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聚社区-德国热线-德国实用信息网

 找回密码
 注册

微信登录

微信扫一扫,快速登录

萍聚头条

楼主: 享受人生

《无处藏身》

[复制链接]
 楼主| 发表于 2004-9-6 00:12 | 显示全部楼层
  电信局营业部里人很多,
每个柜台前都聚着一堆人。江宁一走进去就感到热乎乎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怪味儿。

  那是中午的盒饭和进进出出的人们大半天呼出的废气混合的味道。

  她还没来得及找到想找的柜台,就转身往外跑,再慢一点儿就要吐出来了。从前自己哪有这么娇气呀?自从认识了陈立文,尤其是怀孕后,她的心情和身体都越来越糟了!

  江宁强忍住憋出来的眼泪,朦胧中看了看电信局的大门,只好换一家了。终于在另一条街上又找到了一家,这个小小的营业部人更多,但里面的空气好像清新一些。

  江宁急忙到柜台前等候,轮到自己了,她也学着前面的人那样,费劲地把头凑到比拳头还小的窗口上,对里面的人说:

  “我想改一个电话号码……”

  “先填单子!”里面“嗖”地扔出来一张表格。

  江宁从头到尾仔细一看,上面有“机主姓名”、“身份证号码”、“电话密码”等栏目,这些东西是属于单位的,当初宿舍安电话是电视台办公室派人来办理的,自己怎么知道?

  真讨厌!想办点事儿怎么这么难啊?江宁一时没了主意。

  如果不改号,她就永远躲不过乔伟的纠缠。废掉这个号码,重新装机?虽然初装费已经取消了,可是还要花一笔冤枉的工料钱。

  江宁回到宿舍,愁肠百结地对马同同提起这件事,马同同一听就笑起来:

  “嗨!那有什么难的?装个录音电话就行了,所有的来电都可以不接,自动记录下来供你查询!”

  “看来这笔钱不花是不行了。一个录音电话机多少钱?你明天帮我买一个回来吧。”

  录音电话机很快就安装好了。现在,再也不用担心不想接的电话来骚扰她了,可是江宁那天晚上所受的惊吓,却在心里留下了一个巨大的阴影。只要是在家里,就时刻担心乔伟来电话,哪怕是他的录音,她也害怕听到。

  还好,这期间乔伟居然一个电话也没打来,江宁心里的不适感渐渐淡了一点,就想起了美术学院的课程。

  第二天上午有素描课,去不去呢?她现在对美术学院也有了心理障碍,去吧?怕遇到陈立文,不去呢?又怕耽误课。而且这几天虽然躲着陈立文,可心里又老想着他。

  江宁早晨提早起床,收拾好,犹豫了一会儿,就急急忙忙直奔美院。

  走进大门口,最先进入感觉的,还是那条被高大树木挤得又深又狭窄的绿荫通道,冷森森的气息从那黑洞洞的通道里迎面扑来,她不禁哆嗦了一下。

  四周格外安静,偶尔有一两片黄叶落下来,发出微弱的声响。

  她既想遇到一个熟悉的人,好一块儿走过这条让她感到莫名紧张的路,又害怕不小心碰到自己不想见到的人,比如陈立文。

  江宁心神不定地张皇四顾,不由加快了脚步,最后简直是飞跑着上了教学楼的台阶。

  走廊里没有一个人影儿,她看了看表,自己又迟到了。轻轻推开教室的门,里面空荡荡的。她这才想起,今天的课应该在另一间大教室上。

  走廓尽头一间带门帘的大房间,就是素描课的教室了。

  果然,年轻的女教师已经讲完了要求,十几个同学正在自己的画板上忙着,她看到有人勾出了几段线条,那是一个年轻女人的面部轮廓。

  女教师正被两三个同学围在中间,没有注意到进来的江宁,她悄悄地找了个角落,连忙打开画夹。

  这节课,画的是女裸体。那个从外面请来的模特儿是个经验老到的成手,除了体形迷人之外,还浑身是戏,全体男女同学都被她深深吸引住了。江宁也感觉不错,一时来了兴致,画了一幅自认为挺得意的习作。

  画面上,以优雅的姿态坐着的女人,带着一丝冷傲,一双丹凤眼看着江宁,她的胸部和腿部线条流畅得近乎完美,江宁禁不住为自己越来越熟练的笔法自鸣得意。

  她抬头看了一眼模特,发现她天生具有的美,比自己用画笔表现出来的,还要丰富得多。

  时间到了,女模特起身披上了衣服,江宁还不甘心,她凭着自己的印象,还在修改着她认为不满意的地方。

  教室里的人渐渐少了,江宁一点儿没有察觉到。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人在门口叫了她一声:

  “江宁,有人找你!”

  江宁正在忙着,听到有人叫她,连忙把正在修改的地方描了几笔,就不假思索地提着笔走出门来。

  走廊上有三三两两下课的学生。江宁仔细看了一下,一个同班的女同学远远站在楼层中厅的电梯口,朝她微笑。

  这个同学平时有过一两次交谈,可是并不熟悉。江宁只知道她是北京人,父亲也是干电视这行的。她找自己会有什么事儿?

  江宁狐疑地迎了上去,正要打招呼,电梯门开了,那女学生伸出手来,揽住一个走到她面前的女同学,两人说笑着进了电梯。

  “叮咚!”电梯起动的铃声提醒了江宁,她眼巴巴地看着电梯门在面前慢慢合上,往楼下去了。

  原来人家根本不是对她笑,自作多情!江宁又好笑、又沮丧地站在原地发愣。也许,找她的人等在一个隐蔽的地方?想到这儿,她的心里“格登”一下,不会是陈立文吧?

  江宁连忙往教室走,她打不定主意是否去见陈立文。

  门关着,左右扭了一下门柄,教室的门已经锁了。

  一定是值日生干的。自己刚离开一会儿,怎么这么快就锁了门?普通教室的门是从来不锁的,可是这间教室不同,里面有一些供模特饮水用的茶具、天鹅绒幕帐什么的,也许怕丢失。

  江宁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看了看表,已经是午饭时间了,只有到学生食堂去找值日生要钥匙。

  一走进食堂,一股大锅饭菜的味道就扑面而来。这让江宁想起了自己的大学时代,那时候如果不是饿急了,她是最怕闻这种公共食堂的味道的。

  现在,学生食堂里的味道显然比过去好闻多了,至少有了各种各样不同品种菜肴的香味儿,但还是脱不了大锅饭那种粗糙食物的特有气息。

  她想起了马同同做的地道川菜,明白她为什么喜欢住在电视台宿舍了,不由得对这些学生心生怜悯。现在让她再来吃这种饭菜,恐怕怎么也难以下咽了吧?

  她胡思乱想着,眼睛却在每张饭桌上扫视着,寻找熟悉的面孔。

  由于自己是进修生,平时和同学少有来往,也不怎么说话,江宁直到现在还叫不出几个班上同学的名字。她在排队的人群里发现了一张熟悉的脸,就凑上去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出乎意料的是,对方一回头看到是她,就笑起来:

  “是江宁啊,你有什么事儿?”看来人家对她这个电视台来进修的大龄同学倒挺留心的。

  “你知道谁有教室的钥匙么?我的东西锁在里面了。”

  “是吗?”那个女同学样子长得有点儿俏皮,脸上的笑看上去像是讥讽。

  “我刚才出去了一下,结果回来的时候就发现……”

  “噢,好像是值日生有钥匙吧?我帮你找找看……”

  两人一起东张西望了一遭,那女同学就钻进人堆儿里去了,过了一会儿,她手里牵着一个矮个子的男同学,突然出现在江宁面前:

  “这是老蒋,他今天值日,你问他吧!我快要饿死了,得买饭去了,啊!”女同学说着把老蒋往江宁面前一推,就跑回队伍中去了。

  “这样吧,我把钥匙给你,你自己去开门拿东西。然后替我锁好了门,再把钥匙放在门框上面,吃过饭我就去取。”

  江宁知道,对于大学生,中午这一餐饭有多么重要,他们中的许多人没有吃早餐的习惯,这会儿,肚子里恐怕早就造反了。就表示理解地笑笑,接过钥匙,急忙返回教学楼去。

  除了门卫室里正在就着一只饭盒吃午饭的值班师傅,教学楼里几乎没有什么人影儿。江宁走进电梯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下课后那个找她的人。

  她到现在还不知道那人是谁!

  说不出是紧张还是别的什么,一走进这个教学楼,她就有一种说不清楚的畏缩情绪。慌忙往教室走过去的时候,只觉得浑身毛孔发紧,她一心只想快点儿拿到自己的东西,然后逃离这个地方。

  江宁打开教室门,里面的光线有点儿暗。她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这才看到自己的画架就立在靠近右面墙边的地方,于是快步走上去,眼睛还下意识地在整个教室里扫视了一周,没有任何动静。

  她想改变一下自己的心态,于是走上去猛地一把拉开了半遮半掩的窗帘,室内顿时明亮起来。

  江宁松了一口气,走过去收拾画板。这堂课的习作自己很满意,可惜还没画完,她想再修改一下,打算回去好好保存起来。她站在画架前,叉开双腿,一手掐腰,正要自我欣赏一下那幅得意之作,突然僵住了:

  怎么回事?

  一股热血“呼”地一下涌上了头部,她的眼睛立即花了。

  使劲儿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江宁清清楚楚地看到一幅“骷髅图”。

  自己刚才认真画好的女裸体,那双美丽的丹凤眼此刻已经变成了两只黑色的空洞,一眼看去,狰狞可怖。那细细抿着的嘴唇也不见了,露出了一颗颗排列整齐的牙齿,呲着的牙齿在脸上显得十分突出。

  女人那本来纤细柔软的腰身,此刻已经有一根根肋骨呲牙咧嘴地刺透皮肤,空洞的胸腔好像刚刚塌陷下去,正向她张着黑乎乎的大口,连原本秀美的手和脚都隐隐地显露出一段段白惨惨的骨关节……

  画面上原本活生生的女人,现在看去,仿佛正处于快速腐烂之中……

  江宁像被无形的拳头猛击了一下,踉跄着倒退了几步,她的小身体如同一片秋风中的落叶,弱不禁风地紧贴在墙壁上瑟瑟发抖。

  她现在所能做的,只有瞪着那幅“恶鬼图”大口喘粗气。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4-9-6 00:13 | 显示全部楼层
  “停!停……”大朱听到导演带着怒气的喊声,
才意识到自己在录音室里不小心走了神儿。

  下个星期就要到电台打榜了,选送的新歌儿还没录好。要命的是,最近以来他一直找不着感觉,每天都要被导演和经纪人不冷不热地教训一通。

  越是见不到马同同,他越是想见她,疯狂的爱情加上一个刺猬般难侍候的女朋友,简直让他伤透了脑筋。

  要不是自己真的爱她,早就一脚把这个性情乖戾的小丫头踢到“场外”去了。

  说实在的,自己的歌儿虽然不怎么好,可是有个好经纪人,还有一大堆过硬的关系,自从去年开始改唱情歌以来,追逐在身边的女孩子一打一打的。马同同凭什么对自己这么冷淡?

  “大朱你怎么回事儿?做什么美梦呢?有艳遇了吧?” 别看导演的水平刚够二流,可是骂人水平却是一流的,大朱已经习以为常。他只想快点儿结束录音,好给马同同打个电话。

  越是心不在焉,越是爱出错儿,不一会儿,又被导演讽刺了一通,弄得他灰溜溜的不是滋味儿。

  谢天谢地,好不容易出了录音棚,大朱一出门就渐渐恢复了平静的心态。他把导演的急眼当成一个好征兆,俗话说前头不顺、后头顺,今晚和马同同的会面很可能因为刚才被骂的这一番“精神牺牲”,而变得非常顺利、迷人。

  当他走进家里的浴室时,心情就完全晴朗了。他甩掉衣服,对着镜子欣赏着自己的体形,不由得哼起了小曲儿。

  大朱有着一副非常典型的倒三角身材,一眼看去,就像画报上的某个好莱坞明星一样,标准而性感。他从马同同挑剔的目光中,也早已感觉到她掩饰不住的欣赏,所以,他至今弄不明白,马同同到底对自己什么地方不满意。

  虽然马同同一见了他,就横挑鼻子竖挑眼,好像花大价钱买了一件次品似的,老是一肚子无名火气,可是高兴的时候,还是会激情四射地跟他上床。就冲这一点,大朱心里便有了数,他认为他们之间绝对“有戏”。

  大朱太喜欢马同同了,她那在北京女孩儿里头少有的白皮肤,她那示威一般高高耸着的小胸脯,还有腰际那起伏不定的曲线……,最酷的是她脸上那对什么都不屑一顾的神情,简直让大朱心醉神迷。

  也许自己条件优越,一直面对的都是低眉顺眼、唯唯诺诺的女孩儿的面孔,对马同同这样儿的“小辣椒”,大朱虽然感到不太习惯,却觉得特别过瘾。

  这叫敬酒不吃,吃罚酒。男人都爱犯这毛病。

  大朱往胸脯上倒了一大坨浓浓的浴液,浑身上下狂洗了一通,边洗边自我陶醉地欣赏着那一块块骄傲的“疙瘩肉”,嘴里哼着小调儿,自我感觉空前地良好起来,刚才在录音棚里的沮丧一扫而光。

  洗完了,他又把自己包在大块的浴巾里,浑身上下“嚓嚓”有声地搓干,再照一照镜子,嘿!这么结实、这么帅的棒小伙儿,马同同她还想挑个什么样儿的呀?

  他在衣柜里精心选了一套纯白色的丝毛混纺西装,衬着他古铜色的皮肤,绝对够酷。大朱对着镜子端详了一下,对自己今晚的打扮非常满意。

  马同同喜欢用香水,大朱就跑到五星级大酒店,买了一瓶原装进口的法国“毒药”,不管它是什么香型,就冲这牌子的名称,够味儿!

  他把香水掸在袖口和领口处,梳理了一下天生自来卷儿的头发,梗起脖子又照了一照,妥啦!

  大朱原地旋转了一圈儿,再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了,这才掏出手机来,给马同同打了个电话:

  “同同?我一会儿来接你,你在哪儿?”他不想给她考虑的余地,一口气抢先安排好了下面的日程。今晚他必须见她一面,到这个周末,已经有一个星期没跟她上床了。

  谁知马同同的一句话就把他浑身的热情给浇灭了:

  “你没搞错吧?谁说想见你了?这两天我太忙,过些日子吧!”

  “我靠!你怎么这么让人扫兴啊?”大朱忍不住高声叫起来。

  “你说话怎么像个没文化的乡下人?”马同同在那边哼了一声,就撂了电话,大朱愣在了原地,张着大嘴动弹不得。

  这个马同同,她到底是怎么啦?

  自从那个叫江宁的女人搬回来住,马同同的性情更加乖戾了,她神出鬼没的样子,就好像是在和江宁搞同性恋。真他妈的邪了。

  女人们就是容易受到别人的影响,江宁那个婚姻失败的小怨妇,说不定对马同同施加了什么不良影响呢!

  大朱想着,下意识地拨通了马同同宿舍的电话。他想像着接电话的可能是一个富有磁性的女声,那一定是江宁。

  可是,对她说点儿什么好呢?大朱还没有想好,他急忙搜肠刮肚地准备着最刻薄的词儿,可是直到他把那些词都背得烂熟,电话也没人接。

  过了好一会儿,电话录音响起来:“我是马同同,我现在外出,请留言。”

  这个小妖精!大朱还是不死心,他今天晚上如果见不到马同同,恐怕连觉都睡不成。

  大朱坐在自己的车上,发动机响了好一会儿了,水温也已经上升到标准范围,可还没想好到什么地方去。他心神不定地开车上了路。不一会儿,就看到外面的景色有些熟悉亲切。噢,原来自己居然跑到马同同宿舍附近来了。前面就是她住的楼了,大朱一踩油门,汽车悄无声息地溜进了小区。

  既然来了,就上楼碰碰运气,说不定……。就在这时,大朱的眼睛直了:他看到马同同挽着一个娇小的女子,好像是江宁,两人有说有笑地出了小区大门,拦了一辆出租车,汽车转眼没了踪影。

  “马同同,你这个小狐狸……!”

  大朱一急,想骂人,却一时找不着解恨、过瘾的词儿。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4-9-6 00:13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个星期过去,
陈立文每天都回来得很晚。

  贺琳心里装着那张写着肉麻字眼儿的纸条,便怎么看陈立文怎么不顺眼。但她表面非常平静,饭菜照样色香味俱佳,家里的一切仍然井井有条,她还不想马上让他看出自己情绪上有什么变化。

  不过,晚上睡觉的时候,只要陈立文一上床,她就紧张得要死,生怕他来碰她的身体。她那本来就带着沉重枷锁的身体,经过那两张该死的纸条的蹂躏,已经对陈立文的肉体产生了更加强烈的“排异”反应。

  现在,贺琳在黑暗中闭着眼睛装睡,悄悄听着旁边的陈立文在不停地翻身,长长地叹气,不知是因为那个写纸条的女人,还是因为自己的冷淡。

  管他呢!是他不义在先。

  贺琳心乱如麻地想着女儿贝贝,这几天她总也不回来,打电话都找不到她,不知道这孩子在忙些什么。自己和陈立文结合的事,本来贝贝就不大痛快,可是那孩子懂事儿,她看到妈妈打定主意要嫁给陈立文,也就不想发表不合时宜的看法了。

  贺琳明白,贝贝的父亲给她留下了无尽伤痛的同时,也给贝贝的心灵造成了难以愈合的创伤,这孩子从心底里排斥男人,她不会接受任何一个男人当她的继父。

  “这个世界上,还没人能做我的爸爸。”这是贝贝在听到陈立文的名字时说的一句话。

  贺琳总觉得贝贝不常回来,里面有一种对她和陈立文的无声示威和抗议。也许那孩子的直觉是对的?陈立文果然不是真的爱她?那么,陈立文当初上天入地寻找她,费尽周折说服她在多年后嫁给她,又是为了什么呢?

  陈立文又在翻身了,并叹了一口长气。贺琳突然觉得忍无可忍,她忽地坐了起来,强压怒气:

  “你能不能安静点儿?这么长吁短叹的,别人怎么睡呀?”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你睡着了。”陈立文连忙伸手过来拉她的胳膊。

  “你天天回来这么晚,外面到底有什么事儿?”

  “那批装饰画儿,人家度假村那边儿催得紧,得赶着画完……”

  “白天干那么累的活儿,怎么晚上还睡不着呢?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唔……也没什么,有点儿技术上的问题,说了你不一定懂。”

  “我当然不懂你们男人的事儿了,要不然,也不会深更半夜傻乎乎地在这儿听你叹气。”

  陈立文好像在琢磨贺琳的弦外之音,半天没有出声。

  黑暗中,两人僵持着,贺琳突然感到紧张,我这是干什么?这样做,不是打草惊蛇了么?想着,她重新躺下:

  “我要睡了,太晚了。”心里想的却是,你不用嘴硬,如果有一天抓到你们,别怪我不客气!

  陈立文这两天的确呆在画室里,可是并不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是在忙绘画的事。

  江宁开始时躲着他,现在又突然失踪了。她不在单位上班,宿舍里的电话号码又没有告诉他,手机更是一直不开,他又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到处找她,见她一面简直比登天还难!

  这个女人,本以为她性情温柔,宽厚平和,可是一出手就是一个狠招儿:跟人玩儿失踪!

  陈立文是个介于现在和过去时代中间时段的人,他虽然对追求女性颇有心得,可是对这种年轻女人的感情刺激游戏却很难适应。

  恼火之余,他往学院跑了几趟,发现江宁两次缺课,连上周末系里组织的活动也没有来。

  这个人,飞上月球了还是怎么的?

  焦躁的陈立文这才觉得问题有些严重,看来江宁确实动了肝火。“纸条儿约会”事件,如果不搞清楚,真不知道怎么向她交待!可是,他从值日生那儿拿来的花名册一点忙也帮不上。

  一心不可二用,他这几天没有精力照顾家里的事,贺琳就开始向他发难了。陈立文觉得贺琳的脾气变得令人难以接受,当初他看中的是她的温文尔雅,她的老实厚道,没想到这个女人也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好对付了。这么多年过去,什么人都会发生变化的。

  陈立文感到,自己人到中年的从容、自在和尊严,统统因为一个江宁的出现而受到了空前的挑战!我这是怎么搞的?他气急败坏地自责道。

  可是当他反复问自己,你真的喜欢江宁么?回答又都是肯定的。虽然江宁这女人越来越不可捉摸,甚至让人难受,可他仍然不愿意就此放弃她。

  想起江宁的种种好处,陈立文竟不顾自己是躺在贺琳的身旁,就陷入了甜蜜的幻想之中。

  她肚里那个孩子怎么办?一想到这儿,陈立文的心情更加灰暗了。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4-9-6 00:13 | 显示全部楼层
  北京的大学女生,
在社会上的活跃程度和生活的前卫姿态,向来与卫慧笔下的上海女大学生不相上下,尤其是艺术院校的女生。

  受她们的影响,普通高校的女生也正在成为后起之秀。除了外语系和艺术系,中文系的女孩子也不甘示弱,尤其是大二的女学生,马同同就是其中之一。

  到了大二,老练多了,学习上的事也看得很透,应付得过来了,就开始“心有旁骛”,到外面打打短工赚点儿外快,或是跟上某些大腕、大款混一阵子,捞个“免费体验社会生活”的机会。

  马同同也有野心,可她不是那种把自己的脸蛋儿和身体当作商品,随时可以拿来换点什么的轻薄女孩儿。她有自己的一套“玩儿法”,既要有个异性伙伴儿,可以一起享受多彩的时尚生活、打发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又不要受制于男人,尤其是她并不想托付终身的男人。

  大朱是那种让人挑不出什么大毛病,也找不到太多优点的男人。

  冲他的有钱有靠山,做个老公的确不错,可是冲着他那公子哥儿的作派,则更适合做情人,因为他在对待女人的问题上,容易朝秦暮楚、这山望着那山高。所以,要和他厮守一辈子,真得好好琢磨琢磨。

  当然,对待马同同,大朱算得上极有耐心了,至少认识这半年多,他还对她保持着极大的热情。

  马同同心里有时候非常依恋他,有时候却恨不能一脚把他踢得远远的。不过,看到大朱为了她而沮丧失望和一脸无辜,她又常常觉得对不起他,甚至感到自责。

  不过,她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有谁说得清楚呢?

  马同同在中文系读书,同时又在电视台音乐频道做客座DJ,一周内有一两个晚上主持一档外国音乐欣赏节目,其余时间自由自在地做大学生。这样,经济上独立了,就能够以自己的经济能力支撑自己的消费欲望,提早享受时尚生活。

  不完全依赖男人(有些时候还是要依靠他们一下的),自己照样可以活得很潇洒,这可不是任何一个女孩子都做得到的,何况马同同和所有漂亮女孩子一样,有着非常丰富的“自然资源”。

  自己并没感到“刻骨铭心的爱情”,却跟大朱混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还没有想明白,也许,两人真的有这么一段缘分?

  昨晚,她放下电话,突然觉得对大朱不公平,这个有几分傻气的男人其实不坏,她暂时也不想摆脱他。可是她还是没有情绪跟他出入豪华酒店,去那些闹哄哄的地方,当他的花瓶儿,供他炫耀。

  她故意不接他的电话,拉上情绪低落的江宁出去看了一场电影。

  今天晚上大朱又把电话打过来了,他第一句话就是:“昨晚你跟谁看电影了?”

  “你跟踪我呀?你这个无聊的家伙!”马同同一听就火了,她扔下话筒,把原来想说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

  看来昨晚大朱真的跑来找她了,而且还跟踪了自己!马同同突然感到这个男人有几分可怕。

  大朱的电话又打过来,马同同看到熟悉的号码,干脆就关了机。可是想了想,又觉得不妥,于是她又主动把电话打到了大朱手机上:

  “喂?是我。”

  “什么事?”大朱的气还没消。

  “我刚才心情不好……”她在等着他先软下来。

  “我现在心情也不好。”大朱说着,并没有放下电话的意思,他在等着马同同进一步的表示。马同同明白,一个再窝囊废的男人,也是有自尊心的,何况是大朱呢?于是她使出了女人的小手腕儿:

  “我想起来一个好地方,去散散心?”马同同的语气柔软了,她知道这一手非常管用。

  “说吧。”大朱的语气还是冷冰冰的,男子汉嘛,大张旗鼓地端起来的架子,一时怎能轻易放下?

  “你先来接我吧!”马同同突然扔下了电话,内心的烦躁一下涌了上来,她跑进卫生间,用凉水洗了一把脸。

  马同同从卫生间出来,正遇到江宁进了门。看样儿江宁比自己还要烦,她脸色灰灰的,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怎么了?看你的样子,准是又被情人泼了一头冷水。”马同同打量了江宁一眼,就急忙化妆,穿好外衣,往门外走:

  “晚上我有约会,你自己想办法弄点儿吃的吧。”

  近来马同同常常有各种各样的活动,已经好久没有给江宁做过一顿可口的饭菜了。当初马同同一搬进来,她就被这个表面娇小玲珑、实际相当能干的小姑娘迷住了。这个讲话一口京片子的女孩儿,却烧得一手川菜,每个星期至少有一两个晚上,她会弄出点儿花样来,让江宁大饱口福。

  可是现在江宁根本没有食欲,她懒洋洋地放下画板,就势往沙发上一坐,就闭上了酸涩的眼睛。

  “你这个人,纯粹让我给惯坏了!你不吃,可饿不着我……”马同同说着,头也不回地出了门,“大朱在外面等我呢……”

  江宁闭着的眼睛慢慢睁开了。

  她听到马同同在外面用力磕上了防盗门,“踢踢蹋蹋”有节奏地沿着楼梯走下去。马同同的高跟鞋又高又细,却总能走出这么轻盈快捷的步伐来,真是一绝。

  她努力振作了一下,站起身来,伸手拿过那只画夹子,打开,把那张习作铺在地板上。沙发挡住了一部分直射过来的光线,画上的骷髅女人看上去面容更加狰狞。她把它又搬到餐桌上去,就着灯光仔细研究起来。

  画上修改过的部分,用的也是普通碳笔,班上的同学几乎都使用这种碳笔。

  这个人是谁?他到底想要告诉她什么意思?是威胁?还是恐吓?

  下课后,一个同学在门口喊了她一声,说有人要找她。她出去之后,却没有找到那个“要找她”的人,回来时就发现教室门被锁上了……,等她找到钥匙回到教室,这幅素描就被改造成现在这个样子。

  江宁试图用自己那点可怜的逻辑头脑来分析一下,可是她发现到了关键时刻,智商大大地不够了。

  肯定是那个声称要找她的人干了这一切!可是那家伙难道不怕传话的同学告诉江宁么?

  她记得喊她的是一个女同学的声音,说不上很清脆,但也很好听。那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来:“江宁,有人找!”然后就迅速消失了。

  声音不高不低,听上去,每一个和江宁熟悉或不熟悉的女同学,都可能发出那样的声音,里面没有什么明显的感情色彩,只是把一个信息准确无误地传达给了她。

  要找她的人究竟是男是女,和自己熟悉不熟悉,她现在都一无所知。或许,就是那个传话的女人自己?

  江宁为这个猜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在美术学院,最有可能找她的,应该是陈立文,其他人,她一点儿不熟悉。

  也许是一个同学,比如,那个姓张的,叫——张天顺,对了,只有他和她是一样的外来进修生。她对那个张天顺的惟一印象,就是他偶尔扫视她的那种眼神儿,那眼神叫人不舒服,所以她从来没有主动和他搭过腔。

  如果是张天顺找她,是不会让别人转告的,那个看上去有点儿害羞的男人,不一定有勇气这么做。再说,一个班的同学,如果让别人转告,一定会引起同学间的注意和嘲笑,他不可能故意让自己的行为这么惹眼。

  江宁的嘴慢慢张开了,她想到了乔伟。

  凭她的直觉,乔伟最近以来一天都没有停止过对她的骚扰,他跑到美术学院来找她的可能性,不是没有的。

  那么,修改素描的人又是谁?乔伟会画画么?自己怎么从来不知道?乔伟这种人,如果有一两样特长,早就嚷嚷得满世界都知道了。

  看来,自己真的应该见见乔伟了,看看他在这种时候,到底会对她说些什么?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4-9-6 00: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变脸的油画

  画室里的工作终于接近尾声,
陈立文松了一口气,坐下来,又给江宁打电话,可她的手机关着。

  这几天都是这样,一天之内,他总要把手头的工作放下几次,反复拨打她的电话,或是跑到学院图书馆去找她。

  电话一直打不通,到处都找不到她的踪影。他差一点儿就要厚起脸皮,跑到电视台去打听她的住址了。

  江宁越是不现身,陈立文越是着急。他知道她怀孕了,那天晚上又在公园里发生了意外,现在肯定还在跟他赌气。

  可她会跑到哪儿去呢?

  最近,贺琳的情绪也有点儿反常,每晚回家,看到她那冷冰冰的态度和偷偷打量他的眼神儿,都叫人感到陌生。

  现在,陈立文对“内外交困”的含义终于有了切身体验。

  窗外起了秋风,梧桐树叶“稀里哗啦”一阵阵飞来舞去,陈立文站在窗口愣了一会儿,他想起一幅画了很久还没完工的油画,就回头找出来,把它支在窗前。

  那是江宁的大幅坐像,主体部分基本完成,只要在面部及身体个别部位稍加修饰,就可以拿去讨好她了。

  这种时候献上这件礼物,说不定可以缓和一下两人之间的关系。

  陈立文端详着身穿露肩黑色晚礼服,沉静地坐在那儿,专注地看着他的江宁,发现她的眼睛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怨,黑色礼服衬托着她白晰的脸庞和肩膀,不知怎么,透着一种凄凉。他想起某些研究这“经”那“经”的人,对江宁这张脸的评价一定是“面带煞气”,就不由得产生了一阵隐隐的不祥之感。

  “哼哼……胡扯!”陈立文对自己说。

  他细心地调好颜料,在画像的脸部仔细地润色起来,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渐地暗下去了。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4-9-6 00:14 | 显示全部楼层
  乔伟和李燕认识了不到一个星期,
关系的进展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那天晚上,李燕已经非常巧妙地找了一个借口,把两人的关系弄成了“既成事实”。

  从酒吧出来,李燕说想参观一下乔伟的家,她早已从同事那儿打听到,乔伟在世纪城买了新房。

  一走进乔伟刚刚装修好的新房子,李燕就激动万分地拥上来抱住了他:

  “这房子可真漂亮!太可爱啦!”

  乔伟喝得迷迷糊糊,陶醉在李燕热乎乎的气息中,不知怎么就稀里糊涂跟她上了床。早晨起来发现自己浑身一丝不挂,才明白昨晚被李燕“强暴”了。

  他翻了个身,眼望天花发起呆来。

  李燕在卫生间里洗澡的声音传来,听得他心乱如麻。这个女人竟这么容易就自己送上床来,使乔伟不自觉地把她和江宁做比较。越比,越觉得李燕有几分荒唐。

  一般来说,男人可以容忍自己荒唐,而女人如果在他们面前表现得过分主动,就会让他们感到强烈不安。

  李燕洗完了澡,心满意足地走出来,坐在梳妆镜前开始化妆,她对乔伟说话的语气,使他一时无法适应:

  “乔伟!把衣服递给我!”

  尽管算上这一次,李燕一共才和乔伟在一起睡过三次,可是她的口气和态度已经俨然老夫妻了。

  李燕每天早晨起床后,都要为化妆消耗掉两个小时,就是到乔伟的住处来幽会也不例外。早晨起来洗过澡,就在脸上开始了浩大的“装修工程”,等到她终于发现时间不早了的时候,就会慌里慌张地把乔伟也卷进去。

  现在是下午,李燕和乔伟从单位溜出来,又跑到宿舍里“偷嘴”。两人遭遇一场激情之后,从床上爬起来,李燕一边化妆,一边悄悄打量着乔伟的脸色:

  “乔伟,晚上陪我去吃大自然吧?”大自然是亚运村一家有名的东北菜馆,李燕的奶奶是东北人。

  乔伟在心里与李燕做着抵抗,可是嘴里不出声。乔伟是谁呀?怎么能容忍这样的女人?按照他故乡世世代代的审美标准来衡量,李燕属于典型的“好吃懒做型”婆娘,在当地是绝对嫁不出去的。

  可是乔伟的确又被李燕的某些方面降服了,比如她的床上功夫,她的撒娇使性儿本事。这些都是江宁那种一本正经的女人所不具备的,这让乔伟时而兴奋莫名,时而懊恼无比。

  有些男人天性里有一些与驴子、牛马相似的地方,总是无意中喜欢被女人驭使或鞭策。不过,乔伟至今心里还是一刻也放不下江宁。他甚至在和李燕亲热的时候,也把她想像成江宁,直到被李燕性高潮时狠狠一口咬得哇哇乱叫,才醒过腔来。江宁是从来不会这么没教养的。

  只是,通过和李燕的厮混,乔伟暂时释放了身上的毒素。有时候他感到对江宁的怨恨淡了不少,有时候却变本加厉地感受到,江宁对他的伤害之深,是用任何方式都无法消除的。

  自从分手以后,他就经常跟踪江宁。当然,这一切都不是蓄意的,他是因为感情上实在没法释怀。

  江宁和那个马同同的关系,包括所有与她来往的人,都是乔伟的注意对象。

  他还没有想好究竟怎样做,可是到了关键时刻,他会让江宁明白,她得罪的是谁!而这个被她刻意得罪了的男人,是不好惹的。

  这两天乔伟更加亢奋了,他注意到江宁的情绪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见了他就像见到朱罗纪公园里的恐龙一样,落荒而逃。

  他在等待。他预感到,要不了多久,她就会乖乖地回到自己身边……

  “乔伟!你发什么呆呀?”李燕急了,“我在跟你说话呢!听到了么?”

  “什么?”乔伟愣愣地回了回头,他看到李燕化了一个浓浓的晚妆,“不就是吃一顿东北农家菜么?至于把自己化成这样儿啊?”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4-9-6 00:14 | 显示全部楼层
  贺琳还是头一次到女儿的学校里来。刚一走进那个看上去有些老旧、显得灰蒙蒙的大门的时候,
她就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紧张。

  几个从林荫路走出来的女孩子,花枝招展地从她面前经过。已经是凉爽的秋季了,她们的衣裙仍然像夏天那么单薄,那么暴露。

  一阵阵浓郁的香水气味儿,直冲进贺琳的鼻子。她知道那种香水是一个著名的法国品牌,价格非常昂贵,一般人的经济能力很难消费得起。

  贺琳迷茫的目光追随着她们飘逸的背影,一时竟弄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不是在一所大学校园里。

  现在的学生怎么都变成这样儿了?她们的父母如果知道,在遥远的北京城上大学的孩子,已经变得这么陌生、让他们不敢相认,会做何感想?

  贺琳狐疑地回过头来,又看到几个打扮时髦的女孩子迎面走来。她突然想到了贝贝,这孩子平时是个什么样儿?背着母亲,是不是也这么招摇、放肆?

  “小同学,请问中文系怎么走?”贺琳从过往的学生中挑了一个看上去朴素些的女学生,上前问道。

  “从这儿过去,一直往西,有个人工湖,就在湖边……”她听出来那女孩子的口音是四川的,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老家。

  贺琳大学毕业后一直生活在北京,口音变化很大,可是只要一听到熟悉的乡音,还是倍感亲切。

  女学生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到贺琳的情绪,她心不在焉地回过头去,自顾走开了。

  “谢谢你!”贺琳追上一步,感激地目送着那个女孩儿走远。

  贺琳手包里放着两张在陈立文身上发现的纸条,这些日子,那东西一直在折磨着她。她知道不能把这事儿告诉贝贝,可是,除了女儿,她已经没有人可以交流感情,发泄积郁了。

  她犹犹豫豫地往人工湖走过去,心中充满感慨,只觉得眼前的大学校园已经完全陌生了。当初自己上大学的情形又浮现在眼前。

  那时候校园里的气氛是那么沉静,“文革”后恢复高考的第一批大学生,那种抓到了学习机会的欣喜,使每个人都感到时间紧迫,哪里有心思谈恋爱、泡饭店、满世界乱窜?

  贺琳不由得想到了陈立文,显然,陈立文是一个能够跟得上潮流的人,比如与那些风骚的女学生和女教师搞得很近乎。而现在的自己,在他和贝贝的眼里,恐怕就像掉了渣儿的老古董吧?

  贺琳的脚步突然停住,她犹豫了一下,然后慢慢转过身,往校园门口走去。

  还是回家自己想想办法吧。即使找到贝贝,也于事无补,这孩子对这种事的态度肯定是自己不能接受的。再说,她实在是不忍心再让这个无辜的孩子为家庭承担任何压力了……

  走出校门,贺琳终于松了一口气,好像卸下了一个重担。看来自己根本就不该到这儿来!

  大街上阳光很好,贺琳神情恍惚地拦了一辆出租车。她坐在车上,陷入了一种孤苦无助的情绪之中,突然听到司机说“到了”,她才醒过神来。

  下了车,贺琳看了看周围立即傻了眼:自己竟鬼使神差地来到了美术学院的大门口。

  她突然觉得浑身发热,脸上冒出了一层密密的汗星儿。她竟然一点儿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对那司机说过要来这里,但司机肯定是按她的吩咐把车开到这个地方来的!

  既然来了,干脆就进去看看。贺琳给自己打着气,朝校门走过去。

  她在收发室窗外犹豫了一下,似乎一时还没弄清自己究竟想干什么。倒是收发室的老师傅看见举止斯文的中年女人在门口徘徊,便走出来热情地打招呼:

  “您这是……想找谁呀?”

  “我……啊,油画系的陈立文,他在吗?”

  “噢!您是陈教授的爱人吧?”

  老师傅好像与陈立文很熟的样子,自告奋勇地要打电话给油画系,但是贺琳却临时改变了主意:

  “算了吧,我只是下班路过这儿,也没什么事儿!不用找他了……”说着就匆匆往大门外走去。

  走上了门外的林荫道,贺琳紧张的心情才松弛下来,对自己举动一个劲儿后悔:我这是怎么了呀?跟没了魂儿似的!

  贺琳脚下懒懒的,却不想搭车,只是慢慢朝路口走去,心里又七上八下的,想的都是近来发生的事。身后隐隐约约有脚步声跟了上来,她以为是过路人,便不以为意地低头走自己的路。

  “你是贺琳?”一个低沉的女中音从身后传来。

  贺琳猛然回头,猝不及防地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

  那是个年轻的女人,最多二十五六岁。当然,现在的女人以大量消耗营养保健品和美容用品为乐,从她们的脸上已经很难看出真实的年龄。

  年轻女人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脸有些苍白,但是嘴唇很饱满、很鲜艳。

  她的眼睛深不可测,让人没法儿看清里面的确切内容,贺琳一看到那双眼睛,就觉得浑身发冷:

  “你是……?”

  “我是谁不重要。你过得还好吗?”女人扭过头来,像熟人那样和贺琳并肩而行,不动声色地盯着她问道。

  贺琳不由得站住了:

  “你是指什么?”

  “你知道我指什么。”

  “我不知道!”贺琳心里的怒气终于冲上了脑门儿,她隐约觉得这个女人有来头。

  “哎呀,那太可惜了。我真替你担心。”女人头也不回地丢下这句话,径自穿过马路,消失在对面 人行道的树影里。

  这个女人怎么会认识自己的?

  贺琳呆呆地愣在原地,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莫非她是个疯子?

  她回了回头,距离美院大门只有一百米左右,附近又没有别的单位,看来那女人就是从美院里出来的!她马上想到了那两张纸条儿。天啊,难道是这个女人吗?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4-9-6 00:15 | 显示全部楼层
  “乔伟!有人找……”

  正在编辑室里剪辑新闻带子的乔伟听到同事叫他,
却懒得回头。

  他知道又是李燕跑来找他,这个女人,活像一块狗皮膏药,一旦粘上了撕也撕不掉!

  昨晚在大自然酒楼吃饭,她的妆束打扮引来众多目光,连乔伟这样虚荣心极强的男人都受不了了。回来的路上,他一边开车一边训了她几句:

  “以后你再出来吃晚饭,别弄得像要上台演戏似的,我在旁边简直成了陪衬你的小丑!”

  一贯无理也能争三分的李燕此刻一声没响,但乔伟知道自己的话对她起作用了。是应该让她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了,免得这段关系到后来弄得比跟江宁还要狼狈。

  满以为李燕自尊心会受到打击,会收敛些了,没想到才过了一个晚上,她竟又跑来了……

  乔伟磨磨蹭蹭地把手头的活儿都干利索,才一脸不耐烦地转过身来,走出机房,客厅里没有人影儿。看来李燕真被他给气跑了。

  刚想到这儿,他看到茶几上的电话听筒放在一边,这才明白原来是有人打电话找他。传话的人怎么不讲清楚?这个混蛋!

  乔伟走过去拿起听筒,里面是忙音,对方早挂断了。

  是谁呢?为什么不打他的手机?乔伟狐疑地愣了一下,就摇晃着肩膀,慢慢悠悠地把剪好的带子送到总编办,又心不在焉地出了电视台大门。他边往自己的白色切诺基走过去,边扫视着大门口,不料一眼看到了坐在出租车里、正隔窗看着他的江宁。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4-9-6 00:15 | 显示全部楼层
  喜出望外的乔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立即走上前去:

  “江宁!刚才是你给我打的电话吧?”

  “……”

  “那你……你在等谁?”

  “我路过这里……”江宁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她从心底不愿意让乔伟知道,自己是专程来找他的,而且还给他打了那个一直没人接的电话。

  “走吧,我请你吃饭!”乔伟不知哪来的精神,立即兴致勃勃了。

  切诺基刚刚启动,李燕就从电视台的大门口跑出来:

  “乔伟!乔伟……”乔伟头也没回,他现在的全部心思都在江宁身上,倒是江宁提醒了他:

  “有人叫你……”

  “啊,一个新来的编辑,不用理她!今天不论什么大事儿都得给你让位。”

  江宁淡漠地把头扭向窗外,她不想回应这个男人有些厚颜无耻的调情,只想把自己最关心的事情弄个清楚。可是一见到乔伟,她就明白此举恐怕是徒劳了。

  汽车直奔莫斯科餐厅而去。那地方是乔伟跟那帮北京土生土长的哥们儿常去的地方。他认识了江宁后,就急忙带着她跑到那儿去,并煞有介事地告诉她,那个地方出炉的爱情,都能白头偕老,有他那帮哥们儿为证。

  江宁身不由已地被乔伟押进了餐厅,里面早已不像从前那么清静雅致了,大人孩子、男女老少、南腔北调,整个大厅里热闹成了一锅粥,活像一间快餐店。

  在江宁看来,现在的“老莫”已经被这些俗人弄得乌烟瘴气,俗不可耐,肯定再也生长不出什么健康的爱情了。

  “这年头!找不着一个清静的地儿了!凑合吧……”乔伟看了看江宁的表情,赶紧伸出一只手,像让座,又像阻拦,似乎生怕她落荒而逃。

  “吃什么?这儿有一道俄式炸鱼排,味道不错。”

  江宁还记得上次他们来吃的就是那道炸鱼排,乔伟这是故意要刺激她呢!这么想着,她就东张西望地应付道:

  “随便儿,反正我今天不是来吃西餐的。”

  “那我又可以做一回主了?”

  “你从来都做主做惯了,随你吧。”

  乔伟的胃口奇好,从前就是这样儿,不管到哪,也不论东西是不是可口,他都可以大嚼大咽,弄得吃东西过于斯文的江宁坐在一旁,活像个胃口不好的病号似的,显得没精打采。

  江宁的手碰了碰刀叉,就放下了,她心里乱七八糟塞着那张莫名其妙的画儿,只觉胃脘饱胀,毫无食欲。她顾不得扫了乔伟美餐一顿的兴头,偷眼看了看他,垂下眼皮,问道:

  “最近你在忙什么?”

  “嗯?”乔伟的腮帮子被塞得鼓鼓的,还在往里面塞,在江宁眼里,这根本不是吃西餐的派头,简直是乡巴佬进城。他看了看江宁,边嚼边含糊不清地说:

  “啊,没忙什么。我正要找你呢,没想到你自己来了。”

  “你最近跑到美院去找我了?”江宁突如其来地发问,紧紧盯着乔伟的眼睛,看着他的反应。

  “嗯……,嗯?”乔伟好像突然意识到这句话的弦外之音,愣住了,“你什么意思?”

  “我问你是不是去美术学院找过我?”江宁紧逼不放,“有人看见你在学院神出鬼没。”

  “那有什么奇怪?我这人,历来神出鬼没。确切地说,每个人在这个社会中

  都得神出鬼没,否则怎么混呀?是不是?”乔伟油腔滑调,真假难辩。

  “你跑到美院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儿?”

  “想见见你呀!”

  “你还跑到教室里去叫过我?”

  “是啊!”

  “那幅画儿是你涂改的?”江宁的心开始“嗵嗵”跳起来。

  “哪幅画?”乔伟终于停止了大嚼,他抬起细长的单眼皮,用黄眼珠盯住了江宁。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不知道。”

  “你这样做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乔伟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又转动着黄眼珠儿仔细盯住了江宁,“你说了半天,我一句都没听懂……”

  “那你到美术学院去,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我好像是……经过那儿,然后,进去转了一圈儿,他们说你那天没课。”

  “你哪天去的?”

  “不就是前天嘛?”

  江宁的脖子有点儿僵硬地看着乔伟,他嘴上粘着一两块肉碴儿,看上去有点儿傻乎乎的。可是他的黄眼睛却有点儿深不可测,叫人不能不怀疑他是否说了真话。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4-9-6 00:15 | 显示全部楼层
  陈立文得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一时间颇有些陶醉。

  平心而论,这幅油画是他近来少有的精彩之作,画面上的江宁那传神的眼波,那灵动的嘴唇,看一眼就让人砰然心动。

  如果不是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他真不想送给她了,自己留下来,作为一个时期的代表作收藏起来,真的不错。

  但还是得送给她,现在陈立文最在乎的是江宁的态度,即使再贵重的东西,他也愿意忍痛割爱。

  用什么方式把这幅作品送给她呢?当然要浪漫一些的,可是江宁近来心情不佳,要找到她都困难。

  不过,这是一个接触她的绝好机会,正好可以借机缓和一下关系。还有一层,趁机说服江宁赶快把流产手术做了。这是他的一块心病。

  他试探着打了个电话,心里并没抱什么期望,结果却让他喜出望外,没想到江宁今天不但开着手机,还很痛快地答应来见他。这么痛快,倒让陈立文感到无所适从了,他觉得江宁什么地方有点儿不对劲,可是他又说不出来究竟哪里不对。

  管她呢!先见见再说,只要见了面,一切就都好办了。

  江宁从乔伟那里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她狐疑地离开他,回家的路上就接到了陈立文的电话。

  满心惶惑的江宁,一听到陈立文的声音,就决定要见他一面。她的潜意识里有一种感觉,陈立文也许和那幅被做了手脚的画有关。

  她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对她下这样的功夫了。

  只有对绘画艺术非常熟悉、熟悉到可以信手涂鸦的程度,才可能以那样的速度,随便地勾画出那些可怕的东西来。

  江宁放下电话,直奔与陈立文约定的地点。她来到离美术学院很远的一条小街,很容易就找到了那间装修独特的咖啡馆。

  陈立文坐在最里面角落的一张台子边,他虽然背朝房门,可是江宁一走进去,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头发稀疏的后脑勺和宽宽的肩膀。

  她突然原地站定,举步不前,心里涌起一种难以言状的感觉。

  里面人不多,陈立文似乎感觉到她进来了,回过头来及时地打了个手势。

  “怎么有这个兴致,跑这么远来?”江宁尽量若无其事地坐下,可她的眼神游移,不肯正视急切地想与她交流的陈立文。

  “你身体还好?我有好几天没见到你了。” 陈立文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感情色彩,可是他的用词讲究,分寸得当,既让她觉得他是关心她的,又不使她对他的情绪产生反感。

  “不好。”江宁觉得这几天简直是一生中最糟糕的时刻,自己的心情和身体都坏透了。

  “还是因为那件事情?我今天就是向你道歉来的。”

  “嗯?道什么……歉?”她以为他又要说孩子的事了,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不耐烦。

  “那天晚上公园里的事我还没搞清楚,你不要急……”

  “算了,还有比那更讨厌的事呢!……难道,你真的不知道?”

  “什么事?”陈立文愣住了。

  “真有意思,谁都说不知道,可是这事儿,总得有一个人干吧?”江宁面无表情地打量着陈立文,注重仪表的陈立文立即下意识地摸了摸领带和头发,以为自己什么地方不得体而出了丑。

  江宁迷惑地看了看陈立文,心想,难道这个人真的这么精于表演么?

  “啊……对了,我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一会儿喝完咖啡,跟我到画室去一下吧。”

  “不了,今天我不舒服,改天再去吧。”江宁弄不清他的真实意图,连忙回绝。

  “不要紧,我们乘车经过的时候,顺路去取就可以。”

  “是什么东西?有那么……重要么?”江宁呷了一口咖啡,她没有放糖,咖啡味道很苦。

  “是一幅画……你看了就知道了。”

  “又是一幅画!”江宁的眼睛突然瞪大了。

  “怎么又是一幅画?还有谁送给你画了?”

  “没有,没有……现在,我倒真想看看这幅画了。”

  两人都没心思坐下去,于是出门上了出租汽车,经过画室的时候,江宁还是犹豫了一下:

  “你下去拿了送上车来吧,我太累了,就不下去了。”

  “也好,”陈立文虽然不大情愿,可还是不失风度地下了车。过了一会儿,他把一样用报纸卷着的东西递进了车门。

  “如果喜欢,就找人装个框儿,挂在家里。”他替她关上车门的时候这样说。

  汽车开出很远了,江宁回过头去,陈立文还站在路边目送着她。她把手里的画拿起来掂了掂,沉甸甸的,心想这一定是他很得意的一幅油画。

  江宁不由得联想到那幅被修改得面目皆非的习作,心情顿时灰暗了。看来陈立文并不知道有这么一桩事情。否则,他干嘛在这种时候还要送她一幅画,难道他不明白这样做只能更加刺激她么?

  马同同今天回来得比平时早一些,此刻正在厨房里大展身手,整个客厅里都香喷喷的,弥漫着油泼辣子的味道。

  “回来啦?那是什么好东西?” 马同同端着一碟炒好的菜进了客厅,见到江宁手里的画,就放下菜,兴致勃勃地凑过来。

  “能有什么好东西?一个朋友送的。”江宁说着把画随便往电视柜上一放,脱了鞋和外衣,就走进卫生间去洗脸。

  “今晚好好给你解解馋,有好几天没给你做好吃的了。”马同同在客厅里说。

  “都几点了?晚饭时间早过了呀?”

  “那有什么?权当宵夜吧。”

  “小姐,你不要保持体形啦?” 江宁走出来,看到桌上做好了的辣子鸡块儿,油汪汪的,禁不住深吸一口气:“好香!”

  “偶一为之,不会影响体形的。”马同同又端出来一碟素炒青菜。说着,两人坐下来,马同同回头看了看卷成卷儿的油画:

  “是什么好东西呀?”

  “一幅画。”江宁淡淡地说着,头也不抬地伸手抓筷子。

  “那我可得看看!”马同同说着,就仔细擦了擦手,拿过画来放在茶几上,慢慢地展开。

  马同同突然僵住不动了。

  “怎么了?”江宁感觉到异样,她走过来,一眼看到那幅油画上画着的正是自己。她穿着那一款平时最喜欢的黑色晚装,面带忧郁地端坐着,直视前方。

  令人触目惊心的是,自己那两只忧郁的眼睛里、鼻孔里、嘴里,甚至还有耳朵里,正在淋漓地流淌着鲜红鲜红的血,浓浓的,一直流过脸颊,最后滴落到放在膝上的手背……

  “天啊,这是谁送你的?”她听到马同同惊叫起来,这如梦如幻的一切才终于得到了印证。

  江宁本已挣扎得疲惫万分的心,“噗嗵”一下坠进了无底深渊,她禁不住两腿一软,眼前漆黑,跌坐在沙发上。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微信登录

本版积分规则

手机版|Archiver|AGB|Impressum|Datenschutzerklärung|萍聚社区-德国热线-德国实用信息网

GMT+1, 2025-3-1 16:02 , Processed in 0.064577 second(s), 13 queries , MemCached On.

Powered by Discuz! X3.4

© 2001-2023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