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来滚去滚来
发表于 2008-9-13 23:29
他用大衣蒙上头迷迷糊糊睡去,恍惚间妻子那美丽的面容又浮现在眼前,时而清晰,时 而模糊,两人之间似乎总有一层淡淡的薄雾,既朦胧又遥远。妻子温软细腻的肌肤使他浑身 充满了激情,犹如鼓满风的船帆,妻子如娇似嗔,呢喃细语,柔情似水。他沉醉在一片温馨 的氛围中,仿佛沉入温暖的海洋,他抚摸着妻子的脸庞,突然发现,竟是满脸的泪水……
哒,哒,哒……一阵急促的冲锋枪点射声将李云龙从温柔乡中惊醒。他掀开大衣抓住冲 锋枪一跃而起,脚还没有落地,“哗啦”一声,保险盖打开,子弹上膛,人已窜到守车门口 。一手持枪,另一只手攥着两枝不知何时从弹袋中掏出的备用弹夹,这一气呵成的动作快得 像旋风,惊得小陈目瞪口呆。好个“静若处子,动如脱兔”,他算是开了眼,什么叫久经沙 场的老兵。
张班长从车顶探出头向李云龙报告:“倒数第二节车厢和第三节车厢之间结合部窜上两 个人正在摘连接挂钩,看样子是想使尾部守车脱钩,幸亏被车顶哨兵发现,一个点射就把那 两个家伙打下车去了。首长,要不是您重新布置车顶哨,咱们全在守车上被甩掉了。”
李云龙冷笑一声:“别忙,好戏还没开场呢。他们的目的是搞弹药车,摘守车是为了隔 断我们对整个列车的控制。敌人的主要兵力肯定布置在前边,哼,玩儿这招他们还嫩了点儿 ……”
话音没落,列车突然拉了紧急制动,车轮和铁轨之间剧烈的磨擦发出刺耳的尖叫,列车 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还在向前继续滑动着。小陈一下子被甩到守车的前部,而早有防备的李 云龙一把抓住扶手纹丝不动,他大吼一声:“准备战斗!”
列车还没停稳,枪声便爆豆般响起。加固守车的5毫米厚钢板被密集的弹雨打得火星乱溅 ,小陈抱起一挺捷克式轻机枪冲窗外就是一梭子,车顶上的战士们也用冲锋枪开火了,夜色 中车上车下曳光弹像一串串火流星来回乱窜,晃得人眼花缭乱。李云龙看看窗外,月光下的 能见度只有二三十米,再远就黑糊糊的什么也看不见了。他火了,照小陈屁股就是一脚骂 道:“你他娘的瞎打什么?见着敌人了吗?”小陈停止了射击。张班长在车顶报告:“车头 传过话来,前边的铁轨被扒掉了,只能固守待援了,按照您的命令,送信的战士已经出发了 。”
李云龙侧身站在窗口,注视着窗外,一边下命令:“告诉你的战士,见到敌人再开火。 少用连发,多用单发或点射,敌人多了就用手榴弹。看不见敌人就静等着,敌人火力再猛也 别理他。他娘的,等打完仗老子要收拾一下你们的连长,这个笨蛋是怎么训练的兵?用起子 弹来个个都像财主?抗战那会儿老子的团也算主力了,每人才合五发子弹,照样敢打攻坚战 。哪像你们这些败家子,连敌人的面还没见着呢,两梭子子弹都他娘的打出去啦。”
正说着,李云龙发现三十米外有些黑糊糊的人影,呈散兵线状猫着腰向守车扑来,他抬 枪一个三发短点射,哒,哒,哒……两个人影应声栽倒,引得对方一阵弹雨回击。
小陈兴奋地说:“师长,好枪法!怎么连瞄都不瞄?”
李云龙不答话,又猛地从窗侧隐蔽处窜到窗正面,抬枪又是四个单发射击,小陈眼看着 又是四个人影栽倒了。李云龙又是一闪身窜到窗户另一侧,枪口朝天,手扣扳机做出等待出 击姿势,他嘴里还说着:“神枪手分为两种,一种用眼睛瞄准,三点成一线,大拇指与食指 合力击发,规规矩矩,一点儿马虎不得,这种方式能打得很准,缺点是无法迅速捕捉目标, 必 须要构成瞄准线后才能击发,这叫靶场上的神枪手,实战就不行了……”他说着又一闪身 ,这次用的是长点射,枪口跳动着喷出火舌,火力成扇面扫过去,四五个人影仰面栽倒。 他接着讲:“另一种神枪手是凭感觉打,不下死力气练,什么枪口挂砖呀,空枪练瞄准呀, 没用,你要是个笨蛋,怎么练也没有用,真正的神枪手是战场上用子弹喂出来的。打得多了 ,感觉就有了,眼到手就到,抬枪就有,弹弹咬肉,这就叫神枪手。”
他似乎在讲授射击课,为了论证他的理论,他不停变换着射击方式,单发,连发,点射 ,令人眼花缭乱地交替使用,30米能见度之内,没人能冲过他一枝枪的火力阻击。
小陈佩服得五体投地,乖乖,真神了,一枝冲锋枪轻轻松松干掉十几个敌人,连一梭子 子弹都没用完,要不人家怎么是师长呢?没两下子能成吗?
枪战进行了两个多小时,陷入僵持状态。土匪们无法接近列车,李云龙指挥战士们在夜 间目力所及的范围内建立起一道死亡屏障,无论土匪们的火力多猛,这边极有耐性地一枪不 发,但只要土匪们的散兵线一旦进入30米内,列车的车顶和车下,稀疏的短点射立刻组成交 叉火力,使缺乏正规训练的土匪们伤亡惨重,怎么也无法逾越这道死亡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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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9-13 23:29
小陈逮住便宜卖乖,向土匪们喊话:“兔崽子们听着,老子这里有罐头,谁想吃就过来 拿,怎么着,没人过来?那老子可要先睡会儿啦,有事明早再说。”
李云龙一听不高兴了:“他娘的,咱俩谁是警卫员?要睡也轮不到你,该老子睡才是, 你狗日的怎么‘坟头改菜园子’——拉平啦?”
小陈说:“好好好,我顶着,你先睡,谁让你是首长呢?”
李云龙还真躺下了,他拿过大衣正要往头上蒙,听见那边土匪也喊上话了:“共军弟兄 们,我们不是土匪,是‘国军’龙虎山游击纵队,两军交战,各为其主。我们不想难为你们 ,只想借点儿弹药用。我们郑司令说,如果贵军同意,请派人来谈判,我们保证谈判代表的 安全 。”
李云龙侧耳听听,又躺下了说:“别理他们,谈个屁,一会儿援兵到了,老子包他们 的饺子。”
那边似乎猜到李云龙的想法,继续喊道:“请不要抱有幻想,贵军派出的报信士兵就躺 在前面,没有人能救你们。”
李云龙一听就躺不住了,他火烧屁股似的蹦了起来:“操他娘的,我说援兵怎么老不来 ?信没送出去?”他气得在守车里连兜了几个圈子,又扭头问小陈:“咱们的伤亡情况怎么 样?”
“阵亡四人,负伤七人,算上你我还有五个有战斗力的。”
李云龙自言自语道:“嗯,援兵来不了,打消耗战咱们本钱太小,不上算,得想点儿别 的办法啦。”
小陈静静地看着李云龙来回踱步,心里充满着希望,他毫不怀疑师长能想出个好办法来 ,他这辈子打过的恶仗多了,多大的风浪没见过?眼前这小河沟岂能翻了船?
李云龙猛地停住脚步,问小陈:“你小子怕死不怕?”
小陈涨红了脸,他感到奇耻大辱,有这么问话的吗?他脚跟一碰,胸脯一挺,大声吼道 :“脑袋掉了碗口大的疤,怕死就不当解放军啦,请师长下命令。”
“好样的,像我的兵,你和我去会会那个狗娘养的郑司令,找个机会摆平了这狗日的。 ”李云龙从皮挎包里掏出当年楚云飞送他的那只“勃朗宁”袖珍手枪。这只枪很小,全长才 115毫米,六发装弹。他“咔嚓”一声将子弹顶入枪膛,摘下军帽把手枪放进帽子里,然后 把帽子扣到脑袋上,扭头见小陈正往冲锋枪弹夹里压子弹,便骂了句:“笨蛋,你以为人家 会让你带冲锋枪去谈判?把枪放下,带一颗手榴弹,盖子拧掉,放在裤裆里。”
小陈为难地说:“师长,这裤裆里咋放手榴弹?”
“用绳子绑在大腿根里侧,搜身时一般不往那儿摸,又不是娘们儿,没人对你裤裆感兴 趣。”
“万一搜出来咋办?”
“那就怨咱俩命不好,硬闯吧,拼个鱼死网破。”
小陈向窗外吼了声:“不要开枪,我们的谈判代表要出去啦。”
他俩走下守车,一步步走进路基下黑沉沉的树林里……
两个敌人哨兵草草摸了摸他俩的腰就算完了,李云龙暗暗乐了,狗日的,你就要为粗心 大意付出代价了。
土匪的临时指挥部设在树林深处的一个军用帐篷里,准确地说,这伙敌人不算纯粹的土 匪。从他们的穿着和武器看,成分似乎很杂,有穿着国民党军军官制服的,有穿长袍马褂的 ,还 有包着缠头布,穿家织土布做的对襟褂子当地农民打扮的。武器也很杂,有扛卡宾枪的,有 扛日式“三八大盖”的,甚至还有扛“老套筒”和“单打一”土造步枪的。
一个身穿黄呢军装的上校挺客气地伸出手自我介绍:“郑鹏举,阁下是……”
李云龙背着手没动,显得很没风度。那个上校很尴尬地缩回了手,脸上的表情有些恼怒 。小陈大声说:“这是我们李师长。”
上校用鼻子哼了一声说:“别说是个师长,就是兵团司令也在我的包围之中,就你那三 条半枪能支持多久?事情明摆着,你们前无出路,后无援兵,就这么打下去,有什么意思? ”
李云龙背着手轻蔑地看了上校一眼,挖苦道:“不错,就这么三条半枪就撂倒了你几十 号人,打了两个多小时连列车的边也没挨上,你这个上校总不至于是陪上司的小老婆睡觉换 来的吧?咋指挥的?”
上校的脸色由于恼怒显得发白,他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口气缓和地说:“我不介意师长 阁下语言的粗鲁,我说过,我们是正规军,不是土匪,贵军现在已是山穷水尽,何必再打 下去 ,弄个两败俱伤?请师长阁下三思,鄙人条件不算苛刻,只要留下两车皮弹药,阁下便可以 上路。”
李云龙似乎没有注意上校的话,他正东张西望,看着对手们的衣着打扮和手里的武器便 有些看不起,他嘲讽地说:“喂!上校,就这身打扮和手里的家伙还敢说不是土匪?我印象 中的国民党军可不是这副惨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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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9-13 23:29
上校反唇相讥道:“此一时彼一时也,抗战初期,鄙人就和贵军打过交道,那时贵军的 装备和打扮还不如我们现在。”
“这倒是事实。”李云龙点头道,“那时我们还不如叫花子,你们可是阔财主,可不到 十年,咱们就换了位子,轮到你们当叫花子了。你看,为车弹药费这么大的劲,伤亡不少弟 兄吧?啧,啧,令人同情呀,上校先生以前在哪个部队供职呀?”
“十八军。”上校回答。
“哦,土木系的,陈诚的老家底啦。坦率地说,你们十八军的战斗力还算凑合,不过淮 海战役时还是被我们干掉了,干吗要重建十八军呢?现在的十八军还叫十八军吗?两码事, 那叫乌合之众,上校先生,你是原十八军的呢?还是重建后十八军的?”
上校涨红了脸大声说:“鄙人当然是原十八军的。”
“不对呀?”李云龙故做惊讶状,“老十八军的上校怎么着也有个南京陆大的文凭吧? 总不会是吃干饭的?”他脸一绷,大声训斥道:“你们陆军大学就这么教的战术?一个小小 的伏击战就打成这样?好嘛,我充其量只有十来个人,你有多少人?听声音,轻重机枪就有 五六挺吧?打了他娘的半夜,连边也没挨上,倒让我干掉你们几十号人,这仗是他娘的怎么 打的?本来就缺弹药,倒是省着点用呀,还没见着人影就干了几千发子弹,真他娘的败家子 ,你要是老子的部下,非毙了你不行。”李云龙越说越来气,一时竟忘了他训斥的对象是敌 方的指挥官,他不能容忍这么糟糕的军人,被这种愚蠢的战术指挥弄得怒不可遏,他的思维 已经进入了纯军事学术争论的范围。
那个上校也被他劈头盖脸的训斥镇住了,一时也没醒过味来。他感到自己受了侮辱。李 云龙的话有失公正,这不是战术问题,纯粹是他妈的兵员素质问题。这种鱼龙混杂的土匪队 伍换了你也不行。他脸红得像猴子腚,争辩道:“你说的容易,纸上谈兵谁不会?这是战术 指挥的问题吗?你以为这是支受过正规训练的正规军?不是,净是他妈的劫道打闷棍的家伙 ,枪一响就惦记着开溜,你以为我就愿意指挥这种乱七八糟的队伍……”
上校情急之下,便出口不逊,特别是当着手下的喽罗,这可有些伤众。那些在本地入伙 的没在正规军干过的土匪们不爱听了,便乱哄哄地骂了起来,一个年岁较大,头上包着缠头 布的土匪首领模样的汉子“砰”的一声把一把匕首插在桌上,横眉质问道:“姓郑的,你这 话什么意思?你看不起老子,老子还看不起你呢!妈的,什么狗屁国军。真有能耐也不至于 让共军赶到老子的地盘上来……”
上校手下的几个军官又听得不顺耳,他们拔出手枪对准匪首喝道:“住口!你在和谁讲 话?敢这么放肆……”
老土匪干笑一声:“好啊,冲我来了,敢拿枪冲我比划?弟兄们,抄家伙。”土匪们都 端起了枪,拉栓声响成一片,双方僵持住了。
事情突如其来的变化使李云龙和上校都怔住了。李云龙心说我怎么动起气来了?操 !一生气就把这上校当成自己部下了,还有点儿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上校也在那儿琢磨,我 怎么跟敌军发起牢骚来了?他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啪”地一声巨响,李云龙一掌拍在桌上,桌上插的匕首和水杯、马灯都随着响声蹦起 一尺多高,李云龙大吼道:“都不许吵,把家伙收起来。”
军官们和土匪们面面相觑,一时角色位置也发生莫名其妙的错位,因为这话本不该他说 ,应该由上校来说才对,这个和事佬轮到谁也轮不到他呀。
李云龙亲热地拍拍上校的肩膀说:“老弟呀,都别打了,叫上你的人跟我走,算你战场 起义怎么样?国民党的气数早完了,你又不是什么黄埔将领。人家跟老蒋是师生关系,杀身 成仁也算有点儿气节,咱也不拦着。可你能和他们比吗?论官职才是个上校,咱犯得上为老 蒋 陪葬吗?不值呀老弟。行啦,行啦,别犹豫啦,弟兄们,收拾一下,收拾一下,准备上车吧 。”他说得很亲热,很诚恳,很推心置腹,很轻描淡写,似乎没有发生过刚才的一场恶战, 他不过是在劝说一群不大懂事的弟兄,而他是众望所归的大哥。这也算是李云龙的独特魅力 ,他把一厢情愿的事弄得像真的似的,根本不容对方考虑,对方被他这连劝带训还似乎是设 身处地为对方着想的一连串语言弄得有些反应不过来,他那边早像是把这事定下了,不需讨 论,已经在忙忙乎乎的准备实行了。
“慢着!”土匪首领阴沉着脸说话了,“郑司令,你要投共那是你的事,大路朝天, 各走一边,但要放共军走可没这么容易,从我的地盘过,还没有不留买路钱就走的规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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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9-13 23:31
李云龙风尘仆仆地赶到厦门A兵团指挥部,在大门口碰见兵团政治部刘主任,他当胸给了李 云龙一拳说:“你总算回来了,伤好利索了吗?”
火烧火燎的李云龙顾不上寒暄,他急着要知道自己部队的位置。刘主任告诉他,福州战 役和漳厦战役都刚刚结束,金门战役马上就要打响了,李云龙的师已在莲河口集结准备参加 越海登陆。李云龙一听就急了,扭头就走。刘主任说:“你急也没用,赶不上了。战斗
今晚 就打响了,今晚你先住下,明早我派车送你去莲河口。”
李云龙说:“刘主任,我现在就走,弄不好这是最后一仗了,我的部队还等着我去指挥 呢。”
刘主任说:“你小子口气不小,离了你地球还不转啦?你负伤期间,你们师从徐州一直 打到厦门,没你指挥打得也不错,别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似的。再说,我现在也没车可派,公 路上不太安全,工兵正在连夜排雷,你只能明天走了。”
李云龙无奈,只得住下。当晚他显得很暴躁,像关在笼里的野兽一样来回走动,后来又 在〖HK〗床上辗转反侧。他自己也闹不清这是怎么了,就像女人进入了更年期一样,动不动 便发火 ,看什么都不顺眼。一会儿嫌小陈不洗脚,臭气熏得他睡不着觉,一会儿又咒骂这鬼天气, 都他娘的十月份了,还这么热。小陈心里直纳闷,师长今天是怎么了,别是犯了啥病吧?
就在这天夜里,李云龙师下辖的C团和兄弟师的两个团,乘临时征集的百十条木帆船,顶 着风浪和猛烈的炮火分别在金门岛的龙口、古宁头、湖尾乡突破登陆。金门战役打响了,战 斗一开始便进入白热化。这一夜,李云龙数次被噩梦惊醒。
第二天,李云龙赶到莲河口师部时,发现指挥部里的气氛紧张得吓人,作战参谋们死死 盯着地图,通讯参谋们对着报话机正声嘶力竭地呼叫,人人铁青着脸。副师长于长江和政委 林浩顾不得和他寒暄,马上向他汇报了登陆部队的情况,李云龙的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他 意识到情况万分严重,他的主力C团这次凶多吉少。
危险来自几个方面,这次登陆分为两个梯队,兵力近两万人,第一梯队三个团八千多人 。要命的是这三个团不是一个整建制的师,而是分别隶属于三个师。登陆的三个团竟没有一 个统一的指挥机构,也没有一个师级指挥员,登陆后各团各自为战,分别向纵深突击,根本 不顾两翼的掩护,由于不懂潮汐规律,运载第一梯队的木帆船全部搁浅在海滩上天亮后被炸 毁。而整装待发的第二梯队由于无船可渡,只能望海兴叹。而更大的危险来自敌情的变化, 岛上守军原有三万余人,战斗打响后,敌12兵团一万余人又在金门登陆,岛上守军增至四万 余人。指挥和情报如此失误,结局是不言而喻的。以区区八千余人劳师以远越海攻击以逸待 劳的四万之众,战争的天平猛然倾斜了。
李云龙用望远镜观察着激战中的金门岛,尽管隔着十公里的海面,激烈的枪炮声仍然听 得很清楚,滚滚的硝烟笼罩着海岛。A兵团的远程炮群正拼命向登陆部队提供火力支援,这 个炮群只有八十余门美制105毫米榴弹炮和75毫米山炮,射程勉强可以达到金门北岸滩头, 但准确性已大大降低。此时,岛上敌我兵力对比为5∶1。火力对比就更为悬殊了。在国民党 军航空火力的打击下,整个福建沿海地区的船只几乎全部被炸毁。上万人的第二梯队眼睁睁 看着第一梯队在岛上孤军奋战而一筹莫展。
李云龙怒不可遏地一掌击在掩蔽部的柱子上,震得尘土飞扬。他深刻认识到,这支横扫 中国大陆、所向披靡的军队遇到了一个全新的课题,这叫“两栖作战”。有兵无船就等于无 兵。他扔掉望远镜,仰天长叹,我的C团啊,完了。
一个通讯参谋报告:“师长,步话机收到了C团的呼叫。”
他快步走进指挥部,一把抢过话筒大喊道:“我是师长李云龙,你是谁?”
那边惊喜地喊道:“师长,你回来了?我是C团参谋长董大海呀。”
李云龙蓦地想起淮海战役时的那个警卫连长,他苏醒后听说是董大海带着战士们把自己 抬到医院,还动手打了助理员的耳光。这个愣头青现在竟当了团参谋长。
董大海在步话机中报告:“我们在龙口登陆,登陆后向纵深发展,部队打得不错,敌人 防线被我们撕开四公里的口子,突破纵深2.5公里,敌人十九军两个团已被我们打垮,现在 我们在琼林附近和敌人二十多辆坦克遭遇,部队伤亡很大,我们缺少反坦克武器,只有集束 手榴弹,邢团长正组织炸坦克呢……”
李云龙问:“现在全团还有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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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9-13 23:31
“不到四百人。”
李云龙沉默了……
步话机里传来董大海的声音:“师长,您是我的老首长了,在晋西北的独立团时我就跟 着您,我请求您告诉我真实的情况,我们也好有个准备,第二梯队是不是来不了了?”
李云龙困难地说:“好兄弟,我不能骗你,船只全部被炸掉了,第二梯队无法增援,你 有什么要求,只管说。”
“您别说了,我明白了。师长,C团没给您丢脸,我们阵地前敌人尸体都成山了,打陆地 战他们不是对手。C团够本啦,师长,我和邢团长只有一个要求,这也是我们全团指战员的 要求,我们牺牲后请上级不要撤销C团的番号,要重建C团,我们希望重建后的C团给我们报 仇。师长,拜托了……”
李云龙的眼泪流下来,他哽咽了:“好兄弟你放心,我李云龙拿脑袋担保,我一定重建C 团。”
“谢谢师长,敌人又围上来了,我向您告别啦,我们全团向您告别啦……”
步话机里枪声大作,然后突然中断。
李云龙举着话筒岩石般凝固着,政委林浩和副师长于长江摘下军帽低头肃立,一动不动 ,指挥所里的参谋,通信兵们都站了起来,人群中传来一阵阵被拼命压抑住的抽泣……
1949年10月26日,金门岛在经历了两昼夜的激战后终于沉寂了。李云龙步履沉重地踏上 海 滩,发现海滩上黑鸦鸦站满了人。第二梯队的上万名官兵都手执武器静静地站在风雨中,凝 视着海峡对面的金门岛,那边黑沉沉的不见一丝灯光,偶尔还传来零星的枪声,泪水在人们 脸上静静地流淌着。
此次战役的总指挥B军副军长被一群参谋、警卫簇拥着也站在海滩上。李云龙在红军时期 就和他很熟悉,每次见面总免不了开几句玩笑,但这次两人见面竟一句话没说,只是默默地 伸出双手紧紧抓住,两条汉子的泪水都撒在海滩上。
突然,黑暗中传来一声野兽般的嗥叫,D师L团的一个营长嗥叫着冲向大海,几个战士都 拉不住,他拼命挣扎着,哭喊着:“兄弟啊,你咋就这么走啦?让俺回家怎么向娘交待呀… …”
这营长是胶东人,他弟弟在C团当连长,兄弟俩跟部队从山东打到福建,没想到在这里竟 成永诀,在场的官兵无不潸然泪下。
李云龙觉得海滩上突然出现一阵躁动,像滚滚的雷声由远而近,转眼就汇成惊天动地, 排山倒海的巨大声浪。这是上万条汉子惨痛之极的嚎叫,犹如一群受了伤的野兽……
李云龙拔出手枪大吼道:“全体向天鸣枪,为牺牲的战友致哀。”
砰!砰!砰!哒!哒!哒哒哒!……震耳的枪声响成一片,上万枝步枪、机枪、冲锋枪 、手枪都向空中喷吐着火舌,曳光弹像一串串流星划破夜空……枪声惊动了金门守军,几十 只探照灯同时亮起,巨大的光柱掠过海面……
是役,A兵团的三个主力团在金门岛全军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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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9-13 23:33
亲爱的丈夫:
分别有两个多月了,我怎么觉得好像已经分别了两年似的?由此看来,结婚真不是件好事。 本 来这个世界上若是没有你,我还是个快乐的、无忧无虑的小姑娘。你的突然出现,改变了我 的命运,你这个冤家,我怎么糊里糊涂就掉进了你的圈套里呢?你肯定是个老手,在我之前 不定和多少女性打过交道,情场经验一点儿不比战场经验少,不然怎么会这样老
谋深算,从 容 不迫地把我骗到手呢?战争快结束了,和平就要到来,也许你以后会遇见许多出色的女性, 她们会像我一样崇拜英雄,到时你该怎么办?会不会见一个爱一个呢?你听好老李,我要警 告你,如果你见异思迁,像个蜜蜂似的一头扎进花丛,我会和你拼命的,你身上有我盖的章 。你是我的,属于我的东西我是不会出让的。再说,你也该知足,你的妻子并不比别人差, 你还要什么?所以你要老老实实地等我,尤其见了其他女同志,不许心猿意马,不许嬉 皮笑 脸,不许主动搭讪,你要态度严肃,目不斜视,就像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你听见没有?
我们医院暂时迁到南京,据说还要向南迁。听野司留守处的同志说,你此次入闽途 中遇匪, 单刀赴会端了匪窝,真棒,这已成传奇故事,到处都在议论。连那个姓张的班长也沾了光, 立了二等功,被破格提为副连长。他们一提到你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把你当成神了。我心 想,这算什么?不过是我丈夫途中顺手办的一件小事,我丈夫能耐大了,就像古书上说的, 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耳。我为你骄傲,亲爱的。
告诉你一件事,我在南京碰见我中学时的同学冯楠了。上学时我们就是好朋友,这可是个女 才子,现在在金陵女子大学读书。思想很进步,是学生会骨干,业余社会活动家,我们聊了 一夜,我向她讲述了我们的恋爱经历,也介绍了你的情况,她听得入了迷,很羡慕我,说她 要是能找到这样的丈夫,死了都值了。我看她那神往的样子,心里很不安,好朋友嘛,有福 同享,有难同当。而我现在这么幸福,她却没有这种幸福,这太不公平,若是别的,我都可 以让给她,可这是丈夫呀,这可让不得。想来想去突然想到你那老搭档赵刚了,他不是还单 身吗?自从和你认识,听你多次提起他,除此之外,我丈夫还没这么夸过谁呢。能让我丈夫 如此佩服的人,一定是非常优秀的人,我当下决定把赵刚介绍给冯楠,她听了我的介绍虽然 一言不发,但脸都红了,你看有门儿吧?你也该和赵刚提一下,他如果不反对,咱们再做安 排。
好了,嗦嗦说了半天,就写到这吧,请保重身体,我们不久就要见面了。拥抱你。
你的妻子田雨
“喂!老赵,是你吗?我是李云龙,你在干什么?废话,谁不忙?别拿自己当根葱似的 ,谁拿你蘸酱吃呀。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可要站稳了,千万不要乐晕过去。我老婆来信啦 ,什么?关你屁事?这么说可不对了,当然关你的事,要不然我给你打电话干什么?吃饱了 撑的?你嫂子够意思吧?还想着你这兄弟的终身大事呢,对!是她的同学,大学生,别提多 有学问了,比孔夫子差不到哪儿去,长得像仙女似的,我都眼馋了,我老婆跟人家一比,我 别 提多伤心啦,谁知道大鱼还在后面呢?我要早碰见这位,就没小田什么事啦,你小子命好, 这条大鱼让你捞上了。废话,我当然没见过,绝对不是吹牛,我老婆说的,她能吹牛吗?她 要说谁不错肯定不错。我告诉你,咱可不能错过机会,好,就算你同意啦,过些日子我安排 见面。我可告诉你,你小子可不能在这期间又和别的女同志拉扯,不然我就没法交待了…… 好,就这样,再见!”
关于金门战役的失败,野司首长一致认为,此役除了指挥失误,部队缺乏越海登陆的科学知 识外,还有个重要原因,北方兵不适应亚热带丛林作战,无法利用亚热带丛林和敌人周旋。 据野司情报部门的了解,金门岛的东北部和西南部山区,遍布着茂密葱绿的亚热带丛林,金 门战役结束后,不少被打散的战士进入了丛林,准备开展游击战,由于缺乏野外生存能力, 无一不被险恶的亚热带丛林吞噬了。
金门战役失败后,A兵团从首长到战士无不感到奇耻大辱。部队自从渡过长江后,三野六十 万大军横扫苏浙闽诸省,所向披靡,无坚不摧。谁料想一个仅120平方公里的小岛,竟使八 千骁勇善战的健儿血染沙场。此仇不报,怕是要玷污三野一世英名。此刻部队上下憋着一股 劲,展开了海上练兵和丛林战训练。
总参请来两个苏联军事顾问,担任攻金部队丛林战训练教官。两个人都是上校军衔,来自苏 军阿尔法特种部队,二战时期曾在地中海沿岸和巴尔干丛林中进行过游击战,是丛林战专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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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9-13 23:33
野司认为,在即将发动的金门战役中考虑到岛上没有党组织,没有群众基础,登陆部队全靠 自我生存能力进行孤军奋战。因此,“野外生存”、“特种兵分队”这些陌生的名词摆在这 支刚刚脱离小米加步枪的军队面前。
李云龙师的四个主力团奉命开进山高林密的闽南天湖山,在严峻的自然条件下开始了秘密的 丛林战模拟训练。
两个苏军特种兵上校确实非同凡响,相貌令人望而生畏。瓦西里上校身高两米,亚麻色的头 发,深陷的眼窝里两只灰色的眼睛向外凸着,闪动着冷酷的光泽,典型的斯拉夫人种的脸庞 上肌肉的纹路向两侧横出,显得极为狰狞。这是个外高加索人,身上遗传了太多的鞑靼人剽 悍、凶狠的性格。而罗布霍夫上校是个顿河草原的哥萨克,身高1.9米,留着布琼尼式的小 胡子。面部肌肉僵硬,永远毫无表情,不会发笑。这位上校似乎对冷兵器更感兴趣,这出于 顿河汉子们对马刀、匕首喜爱的传统,他第一次带战士们走进丛林就随随便便露了一手,谁 也 没看见他怎样抽出的匕首,只见他右手轻轻一动,一道白光出手,战士们发现十米外的树上 ,一条草绳粗的蛇已被匕首牢牢钉住脑袋,一个战士费了好大劲才拔出匕首,因为匕首插入 枝干深达2/3。连李云龙看了都一愣,真他娘的天外有天,这手绝活有点像中国的内家功夫 ,出手看似柔和其实力道极猛。
总参来的俄语翻译告诉李云龙,瓦西里上校负责部队的野外生存训练,他喜欢别人称呼他的 绰号“高加索之狼”,简而称之,就叫他老狼吧。
开第一课时,老狼通过翻译告诉大家:“在丛林生存,必须学会吃,关于这个问题,我想你 们中国人应该适应很快。因为你们有灿烂的食文化,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爬的,无所 不吃。来中国之前我仔细查过资料,还没有发现中国人不吃什么,除非是吃不着或吃了就要 死人,因此我得出结论,中国人是天生的野外生存专家……”老狼的话引起战士们一阵笑声 。
“……所不同的,是你们不管吃什么都要弄熟了,煎炸煮烙炒,花样很多,是不是?还特别 重视味道,而我们现在需要学习的是生吃,不要考虑味道,因为味道无非是骗舌头的。”接 着 老狼开出了食谱。李云龙一看就傻了,毒蛇、蝙蝠、蚂蚁、蝴蝶、蝎子、蜘蛛、蚯蚓……这 属于高蛋白类。而树皮、野菜、野果、菌类则算是对维生素进行必要的补充了。
老狼亲自做示范,他连撕带扯的啃食了一只蝙蝠,吃完还有滋有味地舔着沾满鲜血的手指, 似乎回味无穷。
战士们看得目瞪口呆,谁也不敢动。
老狼催促了几遍,见无人响应便发起怒来:“怎么?不吃?好,就这么点胆量还想当特种兵 ?还想打金门?做梦去吧。”老狼咆哮着。
李云龙没被人训斥过,他的火也上来了,他一把抓起一条青蛇,剁去脑袋剥了皮,像啃甘蔗 一样一口一截地嚼起来,他使劲忍住恶心,若无其事地对战士们说:“都尝尝,味道不错, 他娘的,为咱们师再攻金门,命都不要了,还怕吃这玩艺儿?吃!大家比着吃。”
战士们见师长都带头吃了,便横下心来一拥而上,抓起这些乱七八糟的丛林生物连撕带咬, 弄得满嘴血淋淋的。比着吃呀同志哥,你吃了一只蝙蝠,好!老子奉陪,来他十条蚯蚓外加 两个蝎子,把眼闭上,就当是吃海鲜吧。
丛林生存科目中最必需的是要求现代人学会老祖宗们的生活技能,也就是要把经亿万年进化 过来的现代人还原回原始状态。要学会在丛林中怎样辨别方向,怎样睡觉,怎么对付各种野 兽、毒虫。
脾气暴躁的老狼上校比阎王爷还凶恶十倍,他挥动着马鞭,用穿着厚重丛林靴的脚猛踢着战 士们的屁股,毫不怜悯地驱赶他们爬树,在树上行走,用藤状植物当做秋千,从这棵树悠荡 到另一棵树上。什么时候你练得像个猴子一样攀树荡藤,如履平地,这才算及格了。
一个月下来,这支部队成了猴子军,战士们的军装都成了缕缕布条在身上飘荡,成了原 始人。
丛林战术教官罗布霍夫上校也有个绰号“库班狐狸”,简称老狐。他是个身怀绝技的老兵。 顿河哥萨克的剽悍凶猛和训练有素的冷静结合在一起,使他在二战中战功累累,曾两次获得 金星勋章和苏联英雄的称号,在苏军特种部队中,老狐堪称偶像。
李云龙师属三野主力,久经战阵,拥有大批神枪手,而且实战经验丰富,什么样的将军带什 么样的部队,这支部队被称为嗷嗷叫的部队,从师长到士兵都有那么种傲慢的气质,凭的是 本事,凭的是战功。
老狐上校看了战士们的射击表演,卧姿、立姿、跪姿的轻武器射击,他竟不屑一顾地哼了一 声:“作为表演,还算不错,可这只能算守战壕的射击术,这是小儿科,没什么可夸口的。 要想进行丛林战,你们的射击训练要从头学起。有些人不要不服气,向我翻白眼,先生们, 不管你参加过多少次战役,有多么辉煌的战绩,在我这里,只能算个新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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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9-13 23:33
李云龙和副师长于长江、参谋长苏公权偷偷做着鬼脸,苏公权捂着胸口做出被吓出心脏病的 样子,于长江旁若无人地哈哈大笑了起来,大家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对老狐上校显出一副 宽容,不予计较的大度,老大哥嘛,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还不让人家说两句?政委林浩一 看这几位嘻嘻哈哈、满不在乎的样子,忙假装咳嗽了一声,提醒他们注意点儿影响。
老狐是什么人?他岂能看不出这几位师级军官的情绪?但他不在乎,在他来之前,总参作战 部的一位负责人详细地向他介绍过这个步兵师的情况和师长李云龙的履历。老狐以一个特种 部队资深军官的眼光看,在亚洲范围内,这个步兵师也许还算支能征善战之旅,但和欧洲军 队相比,其战术水平、技术装备、战斗素质还差着半个世纪,没什么可夸耀的。一支由缺少 文化知识的农民组成的军队,即使再骁勇善战也无济于事。军事是门艺术,是门科学,只有 具备了丰富的专业知识的人才能操作,由此看来,这几个军官有点坐井观天的意思。至于这 个师长,老狐却很重视,因为从他的履历和战绩上看,这个家伙很可能是个出色的战术家 ,具有指挥特种部队的能力,仅看他的战斗阅历就够令人羡慕的了。从1927年至现在都是在 战争和厮杀中度过的,在如此漫长的战争生涯中能活下来的人,必有过人之处,不过这个家 伙有些狂妄,很不虚心,对于这种人,最好的教训莫过于让他开开眼。?/p>
老狐上校使劲笑了一下,想以此来缓和一下气氛,但僵硬的面部肌肉使他的笑变成了一种骇 人的狰狞。
“师长同志,如果从你的部队里选出一个战斗力最强的排,你准备选哪个排?”
“哦,那就选师侦察连一排吧。”李云龙回答。
“好,我们来安排一个丛林作战演习科目,请派人在丛林中量出一千平方米的面积,用绳子 围好。科目是这样,我被一个排的士兵追杀。让我们来看一看,这个被追杀者是怎样在规定 出的范围内,将追杀者一个一个送进地狱。由于我们缺乏模拟丛林战的专业器材,只好用冷 兵器了,我没有枪,只有一把被不慎折断的匕首,这只匕首已经无法用于攻击敌人,我只能 用它来削尖树杈,用尖树枝来做武器。而你的战士们可以用任何冷兵器来攻击我。规则是点 到为止,被点到者应视为毙命。请告诉战士们被点到时不要挣扎,以免出现误伤……”
师侦察连的战士,都是特意挑出来的老兵,多数都有些武术根底,一排长丁勇是1945年入伍 的 兵,各项军事技术都很过硬,多次立功。李云龙对丁勇说:“怎么样?你小子有把握吗?这 个家伙可不好惹,好像打算把你这个排送进地狱,你们试试,别给老子丢脸。”
丁勇撇了撇嘴说:“这老毛子难道有三头六臂?咋这么大口气?”
参谋长苏公权说:“他无非是利用地形,各个击破罢了。人员不要太分散,给他来个‘ 三三制’。”
副师长于长江小声说:“这家伙人高马大的,看样子有两下子,你们组与组之间不要相 隔太远,只要一个组缠住他,其余的人一拥而上,把他捆起来抬到这儿来。”
政委林浩有些担心,他对李云龙说:“老李,一排要真得了手也别太过分,关系到两国 军队的事,总要给人家留点儿面子。”
李云龙有心看笑话,哼了一声说:“演习嘛,当然要来点儿真的,不能搞形式主义,要是上 校能一个人把一个排都收拾了,对丁勇也是个教训,省得这小子不虚心。”
对抗演习开始了,李云龙和师里几位军官站在丛林边的空地上。按规则,凡是被干掉的人都 自己走出丛林,不得继续参加。老狐上校进入丛林后,一排长丁勇一挥手,全排41人成扇面 散开冲进去。
李云龙点上一支香烟刚吸了几口,就发现两个战士搭拉着脑袋走出来。他笑骂了一句: “两个笨蛋,咋三分钟不到就被人干掉啦?”
苏公权说:“没关系,打仗嘛,能不死人?好戏在后头呢。”
又是四个战士走出来,李云龙不笑了,他扔掉香烟,脸色凝重起来。于长江问战士:“ 怎么回事?”
一个战士沮丧地说:“林子太密,那家伙又滑得像条泥鳅。一会儿树上,一会儿树下, 根本扑不着他,一不留神他就冒出来,拿个破树枝给你喉咙来一下,等我们围过去,他又没 了。”
另一个战士说:“师长,他就像从小长在这片林子里似的,地形咋这么熟呢?挺大的块 头,窜上树时轻飘飘的,抓住藤子一荡就几丈远,比猴子还灵。”
正说着,丛林里又走出七八个战士,李云龙终于有些恼羞成怒了:“怎么搞的?丁勇这 个笨蛋,娘的,硬是让人收拾了半个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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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退出演习的班长说:“我们小组三个人已经抓住了他,可里面太窄,拳脚使不开, 出手抬脚一碰就招呼到树干上。那老狐狸不知练过啥功夫,有点像咱中国的内家拳,动作很 小,离你身子十公分远的距离也敢发掌,力道大极了。我挨了他一掌,身子都飞起来了,又 撞到树干上弹回来,喉咙正顶在他的树杈上,他手上很有准头,点一下就不理你了,又奔下 一个去了,真他妈的是条老狐狸。”
苏公权也有点气急败坏:“妈的,这下可栽了面子啦,看丁勇的吧,这小子练过内家功 夫,怎么着也得和老狐狸比划几下子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大部分战士已被淘汰出局。李云龙等人把希望都寄托在仍在丛 林里周旋的丁勇身上,这就像一场选拔赛,凡不够机警的,功夫差一点儿的人都退出了,剩 下的都是高手了。
又过了漫长的一个小时,李云龙的脚下已经扔了一地的烟头,他看看表心里倒轻松下来 ,对苏公权说:“现在算上丁勇林子里还有咱们三个人,已经快两个小时,这位上校的本事 大概快用完了,能打个平手也不错嘛。”
话没说完,那两个战士一瘸一拐地互相搀扶着走出丛林。几位军官的脸顿时又拉下来了 ,谁也不说话了。
接下来没等多长时间,丛林里的战斗终于结束了,老狐上校和丁勇也是互相搀扶着走出 来,他俩的模样都很惨,身上的衣服被树枝划得稀烂,脸上也是条条血痕,老狐用手捂着裆 部,露出很痛苦的表情,丁勇的鼻子不停地流血,止都止不住,门牙也被打掉了两颗。
李云龙皱着眉头问:“这是怎么搞的?”
丁勇一边仰头往鼻子里塞纸一边回答:“没啥,我俩打了个平手。这老狐狸拳掌挺厉害 ,看样子很擅长近身肉搏,尤其是很会利用地形和树木。我的战士们中间有不少拳脚功夫不 错的,要是在空地上一对一格斗,他未必能占到便宜,可进了丛林就不行了,那里面太窄, 动作稍大就使不开,想仗着人多扑过去按住他也不太可能,地形太受限制。接下来我发现他 也有弱点,在中长距离格斗中他的腿功不怎么样,也可能人家的训练方式不讲究腿功,以拳 掌为主要攻击手段。我找着破绽后就尽量避免和他贴身格斗,在丛林里转了两个多小时,一 旦交手也就是十几秒钟就结束了,过程很简单。他的尖树杈冲我喉咙来时,我身子后仰右脚 飞起把树枝踢飞,他是个老手,出手极快,右手腕被踢中的同时,左勾拳已经到了。你看, 我鼻子上挨了一下还捎带着打下两颗门牙。我也没便宜他,我使的是连环脚,右脚出去左脚 跟着到了,踢中他的裆部,我们同时倒下的,其实双方都没使足全力,不然就不是现在这样 子啦。师长,我想明白了,咱们对丛林作战确实外行,真该好好学学,不冲别的,人家一个 人赤手空拳收拾了我一个排,就凭这我就服啦,要是他手里有枝枪,恐怕早解决问题了。”
罗布霍夫上校正不停地揉着裆部嘴里叽里咕噜地用俄语和翻译说着什么。
李云龙问翻译:“上校在说什么?”
翻译回答:“上校说这个排长和这个排的几个战士都很有前途,经过特殊训练都可以成 为优秀的特种兵。他还说,排长这一脚太厉害了,他觉得他的生殖器似乎遭到一列高速行驶 的列车的猛烈撞击……”
大家都大笑起来,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随着丛林战训练的展开,李云龙和他的搭档们发现,这种作战方式确实是门科学,要学 的东西太多了,他们以前真是坐井观天的土包子。
丛林中的视野不开阔,作战特点是以遭遇战为主,靠的是听觉和直觉,你要用耳朵判断 风雨声、兽声、人声的区别,声音的方位、距离。判断要准确,还不能过分紧张,草木皆兵 。你要判断树上的鸟为什么乱飞,蟋蟀为什么突然不叫了,或者,身后突然掠过一阵凉风, 都有可能是投入战斗的信号。
丛林战中使用自动火器最忌连发射击,因为各种树木会使你子弹的杀伤力大大降低。应 该使用短点射或单发,手榴弹也不要轻易使用,因为各种悬挂的藤状植物也许会把手榴弹弹 回来炸着自己。丛林中短兵相接的概率很高,学会近身肉搏的技巧是很重要的,要善于使?刺刀、匕首甚至是削尖的树枝,一个优秀的特种兵哪怕是用树枝也能制敌人于死命。你要学 会丛林徒手格斗,因为受地形和树木的限制,出手的动作要很小,但爆发力要极大,你的拳 头如果离对方肋骨只有十公分,那么在如此短的运行距离中,要调动全身的能量集中于一点 ,用爆发力一下打折他的肋骨。
你不要站在高大的树下,因为低弹道的炮弹往往会擦上树梢凌空爆炸,你会遭到呈扇面 状倾泻的弹片杀伤,绝不会有安全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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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学会用藤条捆俘虏,模仿鸟叫进行联络,要学会小部队之间的战术配合,战术迂回 ……
该学的东西太多了,毕竟这支部队是支具有丰富实战经验的部队,从师长到士兵对这种 全新的作战方式掌握得非常快,使苏军特种兵教官都感到惊讶。短短三个月时间,这支由北 方人组成的部队成了真正的丛林师。通过了苏联教官的各项严格考核。
部队受训结束后撤回原驻地,苏联教官完成任务后也准备回国了。李云龙和政委林浩、 副师长于长江、参谋长苏公权几个商量说,人家两位教官这几个月够辛苦的,临走咱们怎么 也得表示表示。于长江说:“我有个老战友在四野,四五年他们出关进东北时没少和老毛子 打交道,据说老毛子们只喜欢两样东西,娘儿们和酒。”
林浩说:“酒好办,娘们儿,可没有,咱们师团级干部里打光棍的多了,真有娘们儿咱 们自己还留着呢,哪轮得上他们。”
李云龙说:“就是,老大哥有这爱好是人家的事,咱可不能学那个,还是请人家喝酒吧 ,大伙都报报酒量,合计一下,省得到时候人家还没怎么着,咱们都出溜到桌底下了。”
林浩说:“我最多五两,多一点儿都不行了。”
苏公权说:“我报一斤,多了也不行。”
于长海和李云龙都自报八两,统计的结果是大家一致认为,就凭这点儿酒量和人家一对 一 的干,非把咱们师的牌子喝倒不行,人家俄国人都是天生的海量,喝酒像喝凉水,这不是明 摆着要栽面子吗?在酒桌上大家代表的可是中国军人的形象,头可断,血可流,就是喝死面 子也不能丢。
李云龙的警卫员小陈在一旁说:“几位首长放心,到时候我在一边斟酒,保管你们没事 。”
林浩眼珠一转,望着小陈说:“你小子是不是想来个偷梁换柱?以水代酒呀?这……”
李云龙一拍桌子说:“好主意,兵不厌诈,这也得讲点战术嘛,匹夫之勇算不上好军人 。”
这两位苏联军官都不是善谈之人,他们的职业使他们养成只做实事不善言谈的性格。一 听说有人请他们喝酒,便兴奋起来,刚坐到桌前就急不可耐地搓着巨大的手掌,眼睛紧紧盯 着酒瓶子,连句客套话都没有了。
李云龙通过翻译告诉两位上校:“大家在一起几个月,都算得上是朋友了,今天这顿酒 算是给朋友送行,大家要一醉方休,谁没醉就不够朋友。现在,我和本师几位负责人为了表 示对客人的尊重,每人先干一瓶酒以示诚意。”
林浩、苏公权和于长江都豪气万丈地站了起来抓过酒瓶,用牙咬开瓶盖,一扬脖子咕嘟 咕嘟喝个底朝天,然后一律瓶口朝下,以示干净。李云龙喝完暗暗皱眉,娘的,喝瓶凉水也 不那么好受,肚子怪撑得慌的。
两个苏联军官见中国军官们这样豪爽,不禁酒瘾大发,他们告诉翻译说,喝酒要公平, 既然几位中国军官这么豪爽,他们说什么也要陪一瓶。于是每人一瓶咕咚咕咚喝个底朝天, 他们喝的可是货真价实的烈性白酒。
老狼上校用手抹抹嘴说:“李师长,你和你的部下都是英雄,打仗和喝酒都是英雄,我 们喜欢你。”
李云龙一扬脖又喝了半瓶凉水,说:“两位上校请自便吧,不必陪我喝,我的家乡是山 区,很缺水,水比酒还贵,所以我们没有喝水的习惯,渴了就喝酒,在我们那儿,八十岁老 太太也能喝个两三斤白酒。”
苏公权等人七嘴八舌地应和着:“没错,是这样,老李对酒精不过敏,我们见他一次喝 过十几斤酒呢。”
オ┰谥谌说拇蹬踔校李云龙一扬脖子又喝了半瓶,显得面不改色。
小陈说:“两位客人请自便,喝不了就少喝点儿,这酒剩不下,我们师长包了。”
老狐上校觉得自尊心受到了挑战,他面红耳赤地抓过酒瓶说:“不行,不行,这不公平 ,师长喝多少,上校也该喝多少。”
李云龙说:“罗布霍夫同志,我的部队已经通过您的考核,可以称作特种师了吧?我还 有一事不明,贵国有数百万军队,为什么只有特种分队这么小的建制?为什么没有特种兵师 或特种兵军?”
老狐上校摇摇头说:“李,你的概念有错误,你的部队只是通过了丛林战训练,而没有 进行全部特种兵训练,充其量只能叫做丛林作战师,而且世界上不存在什么特种兵师,即使 是拥兵数百万的大国。特种作战分队是二战中发展起来的全新的作战方式,它的装备和训练 方式应该体现出人类最新的科技成果和思维方式,一个优秀的特种兵应该是体能、技巧和智 力完美的组合,特种分队的成员有极高的淘汰率,是军队的精华,是军之骄子,因此不可能 人数众多,你的部队通过了丛林战训练,但这只是针对具体作战地域的训练,就像通过山地 战训练使之成为山地作战师,通过沙漠战训练使之成为沙漠作战师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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