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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享受人生

《无处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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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9-6 00:09 | 显示全部楼层
  美术学院教学楼被大片浓密的树林罩在其中。一排排高大的槐树,
枝繁叶茂,夏天最热的时候,也散发着阵阵阴森森的寒气。穿行在树林中,前后没人的时候,会让人感到一丝莫名的恐慌。

  江宁每走到这里,总忍不住回头看看身后有没有人,如果没人,她就会一溜烟儿小跑,逃一般地往树林深处那座深灰色的教学大楼奔去。

  早晨起来虽然有些发烧,可是一股力量推动着她,一定要到学院去一趟。她想看看陈立文今天见了她,会是什么表情,他将怎样解释昨晚发生的事。

  江宁深夜里被噩梦惊醒,就再也睡不着。她想起公园里的遭遇,不寒而栗。陈立文约了她,自己却又爽约,然后,她就遭人暗算,被推到冰冷的湖里去了……

  她越想越后怕。

  看来,那个推她下水的人并不真想让她死,否则,完全可以事先在她的后脑勺上狠砸一下,然后再推她下湖,岂不干净利索?

  或许,那家伙只是想警告她一下?

  陈立文温文尔雅的样子又浮现出来,他的声音非常动听,不像搞美术的,倒像音乐系教美声唱法的教授。

  “江宁,非常好,这里再这样……一点,就更好了……”上课时他总在她画架附近活动,不时在她耳边低声指点几句。

  江宁不知不觉就喜欢上了他,不需要更多的甜言蜜语,也不必像乔伟那样,鞍前马后地献殷勤,江宁就稀里糊涂地跟陈立文有了第一次的亲密接触。

  直到那个时候,她才听到了陈立文一句由衷的赞叹:

  “你真是……太好了……”其时,两人正淋漓酣畅地把事情做完,陈立文满头满脸的汗水,平时明亮的嗓子,此刻被粘液糊住了,说话时声音含含糊糊,但意思是非常清楚的。

  就从这一时刻开始,江宁强烈地感到他很喜欢她。

  不过,随着两人关系越来越密切,她已经明显感觉到陈立文的谨慎小心。因为他有老婆,有女儿,这样的男人往往偷嘴吃的时候勇敢,面对责任的时候胆怯。

  她弄不清楚,他是不是在几次偷欢之后感到厌倦了?还是开始感到害怕了?

  不过,他跟她在一起缠绵时那如痴如醉的神态,他上课时不由自主地偷偷欣赏她的身影的迷恋情状;还有他平时干干净净的打扮,高贵得体的言谈举止,实在没法让人把他跟湖边发生的事扯在一起。

  她不相信陈立文突然之间对她起了杀心,这种人怎么做得出那么可怕的事情呢?难道就因为她怀上了他的孩子?

  他怕什么?怕DNA鉴定,还是怕她一辈子赖在他身上?真是笑话!

  想像着这一切,江宁的自尊心就受到了空前的挑战。她不由得想到了乔伟。

  半年多的夫妻生活,乔伟给她留下的印象,除了喜欢动手动脚之外,还不至于对一个女人下毒手。他只是一个修养不太到家的普通男人,凭良心讲,他不算太坏。

  不过,谁又料得到呢?《不要和陌生人说话》里的小楠,在嫁给安嘉和的时候,又怎么想得到他是那么一个深藏不露的阴险家伙、一个病态的男人?

  今天早晨睁开眼睛,江宁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给乔伟打电话,试探一下他的反应。不过,刚拿起电话又改变了主意,应该等待乔伟自己主动打电话来。

  据说罪犯的心理是,作了案之后,都急于证实事情的结果,所以他们通常会再次出现在犯罪现场。

  这种心理对于乔伟是这样,对于陈立文也一样,她应该等等再说。

  结果没到一个小时,她就再也等不下去了。乔伟和陈立文都没有任何动静,这使江宁的神经越绷越紧,这样下去,非发疯不可!

  马同同早晨走的时候,在餐桌上留了一杯牛奶,两片烤得火候非常到家的面包。她拿起一片金黄诱人的面包,闻了闻就放下了,一点儿食欲都没有。

  江宁机械地灌下一杯牛奶后,迷迷糊糊地出了家门。

  油画系上午有课,陈立文一定会在学院里。越临近大门,江宁越感到脚步沉重,她还没有做好思想准备,见了陈立文,他会怎么样?对他说点儿什么好呢?

  宽阔的走廊里此刻空荡荡的,人一走进去,脚步声就发出阵阵使人头晕的回响。

  江宁看了看表,才知道自己今天又迟到了。她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在陈立文正讲课的时候推门进去。

  “你怎么在这儿?为什么不进去?”一个故意压低了的声音突然在她的背后响起,江宁吓了一跳。转身过去才发现,自己无意中已经踱到了男用卫生间的门外,她既想见、又怕见的那个衣冠楚楚的陈立文,刚从里面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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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9-6 00:09 | 显示全部楼层
  “什么纸条?我不知道啊!”

  现在,
江宁和陈立文正在位于展春园小区的一间画室里。他们很费了一番心机,才避开周围邻居的耳目,先后溜进了这间神秘的房子。

  这是陈立文临时借的,用来完成一批装饰画的私活儿。江宁只有偶尔几次在夜里被带到这儿,为的是做那件两人都疯狂想做的事情。平时如果没有极特殊的情况,陈立文是不允许任何人进入这所房子的。

  江宁一进来,就生出一种微妙的情绪,好像闻到了一股强烈的肉欲味道。她有几分局促,不想坐下,陈立文见她不坐,自己也只好站着。

  陈立文站在画板架后面,江宁站在墙边的一幅巨型装饰画前,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我根本没给你留过什么纸条……”

  陈立文的话把江宁弄得晕头转向。这个陈立文!他怎么这样?居然否认自己约她到公园去幽会!

  江宁背靠墙壁,好不容易才站稳,困惑地眨着两只大眼睛,盯着面前这个男人,只觉得他突然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你再说一遍,是个什么样的纸条?”陈立文往上推了一下眼镜,紧接着又推了一下,好像那副该死的眼镜马上就要掉下来似的。

  这个动作表明他内心慌乱。

  “什么样的?你不是最清楚么?”江宁不屑地把头扭到一边去了。

  她现在很矛盾,从感情上讲,她是相信陈立文的,但这件可怕的事情,使她一时失去了冷静的判断能力。

  “快拿出来,我看看!”陈立文伸出了手。

  江宁有点儿傻眼,因为当时她看完了纸条,就随手撕毁扔进了垃圾箱,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它。

  “没了,早就扔了!”

  “你不想想,如果是我要约你,也应该选一个合适的地方,公园那种地方……怎么说呢?又不是少年少女谈情说爱!”

  陈立文说着,又摘下眼镜仔细擦了擦,戴上。他看定了她的眼睛,一点儿躲闪的意思也没有。

  江宁故意迎着他的眼睛,怎么看,怎么都觉得那双眼睛里有些心理上的杂质。她不敢仔细再看,掉转头去看那些装裱了一半的装饰画。

  “是不是昨晚在公园里遇到什么事儿了?”陈立文又问。

  “……没有,那倒没有。”不知怎么,江宁第一次不由自主地跟陈立文说了谎。她拿不定主意,是否该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或许……他早就知道这一切,只是装傻而已。

  “没事就好,下次如果有什么事,先跟我通通气儿。”

  “怎么通气儿?你怕老婆知道,又怕同事知道,还怕学生知道……叫我怎么跟你通气儿?”江宁不知哪来的怒气,突然像一个怨妇般发出连珠炮似的反问。

  “……”陈立文的眼睛在镜片后面幽幽闪烁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两个人尴尬地四目相对。最后还是江宁先转移了视线。她的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儿,想起他们的“第一次”来了。只可惜,此刻再也没有当时那种激动甜蜜的感觉,只想快点儿找个理由离开这里。

  她突然对自己稀里糊涂跑到这儿来见陈立文感到后悔。

  “我该走了,一个朋友还在外面等我。”她下意识地又撒了谎。

  “在外面?在哪里等你?”陈立文果然紧张起来,他慌忙走过去,用手指欠开百页窗帘,往外面的花园里迅速扫了几眼。

  “我走了。”江宁这一次没有给他留下告别的时间。每次例行的拥抱亲吻都是那么甜蜜而令人回味,可现在,她对陈立文的亲昵举动避之唯恐不及。

  门在身后合上的一瞬间,江宁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这个陈立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认识了这么久,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怎么才发现自己竟是这么不了解他?

  江宁狠狠用手理了一下头发,加快了脚步,她想快点忘掉这些烦恼。

  包里的手机响了。

  “江宁,你回来,我还有话要对你讲。”陈立文的声音听上去非常冷静,可是语气中却透着一股不容分说的执拗,好像不按他的吩咐乖乖回去,他就会把她怎么样似的。

  江宁觉得浑身毛孔都紧缩起来。她立即关了机,脚下没有丝毫犹豫,三步并做两步来到路口,拦住了一辆出租车:

  “快快!去学院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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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9-6 00:10 | 显示全部楼层
  装修豪华的卧室,
落地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初秋的阳光顽强地钻过质地优良的窗帘,把朦胧、柔和的光线投射进来,使房间里的气氛神秘中夹杂一丝暧昧。

  马同同披头散发地从床上爬起来,一身漂亮肌肉的大朱却还赖着不动。他见马同同起来,立即伸出一只大手从后面拉住了她:

  “别急,再呆一会儿……”大朱意犹未尽,又搂住了马同同的腰,但她把他烫人的手掌拨开了:

  “老兄,日子长着呢!”马同同说着,就像一条狡猾的小泥鳅那样,从他的指缝儿里滑了出来。

  “我真害怕一觉醒来,你就失踪了……”大朱把她的手放在嘴上吻着,不错眼珠地盯着她的眼睛,“真的,有一天晚上我梦见你跟着别的男人跑了。”

  “至于吗?我还没嫁给你呢!即使真的嫁了,哪天一不高兴,没准儿就跟谁私奔了,那也是正常的嘛!”

  “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追回来!”

  “先别说得那么好听,多做点实在的事儿给我看看!”

  “只要是你吩咐的,我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就吹吧你!反正吹牛不用纳税。”

  “同同,说真格儿的,我要怎么做你才相信我?”大朱欠起身来,认真了。

  “我还有事儿,先回去了。”马同同说着,就在沙发上一件件地捡着自己的衣服,慢慢地往身上套。

  “你别跟那个江宁住在一块儿了,多不方便?搬到我这儿来吧,这么大一套房子,我自己住太空了。”

  马同同想到自己寄住电视台宿舍的处境,就对大朱的生活充满了嫉妒,但她强烈的自尊心,又促使她嘴巴硬得很:

  “你以为一套房子就可以骗回来一个大活人?睁开你的眼睛,看看我是谁?我是马同同!”

  “我知道,我知道,你就是牛魔王,不也得住房子么?牛什么呀?”

  “总之,别再动歪脑筋骗我上套儿了,我可不是那些傻乎乎的小女孩儿。你要是实在太寂寞,还有向别人寻求安慰的自由嘛!”

  “你……简直没心没肺呀。” 大朱若有所思地看着马同同一件一件地穿衣服,很快就把那些惹火的部位遮住了,不禁大为扫兴。

  “不是我没心没肺,是因为现在这世道感情变化太快,保险公司又缺少一个险种:爱人变心险。聪明的女人要想跟男人打交道,事先就得把心肝儿肺都摘了喂狗去,免得受伤害。不是吗?”马同同一边化妆,一边用眼角扫了一下大朱,“我没说错吧?”

  “你别把男人都一概而论哪?我可不是那种花花肠子……”

  “和我住一起那个江宁,就是个活教材!我可得小心点儿,没吃过肥猪肉,还没看过肥猪走吗?”马同同的动作越来越快,最后用羊毛粉刷在脸上各处扫了几下,就开始收拾化妆品袋。

  马同同化了妆,真是个妖精,太迷人了。大朱想着,正要起身过来和她亲热一下,电话响起来了。

  是母亲来电话,让他晚上回家去吃深圳带来的热带水果。

  大朱连忙捂上话筒,问马同同:

  “你吃不吃榴莲?”

  “那种又臭又香的果王?我可消受不了。”

  大朱扫兴地回复他妈:

  “妈,我不想吃了。专程用汽车运来的?就是用火箭运来的我也不吃了。”

  “傻冒儿!榴莲那东西飞机火车都不准带,要带到北京来,一定经历了一番冒险历程,你可别错过机会,应该回去好好解解馋才对!”马同同在一边怂恿道。

  老太太还在电话那头缠着不放,大朱只好安慰着絮絮叨叨的母亲,他眼睁睁地看着房门在马同同身后无声地关上了。

  大朱放下电话,呆呆地愣了一下,突然低声骂了一句:

  “马同同你不能这么折磨我呀……我要是再找你,就不是我妈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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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9-6 00:10 | 显示全部楼层
  江宁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迎面而来的行人个个面无表情,
让人揣摸不透他们的心事。他们从何而来,到哪里去?他们的爱情是否美满,生活是否快乐?

  凡是这些有点儿意思的内容,你在他们的脸上都没法看得出来。人,干嘛把自己伪装得这么严实呢?

  认识陈立文以来,江宁头一次觉得他是这样的不可捉摸,就像当初对乔伟,直到跟他上了床,直到嫁进了他的门,甚至直到离婚,她都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也许陈立文就是那么一类人?他为什么在她如此心神不宁的时候,一点儿也感受不到她的为难处境?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爱她?

  远处钟楼传来的悠扬钟声,一阵阵从街道上空滑过,很快就没了痕迹。江宁愣了愣,该回家了。

  她知道,一定不止她一个人听到了那钟声,可是人们的脸上并没有明确的反应,也许他们对每天生活中发生的一切都已经司空见惯,而她真想快点儿回家呀!虽然那可怜的藏身之处,仅仅是一个简陋的单身宿舍。

  即使昨晚公园的事跟陈立文无关,早晚有那么一天,陈立文也会像乔伟一样,不在乎她了,然后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理由折磨她,甚至加害于她。生活就是这么回事儿,自己又何必太当真呢?

  想到这儿,江宁心情似乎轻松了一点儿,她镇定一下,考虑着坐什么车回家。进修期间的出租车费,到电视台去报销总有点儿不好意思,所以近来江宁就尽量多挤挤公共汽车。

  可今天实在是太累了,还是搭出租车吧。她走到马路边伸出了手,心不在焉地想拦车。

  一辆白色的切诺基突然发出刺耳的刹车声,然后紧靠离江宁最近的马路边,“吱”的一声停了下来。江宁愣了一愣,感觉到异样,刚要转身离开,车门突然打开,打扮不俗的乔伟从里面钻出来:

  “请上车吧,小姐?”

  “怎么又是你?”江宁愣住了,两只脚钉在原地,一动不动。乔伟的情绪好像改善多了,每一块面部肌肉都摆放得恰到好处。

  “是啊,”乔伟从汽车那边绕过来,替江宁拉开了后车门,并用一只手把她轻轻一拉,“我正要去给你送点儿水果,就遇到你了,够巧的!”

  江宁看到,汽车后排座上果然放着一只大大的精制水果篮,里面装着琳琅满目的热带水果,篮子的提梁上扎着一只红色的大花球,隆重得好像送给一个公主的礼物。

  “怎么样?喜欢吧?”乔伟说着,不由分说却极有分寸地把江宁推进了车里,让她还不至于产生抗拒的心理和动作。

  汽车继续往前开。

  “你站在大街上东张西望的,等谁呢?”乔伟从后视镜里看着江宁的脸。

  “我在等出租车。”江宁意识到自己再一次被这个男人摆布了之后,心情顿时糟透了,她懒得搭理他,把头扭向窗外,看着一路上的街景,心里却盘算着怎么摆脱他的纠缠。

  乔伟有本事在关键时刻用自说自话打破尴尬境地,他很快又转移了话题,谈起电视台有个记者,最近被谁给杀了之类悚人听闻的事。

  江宁听到这儿,猛醒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提醒她么?

  他今天来送水果就是为了试探深浅,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那么,这一大篮漂亮的水果,就是逢场作戏的临时道具了?

  江宁的心“咚”地一下,震得耳朵“嗡嗡”作响,这个乔伟,跟他过了一年多的日子,怎么没有发现他这么阴险可怕?

  “停车,我下去买点儿东西……”车过一条繁华商业街的时候,江宁终于找到了一个借口。

  “在这儿停车可不成!罚款……”乔伟说着还是减了速,却没有停车的意思。

  江宁猛地推开了车门,一只脚就往外伸去,乔伟一看情况危急,才不得不紧急刹车,气急败坏地吼道:

  “你不要命啦?”

  江宁顾不得说什么,她下了车,钻进了路边一家布料店,她知道这个店有一个后门,穿堂而过,就是另一条街道。

  她跑进店里的时候,以为会听到乔伟在背后破口大骂,或者不顾一切地追上来。奇怪的是,身后什么声音都没有,似乎他压根儿就没出现过。

  江宁想回头看个究竟,但被心里突然涌上来的一阵恐惧制止了,她加快脚步,往后门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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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9-6 00:1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不祥之感

  陈立文有点儿气急败坏。

  他刚才给江宁打电话,
想追她回来,详细了解一下关于那张纸条儿的事,可是江宁根本不予理睬,自顾关了手机一走了之。

  陈立文失望地扔下话筒,露出一副困兽状,在画室里来回兜圈子。

  没想到一向温和恭顺的江宁,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这样乖戾而神经质,她突然扔下他,大步走出门去的样子,是那么陌生,使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在和江宁的关系上,陈立文虽然没有更进一步的奢望,但他也不想这么快就结束,至少,她对他的崇敬情绪、她那极富性感的身体,都使他在再婚后这段非常时期,得到了精神和肉体上的极大安慰和满足。

  一张莫名其妙的什么“纸条”,居然让她产生这样强烈的反应,说明江宁很在乎他对她的态度。但他已经认真解释过了,她就没有必要再这样对待他嘛!

  女人毕竟是女人,江宁的小心眼儿和普通女人没有什么两样。陈立文对这个表面恬淡脱俗的女主持人不禁有些失望。

  那究竟是一张什么样的纸条呢?既然能够骗过江宁的眼睛,说明上面的笔迹一定很像自己的。是谁开了这样一个无聊的玩笑?

  陈立文隐隐感到紧张不安的是,那个开玩笑的人,一定察觉了自己和进修生江宁的不寻常关系。既然有人知道了,就不排除贺琳早晚会知道,贺琳的女儿贝贝也会知道。

  想到这儿,他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挫败感,就像一个被当场抓住了的小偷儿。

  第一次把江宁带到这间画室里来,似乎就是昨天的事情。一切还都那么新鲜、历历在目。

  那天下课后,和往常一样,教室里的学生陆续走光了,只有江宁还在磨磨蹭蹭地修改她的习作。

  陈立文早就离开了教室,可是他在一个小时之后再回到教学楼的时候,竟不由自主地上前,推了一下那间教室的门。

  里面只有江宁一个人,她背朝门口,正在专心致志地端详自己的作品。她的小脑袋瓜儿歪过来,再扭过去,那神态就像一个顽皮的小孩子,逗得陈立文哑然失笑。

  在看到江宁身影的一瞬间,陈立文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返回来了。注意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在他来说已经习以为常。可是注意一个女人并被她强烈地吸引,可算是特殊情况,因为他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好色的男人。

  “陈教授,你来得正好,请给我看看,今天的作业完成得怎么样?”江宁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她好像料到了他会来似的,这让陈立文生出一种被窥破了内心秘密的紧张和尴尬。

  他连一句得体的话也说不出来,就一声不响地乖乖走上前去,这里、那里地指导着,不厌其烦地发表自己的专业见解。他对任何一个学生都没有表现得如此耐心细致。

  看到江宁的眼睛慢慢放射出一种特殊的光彩,他的信心和勇气才一点点地恢复。于是,又连说带比划地指点了一番,直到江宁掩饰不住钦佩敬仰的神气,他才适可而止地住了口。

  然后,他就鬼使神差地、轻轻松松说出了那句萦绕在心头的话:

  “我想带你到一个地方去看点儿东西……”

  他以为她会问“是些什么东西?”可是江宁什么也没问,收拾了画夹就跟上他走了。

  两个人走进这间光线暗淡的画室时,陈立文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向她表示,事情就在进门的一刹那发生了。他伸手去开灯的时候,被放在墙边的几幅画框绊了一下,身子不由自主地朝江宁的身上倒过去,她就连忙扔了画夹,用小小的身体把他撑住了。

  陈立文站稳之后,还本能地把她推开了一点儿,可是紧接着,就又紧紧地把那个柔软的小身体抱在怀里了。一切都来得突然,他来不及想什么,只是梦呓般地在她的耳边嘟哝道:

  “江宁,你别生气,我真的非常渴望你……”

  她没有挣扎,也没有回应,就那么软软地任他揉搓着。

  两人的关系转眼升温。陈立文再婚后的失落感一扫而光,他终于找到了一个精神和肉体可以双重交流的女人,他陶醉了。

  谁料到事情突然就急转直下了呢?江宁为了怀孕的事儿变得这样难以理喻,本已让他感到恼火,现在又在一张纸条上纠缠不休……

  陈立文在眼镜后面一个劲儿地眨动着眼睛,就像无意中赌输了的赌徒一样,一时间清醒不过来。

  一定要找到那个在江宁画架上放纸条的人,只有他能够解释眼下发生的这一切。可是很显然,自己在明处,那人却是在暗中对付他,怎么能是人家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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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9-6 00:11 | 显示全部楼层
  江宁逃回宿舍时,
马同同还没回来。

  她从楼梯下面爬上来,一抬头就看到了一样东西,惊得差点儿失足摔下去。乔伟送的一大篮热带水果,已经端端正正摆在她的门前。

  在确信没有乔伟的人影之后,她迅速绕开水果篮,手忙脚乱地开门进了屋子,立即锁好防盗门,然后把自己关在里面,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来。

  乔伟说不定就隐藏在附近的什么地方……只要他看到水果还在,就会以为她还没回家。

  江宁急忙给马同同打电话,可是手机一直占线,她知道马同同正在谈恋爱,十有八九是男朋友在跟她“煲电话粥”。

  房间里空气沉闷,但江宁不敢打开窗户,更不敢开门。她焦躁地坐在沙发上等待,心里不住地祈祷:马同同,你快点儿回来吧!

  乔伟最近的举动的确有点儿怪诞,婚都离了,还这么没完没了,到底安的什么心?昨天晚上湖边的事,还像一块凉冰冰的大石头,堵在江宁的心口,她老觉得今天乔伟送的这一篮水果,里面肯定有名堂。

  不管乔伟想干什么,这个无利不起早的男人,都不会平白无故费这么大的心思,跑来给一个不相干的女人送水果,这不是乔伟做人的准则。

  乔伟不肯放过她,就说明他对她义无反顾的离去还耿耿于怀,或者,他觉得她还有某种用途。而这“用途”里面隐藏着的,可能就是一个阴谋。

  江宁脑子里乱糟糟的,她一心盼着马同同快些回来,虽然已经不是小女孩儿,不会动不动就向谁倾诉内心的烦恼,可是如果马同同回来,至少这空荡荡的房子里会有一个做伴儿、壮胆的。

  马同同人小鬼大,是那种对两性问题看得非常透彻的女孩子。江宁知道,对于乔伟和陈立文,她肯定会有入木三分的评价和分析。只是江宁不愿轻易把自己的隐私拿出来,跟别人分享并加以讨论。

  从昨晚到现在几十个小时的紧张疲劳,使江宁刚坐下不一会儿,就陷入了一场梦境。她蜷缩在沙发上,像一只可怜的小猫,任凭夜色一点儿一点儿地把她的身影吞没。

  突然,尖利的电话铃声把江宁惊得打了个哆嗦,她猛然坐起来,盯着电话机一动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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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9-6 00:11 | 显示全部楼层
  自从一个月前在陈立文口袋里发现了一张纸条儿,
贺琳就养成了一个坏习惯。陈立文一离开家,她就立即翻查他换下的衣裤、遗落在家里的书和画稿,想发现一些陈立文在外面“与别的女人有染”的蛛丝马迹。

  自己这是怎么了?

  从前贝贝的爸爸在外面有外遇,那样无理地对待她,她都从来没有过跟踪盯梢、想方设法对付那个女人的念头。她认为那不是一个正常、健康的体面女人应该做的,所以她主动提出离婚,彻底退出了那场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的战争。

  现在,自己居然变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像毒品成瘾一样地不停重复着这个无聊的程序,而且身不由已!

  尽管心里带着浓重的罪恶感,可每天只有做完这件事之后,贺琳的情绪才能平覆,心情才能舒畅一些。

  她知道自己这是做下病根儿了,被欺骗过的妻子多数都会得这种病,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都说再婚男女没几个是幸福美满的,虽然她和陈立文的情况比较特殊,有当年那么一段情分作为基础,可她仍然尝到了一丝“回炉婚姻”特有的、过了火候的苦涩味道。

  新婚时的短暂和谐很快就过去。

  多年压抑的夫妻生活,严重破坏了她作为女人的敏锐和性感,她对扮演一个新娘已经力不从心。她明白,即使这新娘已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新娘,可是对陈立文来说,新娘就是新娘,就该有新娘应该具备的一切特质才对。

  她曾经朝思暮想、甚至差一点儿为他寻死觅活的陈立文,与梦想中的男人已经根本不是一回事,可惜的是,当她终于明白了这一点,却为时已晚。

  有一项社会调查,说再婚家庭的离婚率大大高于初婚的离婚率,贺琳现在相信那不是耸人听闻了。风雨可以把石头剥蚀得变了形状,岁月也可以把人变得面目全非或似是而非,自己怎么没有早点儿悟到这一点呢?

  如果不是为了女儿贝贝,她也许还会再次离婚。贝贝正在上大学,还是等她毕业了,独立了,再考虑自己的问题吧!孩子不能再因为家庭的变故而受到伤害,尤其是贝贝这样一个懂事的孩子。

  贺琳叹了一口气,索然无味地把翻了一半的陈立文的衣服抖了抖,想放回原处。也许那天的纸条只是偶然现象,不可能总有这种东西出现吧?

  她正犹豫着,一块白色的小东西,悄无声息地从衣服里飘出来,落在了地板上。贺琳的心“砰”地一声,翻了一个跟头。

  弯腰捡起来一看,和上次一样,那是一小块儿叠得非常紧密的纸条儿,展开来,上面也是密密麻麻写着一行小字:

  忘不了那些激动人心的时刻,你在我身心里种下的热情迟早会开花结果。

  上次的纸条儿上写着的,还只是“你天天看着我,难道没有感觉到我的存在吗?”之类试探的句子,才一个月,就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

  贺琳愣住了。

  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自认为了解得非常彻底的男人,还是免不了背着再婚的老婆,出去跟女学生拉拉扯扯。这虽然一点儿不像是陈立文能够做出来的事,可它毕竟发生了。

  她还刻骨铭心地记得结婚那天晚上,两个人躺在床上回忆过去的好时光的情形,陈立文说到在学校里谈恋爱时候的一些趣事,眼睛里闪着一丝泪光……,最后,两人抱头痛哭了一场。

  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贺琳流浪多年的心安宁了,她觉得这一回真的找回了可以托付终生的男人。可是现在……难道这世界上就没有好男人了吗?

  她根据纸条儿的语言风格可以断定,这是出自一个女学生之手。只有她们那样的年纪,才会有这样空洞的措辞和貌似浪漫、实则幼稚的表达方式。

  贺琳并不感到震惊,可还是感觉到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

  仔细回想起来,陈立文最近的确有些不一样了。他的穿着打扮,他的语气眼神儿,他对她的彬彬有礼,都被一层虚假的光晕笼罩着,亦真亦幻,让她看不清楚后面隐藏着的那层真实意思。

  当初她那身为教育局长的前夫与女下属通奸时,不也是这样吗?开始的时候回到家里还跟她虚情假意地周旋,很快便沉不住气地撕下面具,动了真格儿的。

  当丈夫头一次为了外面的野女人跟她动拳头的时候,那副丑恶的嘴脸简直陌生极了,是她今生今世见过的最丑恶的形象,就像打在心上的烙印一样,一辈子都抹不掉。

  如果陈立文要不了多久也露出凶相来,她该怎么办呢?离开他?可是再一次躲开一个男人,自己最终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贺琳突然心如刀绞地想起女儿贝贝来,她拖着沉重的腿往沙发跟前挪去,想给女儿拨个电话。这种时候,哪怕听听她的声音也好啊!

  可是,她拿起话筒的手腕子,突然像被一根无形的铁棍打断了那样,软了下去,话筒从手中倏然滑落……,贺琳瘫在沙发上,无声地流下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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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9-6 00:11 | 显示全部楼层
  “醒醒!快醒醒!”

  江宁从噩梦中醒来的时候,
马同同正在拼命地摇晃她的肩膀。朦胧中,只看到马同同红红的小嘴儿频繁地蠕动着,却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

  她正在梦里跟乔伟吵架,质问他为什么把自己推进湖里,不想乔伟二话不说,上来就是一拳。她真想冲上去跟他拼了,乔伟却摇身一变,突然变成了陈立文,他笑眯眯地看着江宁,任她怎么打也不还手。

  江宁打累了,陈立文就上来抱她,他的两条胳膊像蛇一样,在她的胸前越缠越紧,越缠越紧,缠得她喘不过气来。江宁觉得形势不妙,拼命挣扎,可无济于事,想喊又喊不出声……

  刚巧这时候江宁感到有人在推自己,便顺势狠狠地捅了马同同一拳,总算把梦里的积淤发泄出来。

  马同同疼得失声大叫:

  “哎哟!别打人啊……”

  江宁挣扎着翻了个身,马同同的脸渐渐清晰起来,她正边脱外衣边问:

  “你做什么梦呢?那么吓人!”

  江宁猛地一翻身从沙发上爬起来,解脱地呼出一口浊气:

  “你怎么才回来呀?”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我一进门就挨了你一记老拳!”

  江宁的话突然梗住了,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她想起了乔伟送水果的事和睡前那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铃声,心里立时像压上了一块沉重的大石头。

  把一切都向马同同和盘托出?不行。不告诉她吧?又觉得一个人快要承受不住了。

  她愣愣地看了看马同同,马同同正把好看的小胸脯朝着她,脱她的薄呢裙子,一边脱一边拍拍平滑的小肚子,检视一下腰围。马同同十分注意体形,在江宁看来,她是那种有几分自恋的女孩子。

  “什么事儿呀?还吞吞吐吐的!做那么可怕的梦,说明你近来一定有心事了,说难听点儿,是心里有鬼!对不对?”马同同调皮地斜眼看江宁,只见她愣愣地没反应,又改口道:

  “其实也没什么,独身女人哪个没点儿秘密?正常,正常!”

  “对了,你进来的时候,没看到门口的水果篮么?”江宁揉着眼睛,伸了个懒腰,突然想起什么来。

  “什么水果篮?没有啊!”

  “咦?怪了!”江宁爬起身来,打开防盗门,门口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那个大大的果篮不翼而飞了。

  马同同跟了出来,看到江宁的表情,也愣住了,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果然不出所料,乔伟送水果是假,探虚实是真。他居然猥琐到把送出的水果再拿回去自己享用的程度。

  “哼,真是个怪物!”江宁坐在沙发上,嘴里神经质地不停嘟哝着。

  “是哪个男人又来给你献殷勤啦?”马同同边往卫生间里走,边问道。

  江宁懒得回答。

  “最近你情绪不大对头啊。出什么事了,能说来听听吗?”马同同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头发已经湿漉漉的洗过澡了。

  马同同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化着简单的晚妆,她是从来不素面对人的,即使晚上在家里,只与江宁一个人面对也一样。

  “也许是快到月经期了吧?我这几天也老想找人吵架!”马同同似乎兴致很高,她自说自话,并不期望得到江宁的响应。

  马同同到底是怎么看待她和陈立文的关系的呢?江宁突然想跟她说说。

  “最近有个男人纠缠我。”江宁故作心不在焉。

  “真的?那你一定是不喜欢他了?你用的词是‘纠缠’?”

  “我……说不清。”

  “那就相处一下试试呗。”

  “可是他有老婆,还有女儿。”

  “是吗?”马同同的圆眼睛滴溜溜地在江宁脸上转动着,“那你应该知道他和老婆的真实关系,如果他们关系不好,你说不定可以解救他于水火之中。”

  “他对夫妻关系什么都不说。”

  “听他说不行,你得想办法自己去了解真实情况,男人为了满足一时的贪欲,哪有对女人说真话的?傻瓜!”马同同对江宁讲话很随便,就像两个玩得投机的小朋友。

  “我怎么了解呢?”这种时候,比马同同大好几岁的江宁就成了小学生。

  “找他老婆去呀!你如果敢于找他的老婆去,正好从反面证印了你是真爱他,这对你自己也是一个考验。”

  “我不想这么做,不过我真有点儿喜欢他……嗨!谁知道呢?我有时候也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

  “我能帮你么?”

  “最近我遇到一些怪事儿……”江宁吞吞吐吐地扫了马同同一眼,打不定主意是否详细告诉她。

  “什么事儿?这个男人喜欢玩儿浪漫?”

  “怎么说呢?我担心他已经改变了主意,他想摆脱我……”

  “那有什么可烦的?一个不爱你的男人,根本不值得为他伤这个脑筋。”

  “不是,我只是担心……”

  “那好办啊,再等等看嘛,如果他想摆脱你,总有一天会向你摊牌的。”马同同好像并没有兴趣听江宁那些所谓的“怪事儿”。

  她仔细地端详了一下涂好的嘴唇,然后,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歪到沙发的另一端,随手抓起了电视遥控器,“啪”地打开电视,自顾调台去了。

  马同同“噼噼啪啪”地把电视频道调了一遍,没有找到可心的节目,又“啪”地关了电视机,扔了遥控器,这才转过头来,看了看一脸愁容的江宁:

  “看来女人们遇到的情况基本上大同小异。”

  “嗯?你说什么?”江宁一时没有听清楚她的话。

  “我是说,男人都挺烦人的,没有一个不经过调教的男人能遂了女人的心。”

  “这话怎么讲?”江宁坐直了身体,她发现马同同又要开始发表高论了。

  “就说那个大朱吧?也不知道怎么,就认定了我是他的另一半,不管给他吃多少颗生豆儿,他也不嫌腥!”

  “他是干什么的?”

  “嗨!唱歌儿的。”

  “嗬,职业歌手!那你要是嫁了他,可就衣食无忧了。还挑什么?”

  “我跟他?没戏!”

  “这个大朱是唱什么的?美声?通俗?还是民歌?”

  “什么赚钱他唱什么!”

  “挺好啊,你主持音乐节目,他唱歌,你们还是同行呢。”

  “问题就出在这儿,我喜欢音乐,喜欢听歌,可是不喜欢唱歌的人做丈夫。”

  “你的价值观……好像有点儿问题。”

  “也许吧。他每次跟我一见面,满嘴都是某某大腕儿,某某经纪人……听着都累得慌。”

  “大朱对男女之间的关系是怎么看的?” 江宁似乎从烦恼事中一下跳出来,竟忘了自己面临的麻烦,反过来对马同同的事儿发生了兴趣。

  “他怎么可能对我说实话?谈恋爱的男人,哪个会对女人讲真话呀?”马同同不屑地笑笑。

  “嗯……我倒真想认识一下这个大朱,你哪天把他带来,我看看!”

  “那可以呀,你替我把他引开,我请你到金山岭长城玩两天!怎么样?”马同同的眼睛突然闪闪发光。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就是觉得跟大朱在一起太累了,如果你能让他明白这一点也行,金山岭长城玩儿两天!怎么样?”

  “开玩笑,我哪儿有那个本事啊?”江宁又泄气地垂下了头。

  “得得得!死马当活马医吧,你这电视台名嘴一出面,我估计事情很可能就搞掂了。”

  江宁奇怪地看着兴高采烈的马同同,弄不懂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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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9-6 00:12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夜失眠的陈立文,
早晨起来终于想出一个自认为柳暗花明的主意。

  今天本来没有他的课,但是吃过早餐他就匆匆出了门。在学生宿舍里,他找到了那天油画课的值日生。

  值日生是个老实巴脚的女孩子。她一见到陈立文,脸色顿时紧张起来:

  “陈老师,您找我……有事儿么?”

  “前天我上课的时候,有多少个同学听课?我想看看你的值日记录。”

  女学生这才松了一口气:

  “噢,在这儿,在这儿,我都记了。”她连忙殷勤地拿出了值勤登记册,恭敬地递给了陈立文。

  他把当天下午上油画课的学生名单从头到尾看了两遍,发现其中外来人员除江宁外,还有一个进修生,是一个漂在北京的东北人,在某广告公司做平面设计,名叫张天顺。

  记得那个人刚来的时候,一到下课时间,就一个劲儿给陈立文敬烟,几次都被他谢绝了,可是张天顺老是记不住陈立文不吸烟,下次在路上遇见,还是一个劲儿给他敬烟,弄得陈立文觉得这小子脑袋有问题。

  陈立文想起了张天顺方方正正的大脑袋,南方人认为头大往往智商低,凭张天顺的那颗大头,也不像具备捣鬼的本事。

  他又把学生名单从头到尾研究了一遍,实在不得要领,最后只好同满脸狐疑的值日女生商量道:

  “这个名单先借我用一下,明天再还你,行么?”

  “行行行!您用吧,我这里还有备用的登记册呢!”

  登记册上一共十二个本科学生,加上江宁和张天顺才十四个人。十二个学生里有五个是女生。其余七个男生都是他很熟悉的学生,陈立文在脑子里反反复地比较了半天,找不出一个明确的目标人选。

  这个可能知道他和江宁关系的人,只能是一个对他或她抱有幻想或仇恨的人。因为这个恶作剧本身就带着几分捉弄人的成分:把江宁骗到夜晚的紫竹院公园,让她受到惊吓和屈辱。

  那么,当事人这样做,到底是为了离间他和江宁的关系,还是为了从中得到心理上的满足?

  这个人如果是张天顺,那他一定是看上了独身女人江宁,嫉妒陈立文的捷足先登。漂亮的女人往往招风惹眼,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张天顺如果真的这么做,可真够缺德的,要争女人拿出点儿真本事来,扔纸条儿,做小动作,这算什么?陈立文不屑地哼了一声,把登记册扔到一边儿,仍旧茫茫然无所适从。

  在与江宁的关系上,自己如此小心翼翼,还是百密一疏,被人察觉到了。陈立文内心的紧张焦虑无以言状。也许这还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序曲,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头……谁又料得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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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9-6 00:1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危险的暗流

  乔伟是那种外表斯文的男人,
皮肤黑黑,肩宽体壮,面容严峻,不苟言笑。这种样子与当前一个时髦名词极其相符,那就是年轻人崇尚的“酷”。因此,他不论在什么地方出现,都能够在最短时间内引起女人们的注意。

  当他正襟危坐,沉默不语、眼神专注地看着对方的时候,会引起多情女人无限美好的遐想。现在,他就摆出一副绅士派头,正默默地坐在酒吧里等人。

  四周静悄悄的,离营业高峰还有一段时间,客人不多。到了高峰期,同桌的伙伴想说点儿什么,通常是要凑到耳朵附近才能听清的。乔伟觉得那太有失体统,所以他选了这么一个时间段约会女朋友。

  认识江宁后的第一次约会就是在这间酒吧。他是以电视台名记者的身份,和一个在采访中认识的艺术学院女学生约会。谈的是什么话题早已忘了,只记得当时自己主动约江宁出来谈话,纯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时候这里刚刚开张,没有现在这么热闹,台布、椅子、酒杯都又新、又干净。他们坐进来的时候,感觉好极了。

  “这么好的地方,你怎么发现的?”江宁当时问他。

  “我跟几个哥们儿来过。”

  “你平常经常到这种地方来?”

  “这儿的酒味道不错。”其实他根本不胜酒量,只是想在女人面前挺着装英雄。

  “少喝点儿葡萄酒还可以,烈性酒有害健康。”江宁看着他,眼睛里透出一丝朦朦胧胧的东西,让他感到心头悄悄发颤。

  那天晚上,在乔伟的煽动下,他们尝了好几种酒,两个人都有点儿过量,然后他们一起回到了乔伟的住处,那是他用灰色收入悄悄买的一套二居室。

  一个从南方小镇跑到北京读书,并试图留在京城闯天下的女孩子,要想寻到一块立足之地,将要付出的艰辛和努力,是外人无法估量的。为此,有的人找靠山,有的人交朋友,也有的人想在男人身上寻求突破口。

  但江宁不是那种女人,她甚至还对乔伟保留着一点儿年轻女人固有的警惕。这让乔伟感觉很好,他急于和她把生米煮成熟饭。

  那天晚上,两人都没有把握住自己。完事后,他看出了她的不安,以为这是一个女人头一次把自己全部交付一个男人后都会有的惶惑,他没有在意。也许就是那一夜种下了恶果,给他们的婚姻掺杂了异化的成分。

  离开江宁后,他再也无法在别的女人身上找到那种感觉,那种凉中带热、若即若离、牵牵扯扯的感觉。江宁的可爱之处,是在她离开之后,他才慢慢深刻地体会到的。

  乔伟感到很无辜,他觉得自己除了偶尔的冲动导致的粗暴,再没有什么对不起江宁的地方,她不该因为夫妻间的一点儿小磨擦弃他而去,那些小矛盾,跟两个人辛苦经营起来的爱情和家庭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现在的女人,简直就受不得一点儿委屈,而江宁又是这一类女人中最典型的,感情脆弱、追求完美,纯粹的自我中心主义!

  他对离婚这件事,怀有长久无法平息的愤怒和失落。他不允许自己失败,更不允许败在一个女人手下,而且那还是自己倾心喜爱的女人。

  那天,他去给她送水果遭到那样的待遇,回到家里气得一夜没睡好,于是跑到外面喝得酩酊大醉。可是第二天头脑一清醒,他就感觉到更加强烈的沮丧。

  现在,他要见的是电视台一档旅游节目的主持人,供职于一家广告公司的李燕。这家广告公司买了电视台星期日中午时段的黄金时间,办了一个旅游指南节目,而李燕是那家公司的当家花旦。

  这节目的最大特色就是,观众跟着主持人到全国乃至世界各地,边走、边看、边吃、边玩儿,是一个时尚生活的享乐大全。不少人认为李燕的人气直逼江宁。

  当新闻部一个女同事绘声绘色地向他介绍李燕和她的节目之后,陷入与江宁的恩怨难以自拔的乔伟,几乎毫不犹豫地答应见见面。管他呢!见一面也不损失什么。尤其在这种时候,这样的约会不失为一种不良情绪的释放手段。

  于是他想起了这家已经很久不来的酒吧。

  那档旅游节目开播的时间不长,乔伟还没有机会当面见到李燕。她主持的节目倒是无意中看到过两期,说不上好,也谈不上糟。不过,李燕长得的确挺惹眼,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劲儿”,就是时下不少年轻女性天天叼在嘴上的所谓“气质”。乔伟虽出身农民,但心里对于女人的期待,倒是和他所受过的教育和见过的世面成正比的。

  酒吧里陆续有客人进来。他们一个个装扮新潮或怪异,目中无人地昂首阔步。乔伟的眼睛突然一亮,李燕从大门口走了进来。

  猛看上去,她和节目里那个画了浓妆的俏皮女子有很大差距,眉眼、鼻子、脸蛋儿的轮廓都不怎么鲜明。惟有她的眼神里,有那么一种东西,使人想多看她一眼。那是一种固执,一种不由分说。他感觉到,这女人身上带着霸气,是统治欲很强的类型。

  乔伟想起了一条流行的手机短信息:一等女人在家称霸,二等女人在家吵架,三等女人在家挨打……看来,要想驾驭李燕这种女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他看到李燕扫了一眼酒吧内的格局,并不去寻找等在这里的另一个人,而是找准了一个自认为合适的角落,径直走过去,坐在一张咖啡桌前,把包放好,等着服务员来侍候。

  李燕这一举动,更加于有意无意间打击了乔伟的优越感,做为男性主流社会的主人翁的乔伟,实在没有料到,自己又遇到了有这么一手的女人。

  他坐在原地,犹豫了足足三分钟,才不情愿地站起来,凑到李燕桌前。他希望她先看到他,可是事与愿违,李燕正低头整理着自己包里的东西,好像在从容不迫地翻找什么。

  “咳……”乔伟只好假咳一声,硬起头皮挤出一个彬彬有礼的笑来,“请问……是李燕吧?”

  “你是……”这个女人真是了得,她偏偏装作不知道有他这么一个人,而这个人正傻乎乎地提前等在这里!

  乔伟内心恼怒,表面却不动声色,他收起脸上的笑容,一边脱了外衣,一边拉开了一张椅子,放好衣服,坐下去。这个过程中,他始终咄咄逼人地看着她的眼睛:

  “我是新闻中心的乔伟。你好!”

  “你好……”李燕看他的眼神儿终于变得专注,甚至露出了一丝紧张神色。

  “李大姐怎么没来?”乔伟装作随便问问,李大姐是那个做媒的女同事。

  “用不着,我们谈事儿,她来了大家都尴尬。”李燕迅速恢复了自信,她从容地笑了,细长白嫩的手指从包里拈出了一只小巧玲珑的鲜红色手机。

  乔伟看得出,那是韩国明星金喜善做形象大使的一个国产品牌,品质不知道怎么样,价码不低。

  “对不起,我先接个电话可以么?”李燕并不等他回答,就站起身走开了。

  这一瞬间,乔伟突然又想起了他刚想忘记的江宁。他看着李燕婀娜的背影,脑子里盘算着下一步怎么和她周旋。

  李燕很快回来了,她落座前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也在看她,便故作矜持地笑了笑:“你情绪好像不大好嘛!有什么烦恼事儿?”

  这一句话,立即破坏了乔伟刚刚营造起来的虚假的平衡,江宁在他心里就像一个按下水面的葫芦,不经意间又冒出来了。

  乔伟腮上的咬肌隆起来,一鼓一鼓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心想,今天怎么这么扫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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