的身后有一道人影——

“啊?你——”江行顿了顿随即回头,谁知头还没有转过来,脑部随即被重击!摸着头,江行艰难的抬头向上看,看到了谢家荣面无表情的脸,手里拿着那个手提箱。

“警官大人,对不起啊,我实在不想跟你去警察局,我对那地方一点好感也没有。”谢家荣说着,用江行手里的手铐将江行和座位底部拷牢,然后将江行塞入了座位下面。

“这里有点挤是不是?不太好受是不是?妈的牢房比这地方还挤还难受……您现在能体会我不想去警察局的心情了吧?”

自己原来有前科,早就被通缉了,这次去了肯定被留里面吃免费饭!

害怕坐牢的恐惧,渐渐压过了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的恐惧,谢家荣终于在江行背冲自己的时候,用手边的手提箱砸晕了对方——他想逃跑。

将江行的袜子塞入他口中,然后将不知哪个乘务员铺在座位上,长长垂地的椅套拉好,谢家荣最后笑了笑。

“好梦。”

用力将手提箱再度砸向江行,谢家荣随即将他及手提箱全部推入座位底下,然后径自戴上身上这套制服配套的帽子,走出了休息室。 

座位下面,江行用力瞪着眼睛,嘴角在蠕动,然而神志却逐渐离他而去。

他只能看着谢家荣扬长而去,身后……跟着另一双脚,那双脚……没有着地。

其实他应该感谢那个员警也不一定:对方给了自己这套衣服。

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制服,谢家荣有点得意:第一,可以掩盖自己的身分,帮自己逃出去;二来……列车服务人员是车上可以到处走而不被怀疑的人啊!这不是给自己平白多了一条财路么?

咳了一声,谢家荣拉低了帽沿,回忆着自己见过的乘务员的样子,开始像模象样的巡逻。

那个员警一时半会儿是醒不来了,又被他塞到那种地方,谢家荣觉得自己不趁机做上一票再走,实在对不起自己的祖宗和身上这套制服。不过……这天还真是冷啊!

缩了缩脖子,谢家荣将手伸进口袋,弓起了背……

深夜的火车还真的挺无聊,谢家荣揣着兜走在车厢内,几个鬼鬼祟祟的年轻人看到自己之后眼神不太对了,看报纸的看报 纸,装睡的装睡……见到此,谢家荣乐了——是同行,而且是技术不太到家的同行!

不知处于什么心态,谢家荣甚至还在一名男子不顾自己在场、将手伸入一名女子皮包内的时候,按住了对方的手。

“喂!兄弟,这皮包不是你的吧?”

对方恨恨的目光和口里心虚的讨饶,让谢家荣莫名其妙有了一种虚荣心。

“臭小子!想瞒过大爷的法眼,你还嫩了点!”

对方连连的讨饶让谢家荣越来越入戏,到最后谢家荣根本就忘了,自己的本职和眼前被他骂得狗血淋头的小子乃是一样这种事。将下午在那个员警那里受的气,全部发泄到这个倒楣的小子身上之后,谢家荣大模大样坐在了一张椅子上。

对面是一个小女孩,绑着一对羊角辫,穿着可爱洋装的女孩看起来就像一个洋娃娃。旁边呼呼大睡的女人该是她的母亲;女孩乖巧的坐在座位上,看着面前摊放成一堆的零食。 现在的孩子真是幸福!谢家荣看着女孩面前的零食,有点饿了。

女孩看着他吞口水的动作,拿了一根香肠递过来,“给。”

谢家荣楞住了。

“给!”女孩将香肠又塞近了些。

看看左右没人注意,谢家荣接过了女孩手中的香肠。肚饿时候的食物最是好吃,谢家荣吃完香肠感觉自己似乎更饿了,女孩于是又递过一瓶饮料,这下换谢家荣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不饿。”女孩非常乖巧。

最后的结果,就是女孩面前的零食几乎被谢家荣完全扫光,自始至终,女孩只是看着男人狼吞虎咽。

“你……要不要喝这个?”举着手里最后一瓶果汁,谢家荣这下也不好意思了。

女孩摇了摇头,非常认真的说:“美美不喝饮料,喝饮料会想要嘘嘘。”

“哎?”不喝饮料是因为会想要上厕所?这是什么理由?谢家荣不解。“为什么?不敢上厕所?”

“嗯。”名叫美美的女孩用力的点了点头。“美美一喝饮料就想要去厕所,可是妈妈一直不醒不敢去。”

母亲不醒所以不敢去厕所么?不愧是小孩子啊。小孩子大概都有过害怕厕所的时候吧?比如自己小时候,就有过因为掉下过农村里那种简陋茅厕,而在相当一段时间内不敢入厕的经历。

“你喝吧,喝完叔叔带你去。” 女孩晶亮的眼睛看着他,“真的?”

“真的。”

“叔叔,厕所很可怕的。”女孩非常用力的说着可怕这个词。

“放心,多可怕的厕所叔叔都不怕。” 

女孩终于放心了,咕嘟咕嘟将整瓶饮料喝光了。

十五分钟后谢家荣带着小女孩去了厕所,女孩似乎真的很害怕,一直要他在门口待着。哼着歌等在厕所门口的谢家荣,甚至利用厕所对面的洗手台,整理了一遍“自己的”制服,他现在已经完全认为自己是名铁路局的员工了。

一分钟后女孩尖叫了一声跑出来,紧紧抱住了谢家荣的腿,感觉到掌下女孩不断颤抖的小肩膀,谢家荣觉得有点古怪。

“怎么了?”这孩子到底……在怕些什么?

将女孩安抚在门外,谢家荣笑了笑,“叔叔进去帮你看看,没什么的。”

女孩想要说什么,然而却一脸恐惧的没有说出来。

谢家荣再次站到了厕所里,仔细打量着四周,窄小的空间,由于潮湿而布满水珠的窗户……没有什么啊?

扁了扁嘴,谢家荣正要出去,忽然一声响,刚刚打开一点的门板重新关闭——门被人锁上了?

是因为停站而锁的么?不对啊……

诧异中谢家荣听到了门外一个不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恶狠狠的说着:“要你坏老子的好事,你在厕所里吃个够吧!” 

一下子,谢家荣明白了锁门人的身分——刚刚被自己抓包的小贼!

谢家荣没有大叫,他原本是打算大叫的,然而却忽然想起了自己的身分。

自己可是敲晕了一个员警的在逃犯!叫人过来不是自投罗网么?

一时间,谢家荣只能困坐愁城。

女孩有些担心地在外面轻轻敲门,谢家荣发现自己真的变好心了,居然还能一边要女孩不要找人来,一边要女孩不要为自己着急,要她先回妈妈身边去……

“叔叔……你要当心,厕所外面……”

女孩的声音很小,后来说了什么谢家荣没有听清,只是女孩说那些话时的谨慎语气,让谢家荣不禁好笑。

撒了一泡尿,谢家荣索性一遍又一遍的冲厕所消磨时光,他在想怎么出去,又是后悔又是焦躁,自己一早便出去不就什么事情都没了?人啊……千金难买早知道!

火车轰鸣的前进着。谢家荣蹲了下来,抓了半天头,视线忽然落在了垃圾箱内。

他的视线被垃圾掩映中的一个什么吸引住了,看到那东西的瞬间,谢家荣的心脏莫名其妙的加速了跳动,手掌缩了缩,然后不受控制的从那些脏物里面,拿出了那个东西——

那是一个长方形的东西,一个相框一样的东西……看着那东西的背面,谢家荣吞了一口口水。

自己今天见过这个东西的,在那个老人的手提箱……

可是自己不是将那个东西放在员警身上了么?连同那个该死的箱子。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谢家荣咬着牙,将手中的相框翻了过来!

里面出现的是自己的脸。

谢家荣诧异了,然后好笑的做了一个鬼脸——这个和自己傍晚在老者手提箱内发现的相框,长得差不多的东西,是一面镜子。

可是……这面镜子让人看了真是不舒服。

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镜子里出现的人影看起来不但不鲜亮,而且有些扭曲。 

镜子里面作出的鬼脸,明明是自己的脸,可是却让谢家荣感到有点恐惧。

可是——这面镜子的框架和那个遗照的还真是相似呀……谢家荣看着镜子的框架,不知道为什么却是越看越像。说来也怪,那张照片自己一看就扔到一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印象却深刻。

谢家荣越看越觉得这根本就是同一个东西,这面镜子的表面是有一层玻璃的,是相框特有的。

可是如果是同一个东西的话,又说明了什么?里面的黑白照片没有了,露出一面镜子,镜子上映出自己的脸,这是怎么回事?

谢家荣忽然感到一丝焦躁,这看上去就像一个不好的兆头,仿佛……是自己的遗照似的……

“谢家荣!” 

忽然传来了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

“哎!”谢家荣本能的回答,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里知道自己名字的能有几个人?糟糕!概不会是那个员警吧?

谢家荣直觉的将视线放向厕所门口,可是半晌才发现声音是从自己身后传来的,身后?谢家荣皱起了眉头转身,忽然——

他僵住了,他的身后是一扇窗户。

窗户外面是火车外的广阔空间。

那个声音得到回应后仿佛满意了,不再响起,可是谢家荣的视线却被那扇窗户吸引住了。

忽然发觉窗户上面的水气很诡异。现在是夏天吧?虽然快到秋天,可是怎么会有这么多呵气呢?天冷的时候才比较容易形成的吧?

虽然教育程度不高,可是基本常识谢家荣还是有的。

谢家荣注意到,那个呵气在不断的变薄变厚,频率非常的有规律,就仿佛顺应着自己的呼吸……

就仿佛有个人在窗外不断呵气造成的——

想到这里,谢家荣猛地咬住了嘴唇。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叫美美的小女孩的恐惧——

“叔叔……你要当心,厕所外面……”

厕所外面……盯着窗户,谢家荣开始不能克制的颤抖!

打开?不打开?

谢家荣将后背用力靠在门上,手指慌乱的搜索着门锁,心里早已选择了后面的答案!

开门!快点开门!

拼命的敲打着厕所门,然而就像没有人听到似的。好不容易终于有人过问,然而——

“抱歉,没事的,是乘务员在修厕所!”门外那个流里流气的声音,懒洋洋的解释着。

门外被重重踢了几脚。

谢家荣绝望了,盯着那个窗户,缓缓坐到了地上。狭小的厕所内,他蜷缩着身子,不断的发抖。

会不会是自己的错觉?那个声音只响了一次啊。

这个念头稍稍鼓舞了谢家荣,他荣颤抖着虚软的腿站起来,犹豫着……手掌缓缓伸向窗子—— 

一寸一寸的小心接近着,窗户外面……是什么?

谢家荣想到了自己曾经在窗外看到的那道人影。

怎么才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忘了呢?忘了自己当时的恐惧。

那道人影……理智上,谢家荣不相信自己当时看到的是真实的,可是中国人本质上有种迷信思想,虽然事后再看那道影子 已经没了,但当时的那种恐惧,已经深深印在了谢家荣的骨血里。

打开吧,打开就知道了。谢家荣慢慢的将窗户向上推——

火车里的窗户绝大多数是不能打开的,这是为了防止出现事故,然而像吸烟区和厕所这些味道比较重的地方,窗户却还是能打开的,且用的是推拉式设计,这自然也是安全上的考量。

一寸寸的推着窗户,谢家荣觉得这窗户特别难开。

风从被打开的小缝里钻进来,吹打在谢家荣脸上,让他几乎睁不开眼,感到似乎有什么液体溅到自己脸上,谢家荣用袖子 擦了擦脸。

窗外,什么也没有。

夜色如墨,现在是午夜了,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到。

呼——果然,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女孩的话吓成这样,太可笑了吧?

谢家荣的喉咙里发出一种古怪的嘎嘎声,他笑着,将手掌扒上窗户,闭上眼睛任由那强劲的风吹着自己的脸,心里有种说 不出的快意,良久,谢家荣感到自己的头脑清醒了不少,正要关上窗户,忽然——

谢家荣再度抹了抹自己的脸,好像有什么东西顺着风吹到自己脸上了。他没有太在意,直到视线不经意的挪向自己的手……

“啊!”谢家荣立刻哆嗦着跳开,看着自己的手,好像在看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样。

他的手上沾满了红色的液体!想到了什么,谢家荣匆忙拿起了那面镜子,对!照镜子!

将镜子从地上捡起来对上自己脸的时刻,谢家荣发现自己的手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

镜子里,不知何时变成了那张老人的照片,照片上黑白色的老人正严厉的、怒气冲冲的瞪视着自己,红色的液体从谢家荣的脸上滴下去,滴在镜子上,那浴血的黑白人像变得异样的狰狞。

谢家荣拿着镜子,颤抖的凑近了窗口。

大概就是为了防止人探身出去,厕所的窗户能打开的极为有限,谢家荣勉强将自己的头探出去,不过这已经够了。

仿佛着了魔一般,谢家荣缓缓的探头出去。

视线下是铁轨,火车正在高速运行着,谢家荣感到有液体掉下来,滴在自己的脖子上,引起一串鸡皮疙瘩,顺着自己的脖子麻麻延续到背脊,吞了口唾沫,谢家荣硬着头皮将头抬了起来,望向车顶,然后,他呆住了—— 

上面是一个人头,不知为什么挂在窗户上的一个人头,那个头被窗户的某个部位勾住,顺着刚才被自己推上去的玻璃,被高高挂在了自己上方,从那个头上滴下血来,滴在谢家荣的脸上,眼里……

谢家荣看的仔细,那个人头上的脸……分明是遗照上的那个老人!

此刻,那个老人正严厉的、怒气冲冲瞪着自己……

没错!自己看到的没错!就是这个人头一直吊在窗户上看着自己!他在找自己!

“啊!妈妈救命啊……”嘴里哭爹喊娘,谢家荣感到眼里一片血红,想到那是什么的时候,谢家荣心里一阵紧缩!

他推攘着,想要把自己的头从窗户里退出来,可是手忙脚乱之间,谢家荣发现自己竟然死活无法摆脱这个窗子!

他开始用力踢打,用脚踹门,可是门外只有那小混混放肆的笑声,谢家荣焦急着,他无法控制自己失禁,也无法控制眼泪将自己的视线搞得更加朦胧。

他只是惊恐的看着自己的上方,看着那颗诡异的人头,顺着风拍打着玻璃,发出咚咚的声响,那颗头像个风干的桔子吊在枝头,仿佛脆弱的随时能掉下来,砸在自己头上……

朦胧的视线里,那颗头竟然真的掉下来了!

谢家荣只听到“咯嚓”一声响,感到什么东西重重的撞在了自己头上,脖子一阵热,然后,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门外的小混混仍然用脚踹着门,可是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却迫使他不得不让开。

他看到一名老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老人?自己锁进去的不是一个年轻人吗?

那人走路的样子很怪,非常怪,让人看起来浑身发毛,小混混怔怔的,看着那个老人慢慢走远……

“妈妈,我要嘘嘘。”绑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再次扯动母亲的衣角。

“真是麻烦……”挨不住女儿再三的打搅,女人爱困的打着呵欠,牵着女儿的手去了厕所。

这节车厢的厕所不知为何锁上了,没有办法,女人拉着女儿去了下一节车厢的厕所。

“真是的,这么大了还不敢自己上厕所……说什么厕所窗外有个老爷爷看着你……怎么,这次怎么没有说啊?”看着从厕所里出来的女儿,女人碎碎念着。

女孩目光奇特的看了看母亲。

“这次不是老爷爷,是大哥哥。” 

女人奇怪的看了女儿一眼,随即自己的尿意也来了,要女儿在门口等着,她随即进了厕所。

“那孩子胡说些什么呢!第一次坐火车的缘故么?火车开着,窗外怎么可能有人——”女人冲着马桶,站起身来的时候,视线却不自禁的向窗户看了一眼。

然后……

“啊——”女人尖叫,冲出了厕所到处喊着:“来人啊!快来人啊!” 女孩站在厕所外面,抬着头看着窗户外面。

“这次是认识的大哥哥,所以美美不怕了。一定是他帮美美把那个怪爷爷赶走了,可是……大哥哥为什么哭了呢?”

窗外确实有一个男人,睁着眼睛,看着车厢内。

更确切的说,那是一个男人的人头,不知从哪里来,似乎是被车厢外面的什么勾到,就此挂在了厕所的窗外来回摆动着,

和女孩对视久久。

女孩说对了,那个人头确实在哭,然而,从那双惊恐瞪大的眼睛里流出的不是眼泪,而是暗红的鲜血。

第五章壢酥

林丛不耐烦的正要抓住那人的头将其拎起,谁知却抓了个空……

没有头?这个人没有头!

************************************************

“你是员警?”听到沐紫的话,郭小琳似乎很惊奇,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的声音忽然转低,“员警先生不会无故出现 在这里吧?说吧,是不是这车上有通缉要犯,您是秘密埋伏在这里伺机捉拿的?”

眉毛都不带挑一下,武铁飞只是抱着胳膊闭目养神,“没你想象中那么精采,员警也是需要休息的,我正在休假中。”

“真的?要是真有事情,你一定要看在我们认识一场的情况下,提醒我们一声啊,我们这种老百姓,搞不好就被那些穷凶 恶极的犯人当肉票了……”

像是想到了自己看过的警匪片,郭小琳握紧了拳头,有点激动——警匪片里的绑匪都很帅啊!“呵呵,就像那个人……”郭 小琳指的是沐紫。

大仔频频点头,“那个人确实可疑哩!”

这两个人有些异想天开的话,让武铁飞皱紧了眉头,不过武铁飞倒是同意他们最后一句话——那个少年看起来确实有点可疑。

自己现在确切的说是在强迫休假中,接连不断的爆炸案无法侦破,高层给自己的上面施压,上面的给自己施压,现在这种情况美其名曰是休假,可是任谁也知道,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被迫休假,实际上和停职差不多。

回到老家待了一段时间,心里越发的窝囊,武铁飞于是决定提前结束休假。赶上了学生返校高峰票难买不说,又搭上这样一节火车。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坚持坐火车。

对面那个女人的孩子又哭了,那女人不断哄孩子却哄不好,孩子哇哇哭着,哭声机械而执拗,旁边的郭小琳咯咯笑着,那个叫大仔的年轻人就好像一只麻雀,唧唧喳喳比女人还唠叨……

自己怎么这么背?周围净坐了些这些麻烦人物,原本不是好好的么?自己原本的邻居没有走的时候……

武铁飞的眉毛又皱了皱,那个人……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确实是和那个沉默的年轻人一起的,他的行李还在,没有什么理由半途丢下同伴和行李下去,然而他却没有回来。

那个沉默的年轻人不肯吐露他的名字也就算了,他竟然说出了自己的身分!自己有说过么?员警的职业特性使然,武铁飞睁开眼睛,向沐紫消失的地方走去。

旁边有几个男人吸着烟,吐出的白色烟雾憋在小小的空间里,让人看不到两边的车厢。武铁飞看了眼窗户,将其开大,白色的烟慢慢泻出。

沐紫出现在另一头的窗户前,扯了扯嘴角,“员警先生,你在提防我么?”

武铁飞咳了一声,去拉沐紫身前的窗户。这里烟雾太呛人,这个人有病么?仿佛没有嗅到一般。武铁飞看了看窗户,正要将头探出去,却被拉住了。

“最好不要随便将头伸出去,这种危险性员警先生不懂么?”沐紫嘲讽的笑着。

武铁飞楞了楞将动作停下,再回过头来的时候,赫然发现身后的白烟全部消失了,连吸烟的人都不在了,这些人什么时候走的?

有些怪异,不过武铁飞没有太在意。

“这里……以前有人因为将头伸出窗外死掉。”眼前的年轻人忽然开口,武铁飞不由抬起了头。

“是一个头发雪白眉毛却乌黑的老年人,车上的列车长,十七年前因为听到火车运行前方有爆炸声,所以伸出头想要探个究竟,结果被飞来的碎片切掉了脑袋。”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听起来很是匪夷所思,可是武铁飞更关心沐紫为什么会知道的如此详细。

沐紫笑了,“听车上的乘务员说的啊!”

武铁飞默然,看着对面的沐紫,眉间皱出一座小山。

沐紫却只是微微笑着,看着窗外的人头,当着他的面拉上了窗子。

“有人用这种方式死……死过?”

车上的服务人员正忙着安抚由于车上死人而慌乱成一团的乘客。段林则是因为事前和死者有过对话,而被重新叫回了职员休息室。

他的面前,列车长摘掉帽子用手抓着自己光光如也的秃头。

“唉!其实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十七年前我刚刚上车工作的时候,那个人是我们将要退休的老列车长,挺好的一个人,有一次因为听到前面铁轨上有声响,于是着急查看,他就把脑袋这么从窗户里探出去了,结果……

“唉,当时他的头就像现在这样挂着,挂了好久好久……”

谈到以前的上司,列车长眼里有点泪,“他是个挺好的人啊!我当时进来的时候,还以为又回到当年了呢……” 听着列车长的叙述,段林心里却越发有种不安的感觉。

老人?人头?同样的死法?这也太巧了吧……

“当年那个老列车长……长什么样子呢?”慢慢的,段林说出了自己的问题。

只是一个猜想,猜想而已。如果那个老者就是当年的列车长……

“很正经的一个人,有点严肃可是人很好,非常井井有条,每天都是衣冠楚楚的,他是当兵出身……”

段林的心里咚了一声,没错了!就是那个老人家!事情很明显,那个“鬼”盯上了谢家荣,然后让他用同样的方式死去,这种事情叫“替死”。

乡下出身,外公和婆婆都给自己讲过不少鬼故事,其中有的就是替死鬼的故事,那些枉死的鬼魂会在自己无故死去的地点徘徊久久,寻找替死鬼,他们只能用这种方法升天…… 如果自己的猜测没有错,那么谢家荣就是那名老者的替死鬼,可是……

“列车长,这里原本不是有个员警么?”那个员警到哪里去了?段林担心着他的安危。

“哎?我来的时候这里就没人啦!有员警么?”

列车长的反问让段林更加担心,那个员警不会遭遇到什么了吧?

“我没杀人!没杀!”

从外面扭送进来一个年轻人,穿着流里流气,一看就不像好人,此刻这人嘴里只是翻来覆去重复一句话。

“别说谎了,证人已经指证了,就是你把死者关在厕所内的,就算不是你杀的也有连带责任!”押送年轻人进来的列车服务人员是个挺瘦小的人,不过力气似乎颇大,硬是把一个比他高大一圈的人压了个服服贴贴。

被推倒在座位里,年轻人兀自喋喋不休的为自己叫屈。

“我没杀人……没杀人……我发誓我只是把他关进去,我在厕所外面你说我能干什么?”

“我们又不是说你杀了人,确切的说你反而不可能杀人,只是证人说,死者确实是被一个你这样的年轻人关在厕所里的,然后他就死了,我们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发现。”列车长端上一杯茶,安抚着看起来不太正常的年轻人。

“哼!你们……不要冤枉了好人哟!”年轻人接过茶,贼呼呼的眼睛小心挑起来飞快的扫了众人一眼。

喝着茶,年轻人似乎镇定了一点,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他抬头道:“我进去厕所之前,里面出来过一个人。”

这个线索让段林和列车长都震了一下,对视一眼,列车长示意年轻人继续说。

“是个老头子,年纪很大,对了!那人看起来和他差不多。”指着列车长,年轻人道:“他、他穿着像你们的衣服。”

“什么!”

“没错,我特意多看了几眼,因为那个人挺诡异的,对!就是诡异!走路扭扭歪歪的……然后我就进厕所了,我发誓……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年轻人说着,又开始反复为自己伸冤。

“老人?请问是一个看起来有些严肃,头发都白了,可是眉毛却异常黑的老人家么?”段林忽然开口,说出来的话让列车长和年轻人都是一惊。

“你也看到他了么?就是那样一个人!你看!有人给我作证耶!”年轻人拉住段林,叫个不停。

透过那人微黄的头发,他看到了一双瞪得大大的眼睛,段林知道这个年轻人没有说谎。

“没事的,你既然没有杀就是没有杀,好好安下心来说清楚,他们会理解的。”

就在这个时候,列车长腰间的对讲机忽然响了——

“报告列车长!我们在十车厢堵到一个疑似犯人的人!现在该怎么办?请指示!”

列车长也发了愁,该怎么办?自己不是员警呀!

可是这个时候能作出决断的似乎只有自己,列车长只好硬着头皮作出指示,“你们小心,对方可能有凶器,你们要乘客离他远一点,我们马上赶到!”

说完,列车长便集结了众人一起赶去,临走前看着段林有点犹豫,“小伙子,你能和我们去一趟么?”

“好的,没问题。”

面无表情站在厕所里的人是林丛。他原本一直坐在十五车厢闭目养神,可是原本平静的心在听到一句话之后,有些急躁了。

“你是员警么?答案是……‘是’对吧?” 那个年轻人的话让林丛心头一震!条子?怎么这里会有条子?

他心里骂了一句郭小琳那个混球!说什么要伪装成自然的乘客,可是变成现在哪里自然?两个现行犯和一个条子相谈甚欢?

他们两个人的任务,是在这班火车的某个位置安装炸弹。这班火车的终点站——B市火车站,火车会在早上八点整到达,而那个时候,那里会举行一个庆典,他们的目的就是给那场庆典加点“焰火”——利用几颗炸弹。

市内都已经戒严了,想要再安装炸弹并不容易,可是那些条子怎么也想不到吧?炸弹会坐着火车到来。

要想通过安全检查并不难,难的是组装和安放;他负责安装,而郭小琳负责引爆,等到他们两个一下车,这辆火车就引爆,场面一定很壮观。

事情是这样计画的,原本也很顺利,可是知道自己对面的男子是条子的瞬间,林丛的安心开始出现裂缝。焦躁着,他决定提前安放,自己包囊里的火药味要是被那个条子嗅出来了……这枚炸药就等于是安放在自己身上的了。

于是,趁武铁飞还没有起疑,在他离开之后两分钟,林丛和郭小琳交换了一个眼神,向前面的车厢走去。

包里这些炸弹都是小型的,附着型的炸弹方便安装可是却不容易拆除。嘲讽的笑着,林丛走进了倒数第二个安装地点——十号车厢的厕所。

厕所是很理想的地点,因为这是你做任何动作,也不会有人特别记住你长相的地方,为了保险,他们在车厢设定了几个不

同的安装地点,大部分炸弹只是为了混淆视线,就算是不小心被发现了,也能确保最后的爆炸成功的伏笔而已。

林丛正在绑最后一根线,忽然门开了。

妈的!自己不是有关上门么?怎么……

那人一进来就重重栽倒在林丛身上,林丛不耐烦的正要抓住那人的头将其拎起,谁知却抓了个空……
发现对方的脖子上空空如也的瞬间,饶是胆大如林丛这样的硬汉,也顿时浑身僵硬,再也不能动弹!怎么办?林丛迅速评估了一下局势,决定将手中的炸弹安装好。

那人的血还在不断滴在林丛的脖子里,那种恶心的蠕动式的液体流入,让林丛硬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门外传来的重重敲门声仿佛是催命阎王。对门外不断传来的“开门”叫声,听而不闻,林丛迅速的做着最后的收尾工作……

最后一剪刀将裸线剪断……好!完成!

做完最后的炸弹掩藏工作,甚至连隐藏工具——剪刀的时间都没有,厕所门就被人强行踢开了。

看着门外的乘务员惊恐的看着自己,手里拿着消防栓一类的各式武器,林丛镇定的脸上渐渐渗出汗水。

糟糕……眼前的情况非常糟糕!在最早外面人敲门的时候自己没有及时开门,反而和这个“死人”独处在厕所里一阵时间。

而且……看着这乘务员瞪向自己手中剪刀的惊恐目光,林丛心里暗道不好!虽然这种剪刀明显不能将一个人的脑袋剪断,可是在这种情况下……自己怎么看怎么都像嫌疑犯!

当然自己可以说自己是冤枉的,但搜身是免不了的,搜身自然可以证明自己不是杀人犯,可是会被发现另一个更加危险的身分——炸弹犯。

林丛懊恼着,他的口袋里还有最后一枚炸弹没有安装!要命的最后一颗!

虽然不安装不会对爆破造成什么影响,然而它对现在的自己来说却是最要命的,一旦被查到这就叫人赃俱获!到那个时候 自己的任务必将泡汤,这是不能被饶恕的错误,所以自己绝对不能被搜身!

其实自己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引爆可以交给郭小琳负责,引爆器在她身上,就算她死了,这次爆炸还有另外一个爆破方法, 可是自己一旦被抓,一切可就全泡汤了!

眼前看起来最好的方法……环顾了一下四周,他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将这群笨蛋的视线从这间厕所引开。

绝对绝对不能让这群笨蛋察觉到这间厕所里的炸弹! 看着远处匆匆赶来的又一队人马,林丛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不许动!”

外面明明吓得要尿裤子,可是仍然颤着腿喝斥自己的人,看起来有点好笑,不过林丛还是顺从的举起了手,顺便将趴在自己身上的人抛出去。尸体笨重的砸在地面的瞬间,林丛听到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慢慢走过来……不对!你还是不要走过来……”

连基本对付犯人的方法都不知道的可怜人,林丛耸了耸肩,他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害怕:刚才那具尸体倒下的时候,血喷在了自己脸上,他还没有将那液体抹掉;让人看不到自己本来的脸是个不错的主意,他想。

“这个身体……”终于听到了一个冷静的声音,林丛不由向声源望去。

那是一个不起眼的年轻人,他是这群人里面唯一敢去接近地上尸体的人,看起来不像是法医,反而像是证人一类的。目标基本确定!一瞬间,林丛锁定了对象!

“喂!我说冷静点,你仔细看清楚,不要冤枉了好人……”林丛说着,试图引起跪在地上那名男子的注意——他是目前最接 近自己的人。

果然,那个男子抬头了,微微站起身来来看向他,就在这个时刻,原本老实举手向上的林丛猛地抓住男子,用手上的剪刀 抵住了男子胸口。

“你们后退,对……慢慢的后退……火车也慢慢停下来吧,我要下车,怎么了?有什么不满意么?不满意我就杀了这个人!”

就是这个!绑架!这些家伙……他们绝对会同意的。他们自认为是好人,也没有让人质被牺牲的权力,看准了这一点,林丛打一开始就决定了利用这一招逃脱。

“你……真的是你杀的人么?”被人扣住心口的段林却格外的冷静,因为他几乎可以肯定,人——不是这个人杀的。可是……

为什么这个人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打算?为什么?

“很有勇气呀年轻人,你想当侦探么?我劝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看清楚,这把剪刀或许割不断人头,可是绝对可以刺穿你的心脏。”最后一句话林丛是附在段林耳旁说的。

他猜对方可能是通过自己手中的“凶器”判断,以为自己不是犯人,所以不会特别害怕。这不是个好现象,自己需要一名 更加惊恐的人质配合演出。

豆大的汗从额头滴下来,段林感到自己的脚在抖,这可是活人,死人或许自己还能逃他一逃,可是活人要杀人,自己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车厢里安安静静。

“很好,谁是列车长?哦,是你么,好的,我现在说出我的条件,现在开始慢慢把车停下,我要下车,当然只能是我和人质下车。”

林丛冷静的说着,他事先对这班车沿途的情况做过详细的了解,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三点三十八分,这个时间火车刚刚驶离 上一站,距离终点站还有一站。

由于地处偏僻,这两站间没有站台,因此这两站之间的距离是本班次火车站间距中最长的,林丛肯定,自己下车后,火车上的管理人员出于安全和自己责任的考虑,绝对不会将火车完全停下。

因为那必然造成大批恐慌的旅客下车,以及铁轨线路的问题,自己大可利用这段漫长的时间逃匿,而只要火车到达终点就会爆炸,到时候管他有没有汇报成功,自己的任务都算圆满完成。

有着以上的自信,林丛决定利用这次机会提前下车。

火车停了,在火车内众人同情而恐惧的目送下,段林发现自己重新站在了地面上,脚底忽然感受不到火车行驶带来的那种震颤,让他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被迫在不是自己要下车的站下车,身后还抵着一个坚硬的东西……段林觉得夏末的夜里还真是冷。

段林还在惊恐,忽然,他感到一个冰冷的东西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应该感谢我。”男子忽然又开口了,段林不解的看向男子。

“那辆火车上的人必死无疑,你说不定还有一线活下来的希望。”看着段林困惑不解的目光,林丛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怀表一样的东西,“这是炸弹,第一次见?”

看着对面表情一直很漠然的男子脸上,渐渐露出恐慌的表情,林丛心里有种变态的快感。

“你是说……那列火车上……”段林颤抖的问林丛。

“有比这东西更劲爆几百倍的好东西。”林丛笑了。

段林握了握拳头,看着渐渐远去的火车,心里越发阴霾。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5 13:38

第六章壍バ械

“谢谢你,请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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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接下来我看看我们去哪……”林丛用段林的外套擦净了脸上的血,确认自己外表不会引起路人注意之后,开始思考逃生的问题。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现在距离火车上次停靠的站应该时间不长,顺着铁轨反方向走的话,还是能走到上一个车站的,可是用走的实在太慢……应该想办法去弄辆车子。

林丛想着,强迫段林走在自己前面,顺着铁轨往火车开出的反方向走去。

火车停下的地方果然是非常的偏僻,非但完全看不到四周有城市存在的迹象,甚至连人烟都没有,路上也没有灯,非常黑暗。

段林走得非常小心翼翼——他已经被绊了好几下了。地上有草,段林感到自己的裤腿,已经被凌晨时候草叶上堆积的露水浸透了,裹在小腿上的长裤,虽然湿腻得让人感觉非常不舒适,不过段林还是庆幸自己今天穿了长裤而不是短裤。

这个地方让方向感本来就不好的段林,更加分不出东南西北,他只能靠脚下的铁轨辨认方向,相信顺着铁轨一定能走到车站,有车站就有人。

段林只顾着赶路,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脚下铁轨中途有了分叉,凭着自己的感觉,他走上了自以为是的前方——右边的一条,

而他们乘坐的火车,是从左边的铁轨来的。

脚下的铁轨似乎怎么走也走不完,林丛开始有些焦躁起来,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林丛注意到前方似乎有个地方隐隐发亮。

规律的两排灯光虽然黯淡,但路灯的出现说明了那边有公路。想到这里,林丛粗鲁的推了前面的男人一把,催促他加快了脚步。

到了那个地方一看,果然是一条路,出乎林丛的想象,那是一条修的很不错的路,一点都不像该在这种偏僻地方出现的。两排路灯间距很大,可是从自己脚下向左右两边分别绵延,看不到尽头。

林丛拿出了自己包里面放置的地图——他向来是讲究计画的人,出“任务”之前会将一切细节安排好,当然包括了地形图。拿出地图细细的看着,林丛试图找寻这条公路的可能名字。

这里是铁路沿线,太过偏僻的地方按理说如果有公路的话,应该非常好找,然而林丛看了半天,仍然没有看到这条公路的名字。地图上说的非常清楚,这个地方很偏僻,明显标识出的只有那条铁轨,不过这条路的地面还很新,是新修的么?

地图是今年一月分的,这条路说不定是中途修的,还没有画上来。心里想着,林丛将地图收好。

有公路就应该会有车子通过,抱着这个念头,林丛站在了马路一边,谁知等了很久都没有。好不容易有一辆车过去了,林丛挥手示意,可是对方却仿佛没看到自己似的从旁边经过。

车子飞快的向前行驶,车尾的灯光和远处的路灯渐渐融为一体。

接下来的两辆车子还是这样,完全不理会林丛的喊停,就那样过去。心里越来越焦急,林丛叼了一支烟,想要点火,可是怎么也点不着。

“你,给我站到马路中间去。”指了指段林,林丛将段林推到了马路中央。“别想要逃跑,敢跑我就向你扔炸弹。”

颤抖的站在马路中央,段林心里惶恐着,这种公路原本就不是好招车的地方,尤其是晚上,这个地方光线很暗,万一开车的人看不清,车子撞过来……

这只是一个惶恐,段林心里另外一个惶恐却是这条公路。

在这种地方出现公路……不是很奇怪的事么?何况这条公路还是——

心里正想着,远处渐近的车灯让段林的眼前花白了一下。

车来了!

高速行驶的车子,仿佛没有看到自己似的开过来,眼看就要撞上自己,段林紧紧闭上了眼睛。然而,轻轻一声刹车声,车子停下了。

段林睁开了眼睛。

是一辆全黑的车子,车门“砰”的开了。

“找死啊!”半晌,里面传来一道男声,听起来异常的生气。

“我们要搭车。”从旁边跑过来的林丛对男子沉声道。

“搭车?不行。”男子立刻拒绝。

“容不得你拒绝,给我下车!”手中的剪刀戳在男人腰眼,林丛将男人从驾驶座拉了出来。

问了段林一句“会开车么”,看到段林点头于是便命令他坐入驾驶座开车,之后林丛也坐在了副驾的位置。段林握着方向盘,战战兢兢的踩下油门,照后镜里,那个可怜的男人追在车子后面很久很久……

“往前开。”一上车林丛就对段林作出了新的命令。

“……为、为什么?”不太经常摸到方向盘的段林盯着前方的路,说话的同时他感觉自己握住方向盘的手,出了大量的冷汗。

“不要多问,开车。”林丛的声音生冷。

感到那个尖锐的东西再度抵上自己的腰部,段林慌忙将心思全部集中在眼前车灯照出来,能见度有限的路面上。虽然那么问,可是段林心里却大概猜到了男人作出这个决定的理由:之前的车子都是往这个方向开,肯定是因为那边通往什么地方。 

可是就是因为察觉了这件事,段林才觉得这条公路诡异。

不知道这个男人注意到了没有,这条路……是单行道,也就是说只有一个方向,虽然路面不算窄,然而却不是双向公路的结构。

在这种地方出现了单行道,为什么呢?心里想着,段林的视线稍稍向旁边斜了一眼:路边有一个人,这是自己在这条路上看到的第六个人。

距离太远看不清长相,只是慢慢的走着,段林在路边一共看到了六个类似的人,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前进方向。段林注意到,他们的前进方向和自己、和之前的车子是一致的。

为什么?为什么都要往这个方向走?因为那里有城市?

可是如果要有城市的话,在路边标出距离是公路的基本常识吧?可是这条公路两边什么也没有,没有任何告示牌上面写着距离下个站点多远,想当然的也没有公路的名称。而且……

什么样的城市让人只能去不能回呢?

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有个念头像根鱼刺哽在段林嗓子里,想要拔出来,可是却害怕自己没有勇气承担后果……越想越多,越想心里越隐晦,段林想到了那被装上炸弹的火车,沐紫还坐在上面……那辆车上刚刚死了一个人……

时间明明没有过去很久,可是却充斥了太多事情,看不到事情的终点,段林心里暗暗颤抖,他有不好的感觉,如果自己再往前开,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就在段林这么想的时候,前方忽然一阵强光,段林惊恐的发现这条路上居然出现了一辆逆行的车子!身旁用剪刀指着自己的男人,其吼声在耳边炸开的同时,段林感到腰间一热,剧痛传来的时候,段林当机立断将方向盘朝反方向拧去……

眼前一片黑暗。

自己如果晕过去可能还比较幸福,可是段林没有幸福多久,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加上男人的怒吼,让段林痛苦的睁开眼睛。

“看看你开的车!”自己右臂的一阵剧痛让向来冷静的林丛有些失控,妈的!搞不好断了!

狠狠将段林打醒,林丛阴沉着打量自己没有坐多久的车子——前板被撞扁,不用看也知道废了,自己只伤了一条胳膊是不幸中的大幸。林丛将视线转向了害自己发生事故的肇事者。

“你去看看。”让段林为自己将伤口包裹好,看也不看对方腰间面积越来越大的红,林丛命令他过去查看对方的车子。

“天!”忍痛走到对方车旁,段林咬着牙打量车子的状况,对方的车子外表看起来受到的损伤比己方的要小,大概是因为对方是货车的缘故,所以损伤小,除了前面的车盖有些歪斜,车子受到的最大损伤,看起来是驾驶座前方的玻璃……

糟糕!司机!想到这里,段林急忙向车内看去。

“还、还好么?抱歉,我开的车子……” 段林拉开车门,看着里面的两人——内部的驾车人员却是明显比自己这边惨重!

副驾上的男人似乎没有什么大碍,可是驾驶座上的男人似乎受到了重创,大概是驾驶座前方的玻璃碎片,在刚才的撞击中打在了司机身上,司机此刻浑身浴血,伤得很是厉害,陷入了昏迷状态,任凭旁边的同伴怎么呼唤也没有醒来。

副驾上司机的同伴似乎受刺激太大慌了神,只是不断推着不再动弹的同伴,不知如何是好,每推一下,伤者的血就又多出来一点。再也看不下去,段林急忙忍痛从车的后门上去,想要帮助男人处理伤者的情况。

“把这死鬼扔下去!”从另一边进来的林丛,却是在检查完车子的引擎之后自行上车,坐在了驾驶座后面。

“怎么可以这样!”段林忍不住叫了出来,“他的心脏还在跳动!他还活着!”

可是他在大量的失血,如果不及时送医怕是真的撑不了多久。

“我们应该把他送到医院去,否则他真的会死的!对……要尽快……”段林小心的将受伤的司机放到副驾的男人身上,自己跳到了驾驶位置,正要发动车子,忽然——

“掉头,往回开,不想被炸死就赶紧开。”

男人低沉的声音仿佛一桶冰水,看着他放在自己和司机中间的东西,段林怔住了。

那是炸弹。自己差点忘了自己的身分!

副驾上的男子好不容易灵活起来的身体,又开始颤抖起来。

“冷静一点,好好照顾你的同伴,会没事的……对了,你现在给他止血,对,快点给他止血!”段林发动车子将车子掉头,嘴里虽然说着安慰旁边男子的话语,可是段林心里实则乱透了!该怎么办?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段林知道,如果自己再发动不了车子,惹后面的绑架犯生气的话,怕是那人真的会将伤者扔下去,那样的话伤者算是彻底没救了。

可是段林也知道,如果不将伤员送医院的话,那个人也死定了。

从照后镜里,段林看到身后监视自己的绑架犯狼一样的眼睛,间或也能看到副驾上的男人的脸。

从照后镜里,段林看到了一张快要哭出来的男人脸孔,那人年龄不大,此刻看起来就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兔子。段林对他微微点了点头,那人淌着泪,求助似的看着自己。

“没事的,你们会没事的……”段林只能不断的用言语安抚他。

车子越过段林刚才开的、被撞烂的车子之后,继续向前方驶去。

在段林的提醒下,那人将自己同伴的伤口裹好,然后继续颤抖着,虽然还是害怕,不过在段林的安抚下,男人身体的抖动幅度明显减小了。可是段林却感到自己眼前越来越昏花了,他可以听到血滴在地板上的声音。

“你……同伴的伤口,还没有止住么?”

“止住了,是、是你在流血。”旁边的男子小声对自己说。

又是一阵晕眩,段林这才注意到自己腰部伤口流出来的血,已经将自己的上衣整片染红!自己流的血竟然不比这个男人少!

身体越来越冷了,段林感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沉重。

自己要死了么?要死了么?呼吸越来越沉重,段林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这条路的尽头。

灯火辉煌的地方,似乎有一个站台……

不行!不能死!还要给自己身上这个男人止血,还要想办法逃出去报警,告诉员警那辆火车上有炸弹,车上有好几百个人呢……

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我们不会死的……不会死的……”意识渐渐离自己远去了,段林却仍然重复着这句话,说给那个男人,也是说给自己听,然而随着逐渐僵硬的手指,段林发现自己说出这句话的立场越发薄弱。

“你们不会死的。”缓缓的,段林开口了。“你们……跳车!”

后面那句话段林说的极为小声,小声说给旁边那可怜的男子听。外界的声音什么也听不到了,心脏缓慢的收缩声和滴血的声音,成了段林意识里仅有的声响。

“快……快跳……”

他们跳下去之后自己就载着那个绑架犯往前跑,飞快的跑,最好撞上什么东西……

段林知道自己要死了,可是奇异的,他并不畏惧死亡。

死亡不是终点,而是另外一种生命形式的开始。

自己死了说不定还能去提醒沐紫车上有炸弹……是的,他会看到自己的……

“把这两个东西扔下去!”

低沉的男声过后,段林感到有什么人扶起了自己,然后自己就趴在了冰冷的地面上,比自己的身体还冰冷的地面,段林感到体温正在不断下降与它持平。

“谢谢你,请活下去。” 段林浑浑噩噩的意识忽然被划破,一个小小的声音对自己说道,朦胧间段林看到那个副驾驶员的脸,脚步声过后是车子开动的声音,然后世界重新恢复冷清。

咚、咚、咚——

段林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仍旧缓慢可是它还在跳动。

自己还活着!

段林挣扎的爬了起来,心里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始末:绑架自己的人大概是看他们两个人不行了,所以将他们扔了下来,在他和犯人同归于尽之前!

那个可怜的副驾代替自己留在了车上!

不行!不行啊!

段林颤抖的站了起来,凌晨的凉风吹过被他自己的血浸透的衣物,段林感到刺骨的寒意。正要往车子消失的方向走去,忽然脚下被绊了一下,段林趴在地上,看到了那个重伤的司机。

对!自己不能去追他们!自己要送这个人去医院!

咬着牙,段林脱下自己的上衣将伤口勉强捆住,然后吃力的背起了伤员。

“往……往回走……不要回头……” 忽然的男声阻止了段林想要朝车子方向奔去的脚步。

“为什么?”段林想起了自己在驾驶座上最后看到的灯火辉煌。

那里似乎是个站台。

“往……往回走……不要回头……”

那个男人只是说着这样一句,身子一颤,段林咬了咬牙,背起男人朝反方向走去。

说来也奇怪,自从往回走以后,段林感到自己竟然舒服了许多,那种难以呼吸的情形逐渐好转,刚才那种濒死的感觉也慢慢的消失。

偶而还会有车子从自己身边过去,也有车子停下来问自己是否需要进去,想起背上男人的话,段林坚定的摇头。

不能回头,往前走!

路边还是会有人慢慢的前行,他们低着头,仿佛没有看到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段林心里越发的寒,心里有个念头要破胸而出,可是他衣然紧紧抿着唇,什么也没有说。

“我……原来曾经被绑架过……”背上的男人却忽然开口了,说出的话吓了段林一跳,“所以一直很害怕,谢、谢谢你……一直安慰我。”

男人的话像一把锤子狠狠敲在了段林心口,仿佛遗言一样的感谢,而且…… 感到自己和男人接触的背部冰冷一片,段林匆匆放下了男人,“喂!你说什么呐?你没事吧?你会没事的!坚持住啊!我会带你去医院的!坚持住啊!”

段林摇着男人的身子,惊恐的感到男人的身体,不知何时竟然变得像这地面一般的凉!

感谢?对了,他为什么感谢自己?

他感谢自己安慰他?自己没有安慰他啊,自己安慰的是他的助手……

心里长久的怀疑像一头兽,吸了自己的恐惧越发成长,咚咚的敲打着自己的胸口想要出来。段林犹豫的停顿了一下,然后将手轻轻摸上伤者的脸。

这个人的脸上都是血,血遮盖了他的容颜,段林用手将男人脸上的血块抹开,然后露出了……

“是他!” 惊恐的坐倒在地上,段林的心跳的飞快!

地上的伤者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副驾!

随着自己的按压,有紫黑的斑点出现在男人的脸上,尸斑……这个念头在段林心里一闪而过,在段林心里投下了更大的石子。

段林忽然想到了那唯一逆行的车,想到了车内抱着伤者的男人……

那时候……他就已经死了么?他死了很久了么?

他……他的尸体在这里,然而他……

他在刚才那辆车上!

这么说,载着那个绑架犯的人根本就是死人?

想到这里,段林似乎明白了这条路的由来,明白了为何这条路永远只是单行!

通往死亡的道路么?

行进在这条路上的人都在通往鬼门关,自己看不到路标,看不到表明距离的牌子那是理所当然!活人当然看不到终点!段林忽然想到自己刚才濒死前看到的那个站台……

好险!

只有濒死的时刻才能看到的终点么?

自己居然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心脏怦怦跳着,段林脑中却一片清明。

活下来了,接下来自己一定要回去,要回去!

看着路边仍旧慢慢前行的人,段林拼命压慢自己的呼吸,告诉自己要镇定,他想要背起地上的男人继续走,可是却再也看不到男人的身体。

“谢、谢谢!”坐在地上,看着那慢慢消失的血迹,段林轻声道。说罢,咬紧牙关,飞快的向前方走去。

来的时候是开车,现在却是用腿跑,身上的手机被男人没收了,段林没有办法求救,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奔跑,可是腰上的伤口似乎又开了,似乎想要迫使自己停下脚步,不行了么?自己不行了么?

狠狠按住伤口,段林大口的喘着粗气。

就在这个时候,段林忽然看到了前方的一辆车子。和之前看过的其他的车子不同,那辆车子是停着的。

是自己一开始开的那辆么?

仿佛一个标识牌,段林重新振奋了起来,拼命走到那辆车前,发现果然是那个男人一开始抢下的那辆车子。正要走开,段林听到了极小声的呼救声。

“救、救命……” 段林在路边发现了一名重伤的男子。

“撞到什么东西……车祸……”男子断断续续的说着,他的腿似乎断了,可是他没有死。

段林盯着他的脸,注意到他是一开始被林丛从车子上抓下来的那个司机。

他怎么会受伤……

这个念头在脑中只浮现了一秒,段林随即明白:这条路上怎么会有活人?这条路原本就是人们死前的最后一段路,这个男人大概是在哪里出了车祸吧?正在通往自己死亡的途中,结果被那个人抢劫……

因为抢劫而意外生存下来的人么?

“我背你去医院,不要往那边看。”沉声说着,段林已经决定不去想那个代替这男人坐上那辆车子的绑架犯,会有什么样 的下场,他要尽快回去,找到医生,找到员警,然后……

离开这条单行道!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5 13:39

第七章壥七年以前

他忽然想起了墓碑,那些墓碑上会刻着死者的名字,

然后后面会有这样一行字:XXX,生于……卒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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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丛仍旧在驾驶座后方的位置,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虽然面色还很镇定,可是他心里却开始焦躁不安。

为什么看不到尽头?

这条单行道仿佛没有尽头一般,长长的两排路灯向前方笔直的放射出去,像是一道光束。他的胳膊很疼,而且他的眼睛在晚上也不是很好,要不是这两个原因,他早就杀了人质自己开车跑路了。

其实不是很顺利么?虽然没有遇上站台可是也没有遇上员警,但林丛心里就是有种不安。他试图给郭小琳打电话,可是电 话那头反复出现的都是无法接通的嘈杂提示音。车内有浓重的血腥味,任凭他将沾血的座套全部扔下,仍然无法驱除血腥味道。

该死!早知如此一开始就应该将那两个死鬼扔下去!

林丛恨恨的想着,透过照后镜看向男人的目光也就越发狠戾,正想着,忽然脚下一个踉跄,随着惯性向前倾去的身子撞在了照后镜上,钝钝的痛。醒过来林丛狠狠一巴掌向男人打去。

“妈的!没有命令你敢停车!” 是的,车子停了。那个男人低着头,肩膀不断的颤抖着。

“车子……车子自己停的……” 林丛仔细看了看,确实是车子自己熄火了,不过看样子应该还能发动,心里想到什么,林丛将坐在驾驶座的男人推下去。

“你下去推车去。” 男人坐在地上,只是颤抖着。

“我们……我们会死的……”男人坐在地上,嘴角发出极小声的呻吟。

“妈的!要死也是你去死!看什么看?你这死鬼快去给老子推车!”

一直强迫自己压制的焦躁终于冒了出来,林丛狠狠的踢打那个男人,直到对方老实的走到车后去推车,林丛才重新走回驾驶座。

“你给老子一直推!明白没有?”

林丛抓住方向盘,唔!胳膊有点痛——忍痛重新发动车子,反复试了几次,车子还真的发动了。那男人还是有点力气的,在他的推动下,车子顺利行驶出去,从照后镜里看了眼兀自推车的男子,林丛冷笑了一下,将车速提到一百,抛下男人绝尘而去。

风从自己面前破碎的玻璃灌进来,将血腥味冲散了不少,凉风也让林丛的大脑清醒了不少。他点了一根烟,忽然想看看现在的时间,于是左手腕微微翻转,却看到了破碎的表面。

四点二十七分。

表上的时间停到了那个位置,秒针来回打转,就是不肯向前走。

“烂货……”大概是最早那场车祸中停下来的吧?嘴里骂了一句,林丛并不在意,随着车速的提升,他的心情忽然变得很轻松,因为他发现前面似乎有个站台,像是高速公路上的收费站。

远处的灯光忽然出现了一点变化,灯火变多了,林丛的心脏忽然怦怦跳起来。

怎么办?自己是这么开过去还是……这辆车子绝对会引起收费处工作人员怀疑的,自己告诉他发生了车祸?可是……

林丛想要停下车子,但车子似乎出了问题,还是匀速行驶着,林丛拼命踩着刹车,却见车子好死不死停在了收费站刚刚落下来的挡杆前。

这下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想了想,林丛决定随机应变。

“奇怪,你怎么来了?”收费站的窗户里坐着的是一个女人,脸色苍白,手里拿着一大迭名簿样子的东西,她一边不断打量着林丛的脸一边看著名簿,似乎是在核对什么东西。

林丛试图将脸躲闪在阴影内,一边等待着女人将收费站的凭条递出来。

不过这个收费站也真的很奇怪,和自己往常看到的收费站很不相同。这个女人也没有收费的意思。

林丛正在发呆,忽然听到里面的女人叹了口气,“你抢了王永贵的车子啊,那就没有办法了,缺失的名额就由你补上好了。”

女人说完,从窗户内递出一个牌子。

黑色的牌子,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来不及细看,原本挡在自己车前的挡杆飞快的抬了起来,后面车子的催促以及自己的心虚作用下,林丛匆忙驶离了收费站。等到离收费站有了一段距离之后,他才将车速放慢,拿出刚才那个女人递给自己的东西仔细查看。

林永年 〈一九七一年三月四日十五时八分——二零零六年八月二十二日四点二十七分〉。

这是什么鬼东西!那女人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男人感到豆大的冷汗从额头冒出来,“林永年”是他真正的名字,为了安全这个名字已经很久不用,他的身分证是伪造的,那上面的名字“林丛”也是假的,可是……那女人为什么知道自己的真实名字?而且……

瞪着自己名字后面的数字,林丛感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

后面的时间暂且不提,可是一九七一年三月四日这个时间——

是自己的生辰!而后面那个日期则是今天的日期。

至于那个四点二十七分……

林丛猛地翻过手腕,用力瞪向那破碎的表盘——

没错,是自己的手表停下来的时间!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抱住自己的头,林丛听到自己的心脏怦怦跳着,声音非常的大,大到震耳欲聋!

这个写着自己的名字以及出生日期的牌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林丛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可是他不敢去证实。那女人说什么来着?说自己抢了谁的车子……自己的表……似乎就是在车子相撞的时候停下来的,单行道的车道……

太多琐碎渐渐拼出了一个让人无法相信的事实。

他忽然想起了墓碑,那些墓碑上会刻着死者的名字,后面会有这样一行字:XXX,生于……卒于……

拿着牌子的手抖得厉害,林丛跳下车子想要冲回“收费站”问个明白,可是一回头却发现身后漆黑一片!

什么灯火、什么“收费站”……全部没有!

林丛的身体仿佛筛糠,他开始不断的颤抖。

自己死了么?自己代替那个人死了么?

不,林丛觉得自己没有死……

他看到有人从他身边路过,那些人低着头,手里拿着和自己一样的牌子,他们都在朝一个方向走去,隐隐约约的,他听到那边有什么声音。

林丛慌乱的扔掉了自己手中的牌子。

“不!我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鬼地方!”

说到“鬼地方”这三个字之后,林丛情不自禁的颤抖了一下,不过很快的,他收拾好心情,踩过那个带给自己由衷恐惧的牌子,重新发车。

如果……只是假设的话,那些拿着牌子的“人”都是死人,那自己只要和他们走相反的方向就是了,不是么?很好,自己一定要稳住心态,这是恶梦,这只是一个恶梦,天亮了就好了,不过首先,自己要从这个地方出去!

越着急越是发动不了车子,林丛反复拧着钥匙,在他几乎拧断钥匙的时候,谢天谢地,车子终于开动了。

往反方向驶去,林丛虽然安慰自己,可是心里毕竟是一点底也没有。速度提到一百四十,这是这辆载货型汽车能达到的极限了,林丛看着表明车速的指针,颤巍巍的几乎跳过它的极限,心里却还嫌车子不够快。

风从挡风玻璃的破洞里狠狠的砸进来,林丛发现自己不能睁眼。耳边呼啸的只有风声,可是逐渐的,林丛从风声里辨出了另一种声音。

轰隆隆……轰隆隆……

是什么声音?林丛的心脏怦怦跳着。

火车!是火车的声音!忍不住抬起受伤的胳膊,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林丛借助车灯向自己车前的看去——

铁轨!自己的旁边竟然是铁轨!

什么时候开到这里来的?心脏跳的厉害,林丛不知道自己开到这边,究竟是一个好的征兆,还是……

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

绝对是恶梦!林丛惊恐的瞪着自己的车前,前方轰鸣而来的怪物蜿蜒着,就像一条通体发亮的蛇,正在以不逊于自己的速度前进!

林丛飞快的将方向盘往反向打,企图将自己带离铁轨。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种偏远地区是没有防护栏的,自己的车子要是跑进去可就真的完蛋了!

林丛咬着牙,惊恐的发现自己的操作对车子竟然完全没有作用!车子以一百四十的速度闯进了铁轨!太过颠簸的地面,让林丛的头重重撞在了方向盘上,他拼命踩着刹车,然后更加惊恐的发现刹车居然失灵了!

火车还在轰鸣前进,声音越发接近了。

林丛抱住自己的头,喘着粗气。他忽然发现了不对头的地方……

自己怎么现在才发现呢?

车子……一早就熄火了,还是它根本就没有点着过?

可是它仍然疯狂的前进着,就像……就像有人在后面推动它一样……

等等……推车?

脑中有个模糊的影像闪过,林丛僵硬的、慢慢将头转向后方——

透过车后的玻璃,他看到了一张兔子一样的脸!

“你下去推车去。”

“我们……我们会死的……”

“妈的!要死也是你去死!看什么看?你这死鬼快去给老子推车!”

……你这死鬼……

他看到站在车后的青年,像兔子模样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不!”

口里发出一声惊叫,林丛跳了起来,惊恐而暴怒着,就像一条受惊的响尾蛇,他想向后面走去,可是车子的速度却更加的快!

颠簸中,他的脑袋撞上了车顶,林丛感到血从额头流了下来,流入了他的眼中,被血模糊了的视线里,看到的是后面推着 车子的年轻人更加诡异的笑容。

“我说过……我们会死的……”窗外的鬼的口形如是说道。

林丛开始愤怒,“去死的是你!老子才不会死!老子不要死!” 

像头愤怒的公牛一样咆哮的同时,火车的前灯打在男人眼上,林丛眼前一片白光。

来了!火车要来了!

他拼命拧着把手想要跳车,可是车门就像紧紧闭合的蚌嘴,丝毫无法让它松开,眼前全是火车前灯的光芒,眼前一片模糊 的林丛在地上摸到了自己的口袋,在口袋里摸到了一个什么,陷入歇斯底里状态的男人,用力将那东西狠狠投掷了出去——

“去死吧!”

窗外年轻人的笑容越发的诡异,林丛怔怔的,然后惊恐的看到被自己投出去,却被车壁反弹到自己脚边的东西……

“不——”

没等火车来到,男人的惨叫声随即被强烈的爆炸声淹没。

“什么?爆炸?!”有点年纪的老员警深怕自己没有听准确,夸张的挖了挖耳朵。

“是的,绑架我的男人说他在火车上安装了炸弹。”段林点点头,再度重复了一遍。 他现在是在乡下的一家小小卫生所内,伤口虽然得到了包扎,可是仍旧隐隐作痛,那名路上被他所救的男子现在还在安睡,因为车祸中的撞击,他断掉的肋骨刺破了内脏,医生说再晚一点这个人就不行了。

“这可真不得了,要赶紧往上级汇报才行……”显然这辈子没有遇上过这种事情的老员警开始慌乱,打通了B市警司的电话之后,对方询问证人是否还能亲自回答几个细节问题。

“嗯,是的,是那班火车,车内还发生了命案,可能只是事故……”对方问的很仔细,段林回答的也认真,满足了对方的盘问,对方这才说道那班火车的列车长已经报警,不过只是说车上出了命案以及绑架,并没有说其他的。

“请相信我的话!我亲眼看到那人拿出了炸弹!”对方对段林的报警似乎尚存疑惑,段林心里忽然异常的气愤,大吼道:“我的朋友还在上面,相信我比谁都着急!请你们认真对待这次报警!”

对方虚应了几句,段林听到对方那边又传来了电话声,对方请自己等一下,然后段林便听到了电话里远远传来惊愕的喊叫。

“什么!铁轨前方有货车发生爆炸!”

“……◎%……¥¥%…………◎?%”

那人的声音这才变得焦急,和另一支电话的人飞快的说了什么之后,段林发现他回到了自己这边。

“你说你被绑架之后坐的是一辆货车?”

“是的,是一辆‘时通’牌货车,看起来很新。”那个牌子段林没有见过,只是车头的地方有写“时通”这个好像车名的字——那还是段林过去检查车况的时候,无意中瞥到的。

“天——你说的和乘务员形容的很像……难道真的是……请随时和我们保持联系,谢谢您的报警!”对方的语气骤变,段林听得出对方语气中的慌张。

“请问铁路出什么问题了么?”对方话里的话让他尤其在意。

“是的,我刚刚接到一个电话,刚才报警的那班火车前方竟然出现爆炸!根据对方的形容是辆小型货车,当时那辆车直冲火车而来,如果撞上后果不堪设想,幸运的是那辆货车忽然爆炸了,炸的粉碎,火车因此顺利通过了……

“请不要把我这番话对普通民众说,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们警方处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尽快赶到B市来,我们或许需要你的协助——”

对方的声音越发慌乱,段林可以听到他背后警察局乱成一锅粥的喧哗。

默默放下电话,段林脑中一片空白。

员警虽然慌乱,可是他们有他们能做的事情,段林却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告诉他们有鬼么?

可是那颗炸弹明明与鬼无关。皱起眉头,段林焦躁的摸着自己的手指……

正在思考,眼前忽然放了一杯茶,看着为自己放上这杯茶的老者,段林说了一声谢谢。

“年轻人,你说你坐上的是一辆‘时通’牌货车?”那个老员警忽然开口。

“是的。”段林喝了一口茶,眉间依旧紧皱。“我只是在车头看到那两个字,并没有见过那样的车子。”

“……那就对了,那是七、八十年代比较流行的老车型,现在早就不生产啦。”

老员警的话在段林心里投下一枚石子,段林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重要的资讯,然而却串连不起来……

“其实我见到你的时候,心里挺害怕的。”

老员警这番突如其来的话,让段林眉头皱的更甚。

“尤其你说你曾经乘上一辆货车的时候。”老员警说到这里顿了顿,半晌视线变得遥远,“曾经有不少人说过,他们曾经看到过一辆那样的货车,就在我发现你的那地方。”

说到这里,老者仿佛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脸色暗了暗,“年轻人,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么?” 

老人这句话让段林的脸诧异的抬了起来。

“我原本对那些人说的看到货车之类的话,只是听听而已,可是刚才……我有点相信了。”

老员警将茶杯放入手中,目光越过段林看向窗外,“我原来在火车站台那边工作,十七年前……铁轨上也有过这样一场事件,有辆车在即将开来的火车前方爆炸了……”

听到此段林再也坐不住,目光直直看向对方,那名老员警被段林的反应吓了一跳。

“十七年前?您确定是十七年前?”

这个时间……自己绝对听说过!

“……其实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十七年前我刚刚上车工作的时候,那个人是我们将要退休的老列车长,挺好的一个人,有一次因为听到前面铁轨上有声响,于是着急查看,他就把脑袋这么从窗户里探出去了,结果……”

火车上那名列车长曾经和自己提过的话,清晰的浮现在脑海中,段林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一个结,一个可以联系两件事情的结。

火车、爆炸、货车……真的是那么巧合么?

“请告诉我当时的详情!”段林郑重的拜托眼前的人。

被段林语气中的认真有些吓到,老员警怔了怔,随即开口:“那件事我记得很清楚,我们这种小地方平时没有什么新闻,几十年来最大的事情就是那件事。用现在的话讲……很有戏剧性哩。

“那是一个冬天,我们这些在站台巡逻的员警,平时其实没有什么事情可做,除了到站的时候负责一下安全以外,平时的工作就是在铁路沿线骑着车子巡查,防止有人不小心走到铁轨上面被压死。

“这段线路很偏僻,中间的铁轨没有设置栏杆,乡民图个方便,经常在火车没来的时候从铁轨上过来过去,万一来个耳背的或者不长眼的……就死在铁轨上了。别以为没人那么傻,我当年有个同事,他爸爸爷爷都是死在铁轨上的。

“故事的主角还就是我那个同事,那个小伙子挺认真的,年纪最小,所以万一有个抓贼什么的力气活一般都是他干。

“那天正好轮上他巡逻,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当时火车刚刚停站,人走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忽然从火车上跌跌撞撞下来一个男人,浑身血淋淋的喊‘杀人了’,那小伙子就奔过去了。

“爬出来的男人只说了犯人的大概长相就死了,我那同事听了就赶紧去追,那犯人可是灵巧,竟然抢了旁边一辆车子,还劫持了人质。

“他们开车走得快,那犯人也聪明,看火车要来了,就想趁它来之前越过铁轨逃到另一边去,真要被他跑到那边可就完啦,你看火车的车身那么长,等火车过去再抓贼,还抓的到嘛?

“也亏得那天抓贼的是我那同事,他年轻眼好,枪法也好,一枪就重伤了那个犯人,可是那辆车也好死不死停在了铁轨中间……

“这时候我们才知道那辆车是化工厂的车,里面放的是易爆原料,这东西要是和火车撞上可了不得呀!眼看着火车就要来了,那小伙子就喊叫让人质从车里跳下去,然后从旁边弄爆了那辆车。

“火车顺利通过了,杀人犯虽然死了,可是也算得上是死有余辜。这就是十七年前发生的事情。只不过……当时那辆被炸碎的货车……恰好就是你说的那种型号。”老员警说到这里,肩膀轻微的抖了抖。

段林认真的听着,听完后忍不住低头沉思。

这件事听起来……除了事故本身的残忍性以外,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不过倒是让自己明白了火车上和火车下的联结点:当时那个员警引爆货车,货车的碎片伴随着强劲的冲击力,正好削掉了从火车上厕所探头查看情况的前列车长的头。

如果替死鬼真的存在的话,或许他们会让自己选中的人用同样的死法死去,这一点可以从火车上那个叫谢家荣的小偷身上得到验证——他和当年的列车长一样,是将头伸出窗外被削掉了脑袋。

那个绑架犯也如同当年那场事件中的绑匪,死于一场爆炸。

可是……

如果自己今晚遇上的那辆货车是当年的那辆货车,而那名司机是当年的人质,那么说明当年的人质已经死了。可是按照老 员警刚才的说法,那个人质明明……

“老伯,我想问一下,当年那个人质呢?在事故中死了么?”

老员警听到段林问这句,似乎很是诧异,“不,他恰好是那场事件中唯一活下来的人。”

“什么?”

唯一!听到这个字眼,段林睁大了眼睛。

“您的意思是……”

“嗯,我那个同事……没几天就卧轨自杀了。你说奇怪不?他明明马上就要升职了呀……”

老员警的话像一滴墨汁滴入段林心里,原本刚刚开始澄清的水面混入墨汁,重新变得混沌。

真的是替死鬼么?那个员警为什么自杀?那个绑架犯的死亡是事情的结尾么?

可是那个炸弹……紧紧握住手里粗糙的茶杯,段林重新陷入迷宫。

心里隐隐一种不好的预感,段林知道,事情……不会就这样结束。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5 13:42

第八章壥七年以后

在他心里那个人是自己死掉的,和他没有关系,他只想逃走就好,可是谁知道会惹上员警、会惹上火车、会惹上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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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仔你就只会吹这一个调儿么?”被大仔的口哨声搞得有些不耐烦,郭小琳忍不住道。

大仔是个嘴闲不下来的人,就算不说话也会吹吹口哨,会吹的种类多也就算了,偏偏他就只会吹一首。

“你吹这是什么曲子,吹的让人好想睡觉……”揉了揉眼睛,郭小琳打了个呵欠。

大仔偏了偏头,“我也不知道,我只会这一首,没准是我自己编的,哈哈!”

“不,不是哟,那是首儿歌,摇篮曲。”旁边一直没吭声的耿小梅忽然开口,拍着怀里的孩子轻轻哼了起来。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摇篮摇你,快快安睡。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手臂永远保护你。世上一切幸福的祝愿,一切温暖全都属于你。妈妈爱你,妈妈喜欢你。一束百合一束玫瑰,等你睡醒妈妈都给你……”

耿小梅的声音本来就温柔,轻哼起来异常动听。旁边的大仔听着她的哼声,目光渐渐遥远。一时之间车厢里耿小梅的摇篮曲,取代了大仔吹得走调的小曲。

“真幸福哩……我一定在哪里听过。”歌声散去很久,大仔才忽然开口。

“一定是小时候你妈妈唱给你的。”微微笑着,耿小梅道。

大仔却摇了摇头,“我没有妈妈哩。”

是孤儿么?“啊?真是抱歉……”耿小梅怔了怔。

“没关系。”大仔回答的落落大方。

“我帮你看一会儿孩子吧?”看着耿小梅抱着孩子有些吃力的样子,坐在他旁边的大仔忽然说。

“不!谢谢了,这样挺好的。”稍嫌粗鲁的,耿小梅拒绝了男孩的帮手,不久她似乎发现了自己的动作太不礼貌,于是抱歉的解释,“这个孩子比较怕生……”

看到大仔点点头,表示他并不介意后,耿小梅才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安静躺在自己怀里的孩子,她从座位底下自己的包里掏出一团东西,拿出一条快要完成的围巾,开始轻轻梳理围巾的穗子。

“阿姨你怎么这个时候戴围巾呀?”大仔不解的问着,季节不对啊,现在远远不是戴围巾的时节。

“不是我戴,这是我刚刚织好要送人的,虽然早了点,不过我的眼睛越来越不好了,想要趁眼睛还没有完全花掉之前弄好……”耿小梅还是笑着,她手上的围巾已经基本成型了,正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大仔你多大?”耿小梅忽然发问。

“不到二十,怎么了?”

“不到二十啊……我要送围巾的那孩子也约莫是这个年纪,你……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喜欢红色么?”说到这儿,耿小梅淡 淡笑了,“虽然我觉得红色男孩子用女孩子用都可以,但还是想要知道你们年轻人是怎么想的……”

“呵呵,阿姨你想太多了啦,我觉得红色很好啊!不过……阿姨你难道不知道你送围巾对象的性别?”

“嗯,所以才选了这个颜色……”

“啊,是朋友的孩子么?没见过啊……”大仔先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又摸了摸耿小梅正在编织的围巾。

手工编织的围巾粗糙却淳朴,耿小梅织的花样并不摩登,不过看起来简单大方,用的是极好的羊毛线,摸起来手感非常好。

“没问题的,那人一定会喜欢的。”大仔松开手,笑着对耿小梅道,“能收到礼物本来就让人兴奋不是吗?要是有人送我手工围巾的话,我绝对会乐翻天。”

“你妈妈没有给你织过……”问题只问了一半,耿小梅忽然想到大仔是孤儿,于是急忙收口。

“呵呵,没有关系的。不过阿姨你也是的,怎么选了这样一趟夜车呢?带着孩子会很累的……”似乎不愿让自己的事情影 响到别人的情绪,大仔笑着转移了话题。

虽然是孤儿,不过他倒真是一名性情开朗的年轻人,从他打着哈欠也不忘随时插话这点,看的出来这个少年非常喜欢聊天。

“我这十七年每年都来坐这班车,谁知它今年改时间了……”耿小梅低声说着,将棒针从完成的围巾中抽出来。

她的话引起了在座人的注意。

“每年么?有什么特殊意义?”

“……嗯,有的……”说到这里,耿小梅呆了呆,手中的动作停了,半晌,她将围巾塞入自己一直放在座位下的包内,站起身来,“我……去下厕所。”

左手抱着孩子,右手拎着一个大包,耿小梅对几人点了点头随即向前方走去。过道比较狭窄,她走得有点吃力,手里的包不时碰到旁边的座位,可是怀里的孩子却被她护得好好的,直到她拉开厕所门进去。

大仔看着耿小梅的背影,咂了咂舌,“女人真是麻烦,去哪里都拎着包。” 他注意到耿小梅每次去厕所都带着那个大包。

“一定是值钱的东西……”大仔自言自语的说着,猛地头上挨了一记。

“你们男人不会懂啦,女人的包是一定要随身携带的,里面秘密很多哩。”郭小琳敲着大仔的头,故作神秘的嘘了嘘。

“对哦,你的包也是随身携带的,有什么秘密啊?”大仔凑趣的追问。

“哼!告诉你就不是秘密啦!”郭小琳笑了笑,拎起自己身边的包,也朝厕所的方向走去。

看着两人的背影,大仔若有所思。

“大仔,你……没有票就上来了是吧?”耿小梅走了,郭小琳走了,那个员警和少年又一直没有回来,原本热闹的座位一下子就剩下了严守春和大仔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严守春忽然向大仔搭话。

当时查票的时候严守春就注意到,这节车厢上唯一没有票的就是大仔,没有买到票的大仔是趁乱上的车,打算上车之后再补票。自己那时候已经吓傻了,似乎是给他补了一张票,不过他却嫌麻烦没有到指定座位去。

“啊?大叔,你不会突然又变成查票员了吧?拜托,我都补好票啦!”抓着头发,大仔求饶似的对着严守春拜了拜,丝毫没有理解严守春心里真实的顾虑。

他是这节车厢自己以外,唯一没有十五车厢车票的人。

这意味着什么?他也是和自己一样,无意识踏进这个地方的倒楣鬼么?

“大仔,我记得一开始的时候,你说过觉得这节车厢诡异吧?”不断的抠着自己的手掌,严守春实在忍不住了,他想找一个人倾诉,他想证明恐惧不仅仅是他自己的想象,而是真正现实的存在!

大仔有点诧异的看了看他,“嗯,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个地方让人浑身不舒服……”

四处张望了一下,大仔抓了抓头,“你这话让我浑身毛毛的啦,怎么搞的,大家怎么一去都不回来啦?就像凭空消失了似的……”

严守春脸上的肌肉又微微抖了抖。

“老实说……我觉得那个女人很古怪……”摸着下巴,严守春忽然道。

他的话引起了大仔的兴趣,“你说郭小琳?她怎么啦?”

“不,我说的不是郭小琳,而是耿小梅……你……有看到过她那孩子的长相么?”

大仔楞了楞,然后一脸认真的思考起来……

“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我……我还真的没有见过那孩子的长相。”

大仔的回答加深了严守春长久的隐忧,像是想到了什么,严守春怔怔的看向远方——

“……我也是刚刚想到的,我一次也没有见过那孩子的脸。”

严守春说到这里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说到最后他看向对面的少年,看到对方也打了一个寒颤。

自从发觉这个车厢是十五车厢的瞬间起,严守春一直都在害怕。虽然勉强配合周围的人在说笑,但是他心里一直知道自己所在的是一个什么地方;这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车厢,这种地方的乘客,真的是“人”么?

心里有了这个认识,严守春就比自己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警醒,他注意着周围人的任何风吹草动。

那个冷硬的员警让他害怕,那个面无表情的少年让他害怕,那个主动和自己攀谈的郭小琳让他害怕!忽然想起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些人里最让他觉得害怕的,却是斜对面的耿小梅……和她的孩子。

“嗯,我一开始还以为那是她的孙子,她说那是她自己孩子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她不是五十多了么?按照她的年龄说,有这样一个婴儿实在有点勉强。”像是附和严守春的话,大仔也忽然想起了关于耿小梅种种异于常人的地方。

“郭小琳不是好几次想要抱抱她的孩子吗?可是那个耿小梅一直不让,是老来得子的溺爱么?现在想想也说不过去……”大仔说着,身子也微微颤抖起来,很明显,严守春的话引起了这个年轻人的恐惧感。

两人对看一眼,觉得更冷了。

大仔说的一点也没错,耿小梅这个女人看起来虽然温和,可是对于她孩子的保护却非常的偏执,生怕怀里的孩子被窗外有些凉的夜风吹到,她把孩子包裹的严实。不让别人摸更不让别人抱,让旁人觉得她对孩子委实有些过分宠爱。

那孩子似乎非常容易受到惊吓,有大声响就大哭起来,哭声刺耳,听久了让人觉得麻木而机械,如果不是耿小梅亲切的性格,旁人怕是早就斥责开来。

耿小梅提到的那个“十七”,尤其让严守春心头一颤。

原本刻意遗忘的数字如今被重新提起,让人格外胆战心惊。

“那件事”距离现在正好十七周年满,严守春忽然想起来,今天正是“那件事”的十七周年纪念!

十七年前的事情对于严守春来说,是他一辈子不能忘记的、终生的梦魇。他这辈子就做过那一次坏事,然而就那一件事让他的后半生,生活在深渊。

只是想要发一笔横财而已,是那个人自己不好,让他抢不就好了?为什么要反抗?他又不知道那个人身体那么的脆弱,稍微碰一下就倒下了……他根本没有想过要杀人。

在他心里那个人是自己死掉的,和他没有关系,他只想逃走就好,可是谁知道会惹上员警、会惹上火车、会惹上爆炸?

这次错事的后果是严守春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了的:自己生平的唯一一件坏事,那场事故中一共死掉了四个人,之所以会知道这个数字,那是他看报纸看来的。

可是这一切真的不是他的错,他一个人也没有杀……那个人是他自己死掉的,人质是那个员警杀掉的,那个老头子是自己把脑袋探出车窗,被车子的碎片砍掉的,还有那个员警……天知道!是他自己躺在铁轨上自杀的!

老天爷一定知道那不是自己的错,所以最后就他一个人活了下来。

自己没有错!

事情应该在十七年前就结束的,怎么如今却……

手指焦躁的敲着膝盖,严守春的脸色变得阴沉,盯着大仔脚下沉吟了半晌之后,严守春对大仔轻轻勾了勾手指。

“大仔,我需要你的帮助……”

十分钟后,耿小梅和郭小琳前后返回,和她们一起回来的还有沐紫以及武铁飞。

“我说这两个人消失到哪里了,原来是在吸烟区聊天,坐了太久忍不住就和他们一起站了一会儿。”

伸了个懒腰,郭小琳坐下的同时,将自己的包习惯性的塞到座位底下,推包进去的时候感到皮包比平时更早到头,不过想想可能是自己对面的耿小梅将行李推深了的缘故,所以郭小琳并没有太在意。

“对了,严守春呢?”重新跪在椅子上、扒住椅背准备继续和大家聊天的郭小琳,发现自己斜对面的严守春不见了。

“啊?他呀……大概是去巡车去了吧?”大仔的声音里有一点惊慌,不过郭小琳并没有在意。

“这样喔……其实也对呀,老实说我一直觉得他很奇怪呢,他不是乘务员么?可是一直都坐在这里和我们聊天,不是很奇怪的事情么?”手指点着下唇,郭小琳耸了耸肩,“我还一度想过,他是不是假扮成乘务员的样子过来做坏事的……呵呵!”

郭小琳咯咯笑着,她前面的大仔附和着,有点僵硬。

“你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大仔说着,却看到对面的武铁飞皱了皱眉头。

“那个人……确实有点奇怪。”

“啊?”最先起头的郭小琳居然是最惊讶的。

“他不像火车上的乘务员。”

“会么?”大仔睁大了眼睛。

“刚才……这辆火车不是停了一次么?”武铁飞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手表,“那个时候是三点三十八分,停靠的时间很奇怪,所以我问他这是不是广林站,他当时想也不想就点头,这点让我非常奇怪。”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的想起来你问过。”郭小琳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是了,那时候我、大仔和小梅阿姨正聊天。那一站好像没什么人下车么……”

“……是压根不该有人下车。”眼珠转了转,武铁飞冷笑,“广林站十五年前就闭站了。”

“什么!”众人嘴里发出的是异口同声的惊讶!

“你、你为什么会知道?”大仔额头冒出了点点冷汗,有些不安的动着自己的脚,视线时不时的向自己的脚下看去。

“我十七年前是广林站的车站员警。”

“啊?”这一次惊讶的却是耿小梅。

“十七年前广林站发生了一起大事故,那之后那条线路就老出事,再后来就闭站了。”用事不关己的口气说着,武铁飞细长的眼睛观察着众人的表情。

这几个人都有古怪的地方。

员警的直觉,武铁飞从一开始就无法不注意到。

先是那个严守春,其实不只是不知道车站名称这一点让人起疑,还有就是他的衣着,武铁飞是个很注重细节的人,他喜欢透过对方衣着上的细节,来猜测对方的生活习惯。

比如一个人的裤兜如果磨损严重,代表他有揣兜的习惯,或者说明那是那个人习惯性放置常用物品的地方,如果对方是犯 人,他就要小心对方从那个口袋里掏出枪来。

同理可得,如果一个人的裤子裤脚磨损很严重,那是裤长超过主人腿长,裤脚长期着地磨损的表现,可是当严守春站起来 的时候,武铁飞却注意到他穿的裤子很合适,裤脚非但没有着地,如果坐下来的时候,裤腿甚至还会稍嫌短小。

有磨损就说明经常穿,可是磨损条件不符合却只能说明……那不是他的制服?

其次是郭小琳,作为一名乘客,她的热络有点不自然,她久去未归的同伴也不自然,而且……

其实只是一件小事情,可是那件小事情却让武铁飞觉得不自然,那是刚才发生的事情。

为了方便等候的人知道厕所内有没有人,火车上的厕所和外面的厕所一样,进入的人只要一上锁,外面的锁就会变成红色,

可是郭小琳却在没有人的厕所门前等了半天,然后去了旁边一间厕所。

只是一件小事情,可是不知为什么武铁飞就是觉得这个女人越发可疑,事后武铁飞甚至还亲自去了厕所一趟,心里越发的感到异常。

因为他在厕所里发现了奇怪的事情。

他进入厕所是在耿小梅使用后,耿小梅看起来是个普通的中年妇女,实际上也可能就是一名普通的中年妇女,武铁飞一开始并没有怀疑她,而是始于他问严守春那个车站的问题时,他发现所有人里面只有耿小梅的神色变了变。

她知道那个车站的事情!

这是武铁飞看到她表情后的第一个想法。明明知道却不说,还有她的那个孩子以及随身片刻不离的包……

武铁飞甚至怀疑过,她怀里抱着的孩子是炸弹!

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例子,近年来恐怖主义猖獗,前段时间,还曾发生过夫妻不惜牺牲自己的婴儿,充当人体炸弹登上飞机的骇人新闻。

厕所里发现的东西让武铁飞更加困惑——他发现了焚烧的痕迹。

武铁飞试图收集了一些纸炭的碎屑,然后失望的发现上面并没有什么字迹。虽然没有字迹可以为耿小梅的古怪行径作证,可是“一个女人抱着孩子拎着包上厕所,焚烧了什么东西”这件事本来就很可疑。

然后是那个叫做大仔的年轻人。

他是这节车厢里面唯一没有车票的人,也是最早向四人搭讪的人,更是最早询问几人名字的人,还是几个人当中唯一没有说出自己全名的人。

虽然另外一名少年也没有说,不过由于他的明显拒绝,其他人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个少年也是没有说出自己名字的人。

这点就很可疑,按照以往经验,这是很多诈骗犯的手法。

最后就是刚才一直和自己站在一起的年轻人。

想到这儿,武铁飞看了眼坐在自己隔壁位置的少年,他看上去和大仔差不多年纪,长相出色,性格却与周围格格不入。

他戳穿了自己的员警身分,虽然不知道自己哪点泄漏了身分,不过这充分说明了这位少年的观察力不容小觑。还有就是他的同伴。

武铁飞忽然想起了一开始坐在自己旁边的、这个少年的同伴。那个人在开车出去没多久就出去了,然后再也没有回来,可是身为对方的同伴,这个少年却什么反应也没有,甚至看到严守春拿着自己同伴的票,坐了自己同伴的位置也不惊讶……

很怪。

还有就是他告诉自己,关于十七年前那个被削掉脑袋的列车长的事情,他说是车上的乘务员告诉他的,可是……

实际上知道当年那场意外造成惨剧的人并不多,而且由于那名列车长是整个头颅被削掉,所以哪怕是处理他遗体的人,都没有看清他的长相,可是这名少年却说出了对方清晰的体貌特征。

“是一个头发雪白、眉毛却乌黑的老年人,车上的列车长,十七年前因为听到火车运行前方有爆炸声,所以伸出头想要探个究竟,结果被飞来的碎片切掉了脑袋。”

他说得太过详细,以至于武铁飞当时产生了一种错觉,一种诡异的错觉——那个被削掉头的老人正站在他们的面前!

一时间,这间车厢陷入了开车以来最沉默的死寂。

“你也很可疑!”打破这片死寂的却是大仔。

“你说你十七年前,是那个什么广林站的车站员警吧?你一开始给我们讲的故事里也是什么员警吧?还有……小梅阿姨也说过十七年来一直乘坐这班火车,这种时间是不是太巧合啦?”

大仔的话让武铁飞的眉头皱了皱,视线转向耿小梅。十七年?这……

第九章壍赜的摇篮曲

视线勉强射入镜中,看着耿小梅捧住自己肚子的手,郭小琳脑中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她现在……在耿小梅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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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守春听着众人的交谈,当听到郭小琳说自己奇怪,而武铁飞居然也附和的时候,大滴的冷汗从他的后背上冒出来。

他盯着前方椅套垂下来的部分,不是他想盯着,其实他眼前除了那两双脚,也看不到其他什么。他现在正蜷缩在座位下面,大仔、耿小梅以及郭小琳所坐的座位底下。

这里是旧式的火车硬座车厢,座位的摆放分为“正对”和“背靠”两种。

大仔、耿小梅的座位和武铁飞与自己的座位,是“正对”的关系,两组座位间设置了小小的置物架;而耿小梅与大仔和郭 小琳与林丛的座位,却是背靠背的关系,这样一来,两组“背靠背”的座位下方,就有不小的空间。

单靠头顶的行李置放架是不够的,所以火车座椅下方的空间自然不能浪费,很多人将放不下的行李推到座位底下,像耿小梅和郭小琳这样身高不够的女性,尤其喜欢如此,看准了这点,严守春作出了趁她们没回来,躲到座椅下的决定。

他是个身材瘦小的男人,这种旧式硬座又够宽大,加上两个女人的行李都不算大,挤一挤还是能缩在里面的。严守春吞着口水,准备伺机掏向耿小梅的包。

他受不了了,无边无际的联想让他越来越恐慌,可是又没有好的办法让耿小梅离开她的包。

偏偏她越是包不离身,越是让严守春觉得她的包里,有自己想要知道的秘密;不得已,严守春作了这个决定。不过在自己怀疑他们的同时,也被对方所怀疑,这点是严守春始料未及的。

不过……他们的怀疑其实是对的。蜷缩着的男人心里怦怦跳着,一时不敢动作。

他不是“严守春”。

他真正的名字是陶大海,只是一个没有什么本事,却想不劳而获发点小财的无业游民而已,这个时候朋友介绍了一种新的赚钱方法:假扮火车上的乘务员。

没有买票需要上车补票的人挺多的,如果能把这些票钱全部敛到手,其实也是不错的生意。

花了比对现在的他来说不算小的钱,买了一套旧制服和打票机,陶大海想办法混上了车,做过这种事的朋友告诉他,最好混的是晚上的车,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晚上的乘务员也都比较会偷懒,自己大可在那段时间晃来晃去帮他们买票。

票钱嘛……就当是自己辛苦夜班的工钱了。

他很幸运,前后做过四、五趟这样的生意,并没有露出马脚,虽然好几次卖票过程中碰到了真正的乘务员,差点曝光,可是每次还真是“差点”曝光,并没有被抓到。

这次在火车上一开始就不顺,先是这个十五车厢的问题,然后又是碰到了强要逞英雄的员警,对方找他的时候,他差点以 为自己这回完蛋了,不过非常幸运的,那时候时间接近停站,乘务员休息室没有人在,找到借口离开的陶大海,乐得继续假装。

每次都觉得自己未免太幸运了点吧,可是……

这就是赌徒的侥幸心理,明明知道见好就收最保险,可是尝了甜头就想继续。

直到他闯进这间十五车厢。

就算是假装的乘务员,陶大海倒也“敬业”的做足准备,一次火车该有几节车厢还是每次会调查好的。

陶大海真的有点怕,做完今天这一票他再也不做了!真的不做了!

心里发着誓,陶大海将手伸到了前方的包上,右边是耿小梅的包,左边是郭小琳的,自己可别搞错了……

小心翼翼的,陶大海拉开包的拉链,先是在里面摸到了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这是耿小梅织的围巾,没错,然后……继续摸,

陶大海摸到了纸状的东西。手掌摸了又摸,一袋子居然都是纸!那种形状……那种大小……

心脏怦怦跳着,心里有个模糊的奢侈念头浮现,陶大海将抓了几张袋中纸的手,慢慢伸到眼前……

陶大海瞪大了眼!

钞票!

不敢相信的瞪着手中的纸张,陶大海的心脏几乎兴奋的要蹦出来!天!如果说对方包中的纸全部是自己手里这种的话,那么耿小梅这个女人……是抢银行的不成?

自己发财了!

完全失了恐惧的念头,陶大海将手中的纸片向自己怀里塞去,然后又摸了几把,惊喜的发现果然是钞票之后,向自己身上又藏了好几把。将那个包向自己这边移动了下,陶大海想着,一定要想个办法,这几张算什么?自己要的是这一袋子啊!

陶大海忽然又想起了郭小琳的包,那个包也是主人不离身的,难不成也是什么好东西?贪念一起,陶大海随即吃力的将手伸向郭小琳的包。

郭小琳的包很难打开,费了半天力找到拉链拉开后,陶大海将手伸入,感到自己摸到了纸张,虽然是纸,不过看大小质地 明显不是钞票。有点失望的陶大海不死心,继续伸入,剩下的就只有两个圆圆的东西,想不出那是什么的男人随即慢慢拿了一个,将手缩回。

拿到眼前还是不认得,像是表,不过又不太像,看起来不太值钱,不过还是拿一个好了,难保不是什么自己没见过的高级东西。

正想将那东西揣到口袋里,陶大海忽然听到头顶又起了声音。

“你说得没错,我也很可疑,耿小梅也很可疑,我们都牵扯到十七年前的事情。”说话的是武铁飞,不像以往的冷硬,他的声音现在听起来有点犹豫,“可是……其实我一开始怀疑严守春是有更深的原因,非常巧合的,也和十七年前的事情有关。”

顿了顿,似乎还在犹豫,半晌再度开口的时候,武铁飞的声音有点沉重——

“那是没有刊登在报纸上的,只有当时负责处理后事的员警,才知道的事情。那时候……最先死去、向警方求助的受害人名字……正是严守春!非常巧合的,严守春是火车上的乘务员。”

“什么?”郭小琳和大仔同声开口的瞬间,座位底下的陶大海亦是双目睁圆!

那个人……那个人……

自己穿的衣服,是当年被自己抢劫、自己挂掉的那个倒楣鬼的?

身上一阵恶寒,身下忽然一阵剧烈的震动——

不只是他,车上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强大的震动。

“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即使隔着厚厚的车壁也能感受到的强烈震动,让车上的人顿时不安,原本睡着的孩子哇哇的哭声,划破了静谧的十五车厢,耿小梅慌张的哄着怀里的孩子。孩子哭着,完全不接受母亲的劝慰。

“怎么回事?地震?”大仔慌忙站了起来,扶住身后的椅背稳住自己的身子。

“是爆炸!”耿小梅的声音却凄厉,她身后的郭小琳闻言脸色骤变!

强大的震动让架上的行李掉了不少下来,座位下面的东西更是纷纷向后滑动,武铁飞原本还在招架头顶落下的东西,眼尖的看到从前方座位下滚出了东西,手猛地放下去,紧紧抓起了那个包。

“炸弹!”武铁飞的话不光让他旁边的人吓了一跳,座位下的陶大海,更是吓得将手中的东西抛了出去。

“是你!”武铁飞的目光犀利,盯上了手中包的主人——郭小琳。

“不许过来!”没想到事情会以这种形式暴露的郭小琳咬紧牙关,拿着什么东西,架住了离她最近的耿小梅的脖子。

“你一过来,倒数计时就开始。”

众人注意到,郭小琳抵住耿小梅脖子的,是一枚炸弹。

“别小看这东西,虽然小,不过炸断这个女人的脖子,还是没问题的。”

干笑了一声,郭小琳从炸弹后侧抽出线,然后系在惊恐的耿小梅脖子上,接上。

“你看,这条项链很漂亮不是么?听着,我们已经在这里安装好多炸弹了,刚才的爆炸就是一个,炸弹是林丛负责安的,引爆器在我这里,这节车厢也有炸弹,你们要是想多活一会儿就别动,谁也不许追过来……”

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什么东西,郭小琳得意的将其在一脸铁青的武铁飞面前晃了晃。

“武队长,真是久仰啊,我们也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见到你呐……一路上还能和你聊天真是不可思议,不过老实说,你还真的是个无趣的男人……

“好,不许动,我离开后如果有一个人追出来,我就引爆整辆火车!当然,这女人脖子上的炸弹,可是还有三分钟就自动 爆炸了……你手上的包里有炸弹的安装图,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就算你有也没用!”

郭小琳一边威胁着一边向车厢口移动,就在两个车厢交界的地方,郭小琳忽然抢过了耿小梅怀里的孩子,然后跑开。

堵在十五车厢门口,武铁飞黑着脸瞪着一边走一边回头的郭小琳,直到她消失不见……

“不!我的孩子!”车厢里没有一个人敢动,唯一哭得撕心裂肺想要出去的,竟是脖子上绑着炸弹的耿小梅。

“冷静点,我帮你先把炸弹除下来。”武铁飞黑着脸拉住耿小梅,悲伤中的女人力气大的不象话。刚刚将她脖子上的炸弹 除下,一个不小心武铁飞竟让耿小梅从自己手里脱出去了!

武铁飞想要追,可是——

“人呢?” 看着前方的十四车厢,武铁飞觉得这节车厢既熟悉又陌生。

车内熙熙攘攘,却哪里有方才刚刚两个女人的身影?

武铁飞又看看身后,然后……

他更加迷惘了,自己身后,却又哪里有自己刚刚踏出的十五车厢?

自己的身后除了被封死的十四车厢的厢底之外……哪里有下一节车厢?

这一秒钟,看了看站在自己身旁的沐紫,正抱紧放有炸弹的女士皮包,这个向来胆大的员警,生平第一次感到全身一阵寒意。 就在武铁飞发呆的时候,忽然传来了一阵铃声。

“我的电话。”沐紫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看到不认识号码的时候,皱了皱眉,然后接通。

“我是段林!你还好么?” 没有想到的人,不过也在情理之中,毕竟知道自己手机号码的活人少的可怜。段林就算其中一个,前提——他现在还活着的话。

“还好。”沐紫淡淡道。

“你听着,你们所在的火车上有炸弹!”

“我也刚刚听说了。”沐紫的声音还是很平淡。

“什么?那个……我说的话是真的,我刚才被安装炸弹的男人绑架了,他驾驶的车子在铁轨前爆炸了,你听我说,这件事有蹊跷,之前前面的车厢也有人死去,这两个人的死法都和十七年前一样……”

不知是段林的声音太大,抑或武铁飞的耳朵太利,听到“十七年前”这个字眼时,武铁飞立刻抢下了沐紫的手机。

“喂!我是警察!请把你知道的事情再说一遍!”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虽然非常的离奇,可是……”

十七年前发生的惨案在十七年后重演,如果说这真的是一场替死行为,那这说明了什么?

“当年在事故中死去的,有抢劫中意外丧生的乘务员、逃亡中炸死的犯罪嫌疑人、以及探看事故被波及的列车长,还有自杀身亡的员警。

“而现在看来死去的人有绑架你的炸弹犯、以及偷东西的小偷,他们分别以当年的方法死去……你要说的就是这个?”听 着段林的叙述,武铁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让他如何相信?

可是接电话期间,同时叫来的列车长的证言下,他确定了这两起事故确实有发生,虽然不知道是否和鬼魂有关,可是那两个人确实都是那样的死法。

何况自己刚才亲眼看到那节十五车厢的消失……

寒意越发的重,武铁飞抓了抓头发,皱起了浓眉。

“还有一点不知道该不该说……如果您愿意相信我的话……”

手机另一头段林的犹豫,让武铁飞无端一阵焦躁,“说!”

“关于第二件事。虽然听起来真的很诡异,可是……找到那名炸弹犯的……鬼……告诉我他当年是被绑架的。”

“啊?”

“还有最后一件事,我现在手里有当年的新闻。事件专版的角落有一条小小的新闻,我认为应该告诉你们。那条新闻只有一句,提到在那场事故中……有一名产妇流产……如果按照这样计算的话,死者……应该是五名!请你们注意……”

至此,段林的话再也听不进去,武铁飞诧异的视线看向旁边的沐紫,“难道……” 沐紫缓缓点了点头。

武铁飞迅速的挂掉了段林的电话,拨通了警局的电话,“我是武铁飞,编号……请尽快帮我查一件事情,关于十七年前广林站的事故中,一名孕妇……”

放下电话,武铁飞看向沐紫的视线中带了恐惧,“他们说……那名孕妇的名字是……”

“耿小梅对吧?”平静的,沐紫替武铁飞说完了他没敢说出的名字。

这是怎么一回事?不是从小就被教育这个世界上并无鬼怪么?不是从当员警这天起,就被告诫一切以科学理论为基础,凭 借经验来寻找事情的真相么?可是……

这种真相是怎么回事?

十七年前的惨案正在逐步上演,当年枉死的鬼魂在寻找替死者,死亡的步骤过程诡异的可怕,与当年一般无二相似的可怕!这些能用科学解释么?

不能!

可是它确实发生了,而且正在继续发生。

“我觉得你不用迷惘,这对你或许是好事。”仿徨间,沐紫的声音宛如划破深水的光束,劈入了武铁飞混沌的心里,不解的他将头转向少年。

“你一开始说的那个故事……你自己也不知道答案吧?现在开始,你自己去寻找答案吧。”沐紫把话说完,慢慢转身。

武铁飞没有问少年的去向,少年有他要做的事,正如他也有要解决的问题一样。

“好吧……我要自己把答案找出来!”看着手里的电话,武铁飞毅然转身向沐紫的反方向走去。

郭小琳抱着孩子跑着,她的动作幅度并不大,因为她不想引起太多人注意,跑了一节车厢之后,她进入了厕所内,拿下假发将外套反过来穿上〈她的外套是两面穿的〉,将脸上的淡妆洗掉之后,戴上从兜里掏出的眼镜,女人顿时大变样。

女人就是要千变万化呀!这样才能保命。

拿出引爆器的时候,郭小琳其实心里并没有准,林丛那个家伙的久久未归早已让她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而刚才的爆炸更是印证了这一点。那是火车外部的爆炸,他们并没有在火车铁轨上安装炸弹呀!唯一的解释就是计画外的事情出现了。

她的身上还有另外一张火车票——为了防止这种时候的出现,她一向做两手准备;不过因此她身上的炸弹也还有一枚。看了看被她放在一旁的襁褓,郭小琳笑了,一开始不就是打着这个主意么?这是活体炸弹呢。

心里想着,郭小琳抱过了婴儿,撩开孩子的襁褓决定将炸弹放进去。

然而……

“这是什么鬼东西?”看到层层包裹下、耿小梅婴儿的真面目的时候,郭小琳叫了出来。

是个小娃娃,但是……是塑胶的!

非常破旧、很早以前的玩具娃娃。郭小琳猛地一碰它,那个死东西就发出一阵机械而麻木的哭声。

那个哭声熟悉得让郭小琳不寒而栗。

确实是耿小梅一直抱在怀里的东西,那东西也是这么哭的。

郭小琳忽然想起来,耿小梅抱着的那东西哭得非常规律,似乎只有大动静的时候才哭……

“这个牌子是什么……”郭小琳注意到娃娃旁边有一个牌子,“曾百岁……真是个乡下名字。”

不过郭小琳还是将炸弹绑到了那个像是牌位的木头上,然后连同那个破旧的娃娃一起重新放入襁褓。

可是那个娃娃却仍然机械的哭着,郭小琳将牌位拿出来,用力的将那玩具娃娃在墙壁上摔了几下,可是那东西反而哭的更厉害了。

直到——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快快安睡……”

女人温柔的哼鸣忽然传入耳中,非常熟悉的小调……郭小琳慌忙四处打看。

那玩具的哭声却渐渐小些了……

不……不对……那个声音……是耿小梅!

“那女人不要命了么?居然……”郭小琳拉开厕所门,那么近的声音,她想女人一定就在附近,可是……

没有人。门外没有人,没有耿小梅也就罢了,可是……

门外一个人也没有。

怎么回事?刚才明明还……

正在吃惊的郭小琳忽然感到自己被人蹭了一下。非常粗鲁的、就好像被人用力撞了一下。郭小琳反射的想要骂人,可是转过身来却发现一个人也没有。正在诧异,身后又感觉被用力撞了一下。

绝对有人!

郭小琳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的四周,然后慢慢闭上眼睛……

“……爆炸……”

“快跑!”

“……死……”

闭上眼睛,视力被暂时遮罩之后,听觉就变得异常敏感,触感也是……

郭小琳现在百分百的肯定自己周围有人!可是……

“为什么我看不见?为什么?!”捂住自己的耳朵,郭小琳忽然一阵惶恐。

她现在在火车的车厢上,上面有很多人,可是她一个也看不见。

怎么会忽然这样了呢?

郭小琳感到疼痛,浑身像是要被挤碎一样的疼痛,她跌跌撞撞的走着,痛苦的趴在了洗手台上,她抬起头,可是……

郭小琳瞪大了眼睛!她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 镜子里的女人不是她,而是耿小梅!

自己变成耿小梅了?开什么玩笑!

郭小琳心里知道:她并没有变成耿小梅,因为她和镜子里耿小梅做出的动作,是不一样的,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从镜子里看不到自己,却能看到耿小梅?

镜子里不只能看到耿小梅,她还能看到来来往往的人群,车厢内的人群骚乱着,耿小梅被挤来挤去,一脸痛苦的抱着自己的肚子……

肚子?

郭小琳感到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随即有一双手温柔的抚上了自己……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手臂永远保护你……世上一切……爱和温暖,全都属于你……” 那个温柔的声音再度扬起,可是那个声音听起来却充满了痛苦,郭小琳感到一种刺骨的痛!

不!会死!自己会死去!

虽然那双手臂一直拥抱着自己,可是郭小琳感到自己无比疼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正在掉落!

视线勉强射入镜中,看着耿小梅捧住自己肚子的手,郭小琳脑中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她现在……在耿小梅肚子里!

怎么回事?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想法?

可是郭小琳心里却觉得,这种想法是最接近现实的…… 刚才在镜子里……她应该看到自己了……

看到在对方肚子里的自己——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5 13:42

不!

一定要出去!

抱着这个念头,郭小琳顺应原本就出现的下坠趋势,奋力向下,她可以看到出口,出口是现实世界么?

自己一定要回去!郭小琳试图伸出胳膊,可是却发现顺着自己动作滑落的,是血肉一团……

不!

“你再不回去,就回不去了。这里不是活人应该来的地方。”望着坐在地上的耿小梅,沐紫淡淡说。

耿小梅没有回答,只是慎重的捡起落在血泊中的小小牌位。看着抱住牌位发抖的女人,沐紫耸了耸肩。

“十七年前的那次事件……其实死了不只四个人,对么?耿太太。”

只是用力的抱着那块木头牌位,耿小梅细窄的肩膀带动头发颤抖着。

“是我!十七年前在火车上流产的人是我!”将这句话吼出来,耿小梅坐在地上捂住了脸。“那场事故带走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爆炸造成的恐慌让人们拥来挤去,碰撞中自己腹中还没有成型的孩子,就那样血肉模糊的从自己身体里滑落。

自己还没有给他充分的营养,自己还没有给他一个完整的身体,自己还没有像哼给他的摇篮曲中,那样等他醒来……

痴痴看着手中的牌位,耿小梅用自己的衣服将牌位仔细抹了抹,亲了亲,仿佛没有看到牌位上面牢牢绑着的正在倒计时的炸弹。

还有两分半,这里就爆炸了,可是爆炸又怎样?

自己这次想要陪着这孩子……这次想要陪着他。

“阿姨……我刚才一直没有说。”

只是沉浸在当年的悲痛中,旁边何时多了一个人也不知道,熟悉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知道对方是谁,可是耿小梅却没有回头。

“阿姨,我今年正好十七岁。我没有见过妈妈,一出生就在这辆火车上啦……阿姨……”

心口被重重的撞击,怀着一种非常不可思议的心情,耿小梅泪眼朦胧的抬起头,看向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的少年。

“你难道……” 站在耿小梅脚下的血泊中,自称大仔的少年微微笑了。

“这是我的牌位么?”弯下腰,少年好奇的看着耿小梅手中的木头牌,“你一直抱着的……上面有字,我不认得……”因为没有人教他……

牌位上面有炸弹,现在离爆炸时间还有一分钟。

怔了怔,大仔慢慢笑了。

“你……是我妈妈吧?这个东西是妈妈要送给我的吧?”

昏暗的车厢内,盯着眼前的少年,耿小梅不敢相信似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你是……”我的孩子?

大仔点点头,拿过了耿小梅手中的牌位,温柔而坚定。

“所以……这东西给我吧。”

牌位给我,炸弹也是……

一瞬间,耿小梅就明白了少年的想法。

“不行!你不能……”炸弹会爆炸呀!

耿小梅想要拉住少年,可是少年却坚定的将她推向了身后的沐紫。

“妈妈,告诉我这上面的字怎么念吧?”

痴痴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少年,他离自己是那么接近,又是那么遥不可及,耿小梅咬咬唇。她知道,她的孩子是下定决心要离开了。

对孩子的决心,父母唯一要做的……只有支持……不是么?

用力咬着自己的嘴唇,直到感到铁锈般的咸,耿小梅大吼出声——

“大仔!这上面的字是曾百岁,是你的名字!我和你爸爸希望你能健康长寿,活到一百岁!你爸爸是老师,很聪明的,所以你也是很聪明的!

“咱们家附近有个很大的足球场,等你大一点可以去那里踢球!家里买了带院子的房子,你喜欢狗吗?妈妈可以给你养一只狗,每天我们全家可以一起带狗去散步啊……”仿佛要把这十七年的光阴全部都弥补起来似的,耿小梅大力的吼着。

那是自己的孩子啊!小小的孩子,没有来得及呼吸一口这个世界的空气——哪怕它是浑浊的,就消亡了。

孩子从父母这里学习做人的基本常识,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父母是他人生的第一任老师,从刚会爬行、到学走路;从牙牙学语、到提笔写字……一起烦恼,一起欢笑。

可是这个孩子,自己的孩子呢?他没有和父母见过一次面,自己甚至不知道他是男孩还是女孩,就不得不与他告别!

没有名字就离开的孩子……牌位上也是空白,空白的名字,空白的人生,就这样游荡在人间,不能投胎,不能转世……

这个孩子寂寞了十七年。

大仔看着耿小梅,看着自己的母亲,认真的听着她说的每句话,近乎于贪婪的了解着自己的“身世”。自己的爸爸是老师呢,家里还能养狗……足球是什么呢?好玩么?还有自己的名字……

原来自己叫“曾百岁”,是个好名字呢。

大仔——曾百岁咧开嘴笑了。

这就是自己的妈妈啊……

这就是自己的人生啊……

脑中勾勒着一个模糊的轮廓,大仔看着耿小梅笑了,笑容有点傻气、有点稚气、有点不好意思……

抓着头的手放下来,大仔慎重的捧起了手中自己的牌位,像是捧着什么了不起的宝贝。

“妈妈,那情形听上去真是不错呀!”

大仔笑着,站在了十五车厢的门口,挡住了后面蠢蠢欲动的亡灵。

“真想和妈妈爸爸一起生活看看。”

少年的眉头忽然皱了起来。“可是我大了,今天就十八岁啦,应该离开爸爸妈妈自己生活了。所以……妈妈就当我长大了,必须离家了吧?孩子一定是要长大的对不对?我成人了,必须离开啦。爸爸妈妈可能会寂寞,可是每个孩子总有离家的一天不是?”

大仔重新笑了,耿小梅咬着唇,发现眼前自己孩子的影子越来越模糊。

“不——”你才这么小,才这么小啊!身子虽然大了,可是我们什么都没有教给你,你怎么能……

“妈妈给我的已经够啦——”像是读懂了女人心里的心思,大仔举出了手上的牌位,露出上面那三个字的名字。

“我终于知道自己的名字了,终于可以回去了……”

伴随着强烈爆破声,耿小梅感到自己的身子被一股巨大的冲击波卷了出去,身体重重摔到地上,耿小梅的眼睛却始终盯着车厢末端,大仔最后站着的地方。

“我喜欢妈妈给我织的那条红围巾。如果下辈子还能作妈妈的孩子就好了,那时候请让我们一起好好的生活……”

依稀听到那孩子的叹息,那是他的希望,也是她的希望。

靠在沐紫怀里,看着和大仔一起消失在白光中的十五车厢,耿小梅一直强忍住的眼泪终于决堤!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5 13:43

第十章壌鸢

那个人什么也没有说,带着刚刚得到的荣誉卧轨了,带着自己终生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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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询问林丛之前的动向,武铁飞把炸弹的安装地点缩小到了厕所,他也顺利的在厕所内发现,并且排除了几枚各异的炸弹。

然后他走到了林丛下车前最后待过的厕所,一进去,武铁飞的目光便自然的直盯上了上方的排气扇内,他的个子很高,不用特意抬高脚便能构到。拉开排气扇,里面突兀的凸起,验证了武铁飞的预感。

这个就是最后一枚炸弹。

武铁飞心里一直有种不安,觉得对方不可能用这么简单就能拆除的炸弹,之前的拆除过程越顺利,武铁飞心里这种不安就越大。

炸弹这种东西,往往只是小小的一枚,可是威力无比巨大,如果拆除不了的话……这里的人都要死。

武铁飞想起了过去的几个月里,在每次的爆炸现场看到惨绝人寰的景象,什么也没有了,除了破碎的瓦砾,失去亲人的人 在残骸里无助的哭泣,他们有的人连亲人的最后一面——遗容都看不到了,因为炸弹炸过的地方根本没有遗体存在……

今天,这里又要重蹈那些时候的覆辙么?

这一枚为什么安装在排气口?通气的地方……难道是毒气?如果这次犯人的主要目的除了爆炸之外还有这个话,后果……

他要再一次的看到那种人间地狱的景象么?

咬着牙,武铁飞捋起了袖子。这次他必须试试看!

武铁飞的主攻方向就是拆弹!以往那些爆炸他看不到炸弹,根本无力挽救,然而这次既然看到了,就说什么也只好试试看!

他是员警!这是员警的义务!

额头渗着汗,心里却充满了勇气,武铁飞拿起了小刀——

这枚炸弹非常奇怪,最外面的缠绕方式和普通的炸弹没有什么不同,可是硬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那些线上居然编了号。

这个与外面那些即安式炸弹有着显著区别的炸弹,让武铁飞格外用心。

为什么编号?因为这枚炸弹是犯人重新捆绑过的。是陷阱?武铁飞怀疑敌人会用这样简单的缠绕法,方便自己拆除他们安装的炸弹,可是直觉和经验却告诉他这些没有错误。

事实上,进行到现在,拆了五分钟那些线都要拆完了却还没有出现爆炸这点,已经验证了武铁飞的直觉。 敌人在玩什么花样?还是单纯的以为警方不会发现?

难题原来在后面,最后一步到了的时候,武铁飞呆住了——竟然有七根导线和爆炸源相连。这些线里,如果有防拉或反拆导线,那么只要自己拉动或剪断其中的一根,都可能引起爆炸!

这个时候直觉和运气似乎比什么都重要,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武铁飞试着拽了其中五根导线,手指颤抖得灼热,却干的出不了一滴汗,武铁飞小心的拽动了第五根导线……线头竟自己掉了!武铁飞立刻察觉了不对——最后一个不等他拽绝对会炸开的!

扔掉!

哪怕它爆炸了,只要现在扔掉,顶多会死自己一个人!扔掉!

武铁飞迅速将炸弹往窗户外扔了出去,最后一根导线被拉拽的力量剥离的时候,武铁飞仿佛听到了一颗毒瘤被拔出般粘稠的声响,咬着牙,他将手里的毒瘤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扔了出去!

炸弹在自己眼前三公尺处炸开了,碎掉的玻璃砸了他一脸,然而却像什么也没听到似的,武铁飞听到了外面的尖叫声,然后是欢呼声。

“得救了!我们得救了!你是英雄!你是我们的英雄啊!”

英雄……

咳!得救了就好。武铁飞接过旁边人递上来的毛巾,正在擦脸,忽然——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武铁飞的视线对上了自己头顶的电灯。

为什么眼皮跳的这么厉害?

为什么?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么?炸弹不是已经拆除……

等等!

看着电灯外面小小的一根线头,武铁飞忽然想起了刚才自己投掷炸弹时,感到那藕断丝连的拉拽感。那……根本不是什么毒瘤拔出的声音,那是自己拉响死神闹钟的声响!

看,他做了什么?武铁飞当即大脑一片空白,他傻了,彻底傻了。

原来刚才他自作聪明扔出去的炸弹,只是一个引子,确切的说那根本就是一个遥控器!他只是连环炸弹中的一部分!真正的炸弹乃是布置在它身后,由它的爆破引导的另一枚炸弹!

武铁飞彻底怕了,盯着脑顶的灯,他大喊:“电灯……这趟列车的电灯控制源在哪里?”

“啊?在最前面的车厢……为了方便,我们将那边改成职员休息室了,警官先生,怎么了?”旁人兀自困扰,不是已经拆除了么?

眼前一片白,武铁飞挣脱众人,费力的向那人所说的职员休息室赶去……

没错的,犯人很聪明,他的目的一开始就不是厕所,妈的!那些只喜欢看爆炸的家伙是疯子!他们根本是想经由电灯的线 路和电反应引起连环高阶爆破!真他*的损!

那些没有积阴德的人,不得好死!

可是眼下即将不得好死的,却是自己以及……整列火车上一无所知、自以为脱离险境的乘客!

他们还以为自己是拯救他们的英雄,以为自己已经脱险,便开始欢呼雀跃,准备下车……

他们不知道,自己才是拉着整列火车走向死亡的刽子手!

因为自己刚才那一扯,再怎样的炸弹也会开始计时了!

武铁飞黑着脸走到了休息室门口,果然,在尘土堆积的电源主闸铁箱后,他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炸弹!

这个词让武铁飞的心被狠狠刺了一下。

小心的查看那个可怕的东西,武铁飞越看脸越黑,设计平凡无奇,然而……

这是什么鬼东西?这东西的内缠线根本都是一个颜色!

这让自己根本无法下手!那个混蛋究竟是怎么把它装上的?

这种精密炸弹的安装要求非常严格,每根线的摆放,顺序……稍微错了一点也不行,现在和电源总闸连上了,自己已经是不可能……

对!还有那个安装图!

心里忽然燃起了一线生机,武铁飞迅速拿出了那张安装图,可是,看到那张图的瞬间,武铁飞的心凉了。

一瞬间,他懂了郭小琳最后那句话的含意:“就算你有安装图也没用,嘿嘿!”

看不懂!完全看不懂!

拿着安装图的手在不停颤抖,武铁飞感到浑身的血液在迅速冷去!

被打开的图纸上,只有斑驳的色点,仿佛嘲笑他似的,那些狰狞的色点仿佛越来越大,武铁飞咬着嘴唇——看不懂!他看不懂!

慌乱的视线向那炸弹上看去,武铁飞吃惊的发现那些纠结的线路,竟然和这张安装图上一样,几乎都是一种颜色,完全让人摸不着下手的痕迹……

武铁飞靠在厕所墙壁上,仿佛失去了全部的力气般,高大的身体缓缓下滑着……

完了,一切都完了。

这辆火车,自己,所有的人……都完了。

武铁飞看着那个炸弹,渐渐面无表情。外面的声音对他来说是一种干扰,于是他重重关上了门,然后他躺在了地上。

他想起了十七年前的那天,躺在铁轨上面的自己的好友。

“阿行,你当时为什么躺上去呢?为什么呢?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搞不懂……你告诉我,你最后看到了什么?”

是朝你轰鸣而来的火车么?是铁轨边坚忍不拔的野草么?

是……

那个人什么也没有说,带着刚刚得到的荣誉卧轨了,带着自己终生的疑惑。

武铁飞想起了很多事,想到了阿行家一连三代被火车辗死的男人,到了阿行正好是第三代;和他的阿爸、爷爷不同的,阿行是自己躺在那里自愿被辗死的。阿行啊,你到底为什么那么做?

武铁飞想起了两个人一起共事的日子,那段乡下员警的日子,充满了两个人共同的理想与抱负,是自己最快乐的日子。

两人不是说好要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从那个乡下走出去,成为闻名遐迩的大员警么?

“虽然我现在还没有成绩,不过我好歹要保护这里人们的安全,好歹不要像我家阿爸那样,糊里糊涂就走到火车轮子下面了,哈哈!”

阿行的笑容仿佛还在眼前,可是说着那种话的他却自愿走到了火车的铁轮下。

为什么?

两个人最早做出事情的人是他,可是他为什么放弃了即将升职的工作,躺在了冰冷的铁轨上……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不知道别人死前怎么想的,武铁飞死前想的,只是自己好友死前在想什么这个问题。

对那些人讲的那个故事不是编造的,而是自己经历的真事。

那个晚上,阿行自杀了,被辗碎的身体流出来的血,和他尸体旁边的红花一样红,看得武铁飞红了眼睛。

“阿行,为什么啊!”

武铁飞笑着,笑出了眼泪,然后说出了可能是自己遗言的话。

“小铁,你还是这么毛躁啊。”似曾相识的声音忽然从旁边飘了出来。

武铁飞挣扎着撑起上半身,然后看着从前方的一排座位下慢慢伸出一只手……然后是脚……

一个人就那样摇摇晃晃站在了他的眼前,那个人扔掉了嘴里的袜子,将身上掉下来的包扔在一边,站了起来。

那个人不是人,武铁飞知道,因为他知道眼前的人已经死了。可是武铁飞却奇异的不害怕。

那个人蹲在那个炸弹前,拿起了被自己扔到一边的安装图,看了起来。仿佛看懂了似的,那个人开始动手拆弹,那些自己眼中都是一个颜色的线,在他手里被有顺序的剪断,一根一根。

武铁飞看着那个人将拆除的炸弹,轻轻放在了自己身旁,然后重新站了起来,似乎准备离开。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今天的天亮得晚些,可是还是来了。

太阳似乎已经开始出来了,第一缕阳光射进了有点昏暗的休息室,也照在了那人脸上,黄润的光撒在那人的脸上,让人看起来很是模糊。

“为什么呢?因为……那张安装图吧。好好过日子,你的路还长。”

那人说了这一句便离开了,他并没有开门,他的身子自动穿过门过去了。

武铁飞抓着地上那张安装图,痛哭流涕。

“阿行——”他叫出了那个人的名字,那个被火车辗碎了身体,没有尸体可埋,只好埋在自己心里的、自己死了十七年的好友的名字。

夜里下雨导致人们错觉今天天亮得很晚,然而在人们踏出火车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露出了头。接亲友的人们受到了自己所接之人最热烈的拥抱,人人都在感受重生的幸福与美好。

“警官大人,那个故事……你有答案了么?”沐紫忽然笑了,偏过头来问他。

“啊?是的,我想……我明白了。”看着手中的安装图,武铁飞干涩的笑了笑。

多了时间思考,武铁飞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看不懂那张安装图。那根本是正常人都看不懂的图,因为上面的图形只有某种色盲患者能看到,就好像那个林丛、就好像郭小琳,就好像……

阿行。

这还是郭小琳在厕所门外,让自己觉得怪异的行为提醒了他。

厕所内有人的时候门外的锁会变成红色,可是有一种人很难分辨这种颜色上的区别。

比如色盲。

三代死在铁轨上其实有点缘故的,因为江家的那些男人都没有认清信号灯。那个时代的信号对比度还不明显,色盲症患者很容易弄混。

色盲这种病是遗传的,在这种家庭长大的阿行,搞不好根本就没有正常的色感。没有人纠正他,那个年代乡下人养活自己都难了,哪有什么精力去管教小孩子什么是七彩世界?

阿行是色盲。

那天,重伤的人挣扎地告诉阿行“犯人是穿红衣服的人”。

阿行按照自己的理解去捉拿那个犯人,可是他的色感是错误的,他认为是犯人的那个人其实是人质。

他开枪射伤了人质,放走了真正的犯人,然后在情急之下还引爆了那辆装满易燃物的车。人质就和那辆车一起,赶在火车到来之前炸成了碎末。

与此同时,当时那辆列车上的列车长,察觉前方的声音探出头查看,然后被车子的残骸打中击断了头颅,一名孕妇受到惊吓在混乱中流产……

阿行一开始不知道这些的,他以为自己做了好事,按照证人说的杀死了杀人犯,虽然有些残忍,可是这是为了大局着想,

火车上死去的那两人属于意外,同事们都这么说,局里给阿行发来了调令,武铁飞则送给了阿行一朵大红花——英雄的嘉奖。

其实那是更早以前英雄的嘉奖,那个贫瘠年代的最高荣耀,是阿行和武铁飞小时候的梦想,所以阿行成了英雄的那天,他将那种红缎做的花,送给了最好的朋友。

一切止于此。

止于阿行看到那朵“红花”。

“这是大红花?这是红色的?这是红色?”江行的脑中充满了混乱,自己长久以来构筑的世界开始塌陷,自己认为对的原来根本就是错误的,自己……

自己是杀人犯!

终于明白自己是色盲患者的阿行不敢去自首,那时候的他还年轻,根本也算是孩子,他不敢和任何人说,于是——

阿行躺在了铁轨上。

被辜负的证人、被误认的人质、被连累的列车长、还有那可怜无缘出世的婴儿……

我一共背负了四条人命!真正的犯人逃之夭夭……这是什么员警?这是什么人?怎么还能活在世上?

铁轨在颤抖,那是即将而来的火车带来的震撼;阿行的身子也在颤抖,那是他内心止不住的自责与后悔。

“阿行,你当时为什么躺上去呢?为什么呢?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搞不懂……

“你告诉我,你最后看到了什么?”

最后看到的东西……是一种颜色。

死前的世界啊……

世界是红色的。

禁止通行的信号灯是红色的,天是红色的,地是红色的,左边而来的火车的车灯……是红色的。

至此,终于明白那个斑驳的世界并不美好。

红,是死亡的颜色。

死前最后一刹那,江行终于明白了红色真正的颜色。

红,是血的颜色。

这就是那个故事的始末,非常离奇可是非常合理。不知道那些能进美国名校的天才们,需要多久能够推测出来,自己……

整整思考了十七年!

“头儿!这次您可立大功啦!奖励想要什么?”旁边过来的员警友善的和段林、沐紫打了个招呼,随即凑到自己上司面前。

他们是负责处理后续事宜的员警,顺便将证人段林载来此。

“……我么,会要一朵大红花。”

“大红花?那是什么东西?”

“呵呵,那是过去给英雄的最高嘉奖。”只是过去的东西,在这个年代奖励有着更实际的东西:加官晋爵,华厦香车……

阿行却……

“我要把那朵红花放在这个铁轨上。”望着远处的铁路,武铁飞笑了。

武铁飞对段沐两人点了点头,随即迈着俐落的步伐,参与了后续处理工作,一旁的员警不解的跟随上司而去。

沐紫正要走,却看到段林还在看铁路,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沐紫注意到他正在看一列即将发出的火车。

“世界就是这样,生生不息,是个大循环,走吧。”

拍了拍段林的头,沐紫径直向前走去。

段林点了点头,随即跟上。

尾声

伴随着男人的一声惨叫,他包中的纸片撒了一地,一地的冥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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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大海缩在座位底下,手里紧紧抱着耿小梅的那个包,他心里唯一的依靠就是这个包了,这个充满了钞票的包。

惊吓中他晕了过去,然后醒来的时候已经一片黑暗。

自己没死?

一切就这样过去啦?

发觉自己还活着的男人简直喜不自胜!

紧了紧怀里的包——钱也在,自己还真他*的幸运! 没有立即从座位下爬出去,陶大海只是伸直了脚。

从今天开始自己可以不用过这种椅子下的窝囊日子了,老子有钱了!

“好挤啊……”

没错,这里真的好挤,不过自己以后就可以住宽敞房子了。

“好挤啊……”

没错,不过其实对自己还好,不过……

陶大海的眼睛忽然瞪的浑圆——

等等……那话不是自己说的……自己压根没有开口呀! 仿佛刚刚感觉到似的,陶大海觉得自己的两边忽然变得异常的冰冷。

什么时候被堵住了?陶大海惊恐的将头向一侧扭去……

“好……挤……啊……”

黑暗中,一张惨白的男人脸孔,放大在陶大海的眼前。

“不——”

伴随着男人的一声惨叫,他包中的纸片撒了一地,一地的冥钞。

陶大海在奔跑,他已经在这个地方奔跑了不知多久。

等他想到自己之前躺着的地方,是那十五车厢的座位底下的时候,他忽然知道自己逃不了了。

他死了。

他手里抱着牌位,写着自己的真实姓名以及生亡日期的牌位。

他要去赶火车。他要找一个人,能够发现自己视线的人,然后打听他的名字,等他的名字印到牌位上的时候,自己就可以从这个地方逃出去了。

所以……一定要寻找。

世界就是这样,一个大循环。

死者寻找新的死者,世界生生不息。

-杀人轨 全文完-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5 13:44

亡灵书系列 06 六人房间
主要人物:

  段林:本系列的主人公,老是沉默而本分的男人从一出场就带来接连不断的死亡……他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

  本系列最神秘的人物,本集中将初步派开池的真实身份。

  沐紫(女):和男沐紫同名同姓的女生,也是七年前梦里梦到过沐紫的女孩,和沐紫究竟有什么联系?

  袁荃:有点灵感的女生,女生沫紫的好友,稳重阴沉,因为自己的灵感有了很大困扰,一度想要====。

  贺晓岚:同为女生沐紫的好友,和袁荃、沐紫三人号称三剑客,看似轻浮的女孩其实非常坚强独立,幼小时候的胎记突现,家里宠物警告性的吠鸣,是她得到的预兆。

  叶南山:职业音乐人,一直在家soho的男从住进新公窝的开始便陷入了声音的迷宫,自己为什么能在宣称隔音很好的公寓听到各种声音?看不见的五位邻居像个梦魔,困扰了他的心。

  马楠:段林学校的学务长,严肃的教员,梦中偶然见到的一份名单,原本没有什么的名单却让他在几天后当真见到……是预告,是警告?

  【 第一章 梦的征兆】

  死亡是多少会有点预兆的事情,我想。而“死神” 这种东西也应该是存在的,不过不一

  定是以传说中挥舞着镰刀的黑衣骸骸的形态,“死神”可能只是一种预兆。

  能够预告你死亡的征兆,或许就是死神。

  八气岁的时侯我梦到过一个人,置身在一个幼小的我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置身于拥挤的

  人流中,我看到了那个人一深邃的眉眼,犀利的五官,穿着黑色的外套,默然地站在马路对面。

  醒来之后唯一记住的就是那个人的脸,非常好看的少年的脸,

  不明白那个梦究竟代表了什么,情窦初开的、小女孩的我,甚至以为那是我未来白马王子的美梦,直到一二年后的某一天,某一个十字路口,某一个马路对面。拥挤人群中我真的看到那个少年的时候,沿着我的脊推骨窜起的不是兴奋,而是刺骨的恐惧。

  忽然想起来,塔罗牌上穿着黑衣的那个人……是死神。

  深邃的眉眼,犀利的五官,穿着黑色汁套的那个少年,夹带着一种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季

  节的寒气与我擦肩而过,引起我一阵战栗。回过头来,却只看到穿梭于我身后的人流熙熙攘攘。

  哪里还有那个人在?

  “阿紫!你没事吧?”左、右两个女孩扶住中间忽然一个踉跄、差点跌倒的同伴,拥挤人群中,这三名女生的举动,倒也投有引起旁人太多关注。

  “不……没什么,忽然有点头晕……”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沐紫皱紧了眉头再次向身后望去。

  “你在看什么?”短发的同伴顺着她的视线向后望去,对沐紫的目的完全不明所以。

  “你有役有看到一个穿黑色外套的男生?”沐紫犹豫了一下,决定老实交代。不想旁边的同伴却像看傻瓜一样看着她。

  “你开什么玩笑?这里到处都是穿着黑色外套的男生好不好?齐兰的制服就是黑色啊!”

  脾气率直的贺晓岚拢拢自己齐耳的短发,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声引起了周围人们的注意,其中不乏那些穿着黑色制服的齐兰的男生。贺晓岚是个相当漂亮的女孩,让人过目难忘。

  袁荃却别有意味地搭上了沐紫的肩膀,沉声道:“老实交代,你是下是看上哪个人了?”

  “啊!啊! 真的?是哪一个?快点告诉我!你这家伙终于开窍啦?哪一个?”

  哼了一声,觉得这样子站在校门口被人盘问实在丢脸的沐紫,忍不住快步向校内走去,

  刚才那一瞬间的脊背发毛虽然压了下去,可是就像鱼刺一样埋在心里,隐隐地不安。

  这里是有名的升学高中---齐兰。

  几个月以前的齐兰还是只收男蛋的住宿式学校,不过现在却扩招了女生。前管理层造成的不良社会影响,对齐兰的声誉造成了巨大的负面影响,面对即将开始的新学期,原本从欠缺的学生成了新任管理者眼前最大的难题。

  一筹莫展的新任管理者最后索性作出了一个大胆的改革:改变了原本单一性别招生的原则,破例着手女性学员。为了吸引女性学员的加入,齐兰在假期的时候特意将校园开放三天,方便家长和学生过来审视环境。

  毕竟是升学名校,冲着齐兰高达百分之八十的升学率,还是有不少家长买帐。由于女学生的加入,而勉强达到去年同期水平的招生计划上的数字,总算让新任管理者松了口气。

  沐紫就是齐兰首批女学员之一,而今天则是齐兰新学期伊始的曰子。

  “走啦.开学典礼就要开始了。”贺晓岚撩撩头发,周围的人流己经快要没了,门口就剩下她们三人,警卫正做手势要她们快点进去。

  等到这最后三名学生进入之后,警卫按下按钮,黑色的铁门在三人身后慢慢合拢。

  校长慷慨激昂说着齐兰历届的丰功伟绩及赫赫声名,并全力保证之前有关齐兰的新闻,统统都是媒体胡编乱造、加油添醋的造谣

  。

  “只是前任校长个人的不良交易而己,与齐兰的教育质量丝毫无关,无论是以前、现在

  还是未来,齐兰一直都是一间安全,尚学、治学严谨的高级中学。请各位新生遵循你们学长的脚步,努力向学,在齐兰度过愉快而有收获的三年”

  接下来,就是新进教官的介绍以及各个处室的报告。

  对于台上的发言,沐紫一个字也没有往耳朵里进,小心地调整着视线的方向,她在不着痕迹地四处寻找,寻找那个穿着黑色外套的男生。可是,直到开学典礼结束也没有找到。

  “你还在找那个男生么?”典礼结束,领新书的过程中,袁荃打趣地看着一路左右张望的沐紫,笑道。

  “真的那么帅?帅到要你找到现在?这下我也好奇了!”贺晓岚的话更是火上浇油。

  国中同学三年的三个女生性格虽然不同,可是感情非常要好,活泼而时髦的贺晓岚,稳重到有点阴沉的袁荃,加上性格火爆,太妹一样有点男孩子性格的沐紫,构成了人们口中所谓的死党关系。

  不过,也正是因为交往子年知根知底,阿荃和晓岚才会惊异一向大大咧咧、对男生没有

  表露出特别兴趣的沐紫,会突然在意起一名只有一面之缘的男子。

  “一见钟情?”贺晓岚打趣着,出人意料地,这句话惹来了沐紫激烈的反应。

  “开什么玩笑?”揪着手指,沐紫低下了头。

  对视一眼,对好友这样的反应做出了“可能只是丈斗舌羞导致”的结论,袁荃和贺晓岚彼此笑笑,不再拿黑衣男子的事情打趣沐紫。

  齐兰的丑闻就是在宿舌被发现的,经过那场事件之后,警察的搜查、学生家长的不信任……太多的压力,使得新任校长不得不放弃了原本的住宿制,改用校车接送学生往来于市内与学校中间

  这一举措虽然让学校的财政再度吃紧,不过,倒也让不少家长放下了心。

  开学典礼,领书,领制服……一切做完之后,沐紫便搭校车和朋友一起回到市内,校车

  负责将学生送到市内,之后的换车等等就要学生自己选择。

  沐紫的家附近的巴士很多,一路算下来,从学校到回家也就一个半小时,还在可以接受

  的范围内。

  不过以后就要早起了……家里的老太婆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睡懒觉。居然把自己送到那种学校一天知道,别人的家长都纷纷把自己的孩子转校转出齐兰耶!自己家的老太婆居然拚命把自己往齐兰塞……

  非但如此,那个家伙还说自己运气好,如果不是那补校长的丑闻事件,自己这种吊车尾的成绩,是无论如何也进不了齐兰这种名校的。

  天知道,那种死过人的地方还会发生什么事情,今天这才第一次去,居然就碰到了只有

  梦里才见过的男人……

  心思慢慢飞到白天看到的男人身上,

  沐紫想起那惊鸿一瞥的震撼---是的,震撼。

  很多年以前梦里才见过的人,在多年后的今天居然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你会是什么感觉?

  完全没有什么罗曼蒂克的遐思,沫紫只是觉得恐怖

  那个男人冷漠的目光犹在眼前,沐紫还清晰地记得,那个男人视线对上自己的那一刹那么

  一寒意,冰到骨子里的寒意,让自己这样的人居然腿软到需要朋友搀扶的地步……

  真的很不对头!

  想到这儿,沐紫打了个寒战。

  “肚子好饿啊……老太婆怎么还不回来?”看了看表,沐紫坐在沙发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个月的零用钱己经没有多少了,如果去外面吃的话,后半个月自己就什么事清也做不了了。

  “都是老爸死的早。” 撇撇嘴,沐紫自行到办箱里拿工一颗蛋,快定自己煎蛋吃。

  沐紫家是单亲家庭,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抛下母女撒手归天的结果,就是母亲不得不外出工作赚钱养活两人。

  事业越做越大的母亲越来越忙,赚得钱虽然越来越多,不过给沐紫的零用钱却一直维持三年前的水平,而母女二人也一直没有搬家,始终住在沐紫记事起就居住的老旧房子里。

  吃完煎得有点焦,一点也不好吃的蛋以后还是没有人回来,端着盘子,沐紫将盘子扔到水池就不再理会,经过母亲房间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随即走进去,在母亲梳妆台的抽屉里,越过一堆瓶瓶罐罐搜索了半天后,终于翻出了几张钞票。

  将钱揣到兜里,沐紫随即离开。

  离开的时候,沐紫故意将母亲梳妆台上新买的几瓶乳液打翻。

  “那张老脸,每夭画得和个妖怪一样,再怎么画也不会年轻”冷哼了一声,林紫抓起外套冲出家门。

  阿荃手机关机,而晓岚的手机又一直拨不通,投办法,休紫只能油自一人吃了火锅,食物剩下了很多,统统泡在锅子里,那种臃肿的外观让沐紫原本茂盛食欲顿时无影无踪。

  环顾四周,来吃火锅的大多都是家庭,要么就是情侣。

  火锅是一种很能联络感情的方式,用一个锅子,感觉距离会在无意识中拉进,一种很亲密的感觉,所以沐紫从小就非常喜欢吃火锅,依稀记得爸爸活着的时候,家里每个周末都会吃火锅,非常热闹……

  小时候的事情沐紫记不太清了,只是知道她的童年非常幸福。那个时候觉得家里很小,挤挤的,她和爸爸妈妈一起睡,一睁眼就可以看到父母的感觉很好,可是……

  父亲死后母亲就变了,每天为了生计忙碌奔波,没了父亲又少了母亲的家里只剩下休紫一个人,原本觉得拥挤的房间变得硕大,甚至会有种空荡荡的感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沐紫觉得她和母亲的关系越发淡薄了,从她脖子上第一次挂上钥匙,成为钥匙儿童的那天起么?

  还是--沐紫想,她现在或许是在反抗期。

  想要和母亲说话也找不到时间、找不到天,慢慢地两个也就命说话了。所以今天遇上梦里人的事情,沐紫也不知道如何找人倾诉,无祛发泄出去的烦躁,沐紫最后碑定去游戏场杀几盘发泄出去。

  和一般的女生不同,沐紫很喜欢格斗类的游戏,最早母亲开始外出工作的时候,小沐紫就是靠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格斗游戏,度过最初的寂寞时光的。

  沉浸在手指和反射神经得紧张中,时间的流动也变的特别快。

  “啊!糟糕!忘了明天开始要早起了,”等到终于杀了个心满意足之后,口袋里的游戏币也剩不了多少枚,“太糟了……不够搭出租车了”

  将口袋里的游戏币兑换也投有几枚大洋的钱少得可怜,看来自己只能坐公交车回去了。

  耸耸肩,沐紫丝毫不觉得自己一个女孩子搭夜车有什么不好。

  向车站的方向小步跑去,腕上电子表的液晶屏上显示着“23:33 ”这个数字,让沐紫有

  点着急,据她所知,这么晚还营运的公交车实在不多。

  果然,沿途一辆公交车也没有来,伴随着希望的破灭,沐紫的脚步越来越慢,正当她慢

  慢走到公车站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了一辆公交车。

  “等一下! 等一下!”大声地喊着,沐紫匆匆忙忙跳上公交车,等到车子开动才想到一

  个问题:自己居然看也投看这是哪趟车就跳上来了,若是正好开往自己家反方向,那该怎么办?

  视线看到车壁上贴着的行车路线的时候,沐紫放心了:

  自己有够幸运的!

  这辆车经过自己家门。

  不过……这辆车的行经点还真多啊……

  望着长长的路线图,沐紫感慨着,自己原来没有注意到有这样一趟车么?

  搞不好是夜间的班车。沐紫想起来,公共交通系统有时候为了节约资源,会将夜车合

  并,路线长一些,反正夜间的乘客远比白天要少,合并公交车延长路线是一种节约资源、人力的方法。

  可是这辆车……

  皱起眉头,沐紫撇了撇嘴。车上人满为患的公交车她坐过,三三两两坐着开的公交车她也坐过,可是今天这辆这样的……

  一个不多,二个不少,每个座位上都有人,役有一个人站着,车上下去人又上来人,总

  是保持着一样的人数,仿佛对号入座一般地严谨人数,越发显得只有自己一个人傻傻地站

  着.格格不入。

  果然有点古怪呢!沐紫觉得只有找个座位坐下。才能缓和自二心中的怪异感。趁停车有

  人下车,而车下的人还没上来的空档,沐紫看准一个位置刚要坐下,忽然一寒毛……不寒而栗。

  隔着窗子,她再度看到了那个人,那个梦里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然后昨天早上真的见

  到的那个男子。

  伴随着心脏猛地一缩,沐紫跳下了车向刚才看到男孩的位置跑去,可是……那个位置哪里

  有人在?

  “该死! 啊?车子……司机停一下!停一下啊!棍蛋……”车子发动的声音将沐紫从刚才

  的震撼中拉了出来,震撼过后又是慌乱,自己好容易搭上的末班车居然一会几劝夫便丢下自己跑了?开什么玩笑?

  沐紫咬着牙追着车子跑着,盯着车子,她忽然呆住了,

  那个人

  刚才她遍寻不见的黑衣少年,此刻正坐在车上,如果她投有记错的话,他坐的……

  “是我刚才要坐的位置么?”站在马路边愣了半晌,最后只能喃喃出这样一句,冷风从

  领口吹进来,吹得沐紫忍下住缩了缩脖子。

  天……变凉了……

  “啧!你又偷吃我的丸子,给我留一个!”贺晓岚吃着便当,据说是地亲手做的便当,

  看起来美味又美观,虽然骂着不断向自己便当显伸出魔爪的好友,下过,最后还是役有阻止

  休紫从自己便当中,拿走最后一枚丸子的动作。

  “我心里乱死了!你就让我吃嘛!好吃! 晓岚好可习嫁人了… ”

  一边吃一边称赞着,对于美食,沐紫从来不吝啬自己的夸赞。比起自己的面包午餐以及阿荃的全素便当,自然是晓岚的便当看起来丰盛又好吃。

  阿荃家信佛庙,老爸甚至出家当了和尚。全家吃素,那种连做菜用的油都是豆油的菜……

  沐紫看了就没有胃口,何况今天阿荃的便当己经下仅仅是全素便当了,她今天的午餐根本就是一颗葛芭。

  看着阿荃怡然自得啃着菜叶子的样子,林紫赶忙从晓岚便当里又抽了一块鱿鱼。

  “好吃!我要是男人,一定娶你。”沐紫信誓旦旦地说着。

  “……得了吧,你这个死小孩,穿得再怎么男人也是假男几”嘲笑着沐紫,贺晓岚喝着自己带来的麦茶。

  “你今天怎么吃面包?你妈妈没给你准备午餐?”袁荃却不紧不慢,一边吃着菜叶一边凝眸着向沫紫。

  “她……昨天晚上没回来。”从下了那趟车开始,沐紫再也没能遇上第二辆通往自己的夜车,一路骂骂咧咧,沐紫是搭乘“11路”用自己的两条腿走回去的。

  她到家的时候己经凌晨三点.原本己经做好了会被老妈骂到臭头的准备,谁知开门才发现:家里和自己走之前役什么两样,仍然空荡荡。

  自己吃完扔在洗碗槽的盘子,仍然满是油污地躺在洗碗糟上,没有开窗的屋子里散发着一种煎炸产生的油腻味道。

  “三点才回家,然后洗一洗,刷一刷,发了一个小呆就发现到上学的时间了,困死了……一晚上没睡!”正式上课的第一天沐紫就哈欠连连,他相信这种表现之下,估计所以老师都记住她了。

  “你妈妈一晚上没回来你也不着急?果然没良心!” 鄙视地瞪着沐紫,贺晓岚合上了自己被吃光的便当盒。

  “……反正……估计是和什么老头子约会去了吧?”

  母亲拉扯自己长大,一直役有再嫁的打算,可是原来没有不代表以后也没有,旁人的说

  法那家伙是美人,本身就长得漂亮加上会打扮,连沐紫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母亲是美人,不过这句话沐紫打死也不会说出来。

  “你心里害怕你妈妈再婚吧?”盯着用筷子戳着面包的,袁荃撑着下巴道。这句话激起了沐紫激烈的反应。

  “谁管那个啦?她爱嫁人就嫁人!我才不管,不过就凭她那副长相……哼!涂多少层粉也遮下住脸上的皱纹!老女人一个了!”

  “……你对你妈的态度绝对有问题,你……我就不说了,不过你妈确实长得很漂亮。” 贺晓岚却笑得更加讽刺,惹来了沐紫激烈的怒视。

  没错,自己长得完全不像妈妈,小眼睛,黑皮肤,据说是像自己的父亲。依稀记得自己十三岁的时侯和妈妈一起出门,结果还碰到妈妈的追求者,妈妈介绍旁边的自己是她的女儿时,对方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让沐紫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

  “对、对不起。这个……小紫长得一定像您前夫吧?”

  长得不好着,脑筋不好,又下会说好听的话讨人欢心,更是死去丈夫留下来的拖油瓶……

  沐紫觉得母亲近年来对自己的疏远,己经可以说明她对自己的看法。

  “不说那个女人了……我……老实说,我又碰到那个男生了。”四下张望确定没有人往意

  之后,沐紫终于说出了自己担心了一天一夜的事情。

  “哪个男生?”

  “白痴!就是开学那天我看到的那个啊!”

  “哦……你们还真的有缘,怎么,你真的看上那个人啦?”完全不理解沐紫的忧心,贺晓岚还是坏坏地笑着。

  “……”出人意料地,沐紫这回没有生气,甚至没有反驳,只是脸上的表情更加凝重。

  这下子,连贺晓岚也正经了起来。

  看看贺晓岚,又看了看袁荃,沐紫决心说实话。

  “如果……我说我开学那天不是第一次看到那个男生,你们信么?”

  “这有什么不相信的?这只是个城市,又下是宇宙那么大,说不定哪里曾经碰到过。”笑嘻嘻地,贺晓岚摸了摸沐紫的头。

  “可是……”咬了咬唇,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再度抬头的沐紫脸上无比地严肃,“我发

  誓,我在来齐兰之前,从来没有在任何地方,任何地点见过那个男的,我之前只见过他一面,是在梦里,我八岁的时候!你们相信么?”

  这下子连贺晓岚的眼睛也睁大了,松了口气,沐紫看着对方的表情,原本以为对方终于

  可以理解自己的忧心,谁知贺晓岚下一句话随即让沐紫再度失去力气。

  “哇塞!这就是千里姻缘一线牵么?怎么……对方帅不帅?个子高不高?”

  “贺晓岚!我再度警告你!你这个花痴……我看到那人的时候可是吓死了,一点也不觉得

  罗曼蒂克!”敲着好友的头,沐紫大口叹气。

  “是预知梦也说不定。”袁荃的话,却让正在和贺晓岚大脑的沐紫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完了……巫婆你又开始了!”惨叫着,贺晓岚抱住了自己的头。

  袁荃从外表看起来和一般女生没有什么不同,除了她吃素这点,除了她家爸爸是寺庙的方丈这点……除了……

  袁荃非常喜欢那种超人间的东西。

  她喜欢算命,喜欢占卜,喜欢各种各样在别人眼里看来匪夷所思的东西。不过这也难怪,她家的男人结婚之后都做了和尚,据说当别的女孩小时候还在玩洋娃娃的时候,阿荃的玩具却是超度用的纸人神器,别的女生学的是弹琴,她学的却是敲木鱼,别的女生谈男人,她却在谈死人……

  能和她成为朋友,贺晓岚觉得这是自己人失中最创举的一件事。

  面对表情夸张的贺晓岚以诧异的沐紫,袁荃却是一脸平静,“很多年以前梦到的人,如今真的见到了么?啧,如果真是是那样,那可不是普通的梦呦。”盯着对面的沐紫,袁荃微微勾起嘴唇,“很有可能,那是……”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5 13:45

【 第二章 名簿的征兆】

  “那是一个征兆的梦。”

  袁荃说完,便抿上嘴巴静静看向对面的沐紫。

  “征兆的梦?”沐紫和贺晓岂价看看我,我看看纷,随即不约而同地望向袁荃。

  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袁荃顺手将落在胸前的头发婠向脑后,然后不慌不忙开口,“我们的脑袋里有很多很多的细胞,当我们沉睡的时候.有相当一部分的细胞会一直处于兴奋状态,所以我们会做梦。

  “正常情况下的梦是不会被记住的;这是科学上对于梦境的解释。梦可以告诉我们很多事情,遗忘的事情,忽略的事情。

  “‘曰有所思,夜有所梦’ 这句话你们听说过吧? 一件事清白里憋得久了,就会以梦的形式出现,这种情况似乎不难理解:梦境归源于人的记忆。S·安德森说过,人的回忆全然

  属于梦境。梦境是纯粹的回忆。

  “可以这么说,梦里你看到的每一样事物,都是现实生活在你精神层面的反应,中国人讲究的解梦,其实很大层面上是将梦里被抽像的事物重新还原为真实而己,‘梦建造的物品’ 与‘ 梦之外托生的物品’ ,都是真实。

  “而某些被忽略的事情,很有可能就是发生在未来的某件事情的关键,所以梦除了可以

  告诉我们遗忘和忽略的事情以外……

  更有甚者……它可以告诉我们当时还役有发生的事情,那个就是所谓的预知梦。”

  “等等!阿荃你说的这是什么啊!”眼睛睁的大大的 沐紫一脸困惑,不止她,她旁边的贺晓岚也是一脸茫然。

  “……你只要记住那很有可能是一个征兆就好了。它可能是一书好的征兆,也可能是-坏的征兆,它可能是提醒你过去遗忘的某件重要的事情也可能告知你未来要发生的事。

  “总之.… 如果你再见到那个人,不要轻举妄动,如果上天要你们相遇的话,那么就由对

  方决定你们见面的时机吧。”看着兀自困惑的沐紫,淡淡笑了笑,袁荃轻轻起身,指了指腕上的手表,“小姐们,马上上课了,还不快走!”

  齐兰虽然招收了相当部分的女学生,不过,性别比例上还是男生占据了多数,袁荃和沐紫被分在了A 班,贺晓岚却一人分到了C 班,非但如此,她还是全班唯一的女生。

  “会寂寞么?要不要转一个班级啊?”知道这种情况后休紫问道,却看到贺晓岚闻言得意地笑了。

  “傻瓜!这样才好!只有我一个女生,还是我这么可爱的女生,哼!众星捧月的生活很好哩!”挥挥手,贺晓岚吐了吐舌头,小跑奔丢另一头的C班。

  “晓岚那个花痴……”沐紫恨恨地骂着,心里却还是有点佩服贺晓岚的:借口读书,那个家伙很早就搬出来独住了,独自一个人住在大房子里。

  虽然每次晚归被骂的时候都会对贺晓岚的独居艳羡不己,不过事后也想过,如果真的自己一个人居住,可能会寂寞到死。

  “抱歉,我迟到了,因为对新学校还不太熟悉,所以可……”娇滴滴的女生的声音,听起来冷又无辜,不过……

  这就是C 班唯一一名女生吧?叫什么来着?皱着眉头,马楠心里冷哼了一声。

  早就反对新校长招收女生,女生就是麻烦!这过才开学第一天就迟到,以后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

  女生的名簿在男生的名簿的第二页,哪怕只有一名女生,还是按照性别分了单独的表格出来。嘴里正打算习惯性地对迟到的学生一顿训斥,忽然……看到第二页那唯一个的名字,马楠愣住了。

  冷汗,从他的额头不起眼地冒了出来,半晌缓慢的将头转向门口看到来人的时候,,马楠的表情变得危异。

  “老师?我……我能进去么?”偏着头,贺晓岚求助般地看向讲台上僵硬冷峻的中年男子。

  半响,对方才像如梦初醒般地回答:“啊?进、进来吧,你是新生,难免的……”

  话音一落,下面就有几个男生议论纷纷,天知道,刚才有两个男生也以同样的理由迟到,结果却被训到现在一直到贺晓岚敲门的那一刻。讲台上的老男人还在滔滔不绝地教育他们做人不要给自己的过失找借口。性别歧视也太明显了吧?

  黑着脸,马楠僵硬地扭转脖子,用力拍了拍桌子,“安静.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么下面我们开始准备上课……”

  在那之后,教室里除了粉笔摩擦黑板的声音,以及马楠主生硬的讲课声,再无其它的杂音,马楠试图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课本上,可是躲闪间,视线总是不经意地掠过贺晓岚所在的方向。

  贺晓岚却完全没有注意,只是盯着粉笔在黑板上移动的轨迹,认真记录着笔记。

  马楠僵硬着,一直到下课,匆忙收好东西走出教室之后,站在楼梯口,风从身后经过的时候赫然一凉,马楠这才发现他的背后全湿了,只是短短一节课却出汗出成这个样子,这是除了十来年前他第一次站在讲台那次,再也没发生过的情况。

  他在紧张。不是因为上课,而是因为那个叫贺晓岚的女学生……

  因为那个叫贺晓岚的名字。

  这个名字他不是第一次见:第一次见是在梦里。

  人到中年的马楠常常因为失眠苦恼,每天都要借助催眠药物的力量才能顺利入睡,不过医生最近告诉他要减少用药的剂量,前阵子身体检查,查出他的肝肾功能正在减退,这种情况下服用====物要非常谨慎。

  减少药物使用量之后,马楠再度陷入了失眠状祝,睡着了和没睡受有什么区别,常常自己感到自己还清醒,可是实际上却睡着了,觉得自己做过的事情其实只是做梦。这种感觉让可马楠非常疲惫,不过失眠就是这样,多梦,易醒。

  大多数的梦记不住的,似乎只是为了增加他的疲劳感而产生的梦,却有一个非常深刻的留在了他的记忆中,大概是半个月前的事情,他梦到自己在办公室,然后他看到一份名单。

  也不知道那个名单是怎么回事,不过上面的名字他却异常清晰地记了下来。

  上面第一个名字就是“ 贺晓岚”。

  几个名字是规律地排下来的,上面有一行是自己的签名,那是他自己的笔迹,自己名字上方的空白处还有一行数字,好像是一个电话号码。

  马楠之前并役有什么不妥的感觉:数学老师的身份以外,他同时还是学务处的主任,学校大大小小的文件大概都要经过他,每天都在签名、落璋,搞不好那份名单只是自己曾经盖章过的一份而己。

  “曰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是很相信这一点的。白天役有特别留意的小地方有时侯会在梦里出现,这就是人注意力的可怕,觉得自己没有特别记忆的事物,说不定就在那一眼扫在了自己脑中,偶尔以梦的形式在脑中回顾。

  何况那份名单上除了百己之外,还有两个自己知道的名字:一个是学校新来的英文老师

  段林,另外一个则是一名叫沐紫的学生。

  既然名簿上有自己知道的名字,那就说明那份占单很有诵提学校事务的一部分:自己

  总不能梦里胡乱编撰人名吧?

  事后也想过找到那份名单验证,不过开学太忙碌,马楠也就索性休了这个念头。马楠

  一直心安理得着,直到今天。

  直到今天,他在新生名簿上看到“贺晓岚”这个名字。

  天知道,贺晓岚是新生.新生也就是自己不可能知道的人!自己居然梦到了一个自己未

  来才会知道的人的名字?!

  双手紧握成拳,马楠感到自己的手心一片潮湿。

  “马老师,您身体不舒服么?”身后传来的男生不高不低,却让马楠终于匪夷所思的想法中逃出来。

  然而回头看到询问自己的人是段林的时候,马楠身子又僵了僵。

  他也是那份名单上的人。

  之前还没有觉得什么,然而现在马楠的心情不同了,看到段林心脏不由得缩了缩。那份名单上的人……这是自己见到的第二不了,这有开么征兆?

  “您的脸色有点苍白呢,要不要去保健室休息一下?”

  段林是不起起眼的年轻人,不起眼的长相,不起眼的性格,说起话来永远平平淡淡,没有什么特色,不会让人讨厌却也留不下什么印象。平时还投觉得什么,可是今天.马楠忽然觉得这名普通的年轻人搞不好是不普通的。

  齐兰上学期的事件……他全程都参与了。

  这个年轻人事后对于自己那天的经历说得很少,没人知道他天究竟遇上了什么。好在事倩看起来一目了然,换作其他案件,他那种含混的态度,警方非得盘问他祖宗十八代不可。

  这个安静的年轻人安静到似乎只要他一到来,周围的空气们平都能静止下来。

  “不,只是失眠,最近太多梦,每天睡不好精神有点恍惚而已。”扶着额头,马楠慢

  慢地摇了摇头,沉声道:“你要回办公室?一起走吧”

  段林看了看他,随即走到了他身边。

  “段老师,还习惯教书生活么?”不着痕迹地,马楠开始展开话题。

  “现在己经很习喷了,齐兰的学生很好教。”

  “这不是你第一次教书么?”

  “这个……应该也算是第一次,我之前曾经接到过某家补习班的委任,可是那家补习

  班……我运气不好,刚到任那家补习班就关闭了。”

  说到补习班,马楠脑海中反射性地出现了一个名字,没办法,这几年B市总共出过几件大事,那家叫“康德”的补习班倒塌事件就是其中一件,事件本身还没什么,悬疑的是事件的后续。

  事故中幸存的人听说事后都死了,就好像弥补事故中存活下来的错误一样,都死了。

  这件事警方只是以意外事故处理,可是民间却对这件事流传了很多诡异的猜测。马楠的口气有点开玩笑的成分,岂料段林愣了愣,半晌竟然真的点了点头。

  “说来也巧,还真的……是那家……”抓着自己的头,段林的表情僵了僵,然后转成无奈。“去的时候就塌了……”

  段林说完便役有开口,他本来不是多话的人,马楠也不是,两个人中间的气氛暂时变得安静。

  马楠心里却又是一阵疙瘩,他又想起了那个名单,上面还有一个名字自己认识,段林也认识。

  “段老师,你和二年级那名沐紫的学生似乎很熟悉,任教之前就很熟悉了吧?”

  “嗯,还好……之前他帮过我一点忙……”段林低着头,似乎不愿意对两人的关系做过多的叙述,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段林抬起头面向马楠,“说来也巧,我今天居然又碰到一名叫沐紫的学生,不过是个女生。”

  段林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学生的名册,“连写法都一样,我点名的时候吓了一跳……”

  心脏赫然收紧,马楠随即瞪向身边男人手上的各册,在看“沐紫”这两个字的时衡因为有了心理准备还没有怎样,让他心跳情不自禁加快的,是端正地印在沐紫两个字下面的名字--袁荃。

  马楠记得,这个名字也是自己梦里见过的,紧随贺晓岚的名字的,正是袁荃这个名字!

  如果说自己梦里梦到的那个沐紫,指的是新生的女生沐紫的话……自己就是真真切切梦到了三个陌生人的名字,还有一个号码。自己梦里看到的乃是一列名单,写着五个人的名字的名单。

  这是什么意思?那份名单代表了什么?如果只是自己梦里编撰的名字也就罢了,如果那份名单上的名字都是自己认识的人的名字,也就罢了……那样马楠都可以要自己笑笑过去,然而,拥有那张名单上自己不认识的名学的人,却陆续出现了。

  仿佛约定好了一般,一个一个的出现了。

  这是一个征兆,还是一个警告?

  脑中忽然一片空白,耳边清楚地听到身边男人呼唤自已名字的声音,可是马楠却无力应

  答,头部猛地撞上了什么,马楠接下来什么也不知道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马楠发现自己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办公室的百叶窗拉得死死的,没

  有一丝光从外面射进来的办公室异常的昏暗,他坐在皮椅上,揉着太阳穴。

  他听到了敲门声,然后他像平常那样让对方进来,一阵脚步声过后,那个人站在了他的

  办公桌前,递给他一张单子。马楠竭力想要看清来人的长相,可是却桂劳的发现完全不能!

  这个刹那,马楠忽然明白了自己是在做梦!

  做那个有吴名单的梦!

  马楠感到自己的心脏· 呼呼跳着,他想要搞明白,搞明白那个名单是怎么一回事,为此他想要看清对面的人。

  可是他失败了,梦境组成一片薄浓的雾霭,他的视线为此受到了阻碍,不仅仅是视线……

  马楠清楚的感觉那个人在和自己说话,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和时方说话,然而……

  他什么也听不到。梦境的雾霭产生了一种特殊的阻隔救应,对话被私滞,又或者被钻滞的根本就是空间本身……

  马楠看到梦里的自己,从西服上衣口袋掏出习惯用的“英雄”牌钢笔,在旁边的废纸上划了几下然后准备签名--不要!住手!不要把名字写在上面!不要啊!马楠的内心嘶吼着,拚命想要阻止自己梦里的动作,惊慌而恐惧地感到自己的声音仿佛投入了真空之中,看着梦更的自己流畅的在那份名单上签上了自己的天命。

  “不要” 大声吼叫着,马楠一身冷汗地醒来。

  “马老师您还好么?做噩梦了么?”关切的声音从旁边响起,大口的喘着气,马楠向发出声昔的方向望去,然后义向四周打量,询问自己的人是保健室的张老师,这里是学校的保健室。

  “谢谢。”接过张老师递过来的毛巾,马楠擦着自己额头的冷汗,不只额头,马楠感到

  自己的衬衣里面全部是汗,冷汗。

  “您在找段老师么?他把您送进来之后就赶去上课了,那个年轻人,看起未瘦瘦的力气

  还挺大。”张老师看马楠四处张望还以当他在找段林,毕竟他晕倒之前和他在一起的人是段林。

  “哦……”是他把自己送来的啊……

  “马老师,你最近停药了吧?是不是很久没有睡好觉了?“话题一转,张老师忽然问道。

  对方问的是他服用====物的情况,马楠知道。休检是学校要求全体教职员工做的,张

  老师自然也知道他的情况,最早劝他不要服用====的也是他。

  “刚停药就是这样,可能会做噩梦,卤为你的大脑细胞习贯借助药物平静。最近役事多运动运动,白天让身体累一点,晚上比较容易好入眠,时间久了也就慢慢好了。”

  “谢……谢谢你。”拿着毛巾,马楠怔了怔。

  噩梦么?

  确实是噩梦。

  可是……那绝对不仅仅是噩梦。马楠不认为自己能够做梦,梦到未来才会遇见的人的姓名。

  那个梦……一定有某种含义。

  “没事,现在好些了么?那就好,嗯,再见。”关掉手机,段林从阳台上走进室内,

  进屋就看到沐紫还是自己去阳台接电话时候的姿势:趴在床上看着一本书。

  看了看沐紫,然后视线落在了室内多出来的两组床上。

  前段时间自己和沐紫从C市归来,刚一开门,段林就发现屋内的摆设变了解子:多了两

  组床,也就是四个床位。

  “可能是空间不够有人要住进来。”沐紫对这种情况却像是习以为常。段林于是只能跟

  着点头。

  自己毕竟一直免费住着房子,屋主愿意在屋内加几张命是对方的事情。原本做好了心理准备等待新室友的加入,可是等到现在也役有人住进未,原本放置桌子的地方被床铺代替,沐紫就更加大摇大摆地,不顾段林的劝告整曰趴在床上看书。

  “我今天碰到了一个和你同名同姓的人,不过是女生。”又想到了这件事,段林说道:“一开始还说自己拿错名簿了呢。”

  自己当时委实是有点失态的,傻乎乎看着那个女生,直到学生呼唤自己才醒。 现在想想还真是失败。

  “是么?那没什么啊,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本来就很多。”沐紫然是看著书,眼皮抬都下带抬一下。

  “也对,不过你这个名字还真的不太常见,现在想想……你的名字其实很女性化……啊,对下起,我这个名字就很常见了,我们老家那边姓段的人很多,从小到大光是写着‘段林’

  这个名字的墓碑我都见过至少三块……”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段林的视线变得悠远,“感觉真是奇怪,看着和自己一样的名

  字……名字是自己的,可是事件不是自己的,这种感觉还真怪,名字这种东西……似乎很难有‘私有’ 的感觉……”

  自己是“段林”,可是“段林”又是什么?

  “段林”不一定是自己,天下只要叫这个名字的人都是“段林”。

  小时候,每当看到和自己一样的名字的时候,段林都会想。每个事物都有名字,可是它为什么会叫那个名字呢?就好比萝卜和石头,如果当时给萝卜起名的人给萝卜命名石头,那么,今天孩子们嘴里的兔子岂不是都爱吃“石头”?

  这种问题真的很奇怪,思考得越多困惑就越多,段林索性不再思考。

  将自己脑子里想的事情说给沐紫,本来以为会被嘲笑,不过却只是得到一个白眼。

  “名字可没有你想像中那么简单。”合上书,沐紫坐起来,“名字是要跟你一辈子的东

  西,是别人识别你的方式。起一个好名字讲究很多,古代人起名前不是还要算算笔划什么

  的…… ”

  “可是,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很多啊,那样的话,岂不是叫那个名字的人都会有一样的

  命运么?”段林继续说着自己的疑问。

  “这就是起名方面很讲充的问题了,原则上每个人是不同的,可是同样的名字却又给这种不同带来了一点相同的地方,你是乡下长大的,应该知道乡下有给孩子取‘贱名’ 的习惯吧?”沐紫说完,段林点了点头。

  给孩子取贱名是中国自古以来就有的习俗,古人认为为人的名字,与人本身的状况有某种神秘的联系。

  据他们观察:马、羊、牛、狗之类的卑贱之物,无论是生存能力还是生活能力比人强得多,对外界的适应性也比人要好,用这些贱物的名称为孩子命名,乃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具有这些动物那样的生存能为、生活能力及对外界的适应能力。

  所以乡下常常是一堆“狗蛋”、“狗剩”、“牛娃”……之类,站在村口吼一声,往往能

  出来一堆叫那个名字的人。

  “很多人家为了孩子好养活,就给孩子取一个贱名,要么就取一个非常大众化的名字,

  对吧?”沐紫说着,看着段林再次点头,于是便继续开口,“为什么取个贱名或者大众化的名字好养活,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叫这个名字的人多。”

  “啊?”

  看到段林不解,沐紫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经过这么多事情你也该明白了吧,这个世界

  上下仅仅只有活人存在的,人的生死某种程度上确实是被注定了的,所谓的生死有命。

  “‘名字’是很神奇的东西,人出生的时候是没有名字的,因为有了名字而与旁人区别

  开,自此那个人就由那个名字代表,名字会陪伴那个人一生,直到死亡刻在上墓碑上、灵牌上……所以说,死的就是那个叫特定名字的人。”

  “啊”仿佛忽然明白了什么,段林看向沐紫的眼里多了惊讶。

  “所以……既然死的是叫那个名字的人,那么叫那个名字的人越多,代替品就越多,自己的孩子不就越不容易死亡么?”

  “啊-原来还有这种说法。”段林点了点头,忽然又想到了自己小时候见过的墓碑,那写着“段林”二字的墓碑。

  “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保险的风险均摊原理.像吧?大家共享一个名字,死亡的风险均摊,哈哈!”沐紫笑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肚子饿了,给你解释了这么半天,出去请我吃饭如何?”

  “啊?”

  仿佛吃定了段林最终会同意一样,沐紫迅速穿好外套率先出门,紧随其后的段林拿出钥匙,最后看了一眼多了两组床的屋子,耸耸肩,段林将门锁好。

  【 第三章 名簿的含义】

  “这棵树长得好像我年前送你的那盆小盆栽。”

  蹲在庙里中庭的青石地板上,沐紫看着眼前半人高的小树。

  昨天沐紫是在袁荃家中过的夜,一来是家中无,二来林紫看到梦里那个男孩,心里毕

  竟怕怕的,于是决定去袁荃家附近的普陀寺拜一拜。

  拜完之后索性也没走,两人今天早起准备一起上学,上学之前沐紫执意再去寺里看看,

  不料临走前,却在中庭看到了一棵新栽曰树。

  “就是那棵”站在沐紫身旁,袁荃不慌不忙的说。

  年前她生曰的时候,沐紫送了她一盆小型室内观赏盆栽,原本一直养在家里的盆栽越长越大,终于到了小小的室内再也容纳不下的地步,于是袁荃索性将它移到了家旁普陀寺的中庭、

  一开始长得很好,不过今天给它浇水的时候,袁荃忽然发现,花树有一些叶子开始变黄了。就好像人一到中年就会老得快一样,一片叶子从第一点黄斑出现到全黄落下,真的用不了多长时间,一棵树从只黄一片叶子到全部叶子都变黄,他用不了多长。

  这是植物的生命开始衰竭的预兆。

  盯着发黄的幼叶,袁荃怔怔地发着呆。

  “在看什么?”不知何时走到女孩身后的是一名灰衣的僧人,袁荃役有回头,只是兀自盯着叶子

  “我在想这棵树怕是要死了。”拔下那片黄叶,袁荃慢慢站起身.“这片叶子就是征兆,这种树叶子一黄就不好养活了。”

  任何事情的发生都会有它的征兆,这个世界本无意外,有的只有必然。

  “……必然么?”灰表的僧人看看少女,视线随即挪向少女身前的花树。

  “爸……不,智明方丈,我们要走了,改天再来。”双手合十拜了拜,袁荃和身后的僧人告辞。

  “那棵树真的会死么?”坐在校车上,沐紫又想起那棵树,“我当时可是很喜欢才买来

  送你的。”

  “……那也没有办法啊,那种树一般一变黄就没法活了。”

  “唉,知道它要死,看着它死,还真是不舒服。”抓抓杀,沐紫叹气。“好像自己看着它送死一样。”

  “那就做好心理准备,到时候就没感觉了。”微微一笨,袁荃直直盯向前方。

  “会么?我觉得那样更加悲哀耶……喂!晓岚,我们在这里!”沐紫只来得及感慨了一句,随即便由于想要招呼刚上车的贺晓岚,而忘记了自己接下去想要说的话。

  “沐紫,你怎么现在就上车了?你不是应该下一站才上来么?”沐紫看着贺晓岚飞快地走到自己这边,微笑和旁边的男人小声说了两句之后,对方便红着脸将座位让了出来,看到这一幕,沐紫耸了耸肩。

  “我去阿荃老爸的庙里拜拜了,”

  “不会吧,你还真信?”贺晓岚不以为然。

  “宁可信其有,你呢?不对劲哟,头发居然翘起来一根,不像贺大小姐的风格哟!”沐紫说着,好笑的看着贺晓岚飞快地从包包里拿出镜子仔细地照。

  贺晓岚就是这样,看起来不太用心打扮,可是实际上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甚至衣服的每一个褶皱…… 都是经过精心思量的,然而,表现起来却是自然而不会让人觉得刻意。

  “你真是天生的女人。” 沐紫说着,口气里有点恶意的嘲讽。

  “哼”总比你这男人婆好。”轻哼着,贺晓岚高傲地瞥了沐紫一眼。

  “不过你今天状况确实不太好,黑眼圈都出来了了”将视线从窗外拉回贺晓岚身上,袁荃说出了自己的观察。

  “别提了!我家的探戈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每天都叫啊叫的……邻居们都开始抗议了,可我偏偏拿她没辙。真是莫名其妙……”

  贺晓岚说的是她家的狗,袁荃见过几次,是一只非常漂亮且懂礼貌的优秀猎犬、

  “探戈会大叫?那你最好注意一下,她一般不会随便乱叫的,说不定你屋里进老鼠了呦……“微微一笑,袁荃吓唬着贺晓岚。

  “ 啊!不会吧?好恶心!我回去找找……” 正说着又是哈欠.用手掩住口,贺晓岚再度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

  没有睡够、哈欠连连的不仅仅贺晓岚一人,伸出手掌,段林慌忙在在第N 个哈欠出来之前盖住了自己的嘴巴。

  “老师您没睡好么?看不出来您这样的人夜生活很猛哟!” 大概提看段林年轻,新来的学生对这位老师的态度一点也不客气,淡淡笑了笑,段林只是摆手否认.

  “不,只是单纯的睡眠不足而己。而且邻居也非常的吵闹。”

  原本住在学校,步行十分钟就可以到达工作地点的曰子己经不会回来了。可是暑假弄成的懒散习惯还没有改正,重新回到一开始居住的公寓的段林,现在不得下每天五点多就起床准备搭校车去学校,毕竟,他可不像别的老师那么有钱到自己供一辆车。

  如果每天早点睡觉的话,早起也不会太吃力,可是关键是……

  自己隔壁似乎换了新的邻居。

  按理说,段林从来役有见过自己的邻居,就算隔壁换人也不会知道,可是这次……动静太大了。

  每天“铿铿”的摇滚乐,让段林几乎刚刚睡着就被砸起来,那种睡梦中也要胆战心惊,担心下一秒会不会突然被吓醒的感觉--结果就是两个明显的黑眼圈。

  “邻居吵?那好说啊,下次对方再吵老师,你就砸对方的墙好了,这个方法很管用哟!”听到此言,学生们纷纷提着自己的津议。“砸几次,再厚脸皮的人也知道了”

  点着头,段林心虚地想着:其实……已经砸了。

  咳了咳,段林重新开口,“下面传达一下学校的意思,齐兰要求每个学生都要参加社团,现在我将齐兰各个社团的介绍交给大家,大家可以自行选择。

  “附带说明一下,课外活动的出席情况也算在新生操行里面;列入期末成绩的录入哟,

  大家一定要考虑清楚,选择适合自己的社团加入。拿到表的同学请仔细查看,有什么问题可

  以现在提问。”

  原本只是例行公事的询问,岂料话音刚落就有女生举手,段林愣了愣,对方是班上四名女生之一,名叫袁荃的,看起来文文静静不太爱说话的样子,却是第一个提问的。

  “老师,如果对上面的社团都役有兴趣的话,怎么办?”

  “啊”段林愣了愣,不过倒也不会太诧异。齐兰的前身毕竟是男子学校,女生喜欢的社团基本上没有。所以面对袁荃的问题,段林着实青点苦恼。

  “请问老师,我们可以自己建立社团么?”

  “原则上不是不可以,不过要有一定的程序……具体的程序我下课后帮你打听一下,袁同

  学可以课后到办公室找我。”

  “谢谢老师。”

  “你还真敢耶!居然要亲自建立社团?”下课的时候,沐紫赔着袁荃一同前往教员室。

  “社团太浪费时间了,你不觉得么?如果自己成立社团就可以自行安排活动时间,这样岂不是可以变相地参加回家社?”

  袁荃耸耸肩,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真卖想法。

  “啊?我怎么投想到?真有好的。”

  “而且我才不当社长呢!打听好流程,其它的事情就让晓岚去做,她一定乐意,谁让那家伙比我们还讨厌社团活动。”

  申请社团的过程果然比较麻烦,拿到社团申请表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找到指导老师,最后还要经过一连串的审核,直到学务长核示为止。

  “ 现在的学务长是C班的班任马楠老师,你们可以和他说一声,还有……你们最好先确定一下子人数,齐兰由于学生人数比较少,所以对社团成立的初始人数限定也比较低,不过最少也要三个人。”

  三个人?

  沐紫和袁荃互视一眼,看到彼此眼里都有笑意:太好了!:自己这边正好三人!

  “没问题,不过社团一定需要一位指导老师,所以……我想问一下段老师是否有其他社团的指导任务,如果没有的话,能否担任我们这个社团的指导老师呢?”袁荃说出了自己的下一个问题。

  眼前的老师看样子是新人,有点沉默寡言,不过看起来倒是很好说话,而且不太管事的人,是担任自己未来社团指导老师的最佳人选。

  “啊?这个……你们的社团不会是什么女生才……” 比如烹饪社之类的,虽然有口福,可是面对袁荃的询问,段林决定还是先问情楚再说。

  “不,我们不会弄那样复杂的社团,只是想成立一个研究类的社团,讨论一下生命的奥义。”一眼看出段林的犹豫所在,袁荃微笑着否认。

  “生命的奥义?”

  “ 嗯,比如占卜,比如宗教,比如生命的意义,比如人死后的世界……都是我们社团讨论的内容。”袁荃回答得非常流利。

  旁边沐紫暗暗吐舌头。那家伙当然对答从善如流,那根本就是她曰常的爱好。

  “……这样么个我想我可以接受,那么如果纷需要我的帮忙请说。”段林愣了愣,随即暖昧地点了点头。

  马楠在每天凌晨五点五十准时出门步行二十分钟到达车站,然后搭乘六点十五分的校车,每次他上车的时侯,都会看到那个叫段林的老师坐在上面,他旁边的人一般是那个叫沐紫的男生,两个人似乎住每次上学都是一起。

  原本役有觉得什么不对,可是……每次想起那份名单,马楠都不由得对段林多看两眼。他确信之前并没有特别留意过段林,可是为什么梦里会梦到他的名字?

  “马老师早。”

  就平常心评价,段林是个不错的年轻人,虽然不起眼却很有礼貌,而且有耐力。开学这段时间来,马楠每天都能在同一次校车上看到他,说明他是个生活规律的青年。

  他每次见到自己都会打招呼,上个学期并役有特别交情的两外,由于新学期开始搭乘同一班校车而变得熟悉了许多。

  齐兰的位置实在偏僻,颠簸一个小时又十分钟后,马楠到了学校,去办公室脱掉外套,收拾收拾桌子喝点茶之后,基本上就到了上课时间。

  主要职位是学务长的马楠并投有兼太多课,这次若不是上学期的事情搞得数学老师人数不够的话,他也不会兼任一年C 组的班导。

  他的课基本上都是第一节,上完课之后就是学校事务的处理时间,学校大大小小的事情,最后都要到自己这里签名盖章,新学期伊始的时候事情尤其多。

  等到忙得差了多的时候,窗外的太阳己经开始有点西斜;觉得有点累想要在座位上假寐一会儿的马楠拉上了百叶窗,暂时,室内变得昏暗,忽然想到了什么,和那天保健室内发的梦太过相似的场景,让马楠想也不想地将窗户重新打开,

  阳光洒在桌面上,一片金黄,抓住自己的头发,马楠深深呼吸宁几口,而后前方传来了不大的敲门声。

  “进来。”马楠说着,很平常的对话,一开始他真役有太在意的,直到他抬起头,看到对面来的人是谁的时候--马楠舔了舔嘴唇,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嘴巴干了起来。

  “马老师您好,我是来递交社团申请书的……”阳光洒在女孩俏丽的短发上,女孩的笑答看起来清新又可人,可是马楠就是觉得冷,挥身冷。

  “其它程序己经进行完了,就差您这最后一关了。”

  女孩笑着,从夹子里抽出一张纸,放在他的桌子生,做完这一切,女孩便笑嘻嘻地看着他。

  完全没有看到女孩刻意的讨好一般,马楠发现自己很难对女孩做出稍微相应的温和表情,和女孩对视了很久,久到对方看向自己的表情中微微带上了些许的困惑.马楠僵硬地将视线转开,然后,他拿起了那张申请表。

  “齐兰高级中学学生社团成立申请表”几个大字赫然在最前面,大字下面是一份表格,

  看清楚表格内容的刹那,马楠感到自己瞬间无法呼吸!

  视线慢慢移动在表格列出的人名上,仿佛想要把那些字刻下来似的,马楠瞪着非常用力,用力到持着申请表的手开始不住地颤抖。

  申请人《社长》 :贺晓岚指导老师:段林 学务长:社团成员:袁荃沐紫完生一样。

  这份名单列举的名字,和自己梦里的完全一样。

  想到这儿的刹那,马楠感到一种类似战栗的感觉从胃底开始住上返。一种莫名的焦躁席卷了他整个人。

  梦里梦到的就是过份名单吧?顺序和那个名单上的完全一样。除了学务长那一栏的空白,可是一旦自己签名之后那份名单就成为了自己梦里见过的那份名单。

  原来是这么回事么?

  自己梦里梦到的,就是今天下午发生的这种事么?

  梦里那个看下清的人,就是这个学生么?

  梦里……

  抓着那张申请表,马楠皱紧了自己的眉头。

  他更加不明白了,区区一份申请表的预知梦……会只有这么简单么?他不这么认为,他不是个迷信的人,可是人一旦上了年纪,就会开始相信一些所谓的预知、征兆什么的。他也愿意将那个梦看作一个征兆。可是……

  “我暂时不能签字。”将那份名单轻轻放在桌上,马楠双手交叠,抬头对上贺晓岚诧异的眼神。“你们的社团名字太概括,具体是做什么的?”

  “啊?具体就是研究宗教拉,神秘事件拉,以及一些古老的方法之类的,这些东西本来就复杂,所以我们才叫生命研究所啊。”

  “你们的人员只有三个?这也太少了吧”

  “可是,齐兰的校规上明文规定,只要够三人就可习减立社团的!”

  盯着眼前的少女,马楠发觉自己无法反驳,可是他更无法放心在那张名单上签下自己的姓名!


  他虽然不懂那个梦的含义是什么,可是它确实应验了,他愿意相信这个梦,也愿意相信自己梦中那种紧张到惶恐的心情!

  马楠记得清清楚楚:那个梦里,他是多么多么惊恐地想要阻止自己在那名单上签名的。
“我们会继续审核,总之,你这份申请表我今天不能签。”

  一句话说完,不给对方继续理论的机会,马楠迅速看向自己的腕表,“校车快要来了,你现在回去收拾东西吧,我也要下班了。”

  女生愣了愣,嘴角撇了撇,一瞬间露出不悦的神色,不过那种神色只是转瞬即逝,女孩随即眨着大大的眼睛,偏着头露出了一幅恳求的神色,正想要说什么,忽然……

  “你脸色下太好,有点苍白,是不是身体下舒服?要我送你去保健室么?”

  一句话,女孩一呆,厮了厮小嘴,女孩重重说了句“谢谢老师”似后关门离去。

  听着走廊里回荡的“哒哒”的跑步声,推断女孩子已经走远,马楠这才耷拉下肩膀,盯着桌上的申请表好像盯着一条毒蛇,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份申请表,马楠随即毫不留情地将它撕成两半,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他还是什么也不明白,他只知道一件事,就是--绝对不能在这份名单上签名!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5 13:45

【第四章 胎记】

  “那个混蛋凭什么不签字?”坐在KTV包厢内,贺晓岚难得抛弃了一直很在意的形象,就差没有锤桌子了。“我可是什么都准备得好好的,之前的每一级都通过了耶!”

  “每一级都通过也没有用,只要那个家伙不签字就没用。”啜着果汁,袁荃淡淡说着。

  “....可恶!我这么漂亮可爱的女孩....亏我今天打算用美人计耶!结果那家伙却问我脸色苍白是不是不舒服.....那是我抹的粉底好不好?真是蠢呆了!”

  贺晓岚还是忿忿不平着,她是很乖觉的女孩,长得可爱,从小到大在男人堆里很吃香,被这样一个老头子断然否决,让她的自尊心一时有点接受不了。

  “你这家伙又来了.....你这家伙上辈子一定是掉水里淹死的!”喝了口可乐,沐紫冷哼。

  “啊?你说什么?”贺晓岚不解。

  “水仙花啊!那个希腊神话里的自恋狂不是因为觉得自己太美了、美到自己都爱上自己,结果每天抱着镜子不放,直到最后跌到水里淹死....”听着沐紫恶意地大笑,贺晓岚才知道对方原来是讽刺自己。

  原本以为贺晓岚听了之后会恼羞成怒,像往常那样打过来,不料贺晓岚只是看着两人,半晌忽然神秘地笑了。

  “你怎么了?打击太大抽风啊?”沐紫皱眉望向自己的好铀。

  “....不是。”贺晓岚忽然摇了摇头,“我上辈子不是淹死的,我上辈子被人刺死的。”

  “啊?”沐紫看着贺晓岚,就像看着一个神经病。“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这件事?而且你什么时候和阿荃一样成巫婆了?”

  “呸!呸!我和她才不一样,老实说和你倒有点像。”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贺晓岚走到操作台前,按了两下之后音乐的声音骤然变小,她的声音于是凸显出来。

  “其实,还是阿紫你上次说的那事提醒了我。你不是说你遇上了很多年前梦到的男孩么?我当时就想起我的事情来了。”

  “你的事情?”贺晓岚的话沐紫越听越迷糊了。

  “嗯,你们看……”贺晓岚微微一点头,下一个动作居然一“喂!你这女人……居然在这种地方脱衣服一”沐紫的话没有说完就哽在了喉咙里。

  “天”看着眼前对她和袁荃浅笑的贺晓岚,沐紫再也笑不出了。

  “那是怎么回事,我记得原来没有看到过啊……”

  上衣半解的贺晓岚的胸脯上,赫然横了一道刀伤一样的痕迹,沐紫向前走了几步,有点迟疑地摸上去。

  “神奇吧?没有伤疤,就是一道红痕,今天又深了。”

  耸了耸肩,看着沫紫嘴巴越张越大,贺晓岚微微一笑,得意地将上衣重新穿好。“那是什么时候有的?”这回发话的袁荃,一直端在手里的果汁被放在了一边,袁荃的表情异常凝重。

  “啧!这么严肃做什么?”贺晓岚只是耸了耸肩,“其实这是很早就有的,确切地说……是天生的。不过一般情况不不太明显,只有出汗的时候这个痕迹才会冒出来,就是俗称的胎记啦,虽然有点大……

  “为了不出汗,我从来不参加学校的体育活动,为此我还让我爸爸给我开了证明,呵呵,你们记得吧?其实我有心脏病的诊断书是假的,只是不愿意让这东西浮出来而己。”贺晓岚的爸爸是一家大医院的院长,贺晓岚这么活泼的人会有心脏病?沐紫从来没有相信过,不过一直只是以为她懒得上体育课想出的偷懒理由,却不知道是为了遮丑。“从小时候开始,每次我在镜子里看到这个胎记的时候,我就想:自己上辈子一定是被人刺穿心脏死掉的,说来也怪,我真的一直这么想。最近这种想法越来越严重了。“人们说胎记是前世留下来的回忆,这种说法挺浪漫不是?”贺晓岚说着,嘴角淡淡地微笑。

  看她这样,沐紫叹了口气。

  “你这个家伙还是喜欢自己与众不同,因为这种理由……你不觉得被人刺死挺可怕的么?

  就算是联想成上辈子的回忆……被刺死的回忆也太那个了吧?”

  “哼!不觉得和漫画里很多女主角的经历很像么?说不定哪一天我就忽然走了,就像《暗夜魅影》那部漫画!”盯着沐紫,贺晓岚脸上的笑容轻松惬意,仿佛自己说的是什么有趣的事。

  “走?你说什么呀!这个话题一点也不有趣!你这家伙不要随便咒自己!”沐紫却有点气愤。

  “……可是……”盯着硕大屏幕上显示出的花花绿绿画面,贺晓岚笑了,“说来也奇匡,最近这个胎记真的越来越明显了,你们刚才也见了,现在我没有出汗发热,可是那个胎记却还是很明显地出现了……

  “其实它从一个月前就出来了,一点一点的,等我发现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深到这个地步了……

  “这也像是阿荃说的什么预兆吧?从小时候开始,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认为自己也会很早离开的。所以活着的时候想要多玩一点,这样就算某一天死亡的时刻来临了,我也会觉得‘喔,就这样啊,够本了。’”

  “你、你在说什么呀!我也是……我们讨论这个话题做什么?唱歌啊!我们唱歌吧!”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浑身发寒起来,沐紫匆忙调大了音响的音量,小小的包厢重新被动感十足的流行音乐包围。

  接下来的时间,贺晓岚绝口不提刚才的事情,一个人捧着麦克风唱个不停,惹得沐紫和她抢成一团,时间过得飞决,贺晓岚原本还想多加一个小时,袁荃却阻止了她。“你明天不是要和你爸爸见面么?你刚才说过的,这么快就忘啦?今天就到这里吧,你早点回去睡觉吧。”

  将杯子里的果汁喝完,袁荃拉着两名好友出了包厢。

  和袁荃他们告别的时候,贺晓岚拚命地挥着手,“谢谢你们俩陪我!要一直在一起哟!”灯光朦胧了贺晓岚的表情,袁荃忽然心里一阵害怕,“贺晓岚,你回家之后给我打个电话,明白么?”

  “安啦!袁荃‘妈妈’!”

  看着贺晓岚消失在公交车上,甚至还惊险地越过车窗给自己说再见,袁荃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

  “阿荃,你也感觉到了么?”混乱的思路忽然被旁边的声音打乱,袁荃转过头,却看到沐紫正忧虑地看着自己。

  “今天的晓岚话多得不正常……你说我们要不要……”

  “别瞎说!没有什么不正常的!一切都很好,我们也走吧。”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贺晓岚消失的方向,袁荃强迫自己不要想太多。

  昼伏夜出的夜猫子,就是指的叶南山这样的人。

  好容易朦朦胧胧地睡着,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阵音乐声,刚刚入眠的叶南山于是了无睡意再度爬起来。皱着眉抓起旁边的表,黑色屏幕上清楚的红色数字显示着 “5:15”。该死的凌晨五点十五.他己经连续好几天在这个时间听到这个铃声。作为一个生活作息与常人完全相反的人,凌晨正是他准备躺在床上舒舒服服睡一觉的时候,偏偏这个时候,也是他某位生活健康的邻居起床的时问。

  他搬来这栋公寓没有多久。

  当时搬来是因为这里对外宣称的“隔音设备”良好,作为一名以家为工作室的音乐人,叶南山在因为自己的工作干扰到邻居,第十一次被房东赶出来之后找到了这家公寓,广告上“隔音良好”这条吸引了他,一时头脑发热,他素性花了全部积蓄买了这间房子。

  事实证明,他花大价钱买下的房子的隔音设备,“好”到他连隔壁的闹铃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他那位“芳邻”定闹铃就算了,还定一个这么诡异的闹铃,虚无缥缈的女声反覆唱着什么go!nghomego!nghome…………那首歌本来是很好听的,虽然不是他喜欢的音乐类型,可是每天早上被这种音乐吵醒……叶南山总觉得心里怪怪的。

  每天被迫失眠的叶南山于是多了一卜爱好一观察自己的邻居,不是靠什么望远镜这一类的东西,他只是闭上眼睛,用耳朵去观察。

  闭上眼睛的时候,听觉往往会变得更加敏锐,就像有些人喜欢用眼睛观察周围的事物一样,叶南山喜欢用自己的听觉感知世界,所以他才会选择了和声音打交道的工作。每天五点十五被迫醒来一次,叶南山索性闭着眼睛听着隔壁的声音。他的邻居似乎都是颇为规律的人,接下来闹铃一个接一个响,然后可以听到杂杳的忙碌声,不知道是自己哪位芳邻养了狗,那只狗每天汪汪叫个没完……

  他的邻居中有两个或者三个是女学生,偶尔可以听到她们哼的歌判断的,还有一个邻居是老头子,每天早上总要咳嗽很久,干咳。

  听到对方那种和呕吐一样的咳法,叶南山好几次都想冲到墙壁另一面,告诉对方他不妨到医院一趟,不过他没有:一来不礼貌;二来他也确实不知道咳嗽的是哪位邻居。各种各祥的声音混在一起,构成了叶南山的催眠号。每天往往只有等到邻居们都走光、一切都归于安静的时候,叶南山才能安静睡去,然后新的凌晨,新的折磨。

  这样的公寓让叶南山觉得没有隐私权,对方的一举一动自己都能听到的话……反向说,自己的一举一动对方也会知道,那么清晰地听到周围一举一动的声音,让他有种错觉,这问公寓根本没有墙壁,自己在和看不到的人共居一室。

  就好像……屋子里不只自己一个人一样。

  有点古怪的想法么?叹口气,戴上耳机,叶南山开始自己一天的工作。他的工作是作词作曲,他给很多歌手写歌,写得多了,自然也会让人记住,所以他现在虽然还不算大红大紫,不过也算小有名气。

  像现在越来越多的职业音乐人一样,他在家建立了自己的homestudio系统。利用家里的设备制作完小样,后期工作交给专业的录音室就好。

  今天的工作一直不顺,叶南山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在琴键上,翻来覆去很久,却发现自己弹的只是一个调子:每天害他早起的邻居闹铃声。

  这首歌是Liberia的《GoingHome》。事实证明他的英文听力很好,仅凭记住的几句歌词就能查到原曲。

  “不行!这个太平淡了,下一首一定是摇滚风格!”猛地在琴键上一按,电子琴怪异的嚎叫随即打断了室内原本的静谧,叶南山随即再度陷入了自己的声音世界。

  “咚咚!”忘记自己在工作中沉迷了多久,墙壁上传来的敲打声再三传来,才将叶南山从另一个世界拔出来。

  “唉……邻居又要睡觉了么?”

  叹着气,叶南山将音响关小,这是他非常不情愿的事情,工作的时候他喜欢沉浸在工作的音乐里,而只有将音响开得大大的,才能遮去其它吸引他注意力的杂音,让他专注在工作中。可是明显他的邻居不这么想。

  每当他正淋漓痛快地沉浸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时,隔壁就会传来猛烈的敲击声。叶南山清楚地记得,自己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还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虚惊过后,当时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妈的房地产商说的都是骗人的!不过,自己开这么大音响确实也不太好,有点心虚的叶南山于是自认倒霉,虽然对自己邻居的好奇心曰益强烈,可是大慨是由于对方和自己作息实在差距太多吧,叶南山一次也没有碰到过自己的那些邻居。只能凭着声音,曰复一曰在心里拼凑对方的形象。

  叶南山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什么不对,不过今晚一个意外的契机,让他和他心里的邻居第一次有所牵连。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敲打墙壁的声音如此明显,叶南山没好气地从椅子上跳起来,直觉以为又是那位早睡的邻居要自己关小音响声音的警告。

  “我都关这么小了,你居然还不知足……”叶南山跳起来,骂骂咧咧。

  可是仔细听去,叶南山却发现这次的敲击和以往又有所不同。

  以往的敲击声非常短促,有力,而且一般只是敲两下,顶多在自己没听到的时候补充同样的两下,然而这次……

  敲击声非常地急,叶南山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指甲抓墙壁的声音。

  心中一动,叶南山迟疑了一下,三秒钟后将耳朵贴在了墙上。

  “救命……救命……救救……我”

  是个女孩子的声音!她在求救?!

  心脏怦怦跳了起来,叶南山想也不想地抓起了旁边的电话。报警电话是多少?110?119?

  “喂!这里是中正区……对,我住在襄阳公寓四楼,我的邻居似乎遇到了危险,我刚才听到隔壁有女子呼救的声音,对!请快点赶来.”

  放下电话迟疑了一下,叶南山随即拨通了管理员的电话。然后自己跑到了走廊外,看着自己房门右侧的房门一也就是刚才传来呼救声的那侧墙壁所属的屋子的房门,咬了咬牙,叶南山伸腿狠狠踢向房门一迎接他的是邻居沙发上,衣衫半解正在沙发上拥抱的男女,目瞪口呆地看着同样目瞪口呆的叶南山,叶南山很明白自己打断了什么好事,还没向对方解释,管理员随即带着大队警察从被叶南山踢掉的门内冲进来那对还没来得及整理衣着的男女的尴尬暂且不提,事后警察按照叶南山所指的位置在对方房间搜了很久,也没有发现叶南山所说的求救的文子。

  “那个……搞不好是那对情侣之间的小游戏……”临走前,某位警察暖昧地对叶南山道。看着警察安抚着愤怒的邻居,向邻居道歉完毕,叶南山闷闷地走到走廊吸着烟。“我真的没有听错……那个敲墙的声音真的……”看着同情地看向自己的管理员,叶南山不知为什么想要解释一下。

  “您真的可能听错了,我们这栋公寓的隔音真的很好,原则上,你根本不可能听到隔壁传来的声音的。”

  “可是……”可是我天天都听到啊!而且那么大声!

  叶南山想要这样吼,可是……

  抓了抓头,叶南山闷闷不乐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低着头关上自己的房门,叶南山一声不吭走向自己的房间,忽然一看到什么的刹那,叶南山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脚印?!

  匆忙回身,叶南山忽然发现一列湿漉漉的脚印状的痕迹,从半途通往了白己的工作室。刚刚放下的心再度提起来,叶南山拿了一把雨平当作护身工具挡在胸前,心惊胆战地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脚印渐渐消失了,最后一个消失了半截的脚印落在房间角落的窗户前,叶南山发现自己的玻璃破了一个洞。

  “天啊!”不敢相信地叫出声,四顾无人的叶南山匆忙再度拨通了110报警热线。三分钟后,刚才刚走的那批警察随即又返回了这栋公寓。

  “叶先生,这回又是怎么回事?”对方一脸无可奈何,却在叶南山指给他玻璃窗上那个洞的时候愣了一愣。

  “我刚才去隔壁,回来就发现屋子里多了这个。刚才还有脚印的!啊……脚印现在因为蒸发消失了,不过刚才确实有,从房门口到窗户破洞这个位置……”

  在地板和窗户来回比划着,叶南山看到对方的眉头越皱越紧。

  “您真的看到脚印了?”

  “是的,千真万确。脚印不大,似乎是女孩子的尺码。”

  “您怀疑是有外贼入侵?”

  “这个……也不完全……”刚才明明将门锁得好好的-叶南山非常肯定。

  “玻璃的破裂状祝,确实指示出它是从屋内破裂的。”指着地上的玻璃残渣,警察道。没错,玻璃的残渣留在叶南山屋内的很少,种种迹象表明玻璃是由内向外被打碎的。这说明犯人是从室内打碎玻璃的。

  “……好吧,室内如您所说没有任何损失是么?而且……”看着玻璃上那个不足逃走一个人的破洞,警察显然很是为难。

  没有损失,室内其它地方没有犯人活动迹象,且犯人又不可能从窗户逃出,也不可能从刚才大队人马聚集的公寓走廊逃走,这场事件……

  “你想想看,会不会是什么东西倒了然后砸坏玻璃的吧,总之我们先备案,叶先生也不用太过惊慌,我们己经将这间屋子彻底搜查过了,什么可疑物品也没有。

  “这样吧,如果以后还有新情况发现,请告诉我们。”警察明显不将叶南山的报案当回事,点了点头随即退得无影无踪。

  留下叶南山一个人站在自己的房间,看着那个破开的洞口,叶南山忽然感到有点冷。找了厚纸勉强将窗户糊好,叶南山再也没有工作的欲望,难得早早上了床。今天的梦里没有听到狗叫,因为没有开音乐也没有招来邻居的敲墙抗议,叶南山终于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天有点阴,看看灰暗的天空就没有外出的欲望,不过叶南山必须外出,首先他有“活”要交;其次,他必须买新的玻璃替换。

  那个大洞不只让他的身体觉得寒冷,更重要的是每当看到那个洞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叶南山会一阵寒战。

  裹紧大衣向门外走去,路过管理员的房问的时候,管理员暖昧地向自己问候。经过昨夜的两次报警,叶南山知道自己成了名人。

  “昨天睡得好么?”管理员笑呵呵地问道,不知为何,叶南山觉得他的笑容里有点看好戏的味道。

  “很好,因为昨天邻居家的狗没有叫。”板着脸,叶南山不冷不热地回答,很平常的回答一至少叶南山本人这样认为,可是却引得管理员的中年男子惊异的提高嗓门。

  “不可能吧?叶先生您可要给我说清楚,您听到狗叫?姑且不论我们这里良好的隔音……我们这里是严禁养狗的!这个规定您不知道么?

  “您应该早点告诉我这件事……不行!我今天要去查一遍!”

  和顿时有如大敌当前的管理员不同的心情,叶南山也惊奇地皱起了眉头。不能养狗?可是……自己明明确确实实听到狗叫了呀?

  而且是中型犬或者大型犬,叶南山肯定。

  接下来的沿途一路,叶南山脑中被问号填满。

  交完自己的作品,顺便订购了玻璃要对方送到自己家中,叶南山慢慢向车站走去,因为低着头发送简讯,没有注意到迎面来的男子,两人撞上后互相道了一声对不起以后,叶南山继续向前走去。

  回到家没多久,自己讨的玻璃也送到了,对方服务很到位地帮自己免钱装了玻璃之后离去,那块碎掉的玻璃没有了,屋内不再有冷风吹进来,可是,叶南山却觉得自己似乎还有一样东西没有想透,心里的某个角落呼呼吹着冷风。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15 13:46

【第五章“探戈”的警告】

  “探戈!不要再叫了!”转过头,贺晓岚向身后吼道。

  探戈是一只八岁大的雄性黄金猎犬,作为一只狗来说,它的年纪己经很大。对于别人来说或许它只是一只宠物,可是对于贺晓岚来说,它是从小就陪在自己身边的伙伴,是家人,所以即使探戈叫成这样,她也无法太过责备它。

  换好衣物,贺晓岚从冰箱拿出一瓶牛奶,倒了一半在探戈的碗里,自己喝着剩下的一半。探戈看到牛奶总算过来了,可是眼睛却还是虎视眈眈看着前方一贺晓岚的房间。贺晓岚,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牛奶,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前,拉开门……

  “什么也没有啊……探戈,你到底为什么叫啊?”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探戈己经叫了好多天了,叫到邻居都来抗议的地步,贺晓岚说了它好几次,甚至还装模作样样打过它一次,可是探戈还是这样,叫个不停。

  作为一只训练有素的家养猎犬,探戈会这样真的是很反常的一件事。从小就被教养不随便叫吠的探戈,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大叫,只有陌生人进入它的地盘的时候,它才会叫。可是……

  贺晓岚推开自己的屋子,打开灯走进去。

  早在袁荃告诉她的时候,贺晓岚就将屋子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生怕真的有什么东西进来了,别说是老鼠,就是蟑螂也不行啊!

  可是,屋子里什么也没有。

  站在穿衣镜前,贺晓岚叉着腰看着站在门外屋子的探戈,不敢进入,探戈只是不断冲着屋内呜呜而吠。

  “什么也没有啊一对了,煮包泡面好了。”耸了耸肩,贺晓岚离开了自己的卧室,关灯的刹那她没有注意到:月光顺着窗子投射到她卧室的地面上,地面上情晰地显出五个人影……那天晚上贺晓岚做了一个梦,梦里探戈在叫,梦里的她一直在逃.仿佛躲避什么似的……胸口好痛,然后她看到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的手狠狠刺入了她的胸口一贺晓岚冒着冷汗醒了。

  “妈妈咪……这个梦……越来越恐怖了。还真是曰有所思夜有所梦啊……”抓抓头,贺晓岚低头的同时忽然被自己的胸口吸引,看清的瞬间女孩倒吸了一口气!

  “天一”胸口的胎记变得非常明显,那么地新鲜……就好像是一道真正的伤口,正中从胸骨直切至耻骨的长长伤口!一瞬间贺晓岚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自己的胸口被切开、自己的心脏没有了……

  不过只是错觉,猛地摸上自己的左胸.感到自己的心脏怦怦跳动于自己的胸腔的时刻,贺晓岚急促的喘气声慢慢平复了下来。

  虽然只是一刹那的感觉,可是贺晓岚确信。

  不过,这个梦让贺晓岚产生了另一个怀疑。

  第二天去医院找父亲吃饭,即使是周末,然而父亲的工作依然忙碌。

  “我有一个病人要看,你在我办公室等一下,然后我们出去。”

  父亲说完,看到贺晓岚点头便随即出去。

  留下贺晓岚一个人站在父亲的办公室,无聊的她索性参观起父亲的办公室来。能在本市唯一一家专研心肚病的医院当上院长,父亲的专长是心脏外科,尤其父亲是本市最具声望的心脏移植手术专家。

  墙壁上挂着很多照片,是被父亲挽救了生命的患者术后获得新生.与父亲合影的照片。贺晓岚忽然想起,自己似乎很少和父亲合影。

  脚步踱到书柜前,这里面的内容就不那么美好,信手打开里面的文档,满目都是各种各样的临床实例,贺晓岚看到其中一张照片的时候,心里忽然乱了一拍。

  那是一张心脏移植手米时候拍下的照片,切口很大有点血腥,和之前看到的照片没有什么区别。然而……

  盯着照片上那人被切开的胸口,贺晓岚摸上了自己的胸口。照片上那道切痕和自己的胎记好像……

  微微拉开自己的胸口,贺晓岚惊异地发现不知何时,自己胸口那道原本浓重的胎记再度消失了。

  和父亲在高雅的西餐厅吃完一顿食不知味的饭菜,贺晓岚突如其来的沉默并没有引起父亲的太多在意。

  “你一个人住那边我始终不太放心,还是搬过来吧,你敏姨不在意的。”父亲这样和自己说。

  “不用了,我现在的学校很远,住现在的地方反而近,可以多睡一会儿。”委婉地拒绝了父亲的要求,贺晓岚忽然抬头,“爸……我……小时候有没有做过心脏手术啊?比如心脏移植手术之类的……”

  父亲有点诧异地抬起头,还插着牛排的叉子就那样不雅地停在了半空中,很快恢复正常的父亲随即垂眉。

  “当然没有,你从小到大一直很健康。为什么会这么问?”

  “……没,只是忽然想起来啦……”一边说着一边向口内塞着食物,静默了半晌贺晓岚才再度抬头。抬头便看到父亲:父亲的白头发又多了几根,“爸,最近很累么?”“和平时一样,不过有位患者情况不好。”

  “担心别人也要担心点自己,爸,您年纪不小了。”

  “哟?晓岚什么时候变这么懂事了?”

  “讨厌!人家一向很贴心很懂事的!”

  后来的气氛总算因此变得活泼许多,可是,压在贺晓岚心头的那种怪异的感觉却是再也消失不了。和父亲分别之后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本市的另外一家医院,为自己做了一次详细的心脏检查。

  “哦,这么说你今天回来这么晚是去查身休了……”电话那头,袁荃不感兴趣地说。“年纪轻轻就养成体检的习惯是好事。”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啦!我是真的怀疑我有心脏病史。”

  “检查结果呢?”

  “……结果是没有啦……”医生说她的身体很健康,非常健康,心脏是完全一点问题也没有的。

  “那不就得了?”

  “可是我胸口那个胎记……”

  “那个你前世被刺杀的证明啊它怎么了?”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直到今天我才发现,这个尚己和动过心脏手术留下的疤痕是一样的!”

  “啊?”

  “我也是今天才发现这个问题的,在我老爸办公室偷偷翻了半天,真的!和那些动过大的心脏手术的人的疤痕是一样的。”

  感觉自己的朋友心思动摇了,贺晓岚继续补充着自己一天恶补来的知识。“要知道,这些手术的切法其实都是很有痕迹可寻的,哪里下刀,切到几厘米都是很讲究的,可是我今天才发现,我这个胎记居然和那个手术的疤痕几乎是一样的,这样就是说……

  “就是说你上辈子是动心脏手木死的。”袁荃冷淡地补充。

  “……”

  “好啦,不打趣你了,不过就算你这么想又如何。你不是在你老爸的医院做的检查吧?那些人总不会隐瞒你什么吧?

  “而且……对一个心脏病人隐瞒她的病史对她有什么好处?你老爸绝对不会隐瞒你那个吧”

  “……可是……”犹豫了一下,贺晓岚说出了自己的梦,“我昨天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女人想要我的心脏!”

  回忆般地,贺晓岚回味着梦境中那惊鸿一瞥,“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和我差不多高……左眼下有个很大的黑痣,我记得很情楚的。太真实了,你说我怎么会记那么清楚?“听说……有的被移植的心脏有记忆,我很早以前看过的,说是很多做过心脏移植手术的人术后性格大变,变成原来主人那样……我今天就想……那是不是心脏的主人”“可是,你检查并没有检查出来什么啊,对吧?”

  “……嗯,可能只是我想多了。”还是有点犹豫,贺晓岚说着,听到身后探戈的狂叫,忍不住没好气地用脚踢了踢它。

  “探戈的叫声?”袁荃问道。

  “嗯,你听到了吧,最近这家伙每天都这么叫,烦也烦死了.搞不好我做噩梦就是因为它!”

  “狗不会平白无故叫成这个样子的,你检查过了么?”沉吟了片刻,袁荃忽然问。“你别吓我啊,我可是查了半天,真的什么也没有啊!”

  “家里少了什么东西没有?”

  “没!你干嘛这么问?”

  “搞不好是白天有人来过了也说不定,探戈是条好狗,很有分寸。”

  “……”

  “你窗户关好没有?怎么……果然没关吧,你呀!一会儿记得把所有窗户都锁好,一个女孩也不往意点!”

  袁荃说着,听到贺晓岚心虚地应了一声,然后又听到探戈的狂吠。那种叫声……连电话另端的自己都吓成这样,也难怪晓岚这几天纳闷探戈的不同寻常。

  袁荃听着贺晓岚吼着探戈,忽然想起了书上看过的关于狗的示警功能:狗儿有着远比人类更加发达的感知神经,它们会本能的察觉风险,并且预告风险。

  比如说地震前狗就会用狂吠、骚动等形式报警:据说优秀犬种的嗅觉灵敏度要比人类高出一百万倍;其听觉灵敏度也比人类高出十六倍。因此,狗能嗅出人类听不到、不愿听更不敢想的异样征兆,也就不足为奇。

  难道……

  袁荃想着,秀气的眉毛也皱了起来,探戈还在叫,声音小了些,看样子是晓岚把它赶出卧室了一晓岚家的电话装在她的卧室。

  探戈的声音小下来,袁荃却听到了新的声音。

  皱起眉头,正好此时电话再度被晓岚接起,于是袁荃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你家有外人在?”

  “你说什么啊!我家就我一个人还有探戈……探戈这几天还是第一次进我卧室呢!好几天了,他都不敢进来,只是冲着卧室门叫……”

  闻言,袁荃不语。凝神再度听去,透过贺晓岚的话声,袁荃感受着她的背后一果然。“你家真的没有别人么?别是你带男生回家了不敢告诉我吧?”电话那一头,分明有男人的声音,而且……似乎还不只一个。

  “你把我当什么人啊?我还没哈男人到那地步!”贺晓岚有些生气,重重地挂上了电话。听着电话那头嘟嘟的声响,袁荃沉吟了。

  真的没有人么?可是……

  可是自己真的听到电话那头有人声啊!非常肯定的,袁荃打赌自己听到了。是自己的错觉么?

  “阿荃那个大笨蛋!”用力挂上电话,贺晓岚有点生气。

  或许她真的有点轻浮,不过只是一点点虚荣心作祟而己,她又不会真的那么花痴……别的人误会也就算了,作为自己生平最要好的两个朋友之一,贺晓岚不希望袁荃也这样想自己。探戈被自己骂到门外,锁在门外也能听到他呜呜的低吼,贺晓岚能够想像它现在的样子:不甘心却又害怕不敢向前……呵呵。

  “大家都怪怪的了……”贺晓岚环视了一眼自己所在的屋子,忽然……

  “嗯?!”

  不敢相信的,贺晓岚再度抽了抽鼻子,“HUG0B0SS的劲能男香!”

  喜欢在商场里的香水专柜用试用包的贺晓岚对于香水很是精通,连男士香水也不放过。这款香水是她印象颇深的一款,粉色的男用香水呢,昧道和它的颜色一样非常之骚包。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她就想像会是什么样的男人才会用这款香水……

  “奇怪了……我家怎么会有这种香水昧?”

  抱着腿坐在床上,忽然想起好友刚才说过的、会不会是屋甲有外人进来……贺晓岚忽然感到脊背一阵寒意,搓了搓骼膊上的鸡皮疙瘩,贺晓岚的目光对上留着缝隙的窗户。“对了!关窗户关窗户!”跳下床,贺晓岚飞快地将卧室的窗户关好,接着索性将家中全部的窗户挨个锁了一遍,平时老是忘记关窗的贺晓岚,这次才发现自己的窗户居然有一半都没有锁上……很大的安全隐患啊!

  最后用力推了推窗户,确定全部锁好之后,贺晓岚终于松了口气。

  “好了,这下没人能进来了!”

  贺晓岚这样想着,可是……没有人能进来,也代表她很难出去。

  开大音响试图驱走屋内的静默,贺晓岚挥着毛巾进了裕室。洗澡水很热,简单地冲洗了身上,贺晓岚随即顶着毛巾泡进了裕缸。

  洗澡水很舒服,虽然是用了很多年的热水器,不过性能还是很好。她用的是老式的瓦斯热水器,比电热水器省钱而且不用等待,火力又好.泡在水里,贺晓岚心不在焉地看着天花板,那里,排气稍积发出微弱的运作声。

  低下头的瞬间,贺晓岚却惊异地发现,自己胸口的胎记忽然浮现!

  “天哪!真应该要阿荃她们对照照片看看,真的好像……”

  明明泡在水中,贺晓岚却忽然打了个寒战。

  门外的探戈好像终于知道累了,吠声有点减弱。

  就在这时,眼前忽然一暗。

  “停电了?不会吧.”

  伴随着头顶的排气扇戛然而止的声音,贺晓岚终于确定这里停电了。

  “……似乎是三楼用户的线路出了问题,现在正在他修,大概半个多小时就好了。”打电话给管理员,对方如是回答道。

  裹着裕巾站在卧室,贺晓岚感到自己瑟瑟发抖。

  热水器还在燃烧,排气扇却停止,探戈的叫声开始有气无力起来。

  抽了抽鼻子,贺晓岚摸了摸门口的探戈,走到衣柜前准备找件衣服穿,衣柜上有一面大大的穿衣镜,照到镜子的刹那,贺晓岚被镜子里倒映出来的自己吓了一跳。

  胸口的胎记明显到如此的地步,昏暗的卧室里藉着微弱的月光看上去,那道胎记是深深的颜色。

  贺晓岚感到一阵头痛。

  扶着头站了一会儿,贺晓岚甩了甩自己的头,却感到头仍然晕晕的。

  身子有点软,贺晓岚忍不住跪到地上,盯着地面……冷汗涔涔从她的额头淌下。自己眼花了么?怎么……地板上会出现五道影子?

  揉了揉眼睛,还是五道……贺晓岚颤声唤着探戈的名字,却不见以往一唤即来的探戈像往常一样飞快地赶来……硬撑着身子走到门外,却发现探戈己经睡着了……

  睡着了?

  不!是……煤气中毒.

  贺晓岚终于想到了自己的症状是什么!

  该死!排风扇!

  贺晓岚拚命减少自己呼吸的次数……她知道自己现在每呼吸一口就离死神近一步!原本正常运行的排气扇由于今天的停电停止了,原本习惯性敞开的窗户在朋友的提点下关上了……贺晓岚拚命推着离自己最近的一扇窗户,却发现自己的力量越发渺小……“救命!救命啊!”敲打着玻璃,撞着墙壁,贺晓岚感到自己的求救声越来越小,眼前开始出现幻觉,贺晓岚感到自己看到了袁荃、沐紫……她们在玻璃的对面……

  对面……

  抽搐的感觉席卷全身,重重地撞在玻璃上,贺晓岚的头打碎玻璃冲到了窗外,脖子上一阵麻麻的感觉,她知道自己大概受伤了,可是却不会特别疼痛……贪婪地呼入一口空气之后,挂在窗沿上,贺晓岚陷入了黑暗。

  挂上电话以后心里隐约不安,约同沐紫一同赶到贺晓岚家的袁荃,撞开贺晓岚的卧室后看到的……就是头破血流跪坐在血泊里的好友。

  贺晓岚被确诊为煤气中毒。

  “天冷的时候很常见,病人洗澡的时侯,瓦斯燃烧不完主的时候就会发生。如果能够多少开窗户也不至于这样。病人原本开了排气扇,这是好事,可是偏偏停电……”瓦斯中毒加上脖子上的伤,贺晓岚一直没有醒过来。

  死神正在窗外静谧地等恃着贺晓岚。

  她的脑电波己经消失,所有的神经反射也己经停止,她己经处于脑死亡状态,可是她的心脏还在跳动,然而……这也只是暂时的,只要将她身上的呼吸设施和药物供给停止,她最后的生命迹象也会停止。到时候她就真的“死亡”了。

  “好吧,作为她的主治医生,作为她的父亲,我宣布放弃对她的救治。”突如其来的宣言让袁荃眼前一白。

  “为什么?她还没有死。”

  “还没有死么?”贺父斜了袁荃一眼,便阻止了沈接下来所有的话,“我们己经尽一切手段维持晓岚的生命,可是我们能做的也只能是维持。

  “晓岚现在……脑部活动己经完全停止,无自主呼吸,瞳孔开始扩大,而且失去了一切神经反射,她基本上……己经死了。”

  “可是她的心脏还在跳动.还在跳动啊,”袁荃看着冷静的贺父,不明白为什么他能这么冷静。

  “可是也只是这样,心脏还在跳动,这是她剩下的唯一东西了,她的心脏跳动,可是她的大脑己经死亡,在大脑死亡被普遍作为死亡证据的今天,我们可以判定她的死亡成立,她这颗还在跳动的心脏……不如捐给还在现实中活着的人。

  “我有一位患者,她已经到了不得不进行手术的时候,今天晓岚这样……说不定也是……

  “与其等待内脏持续衰竭,不如把它们在还能用的时候捐赠。我查过,虽然是一氧化碳中毒,可是她的心肌并没有受损,心跳停止时间也很短,加上她的身高、体重等各项条件,晓岚的情况非常适合这次的患者”

  贺父的话再也听不进去,袁荃的脑中一片混乱,慢慢地软倒在旁边焦急呼唤的沐紫身上。再次看到晓岚,是在她的遗休告别仪式。

  水晶棺内女孩的身畔撒满鲜花,薄薄的妆容恰到好处,贺晓岚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般,可是袁荃却知道,自己的好友完好无缺的只是脸面,白色的遮盖布之下,直直划破贺晓岚的胸口的、是一道长长的疤痕,里面的器官己经被取走,现在的贺晓岚只是一具没有心脏的尸体而己。

  “那道疤……和晓岚那晚让我们看到的胎记……很像.”看着远处的好友的尸体,沐紫忽然说。

  不是“很像”,根本就是一样吧?

  沐紫没有转头看袁荃的反应,她能感到旁边这位一向冷静的朋友无法自制地颤抖。那道疤痕……和沐紫当时在贺晓岚胸口摸到的胎记形状……一模一样。

  晓岚说错了,那个胎记不是她前世死亡的回忆,而是她今生死亡的预兆!取走她心脏的是她的亲生父亲,而现在,贺晓岚的心脏跳动在另外一个不认识的人的胸腔里。而那个人……是一名三十多岁的女性,左眼下方,有一颗很大的黑痣。

  贺晓岚的死留给两人无限的悲沧,然而悲沧之外,却在袁荃心里留下了比悲沧更加强烈的另一种心情一疑惑。

  那一天……晓岚房间里听到的声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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