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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coral

鬼古女:《锁命湖》——所有罪恶终结的地方 (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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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8-26 16:21 | 显示全部楼层
因此邝亦慧和邓潇是经典的青梅竹马,郎才女貌,嫁娶的事宜,已经在双方父母的议事日程上,只等两人大学毕业后完婚。偏偏就在邝亦慧大学的最后一年,她遇见了秦淮。”
  一见秦淮误终身。
   “一见秦淮误终身。”那兰喃喃说。
  “哦?你也听说过‘情丝’们的这条标语。好像是抄袭金庸的吧?”
  那兰点点头。
  “秦淮当时只是个身无分文的‘江漂’,卖文为生,但不知哪点深深吸引了邝亦慧,也许是才华,也许是相貌,总之邝小姐毅然烧了和邓潇的青梅竹马,向父母宣布,非秦淮不嫁。邝景晖从商三十年,什么风浪没见过,却在这件事上遇了险滩,他用了许多手段,甚至用重金诱惑让秦淮离开邝亦慧的生活,直到公开断绝父女关系,都没能拆散这对爱到海枯石烂的鸳鸯。”
  那兰突然想到了秦淮小说稿里的浪子凤中龙和太师府的小姐闻莺私奔,忽然明白作家原来真的无法脱离生活,即便编着发生在五百年前的故事,也会影**出自己的经历。
  巴渝生不再说下去,提醒那兰吃些饺子。那兰笑着推辞,说深夜吃饺子不好消化,点了碗粥,问道:“后来呢?”觉得自己像是回到小时候,缠着爸爸讲完后面的故事。
  “后来你都知道了。你的那些道听途说,也并非都错得离谱。”巴渝生笑笑。那兰这才想起来,巴渝生其实是个惜字如金的家伙,很少说废话,刚才的长篇大论还是第一次。
  这么说来,掌渡老板没有太夸张,秦淮和邝亦慧婚后拮据度日,直到邝亦慧失踪后,秦淮暴富,买下了湖心岛的别墅,写作事业也开始起步、腾达。既然保险理赔不是秦淮的致富捷径,那么他的腾达,是否依旧和邝亦慧的失踪有关?
  “邝亦慧的失踪,秦淮真的是主要嫌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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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8-26 16:21 | 显示全部楼层
“其实连嫌疑人都谈不上。做为失踪者的丈夫,他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可是,没有任何哪怕间接的线索使他成为嫌疑人,没有人证物证,没有暴力痕迹,没有犯罪历史;报失的头一天晚上,他自称喝酒醉倒,所以不知道妻子的去向,只记得醉前和妻子共饮。当时,他的悲哀和焦虑,非常真实……至少我这么认为,你这个未来的心理学大师,也许有不同意见?”巴渝生见那兰突然抬起眼。
  “也许当时他是真的悲哀和焦虑,但是事发不过三年,他就好像全忘光了,他的生活里,没有哪怕一丝丝悲哀、焦虑、思念的痕迹,没有旧照片,没有悼文,没有言语中的追思,根本连提都不提;相反,比较多的是风流债、追逐美女的口碑……”那兰想,故作忧郁的眼神除外。
  或者,那忧郁是真实的?
  巴渝生说:“大概有些人比较擅长从痛苦中迅速脱身。”
  那兰想,也许这就是我和秦淮的不同吧。时过五年,我却愿意做任何事,只要能见爸爸一面。
  “说到风流债,”那兰定了定神,说,“宁雨欣的死……”
  “还是一样,秦淮是第一个被怀疑的,但他不是嫌疑人。宁雨欣出事的时间段,他一直在湖心岛边游泳,有不少人可以证明。”
  “一定是批少女和**们。”那兰自言自语。
  巴渝生说:“我看你是‘一见秦淮变八卦。’”
  “是不是没想到,你的学生有这个潜质?”
  “这是给秦淮做助理的职业病,另一个该辞职的理由。”
  “方文东呢?他是秦淮的心腹……比心腹还亲。”
  “嫌疑排除。他一直在家。”
  “也有证人?”
  “开摆渡的船长证实方文东一整天都没有过湖,另外,他太太也说他在家写作。”巴渝生看出那兰脸上的微微期许,“你想必也听说过方文东的太太?”
  那兰点点头,说:“可惜没见面,我倒是还借她的一套礼裙穿过,那天我受骗上当,跟着秦淮去了一次司空竹开的慈善拍卖会,还见到你们局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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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8-26 16:22 | 显示全部楼层
 “你们退下!”冯师傅叫着,随后一句咒语吼出声,冲在最前的兵马俑忽然转身,将一位同伴拦腰斩断。
  陆虎显然没有将“退下”的指令听进去,反冲上去,截玉剑削断了另一个兵马俑的长剑后,插进了对手**前的软甲。
  一声枪响,冯师傅继续叫着:“快!退入教室!”
  我想起蒙恬当年从未打过败仗,觉得还是应该听话,又想起,枪响意味着有子弹飞,立刻拉着陆虎跑到教室门口。
  杨双双和苦莲茶早已拉着霍小玉躲进教室了,叫着:“快进来,快进来!”我和陆虎冲进教室后,冯师傅也随后进来,回手关紧了门。
  门被关上的同时,杨双双的惊叫也立刻响起:有两截剑身刺破了门板,险些刺入冯师傅的肩头和后心。
  陆虎还没忘了用截玉剑将这两截剑尖削了下来。
  随后,有人奋力撞门,我已经招呼苦莲茶,一起推来了离门口最近的一张桌子,陆虎过来加了把力,门算是暂时被堵上了。
  门外开始枪声大作。
  数秒钟后,枪声停歇,也再没有人撞门了。

  “真没想到你过着那样出彩的生活。”巴渝生笑笑,又说,“方文东虽然和秦淮在公众面前形影不离,口碑却比秦淮好,结婚多年,好丈夫,没绯闻,专心写作。你可以从他的作品里看出来,缺少灵气,却很扎实用功,感觉写每个字都费了不少脑筋。”
  “你会去看他们的悬疑小说?”那兰脸上的惊讶更明显。
  “了解一下他们对整个刑侦过程和公安系统的了解有多糟,本身就是种消遣。”巴渝生和那位小警察相视一笑。
  “我这里还有一位嫌疑人,不过说出来,你们不许笑。因为这一切都很肥皂剧。”
  “你面前,我们哪里敢笑。”
  “听说过司空晴吗?”
  巴渝生愣了一下:“司空竹的千金?”
   “她也爱慕秦淮,所以自然是宁雨欣的情敌。宁雨欣说到过,她这个人,好像很强势,未达目的不择手段。”那兰将那晚酒会上司空晴暗藏锋芒的一番话转述了一遍。
  巴渝生真的没有笑,点头说:“这算是个好线索,谢谢你。司空晴和秦淮有交往的事,我们倒也知道,但宁雨欣的话很有帮助。既然司空晴把你也误认为秦淮的女友,是不是你也应该加倍小心?”
  那兰点头,又问:“我一直以为除了影响深远的恶性案件,你们一般不干涉分局办案,怎么对宁雨欣的死有这么大兴趣……好像连自杀他杀都还没确定。”
  “我们有一定的灵活性,何况,你这个当事人算是我的学生。”
  “说不通。我这个当事人算是你的学生,你好像更应该回避。”
  “你是当事人,但不是嫌疑人。我不愿你成为被害人,所以劝你辞职。”
  “照你这么说,秦淮谈不上多么可怕,我为什么需要辞职?”其实不需要巴渝生劝说,那兰已经拿定主意不再去见秦淮。
  “你自己刚说过,司空小姐可能会视你为眼中钉。另外,邝亦慧失踪后,伤心的人有很多,尤其当秦淮在此之后暴富,有些人会很自然地认为秦淮和失踪案有关。所以哪个女生和秦淮交往,都会被偏执地看做是对邝亦慧的亵渎……”
  “你是在说邝景晖?”
  巴渝生不置可否,说:“有足够的说服力吗?”
  那兰忽然说:“如果你再这样纠缠下去,或者你,或者我,迟早要付出血的代价!”
  “什么?”两个警官神色大变。
  “秦淮对着手机说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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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8-26 16:22 | 显示全部楼层
告别巴渝生,回宿舍的路上,那兰觉得新产生的疑问比得到的解答更多。她一言不发,直到年轻警官提醒她宿舍已经到了。
  那兰下了车,正要说谢谢,小警察忽然说:“巴队长的事……你们对失踪和死亡的争论……这里面有些事儿,我开始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
  “巴队长……巴队长有个深深相爱的女朋友,已经失踪了十年。而且,我可以肯定,他……他还在找她。”


  第九章 念去去
  
  那兰走进杨柳青村小区,觉得不是自己的双脚在走,反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我这是在干什么?从自己行走的方向看,当然是要去宁雨欣的家,但为什么?她觉得这很可能是个日后让她追悔莫及的决定,但她仍在往前走,到了那栋楼下。
  宁雨欣的死,和我有关,有我的责任。
  这是个荒唐透顶的想法,所以她不想告诉巴渝生,不想告诉陶子。她觉得如果不是自己的出现,也许宁雨欣还保守着那份秘密,继续着有些乱糟糟的“一夜成名”的生活。宁雨欣说要和我好好聊聊她过去三个月的遭遇,是什么?宁雨欣执意要在家中见面,是否已预感到危险存在?或者,宁雨欣离开秦淮,就是已经预感到危险存在?巴渝生提到,文园公安分局的人取走了不少宁雨欣家中的材料物品进行分析,会有结果吗?
  这是那兰为什么又回到这让她夜夜噩梦的大楼。
  她忽然发现,自己在迈出更危险的一步——她想知道宁雨欣是为什么死的,是谁下的手。
  自从父亲被害的案子冷下来,那兰的心境就没有平静过:犯下如此罪孽的人仍在惬意地生活着,而被害人身后,留下的是一个破碎的家、几颗破碎的心,得了抑郁症的母亲,和生活里留下阴影的自己。如今,她又陷在了一起谋杀案中,眼睁睁看着一个无辜的女孩死去。她知道在自己的内心深处,想为宁雨欣的死担那份责任。
  宁雨欣,让我找出杀害你的凶手。
  说吧,就说我荒唐、疯狂,但是我考大学时主动选了心理学专业,选定犯罪心理学的方向,不就是在补偿我对父亲被害一案的无能为力?
  她觉得逐渐理清了思绪,让自己平静了一下,但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宁雨欣的旧居有多少意义。
  宁雨欣的家门口还拉着**的警戒线,那兰上前推门,门紧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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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8-26 16:23 | 显示全部楼层
那兰想了想,不再勉强。她低下头,默默念着,宁雨欣,你好好去。
  一滴泪,落在前襟。
  她想说,宁雨欣,杀害你的人,我会找到他。但知道这是一句空空的承诺。她对着爸爸的坟墓说过这样的话,刻骨铭心,但她无能为力。
  两行泪,凝在腮边。
  走出楼门,那兰长长吸了口气,仿佛刚才的旧地重游使她心力衰竭。
  夏日的闷热让空气里也似乎带了铅,那兰没能如愿以偿,吸到更多的氧,但至少闻到了花香。
  花香?
  楼门口的台阶上,一个花篮,满满插着百合花、白菊和白玫瑰,白得让人心碎;但众白之中,却跳出一枝含苞的红玫瑰,红得让人心颤。
  也许,哀思之外,还有对美好的向往。
  那兰几乎可以肯定,刚才虽然心情震荡,但进楼时的印象还在,这花篮并没有在场,也就是她上楼吃闭门羹的这短短几分钟里,有人摆上了这个花篮。她弯下腰,花篮里没有标签,是匿名送的。
  她抬起头,四下张望,对面楼下的转角处,一个男孩在朝她望,那孩子瘦瘦高高,宽大的T恤和更宽大的嘻哈短裤,看见她的目光,回避开。她开始举步走向那男孩,男孩却转身走开。偷看美女的男生如果被看破,目光回避,正常;但如果美女向自己走来,转身就逃,嗯,有情况。
  男孩越走越快,那兰索性跑了起来,叫着:“我是那楼里死者的朋友,我想问你件事!”

  像是突然踩了刹车,男孩停住了,回过头开始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那兰。那兰本来想问,你有没有看见刚才是谁放的花篮?现在却问:“那花篮是你放过去的,对不对?”
  “你是警察吗?”
  “你看我像吗?”那兰稍稍理了下鬓发,“我真的是宁雨欣的朋友。”
  男孩的警惕仍没有消除,显然不是那种缺根筋的少年:“你是记者?”
  “记者会空着手吗?没有相机,没有笔记本,没有话筒?我只想问你,你们……你们这些送花的人,和宁雨欣是什么关系……我说你们,是因为发现花篮里的花,像是许多不同的人,一根一根从不同的地方买来或者采来,堆放在一起,不讲究插花摆花的规矩,只代表一份深情;甚至有一枝红玫瑰,我猜,是你送的?”
  “你怎么知道……原来你还是警察。”男孩虽是这么说,却似乎对那兰产生了兴趣,歪着头看着她。
  “你既然声称是她的朋友,怎么会猜不到我们是谁?”男孩耸耸肩,“其实告诉你也没关系,没什么隐秘的,我们是宁老师的学生。”
  “学生?”
  “你大概只知道做美女作家的宁雨欣吧!直到三个月前,她还是我们的语文老师,江大附中,去年我们高一,她还做过我们的班主任。她连续两年都是我们学生中评的‘最美教师’,人也很好,这些花,都是我们班和年级里喜欢她的学生凑起来的。”
  “我认识她不久,没注意太多关于她的报导,她也没有提起过她做教师的经历。看来,消息传的真的很快,她去世才三天……可以想象,你们真的很难过。”
  “我可以走了吗?”
  “你为什么送她红玫瑰?”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男孩酷酷的样子不完全是装出来的。
  “是我发现了她的尸体。”
  男孩的十足酷劲消失了七成,惊得有些呆:“那……那又怎么样?”
  “我想知道,是谁杀害了她。”
  男孩初长成的大喉结艰难地蠕动了一下:“宁老师她……真的是被杀的?你真的不是警察?”
  “警察难道会告诉你这些吗?警察会不知道她做过教师吗?我相信她是被杀的,但仅仅是我的猜测。”
  “那我可以告诉你谁是凶手?”男孩呼吸急促。
  “哦?”
  “当然是那个狗屁作家秦淮!他们的事你肯定知道吧。宁老师绝对不是媒体或博客上表现出的那种人,都是被秦淮无情无义逼出来的!”
  那兰点点头:“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为什么送她红玫瑰?”
  男孩低下头:“我喜欢宁老师,不是一般的喜欢……当然也谈不上爱慕爱恋什么的……我这个人有点怪,学习上一向重文轻理,喜欢写东西,总梦想着以后变成韩寒或郭小四那样的,你知道……写出名,数理化怎么样不重要,可是所有人都觉得我是在做梦,他们也很有道理:中国十几亿人,不就是只有一个韩寒,和一个郭敬明吗?包括我爸妈,唠叨个没完没了。只有宁老师理解我,和我谈过许多,她说她原来也是这样,也像我一样固执,因此吃过不少苦头……”
  那兰心头一动,像我一样固执吗?
  “所以她劝我应该坚持自己的理想,同时也要适应基本的学业要求。她的话,我都听进去了。她不久前辞职,对我打击可大了,到现在都没缓过劲。好在前几天在学校里又遇见她,推心置腹聊了一阵,好受多了。谁知她突然就走了……送她红玫瑰,是希望她在另一个世界,或者是来生,有美丽人生,和爱情……”男孩用巴掌抹眼睛,那兰努力不去注意到他在流泪。
  等男孩的情绪稳定下来,那兰说:“我不大明白,她三个月前就辞职了,你怎么说前几天在学校里又遇见了她?现在不是暑假期间吗?”
  “马上就高三了,所以暑假里大多数时间都在补课。她是学期结束前辞的职,好像在学校里还有些事要做,比如整理上半学年考试成绩什么的,一直断断续续地在做,她在语文教研组里还留着一张办公桌,她有时候会去。”
  “你前几天遇见她,具体是哪天?”
  男孩发着呆心算了一阵,说:“她是大前天去世的吧……那就应该是,她去世的两天前。”
   “你看见她,有什么反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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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8-26 16:24 | 显示全部楼层
男孩发着呆心算了一阵,说:“她是大前天去世的吧……那就应该是,她去世的两天前。”
   “你看见她,有什么反常吗?”
  “当然有,你知道的,那阵正是八卦小报炒作她爆料和秦淮‘风流事’最轰轰烈烈的时候,她带着个大大的墨镜,幸亏暑假里教师和学生都不多,但她这样的美女老师,还是有些人注意到她,闲言碎语一大堆。我和她聊天的时候,她摘下眼镜,显得很憔悴。”
  宁雨欣为什么在这个是非风雨满楼的时候去学校?换作我,绝不会出门半步。或许,这些都是重要的线索。
  “你说她在语文教研组里还有张办公桌?”
  男孩点头,盯着那兰:“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问问。谢谢你了,我希望,杀害你们宁老师的混蛋早点落网。”那兰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还能许诺什么,让这个孩子好受些,只得转身离开。
  “暑假里,补课的原因,白天教学楼里一直会有人走来走去,”男孩在她身后说,“参与补课的有两个语文老师,也时不时会去办公室,所以你白天去肯定会被人注意到。”
  这个聪明的少年,猜出了那兰的想法。那兰索性回身听他继续说:“江大附中的大门晚上七点就关了,要进去必须通过门卫。但是,附中靠后门的地方正在建一个停车场,最近一直在施工,因为天热,施工最热闹的时段反而是在太阳下山后的几个小时里,那时后门一直开着。
  “教学楼通常也上锁,但一楼男厕所有块玻璃坏了好几个礼拜了,因为是假期,大概也没有人在乎去修补;语文教研室在三楼,有牌子,办公室一般也会被随手锁上,但那门锁是最简单的那种,可以用银行卡插进门缝打开的那种,如果你嫌麻烦,也可以用这个。”男孩从他短裤上千百个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那兰,“我一直是语文课代表,有幸接触过办公室的钥匙,这个是备份。那些办公桌的抽屉,大多也都上锁,那些锁也都是最简单的那种插嵌锁,用银行卡或铁片,也一攻就破。”
  那兰不解地看着男孩,想问,你到底是去上学,还是在玩学校于股掌之间?
  男孩似乎明白她的眼光,说:“忘了告诉你了,我的志向,就是写最好的悬疑小说,所以一直在实践……更主要是因为,我从来不是什么三好学生,而语文教研室里面有门,通往更多的教研室……”
  “我不需要知道那么具体,留在你悬疑大作里慢慢道来吧。给我留个电话,赶明儿我请你吃饭。”那兰接过男孩手中的钥匙,三天来第一次有了微笑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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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8-26 16:24 | 显示全部楼层
那人看着那兰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不由好奇,她想做什么?难道宁雨欣的死还没有传出足够强的信号?我为刀俎,你是鱼肉,你这个时候脱身都来不及,反而往一江浑水里跳?
  难道,她想知道真相?
  那个人自己冷笑起来。这是个公安局最好的警探也破不了的案子,她这是何苦来?
  还有那个男孩,大概是宁雨欣的学生,送花,好感动。
  他们在谈什么?
  那人忽然发现,自己对那兰的兴趣,已经超乎寻常。


  第十章 夜机
  
  那兰的生活规律在她发现宁雨欣的尸体后被打断了两天,但她很快迫使自己返回原来的状态,八点整出发,跑步、游泳。
  游泳结束后,她没有返回宿舍,而是出了校门,直奔江大附中。江大附中和江京大学正门隔了三条街而已,十分钟的路程。附中的大门紧闭着,大铁门边还有一扇小门,也关上了。那兰按着男孩的指点,穿过一条小路,绕到学校后门。果然,一片通明灯火,一辆水泥卡车下,三五个工人正在忙碌着。后门洞开。
  那兰进了后门,从工地边的树影下穿过,走进安静的校园。
  校园实在太安静,大概这是为什么,她总觉得,黑暗中疾行的,不止她一个人。她甚至能听见树丛间传来的声响,悉悉簌簌。
  猛然一条黑影。不过是觅食的野猫。
  她忽然有种不祥感。
  江大附中的办公楼是座五层高的宽大楼房。那兰走到楼门口,推门,楼门紧锁。她围着楼绕了大半圈,发现了底楼一扇缺了块玻璃的窗子。那缺口一尺见方,上下左右都还有玻璃,肯定容不下一人钻入。那兰从缺口伸进手,摸索了一下,找到了锁窗的铁扣,拧开,整扇窗荡开。
  至今为止,那男孩的描述毫厘不爽,日后写悬疑小说,一定盖过鸳鸯蝴蝶派的秦淮。
  那兰翻进窗口,屏住呼吸,抵挡扑鼻而来的臭气。翻窗进男厕,那兰人生的第一次,希望也是最后一次。她从厕所中逃出,恢复了一下鼻息,走上三楼。
  走廊和楼梯里漆黑一片,静谧一片,那兰脚下柔韧的运动鞋触地,几乎算做悄无声息的,在这沉静黑暗中却被放大无数倍,历历在耳。她告诉自己,这里没有人,没什么可顾虑,唱歌壮胆都没关系。
  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真的需要“壮胆”。黑暗有一种吞噬人的力量,给她带来的压迫感无法事先估量,无法做心理准备。
  其实黑暗本身并不可怕,黑暗中只有她一个人也不可怕,可怕的是黑暗中不止她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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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8-26 16:25 | 显示全部楼层
她不愿吸引门卫的注意,所以没开灯,从背包中取出手电,光圈照向走廊两侧每间房门的上方。“数学教研室”、“物理教研室”、“政治教研室”、“高考策略办公室”、“语文教研室”。
  她转动语文教研室的门把手,动不了。拿出男孩给她的复制钥匙,一转即开,果然是那种最简单的锁。
  站在同样黑洞洞的办公室里,那兰发现,自己并不知道哪张办公桌属于宁雨欣。宁雨欣既然已经辞职,办公室中央的两张大写字台一定属于其他老师。那兰举着手电,沿墙的几张写字台一一看去。终于,她看见墙角一张办公桌上的照片,宁雨欣和一对中年男女,想必是她父母,一家三人欢乐的笑容仿佛能在黑暗中发出光亮。
  又一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剧,无法想象。
  办公桌上整理得很干净,显然这两天没有人翻动过。公安局一定也掌握了宁雨欣的就业历史,但估计没想到,她虽然已经辞职,却还在学校留了一张办公桌。
  桌子两侧的抽屉都没有上锁,那兰拉开左侧抽屉,用手电照了照,一些空白的备课本、一些文具、办公用品、一瓶香水——不用看、不用闻,定是薰衣草的香型。右侧抽屉拉开,是一些衣物,一件牛仔裤,一件长袖T恤,一顶太阳帽。
  唯一上锁的,是紧挨着桌面正中间的那个抽屉。
  那兰取出学校发给她的游泳卡,从抽屉上方的缝隙中塞进去,往下按,“嗒”的轻响,再拉抽屉,开了。
  整个抽屉里只有一件物品。一本今夏版的《广州火车站列车时刻表》。
  看来,这里没有秘密。可是,为什么要锁一本时刻表在抽屉里?
  那兰拿出时刻表,翻开,一张薄薄的小纸片掉了出来。
  一张火车票,江京至广州。
  那兰将手电对准票面,车票的出发时间是前天,宁雨欣死后的第二天。
  宁雨欣在临死前,准备远行花城。如果她还健在,不失为一个好主意,躲开娱乐版的困扰,在江京的是是非非。
  可是,为什么要锁一张火车票在这儿?
  她又翻开了列车时刻表,准备看看里面是否还藏着什么宝贝,还有什么线索,却听见了办公室门把手轻轻转动的声音。
  那兰的心开始狂跳,黑暗中看来真的不止她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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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8-26 16:26 | 显示全部楼层
门锁着,所以把手被拧动后,并没有打开。可以撞开门,用不了两秒钟,但可能会惊动不远处的门卫——如果那门卫还没有睡着的话。用更专业的方法,这扇门没有任何强大的锁,对他来说,不费吹灰之力。最多也就是十秒钟过后,门开了,门口出现了一个黑影,因为一身黑衣,完全融在黑暗中,其实连黑影都谈不上。
  他走进办公室,脚步也融在黑暗中,无声。等到出声的时候,那个叫那兰的女孩,就会很后悔,不该来找宁雨欣的遗物,甚至,她可以真正“见到”宁雨欣。
  可是,她已不在办公室里!
  他打起手电,靠墙角的一个书桌,中间的抽屉被拉开一半。他走过去,台子上是宁雨欣全家的照片。可恶,抽屉已空!
  他将手电飞快地挪动,扫遍整个办公室,没有看到那兰,却看到了另一扇门……另两扇门!
  这间办公室还连着其他办公室!一左一右,那兰可能从任何一间毗邻的办公室逃走。他选了离宁雨欣办公桌较近的门拧开,随后听见了不远处另一扇门打开的声音。
  那兰果然从语文教研室穿到了相邻办公室,正在向外逃。
  他快步追上,知道那兰其实逃不出他的手心,或者说,他们的手心——他的同伙等在那间厕所的窗外,那兰跳出来,直接就会跳到他们的手心中。

  那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在黑暗中奔跑。代替最初恐惧感觉的是更深的恐惧。这是生平第一次,她有种被猎杀的感觉。
  来“找”她的人很专业,在走廊里没有脚步声,打开门锁又轻又快,追赶的脚步也很轻灵。刚才还在走廊尽头,转眼已到了楼梯口。
  追的人没有说话,但不知为什么,那兰似乎可以听出他自信脚步声里带出的恐吓:“你逃不掉的。”难道就为一张火车票?
  更深的恐惧感被求生的欲望代替。
  冷静,快,原路返回,再一次做逐臭之人,那扇窗应该还开着。

  他可以听见那兰奔跑的脚步声,迅疾轻便,不愧是锻炼不辍的健身女子。他追到一楼楼梯边的时候,正好听见走廊里一扇门被关上的砰响,的确好像是厕所方向。那兰果然要原路逃回。
  他紧追几步,到了男厕边,厕所门兀自在轻轻晃动,显然那兰已经进去,或者,已经到了窗前。
  推开厕所门,窗前却没人。想必她已经跳出窗子,跳到他同伙的刀尖下。可惜,可惜,宁雨欣和那兰,两个美女,这么快就殊途同归。
  他到了窗前,却发现他的同伙,像个木桩子一样呆立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的确什么都没发生!
  那兰并没有从原路返回。
  可恶,他低声骂着,回转身,推门而出,又推开了对面的女厕所门。
  一扇窗开着,他甚至可以看见那兰的身影消失在学校后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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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8-26 16:26 | 显示全部楼层
那兰跑到江大附中后门,看见修建停车场的工地,就是看见了光明。她略略定了神,略略放了心,脚步没有慢下。她仍是借着黑暗绕过工地,步入那条小路,回头看看,没有人跟上,总算长舒了一口气。
  但她随即又忘记了该怎样自如地呼吸。
  因为从前面路口,突然转进一辆汽车,开足了马力,向那兰急冲过来。小路狭窄,一侧是附中的围墙,另一侧是一个小区的围墙,路宽也恰好只能容这一辆车,那兰毫无周旋的余地。
  她唯一能做的,是掉头往回跑,但那车速之快,只怕她还没来得及跑回到工地,就要被撞成冤魂。但她没有时间权衡,只能飞奔,她甚至顾不上喊救命,双眼飞快地望向两侧。
  那车来得比她想象得还快,刺眼的前大灯照亮了通往地狱之路。转眼间,她就要成为一起肇事逃逸车祸的受害者。

  就在那辆车要撞上那兰的刹那,那兰消失了。
  那兰情急之下,忽然贴到了小区的围墙边,借着奔跑的动能,纵身攀住了墙头。
  小车从她身侧滑过,车轮胎尖叫声中,车停了下来。
  那兰在他们停车的刹那,落地向路口奔去。车又飞快地倒回。但已经晚了,等这辆没挂牌照的车倒回路口时,那兰已经消失在霓虹下夜归的人群。
  
  我险些丢了性命。
  这是那兰让狂跳的心略平静后反复想的一句话。
  我做了什么?是谁想要我步宁雨欣的后尘?也就是一夜之间,死亡突然离她如此的近。
  袭击我的人是谁?他、或者他们,怎么知道我今晚的行程?监视,我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中。以前是宁雨欣在监视我,现在是更凶险的人物。
  一想到黑暗中有人在窥视自己,那兰身上立时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
  她拿出手机,准备告诉巴渝生今晚的遭遇,可是又迟疑了:我该怎么说?她可以听见巴渝生的质疑,为什么一个人摸黑爬进紧锁的办公楼?你找到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冒这个险?
  是啊,我为什么要冒这个险?
  你应该回到你的宿舍,继续完成你的论文,忘掉秦淮和做他的所谓写作助理。
  坐以待毙。
  她的心迅速往下沉着,她非但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平息,而且失去了所有的安全感。有人潜入她的宿舍,有人在她赶到之前杀害宁雨欣,有人跟着她晚出“行窃”,几乎杀了她。
  结论只有一个,她必须消失。


  第十一章 红唇短发下岭南
  
  那兰在江京的唯一一家亲戚就是表哥成泉。成泉是位不大不小的房地产开发商,接到那兰电话后,执意要那兰到他家客房来住。那兰盘算过,她不知道跟踪她的人对她了解多少,但多半知道成泉的存在。住到表哥家,会给成泉添麻烦。于是她提出要“清静”的地方。成泉翻了阵帐本,给她“安排”到一个新盘的样板房去住。
  在商场关门前,那兰用银行卡取了些现金,买了一堆内外换洗衣物,打车赶到了成泉公司**作的新楼盘。小区的物业已经开始运转,保安已经接到通知,将样板房的钥匙给了那兰,又送那兰上楼,殷勤备至。
  保安一走,那兰立刻将门窗紧锁。她发现,自己的心跳还是超乎寻常的强烈。
  定了会儿神,她坐到桌前。一盏台灯下,她打开宁雨欣留下的列车时刻表。
  这时她才发现,其中的一页折着角,明显的记号。
  页面上有红笔圈出,广州东站至汕头N621次,08:46发车。在一排途经站站名里,红笔又圈了“梅州”站,14:11分到站。
  她又看了一眼夹在时刻表中的车票,又查了时刻表,江京到广州站,和谐号动车,20:35到站。她闭上眼,想象着宁雨欣未成行的旅程:从江京坐到广州站,下车,酒店里住一晚,坐出租到广州东站,第二天下午两点半左右到达广东梅州。
  宁雨欣为什么要去梅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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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8-26 16:27 | 显示全部楼层
那兰想起了宁雨欣办公桌抽屉里的那套衣裤,和这张火车票放在一起。说不定,宁雨欣正是要从学校出发……在学校里换上一套全然不同的装束,戴上太阳帽,从学校后门出发去火车站……她有可能感觉到了被跟踪,这么做是为了方便出行。
  显然,她不想让别人知道梅州之行。
  为什么是梅州?
  她心头一动,想到了和巴渝生的一席交谈。于是她拨通了保安的电话:“请问这附近哪里有网吧?”
  “网吧?这么晚了,你是要去聊天?还是魔兽?”保安有些诧异。
  “就是查查邮件……”
  “我值班室里有宽带,只要你不是聊天或者打网游……”
  “我这就来。”
  等再次回到样板房的时候,那兰已经拿定了主意,明天就出发去广州。
  因为她很快在网上查到,广东梅州市梅县,近百年来,出过两位响当当的人物,无与伦比的开国大帅叶剑英,和无可替代的客家大商邝景晖。
  邝景晖虽然早已走出梅县,但发迹后在老家广施恩惠,行善积德,当地媒体对他赞不绝口。最引起那兰注意的一篇新闻,说到邝景晖如何的不忘本,每年清明重阳,都会简装回乡,插柳扫土,朝宗祭祖——邝氏祖坟就在梅县。
  宁雨欣为什么要去邝景晖的老家?或者说,宁雨欣为什么要去邝亦慧的老家?
  难道,宁雨欣在调查邝亦慧的死因?
  莫非,宁雨欣要和我谈的,和邝亦慧之死有关?
  至少她相信,聪明的宁雨欣绝不会盲目地南下,也许只有亲自到了梅县,才有可能找到线索。

  天将亮未亮的时候,睡眼惺忪的小区保安发现有辆出租车停在大门外。他没有太在意,脑子里更多的是昨晚接待过的那位长腿女孩。他一直在揣测女孩的身份,据说是楼盘老板亲自安排过来的。那个中年有些发福的老板,深夜“安排”过来的美女=二奶。可是,没看见老板一起来过夜呀?不知为什么,他觉得那少女又不大像小三,也许是所谓的气质,更像个大学生。话说回来,大学生做二奶的少吗?遍地都是。
  一个高挑的女孩上了出租车,保安顿时清醒了一点。那是谁?怎么没见过。这个小区开盘没多久,虽然已有住户,但寥寥,他的目光没放过任何一个稍有姿色的女子。刚才经过的这个女子他只见到背影,身材和昨晚那个大学生二奶颇有一拼,但显然不是一类人。昨晚那个美女穿着短裤装,乌黑长发系成马尾,不施脂粉,没挂首饰,不是妖冶狐媚型的。进出租车的这个,穿着紧身低腰的牛仔裤,更显修长美腿,短发,染成棕黄,耳朵上坠着两个又大又圆的耳环,他没看见正脸,但可以想象,女子脸上一定涂满了各种进口化妆品。
  透过玻璃窗,他可以一眼看见昨晚那个女孩住进去的样板房的两扇侧窗,窗帘低垂,屋里人一定还在酣睡。于是他也再次打起了瞌睡。
  直到大半个小时后,被电话铃惊醒。
  “您好,是我。”昨晚那个女孩的声音。
  “您……您好。”他下意识地扶正了帽子,对着话筒微笑。
  “我已经出来了……”
  “好,好,我来接。”
  “不用了。我已经在路上了,刚才看到您在打盹儿,没惊动您,就把门钥匙放在样板房门口的信箱里了。”
  保安有些失望地愣了片刻,甚至忘了什么时候挂断了电话。他忽然有种感觉,说不定,那个打车的短发女孩,就是昨晚来的长发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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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8-26 16:28 | 显示全部楼层
戴上墨镜,那兰对着火车站洗手间镜子里的陌生人苦笑。她昨晚一番忙碌,剪发、染发。凌晨起床,继续努力将自己打扮成“非那兰”,用口红将嘴的轮廓拉开拉大,胭脂和粉将颧骨托高,戴上两个大耳环,宅女和潮女的界限一笔抹去。
  她上了开往广州的动车,呼啸南下。但她心中仍忐忑,倒不是再怕被跟梢、被认出来,而是对此行的不安。这不符合她的习惯,她更习惯于**有成竹地去做一件事,如此茫无头绪地远奔千里,还是头一次。
  转念一想,到梅县,说不定真的可以更深入了解邝亦慧。
  至少,可以暂别江京这个是非之地。
  她很快就会明白,这是多么的一厢情愿。

  到达广州站,酒店里住了一晚,第二天清晨打车到广州东站,下午三点左右,顺利住进了梅江边的梅县桃源酒店。她只是略略梳洗,就下楼,又上了出租车。
  “去哪里?”
  “广助镇。”这是那兰能讲出的最精确地址,邝景晖的诞生地。
  “广助哪里?”
  那兰不知该怎么回答,司机又问:“去哪里啊?广助镇占了半个新县城,很大一片。”
  “邝景晖。”
  “什么?”司机回转头,不解地看着那兰。
  “邝景晖的老家,是哪里?不知您是不是知道。”那兰觉得自己是被逼无奈,才有此下策。
  “局里。”司机踩起油门,出发。
  “局里?什么局?”
  “局里村,”司机一定觉得那兰不可救药。“邝景晖的老家是局里村,这里每个人都知道。”
  “邝景晖果然好有名。”那兰从来不觉得巴渝生说话会夸张,但亲自体验邝景晖的影响力,仍是心惊。
  “告诉你好啦,这里的人可能不知道广东省长是谁,但肯定都知道邝景晖。”
  “那就请你带我去局里村,我也是听说他很了不起,所以想看看他的老家。”那兰觉得这说法没太大说服力,但至少算个说法。
  “这样吧,我把你带到三圣宫,局里人常去的地方。从那里开始,你可以在局里四处逛逛。”
  “三圣宫?是个什么地方?”
  “三圣宫是座庙,你至少可以旺旺香火,希望菩萨保佑你和邝景晖一样成功。”
  那兰吐出真心话:“保佑我和他一样走运就好了。”
  “邝景晖走运?不好说,”司机的语调一沉。“你大概没听说他的……他家的倒霉事情……”
  仿佛是再次提醒那兰,邝景晖的事,这里每个人都知道。
  “哦?倒霉的事情?我真的没听说过。”
  “不是很公开的,只是传来传去的说法,”司机左右巡视,仿佛怕隔车有耳,“他的女儿三年前失踪了,都猜说被害死了。他的太太,年轻的时候是我们客家山歌女王,叫董月卿的,她那几年本来身体就不好,女儿失踪,哭得死去活来,终于有一天,哭死过去,没有再活来。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就这么一个老婆,虽然有亿万家财,但实际上可以说是家破人亡。”
  那兰的心被猛的撞一下:这两天疲于奔命,忘了给妈妈打电话,她近来可好?
  “那真是挺可怜的。”那兰不是随口说。这是她第一次听说邝景晖夫人的事,想象着“岭南第一人”,每日对着空屋,是否会有些许寂寞,些许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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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8-26 16: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 墓亲人远
  
  梅县三圣宫是新县城边缘的一座小寺庙,红砖青瓦,墙上写着“南无阿弥陀佛”,六个大字,被一溜三扇小门分隔开。那兰挥别司机,从中间正门走进。她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但知道肯定不是来拜佛的。
  因为今天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连周末都不是,庙里的善男信女并不多,用一双手就能数清。那兰从供着释迦牟尼的正殿逛到观世音菩萨坐镇的侧殿,怎么也不觉得这里是她应该久留之地。
  当然,不能白来,她打量着几名香客,希望找个合适的人选,问一问更多关于邝景晖的事。比如,邝亦慧失踪案,乡里的外人知道多少?想想如果宁雨欣到这儿来,也是人生地不熟,她又能得到什么线索?
  “小姐需要带路吗?需要买香火吗?”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位年长的香客,真丝衬衫,丝麻面料的长裤,宽边遮阳帽,瘦脸上架着一副墨镜,气质和其余那些香客大有不同。他双手空空,那兰觉得奇怪,自己如果真的需要买香火,他拿什么卖给我?
  那兰摇摇头,说:“谢谢,不用,我只是随便看看。”
  “你不是本地人。”老者的墨镜后面一定是双高洞察力的眼睛,“可是,外地来旅游的,也不会到这么个小庙来。”
  那兰心头一动,这不正是最好的采访对象?
  “您说的对,我是来……一直听说梅县出过两位豪杰,一个是叶剑英,一个是邝景晖,梅县有叶帅的纪念馆和纪念园,但是邝先生还健在,县里没有任何介绍他的名胜。我想多听些邝景晖的传奇。”那兰想,会不会问得太**裸了?
  “为什么对邝先生这么感兴趣?”果然,问得太**裸了。

  “记者……我是中山大学校报的记者,想写份关于邝景晖的介绍……他最近给我们学校捐款,我们想重点报导一下。”那兰从手袋中取出笔记本和圆珠笔,自己都觉得像是记者。“能不能采访一下您?”为中山大学捐款的事也是那兰在前晚网上搜索到的结果,没想到在这里派上用场。
  老者好奇地打量了那兰一番,大概在考虑是否该相信这个女孩子的话。
  那兰似乎认定老者的不置可否就是同意,继续问:“请问您愿不愿透露姓名,至少,可以告诉我您高寿,另外,在广助,或者局里,居住了多久?”
  “高寿不敢当,才六十三岁。土生土长的广助镇人。”老者显然接受了采访,也显然没打算用真实姓名接受采访。
  “你们,村里和镇上,是否都听说过邝景晖先生?”
  “听说?”老者笑起来,有点讥嘲的意味,“这么跟你说吧,村里和镇上的所有人,不是每个人都能说出广东省省长的名字,但每个人都有一堆邝景晖的故事。”
  那兰心想,一说起邝景晖,好像本地人打的比喻都高度一致。
  “您能说一两个关于他的故事吗?或者,说说他的家史。”
  “一两个故事?那有点难。就说说家史吧。邝氏是我们客家大姓,邝景晖的祖上好像从唐朝就开始定居梅县,如果你真的有兴趣,可以到梅州剑英图书馆去看看,以前就叫梅县图书馆,里面有个地方文献室,应该有不少相关资料。”老者的墨镜望向三圣佛像,那兰忽然觉得,他远非一个闲极无聊的老香客。
  老者开始缓缓踱步:“至于邝景晖的先祖是什么时候落户局里村的,就只有去翻他们家谱了。邝景晖名大业大,我可以保证有专业人士给他修族谱,只不过需要门路才能看到。现如今的局里村中,邝家人丁不再是铺天盖地——邝家子弟,当年出南洋、过台海走掉一批,参加革命走掉一批,剩下的,大多攀着邝景晖这根高枝进了商界,在村里反倒不剩几多。但邝家的痕迹一点也不淡,邝家的祠堂每隔几年会翻新一回,很光鲜,你可以去看看……哦,还有邝氏祖坟,很大一片,据说邝景晖直系先祖都埋在那里,邝景晖发达后,又买下不少地,足够后世很多代的下葬,他每年春秋二季,清明重阳,都会大张旗鼓地来祭祖……”
  那兰心动:“您能告诉我,邝家祠堂和墓地在哪儿?”
  老者停下脚步,摘下墨镜,盯着那兰看了一阵,仿佛到此刻才注意到,那兰原来有一张明艳脸孔。他说:“离这儿不远,走路大概一刻钟就可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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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8-26 16:29 | 显示全部楼层
那兰按照老者指点的方向,先到了邝氏祠堂。祠堂锁着门,附近也找不到一个人可以进一步“采访”。她只好继续走向邝家墓地。离开公路后,一条小路曲曲折折走了很远,地势渐高,终于在一片缓缓起伏的山丘间,现出一块三人多高的牌坊,写着“邝氏荫土”四个字。
  邝家先祖,福荫后代,邝景晖成了岭南第一人,却妻亡女散。
  那兰觉得莫名的悲哀升起来,好像受了这阴魂之地的感应。她想象着邝景晖站在老伴墓前的感觉,想象着不久宁雨欣的父母站在女儿坟墓前的感觉,想起自己站在父亲坟前的感觉。别自己作践自己了,她在心中提醒着,天还亮着。
  虽然天光亮亮,四周绿树环绕,却静谧无声,没有风拂枝叶的声音,没有蝉虫鸣唱的声音。
  她走进墓园,扫视着一座座坟茔,一排排墓碑。她没有特别明确的目标,最多只是希望能看看邝氏宗族的历史和规模,也许,再看一下邝夫人的墓。这里的坟头和墓碑,形状大小各异,大概映**了邝家各门各户的兴衰。从墓的修葺状况和碑身上,也可以看出立墓年代的远近。她逐渐发现了规律,新近修的一些坟墓,在整个墓地的东南一带。她很快发现了邝夫人的墓,“邝董氏月卿之墓”,墓志铭是“贤妻慈母,民歌留馨”的主题。她慨叹一阵,继续专注这些近数十年树起的墓碑,一个个读来。
  直到她发现了邝亦慧的墓碑。
  如果不是她每个碑文都读得仔细,她不会认出这是邝亦慧的墓碑,因为碑文的设计十分古怪,没有“某某某之墓”的字样,也没有提是谁谁谁的至亲,只有这样排列的几行字:
  
  墓 慧 亦 邝
  亲 质 明 董
  人 兰 亦 掌
  远 心 灿 珠

  如果不是她看得专心,如果不是她隐隐地想发现什么不该发现的秘密,她或许会耸耸肩一掠而过。但她在那墓碑前立了许久,按照读墓碑的习惯,从上到下,从右到左,是“邝董掌珠,亦明亦灿,慧质兰心,墓亲人远”四句话。邝者,邝景晖?董者,邝景晖的夫人董月卿?掌珠者,掌上明珠,自然是指邝亦慧。
  取每句的第一个字:
  
  邝董掌珠
  亦明亦灿
  慧质兰心
  墓亲人远
  
  正是“邝亦慧墓”四个字。藏头诗的做法,(除了将蕙质兰心的“蕙”以“慧”代替)但文意确切,这就是邝亦慧的墓葬。
  望着墓碑,那兰口舌发干,额头渗出汗来。邝亦慧已经离世?!
  邝亦慧,失踪三年,只要问问巴渝生就知道,他深爱的女友失踪已经十年,但他还在苦苦寻找。
  父母对子女的爱,不会比男女之情少半分;邝景晖手可遮天,一定会尽全力寻找失踪的独女,直到海枯石烂。却怎会短短三年内,尸骨未见,就放弃了希望,立冢纪念?邝亦慧完全有仍在世上的可能。听说过被拐婚的女子,失踪二十年,重现“人世”。邝亦慧失踪,不过三年。这不合情理!
  “最耐人寻味的,其实是‘墓亲人远’这四个字。”一个声音从身后飘来,离得远远的,并不响亮,却足以让那兰一惊。
  而且这是个熟悉的声音。

  她转过头,更是吃惊,背后三十米开外,不但立着在三圣宫见过的墨镜老者,还有另外两个人。站在最前面的人和墨镜老者年龄相仿,瘦如枯竹,穿着无领的短袖棉衫,柱着一根拐杖;另一个三十出头的青年人,本来身量就高,宽厚肩背挺摆得笔直,酷日下,仍穿着一身黑色西装,也戴着墨镜,打着一把遮阳的伞,罩在拄拐老人头顶上方。
  一眼看去,像是一主二仆,拄杖老人是主,唯一不戴墨镜的人。
  拄拐杖的老人开始挥杖、迈步,明显有脚疾,行路瘸跛。他一边走,双眼一边紧盯着那兰——不是打量,而是紧盯,想要看穿你前生后世的那种紧盯。
  那兰有过在重刑犯面前的训练,这时还是感到了一阵忐忑。
  山野荒坟间,面对三个游魂般的身影,一双直勾勾的眼。
  “宁小姐,是不是?终于见面了!”拄杖老人虽然跛足,但似乎转眼就到了那兰面前,伸出枯瘦的一只手。两副墨镜也如影随形地赶到。
  那兰有些明白其中的奥妙了,伸出手,说:“您是在等宁雨欣?”
  老人眼中闪过迷惑。
  那兰紧接着说:“她已经不在了。”
  两人的手一握,有力,稍稍凝了片刻。老人问:“不在?你是说,那种‘不在’的意思?”
  那兰点头,指着一坡坟茔说:“是的,就是这种‘不在’的意思。她几天前死了。”现在,是她紧盯着老人的脸。老人的脸上现出更迷惑和震惊的神色,不是装出来的,因为他的手不自主地轻微抽搐着,心惊的表现。那兰问:“你们在等她吗?她的死讯,虽然算不上国家大事,或者娱乐圈的爆炸新闻,至少在江京还是比较轰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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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8-26 16:3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coral 于 2011-8-26 16:30 编辑

在三圣宫见过面的老者接过话说:“我们赋闲,生活过得散淡,消息有些落后……也许是该学学上网了。”那兰猜测,宁雨欣南下的目的,一定是和他们约见,他们没有在约定时间等到她,但仍盘桓在局里,等着她的出现。墨镜老者一直在观察外来人,尤其青年女子,搭话摸底。
  那兰说:“我是宁雨欣的朋友。她去世得突然,并没有告诉我你们在等她。”
  “你也在查邝亦慧失踪的事?”拄杖老人问,目光仍不离那兰面容。
  “还有宁雨欣被害的事。就在她准备启程和你们见面之前,突然被害了……是我,发现了她的尸体。”
  三个人的脸上都有被震了震的痕迹。终于,拄杖老人说:“我看,还是找个更适合说话的地方谈谈吧,我们已经足足等了三天。”
  那兰的确想和他们谈谈,但还是没忘了问:“请问你们是谁?”
  拄杖老人说:“我姓邓。”
  那兰心惊,墨镜老者说:“这位是邓麒昌先生,如果当年邝亦慧小姐没有遇见秦淮,她应该是我们邓先生的儿媳,我们也没有太多理由在这个压抑的地方见面……宁小姐说不定也不会死去。”



  第十三章 痴
  
  一见秦淮误终身,误的是多少人的终身幸福?
  这是那兰跟着邓麒昌一行走出邝氏族墓时,一路上的想法。
  巴渝生的介绍还清晰地印在脑中,邓家和邝家是世交,邓麒昌的儿子邓潇,和邝亦慧青梅竹马,人人都盼着他们成为一对玉人,富二代和富二代的豪华组合。谁知邝亦慧会突然撕毁婚约,“下嫁”秦淮。不用问,这是对两家人的打击。
  “小潇从小到大,只交往过一个女孩子,就是亦慧。”这是邓麒昌在茶馆落座后,说的第一句话。那兰跟着邓麒昌上了他们的林肯车,外人看来可能更像是绑架,但她丝毫没有这样的感觉。戴墨镜的老者是邓麒昌的老秘书,称为师爷也完全贴切,名叫樊渊。樊渊说局里村根本没有适合交谈的地方,就让司机驱车回县城,找到了梅江边华侨城柏丽酒店四楼登云阁的茶艺馆。大概见到那兰,想起了儿子那段没头绪的婚姻,一路上邓麒昌有些失神,凡事都是樊渊在打理。
  那兰说:“很替公子难过……听上去,他是个用情的人。”
  邓麒昌将望向窗外的目光收回,又落到那兰脸上。那兰真心期望他还是失神点的好。邓麒昌说:“那小姐冰雪聪明……你的聪慧的样子,当然,还有容貌,倒是和亦慧有几分相像。”
  那兰想,这倒不是第一次听说,看来那位掌舵老板不是在随口奉承。她想说,真是幸何如之,又觉得有些假,只是笑笑。
  “所以你也不能怪小潇对亦慧如此痴迷。”邓麒昌长叹一声,“我们邓家人……其实不光是我们邓家,我们客家人,文化里崇尚的就是用情专一。我和我太太,三十八年的夫妻,感情还很深;老邝,就是亦慧的父亲,和他的太太,也是一辈子夫妻,直到老伴因为亦慧的事伤心逝去,他现在一提到,还会伤心落泪。说难听点,别人要是在老邝和我的位置上,像现在这个社会环境,早就乱来一气了。可是我们,就是守着小小的家,一个老伴,一两个儿女。

  “小潇一直是个细心的人,从小如此。所以考大学填志愿的时候,特意将所有学校报得和亦慧一模一样,至少是在一个城市。怕就怕大学四年,天南海北,拉断了感情。他如愿以偿,两个人都考上了江京大学,不在一个系,但在一个校园,可谓完美。谁想到……”
  服务员端来了茶,邓麒昌讲到情绪激动处,竟端起茶就喝,被烫得手一哆嗦,抖出了一些在前襟。樊渊忙拿起纸巾擦拭。
  “现在的人喜欢嘲笑老传统里的信神信鬼,其实我看,当初的邝亦慧,就是因为鬼迷心窍,喜欢上了那个一文不名的秦淮!”洒出来的茶像是火上浇油,邓麒昌语带怨忿。那兰注意到,“亦慧”变成了“邝亦慧”,亲切转为隔阂,足见邝亦慧“变心”造成的伤害。
  那兰想说,一文不名好像不是什么罪过,但看着邓麒昌一脸因愤怒而颤抖的老年斑,再次压了下来。
  “小潇是个没有什么架子的孩子,邝亦慧提出分手,他低声下气地求她回心转意。可是,邝亦慧连他父亲的话都置之脑后,又怎会回头?她算是铁了一条心,任凭小潇怎么求也无法挽回。大学刚毕业后的那两年,可怜的小潇,真是心灰意冷,什么事都不想做,医生甚至说他有抑郁症。”
  那兰心里发酸,低下头,感情这个东西,就是如此可爱又可恶。她想起谷伊扬,就那么潇潇洒洒的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不带来一条短信。一万个放心,我不会像邓潇那样求你回心转意。
  忽然,她又转念。这么看来,邓潇是个痴情种子,失恋后到了抑郁症的地步,这不正是个作案的动机?邝亦慧的失踪,是否和他有关?所谓痴情,有时候和占有欲难划界限,邓潇会不会绑架走了邝亦慧,正所谓得不到你的心,但要得到你的身?甚至,杀害,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不知多少情杀源自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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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8-26 16:31 | 显示全部楼层
邓麒昌又喝了一口茶,说:“当时我和他妈妈,还有他姐姐,都劝他,要走出邝亦慧的紧箍咒。至少可以这样想嘛:搞文学的人有几个靠得住?那秦淮一看就是个花心之辈,邝亦慧一时蒙心,以她的聪慧,她的高傲,迟早会走出迷沼,到时候你再可以决定,是否要挽回,是否再收留她。
  “这说法,理论上行得通,谁又会想到,三年前亦慧突然失踪,这成为小潇这病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兰心头一紧:“他怎么了?”
  “他疯了……精神失常了,至少有一阵子,我是这么感觉的。他或哭或笑,没有任何规律征兆,捧着亦慧以前送他的小礼品,手表、棒球帽什么的,发呆,一呆就是几个钟头。他姐姐带着他,广州、深圳、江京的医生都去看过,没有什么定论,他时好时坏,足足有一年,才渐渐恢复,当然,也只能说,恢复成……比较正常。”
  邓麒昌又长叹一声,半晌无语,眼角湿润。那兰也沉默,她深深同情着邓潇,却又想着千百个“如果”。如果邝亦慧的失踪真的是邓潇所为,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现?演戏在人前,摆脱嫌疑?如果他真的下手杀害了邝亦慧,是内心惧怕、后悔又不敢外露的表现?靠对自己的折磨忏悔罪孽?这些从心理学上都能说得过去。
  可是,一个优秀的心理医生,只能通过和病人的直接接触,才能做出合理的判断,第三方的描述难免会有偏差和偏见。
  “他在哪里?”那兰突然问。
  “啊?”邓麒昌一时没明白那兰的问题。
  “令郎……邓潇,他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邓麒昌的声音有些冷,也有些无奈。
  那兰忽然觉得,邓麒昌说的一切,可信度在飞快地消失。“您……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或者说,知道得不确切。这两年,他情绪相对稳定了,我认为,走出那段感情阴影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投身事业,所以很自然地希望他能帮我逐渐开始打理公司的业务——过去两年里,各地的房市都火爆,建材业也火爆,但竞争更激烈,没有得力的人才,随时都会落败。”
  可是,一个连精神都不太稳定的年轻人,能算得上得力的人才吗?
  樊渊仿佛猜出那兰的疑问,说:“小潇学的是工商管理,学业出色不说,后来在外企工作两年,更是出类拔萃,这个绝不是自吹,他的管理能力,足以将邓氏集团发扬光大。”
  那兰说:“他不愿意?”
  “他说他需要时间,需要平静的生活,他说他没有心思。”邓麒昌说,“所以你可以想象,我们因为这件事,有了隔阂,说是关系僵化也可以。我对他疼爱惯了,他再不听话,我也绝不会提到断绝父子关系这样绝情的话,只好听之任之。他说他一直在散心,云游四方,每隔十天半个月,他会给他妈妈打个电话,前一次是从云南滇池打来,上一回又是从浙江杭州打来,所以他此刻在哪儿,我真是一点儿也不知道;当然,也许明天他又会一个电话打过来,我们至少会知道他此刻在什么地方。”
  那兰想的是,邓潇到底在干什么?
  邓麒昌告诉自己这些,又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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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8-26 16:32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您将这么多家里的隐私都告诉我,这么信任我,我保证守口如瓶。”
  “开始樊渊告诉我,他一见你,就知道你是个诚实可信的女孩子。别小看樊老弟,他虽然是我的秘书,却是我最尊重的人之一。”邓麒昌向樊渊颔首示意。
  “不会。这位樊伯伯的学识谈吐,我很佩服的。”
  “我们也是最近才发现了邝亦慧的那座陵墓……应该说,是有好事者发现了这个有趣的墓碑,告诉了我们。我想,你和我们一样,一定也有很多疑问。”樊渊说。
  那兰点头:“非常说不通,警方没有结案,认定死亡,为什么立碑纪念?一个可能,邝家已经确知女儿死亡。”
  “警方都不知道,他们怎么会知道?即便他们知道了,凭着我们两家的关系,邝老也没有什么理由不告诉我们。”樊渊说。
  “可是,如果他们在不知女儿死活时就立碑,不觉得有些冲运吗?”那兰不信邪,但从失踪者的长辈角度考虑,将失踪女儿当作亡灵纪念,情理上和迷信上都说不过去。
  “可惜我们不能亲自向邝家询问,他们立这个碑,没有任何仪式,显然瞒了所有人。”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您就算新近发现了邝亦慧的坟墓,为什么要约宁雨欣来?”
  樊渊说:“不是我们约她来,是她自己找上门来。”

  因为昨晚没睡上几个小时,那兰和邓麒昌一行作别后,回到酒店客房,便和衣睡去。一觉醒来的时候,却发现不过是晚上八点半,天边竟然还有那么一条淡淡的光带。大概是养成的生物钟还在作怪——在江大,现在应该是开始游泳的时间了。
  这时谈游泳是奢侈,但她至少洗了把脸,觉得头脑清醒了许多。可是,当她的手握在客房房门的把手上时,又觉得自己并没那么清醒。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打算出门的动作。夜幕已落,我要去哪里?
  在脑中浮现的,是邝亦慧的墓碑。
  这是一个她仍在纠结的问题:邝景晖对女儿的深情似乎无可置疑,但为什么在失踪案未破时如此匆忙地立碑?最可能的解释,就是他得到了女儿的尸体。或许他手眼通天,即便警察不知道的,他都知道呢!
  其实再怎么猜测也徒劳,一切眼见为实。
  亲眼看看,邝亦慧是否真的埋在土里?
  下午和樊渊聊到,像邝景晖这样的身家,既然能买到大片私家墓地,用的自然是土葬。挖开坟茔,打开棺材,真相大白。
  她立刻笑自己的想法幼稚偏激,掘墓之举,算是犯法行为不说,更是有悖常情,对死者的不敬。
  但她还是打开了客房的门。下午在茶室只吃了些点心,要想安度一晚,还是要吃饭。顺便,理理头绪,这梅州一行,有什么样的收获?下一步,该怎么办?

  此行虽然知道了不少邝家和邓家的私房事,对解决宁雨欣被杀案还是没有太多裨益。最大的“收获”,大概也就是发现了邝亦慧的坟墓。可是,发现邝亦慧的坟更像是插曲,宁雨欣启程前,并没有这样明确的目标。难道凶手真的是因为知道了宁雨欣的旅行计划,要阻止她南下?但是仅凭今天得到的这些信息,谈不上“爆炸性”,如果为此杀人灭口,岂不是大惊小怪?
  走到酒店大堂,那兰忽然停住了脚步。背对着她的,一个熟悉不过的身影。宽肩、挺拔、黑色西装、墨镜,邓麒昌身边那个沉默的随从。此刻他并不沉默,对着手机说了些什么,又点点头,忽然转过身。
  那兰早已隐身在大堂和走廊相接的拐角,偷眼望去,那人的身材本就“出挑”,在室内仍带着眼镜,更是引人注目。他头微微移动,大概是在环视大堂一圈,不知在看什么,然后转身出了大门。
  梅县酒店林立,邓麒昌的手下为什么单单出现在我下榻的宾馆?
  只有一个可能,他在跟踪我。也许没想到,我并没有东奔西走,为他们提供更多线索,反而呼呼大睡了几个小时。
  她本以为出了江京,就甩下了跟踪的阴影,没想到,他乡遇到老麻烦。
  本来和邓麒昌杯茶倾谈,对邓氏父子的同情已深植在心,如今看见邓家的保镖在监视自己,被欺骗的感觉化为愤怒和深深的猜疑:他们想要干什么?
  她也快步走到大门口,正好目睹那宽肩保镖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车,正是邓麒昌的林肯。
  酒店门口也正好停着三辆出租车,那兰上了其中一辆,说:“就跟着那辆黑林肯吧。”
  前面的林肯车沿着宪梓大道一路向南,越往前,那兰越明白,林肯车的去向,竟还是局里。
  邓麒昌养尊处优,下榻之地不可能在局里小村,一定是梅州城里的大酒店。但他的随从,却为什么在夜晚奔赴局里?局里村和邓麒昌搭界的,不就是邝亦慧的坟墓?想到邝亦慧的坟墓,那兰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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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8-26 16:3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章 冢
  
  到了局里村,路上车辆渐稀,那兰连忙嘱咐司机,和前面的车保持足够的距离。
  果然,林肯车在县道边停了下来,几乎就是下午停车的原位。那兰也请司机远远地停下车,灭了车灯。司机觉得新奇,但那兰许重金,他也乐得听从。
  林肯车里出了三个黑影,走向邝氏墓园。等三人从视野里消失,那兰才付钱下车。
  月光下,那兰很快就再次看见了那三个人影,他们走得并不算太快,但也谈不上缓慢。其中的一个身影很容易就能辨认出,邓麒昌的宽肩随从,他肩上似乎还扛了什么东西,更显得身躯庞大,如落荒猛兽。另两个不太容易认出,但从他们行走的步态,那兰几乎可以肯定,其中没有跛腿的邓麒昌。
  三个人沉默地走着,仿佛不愿打破四周的寂静。那兰再次注意到,刚才下车时,尚能听见田间树影里的虫语,越接近墓园,却全然没了响动,似乎虫豸之辈也知道不要打扰长眠土下的故去之人。她努力让自己的脚步和前面三人的频率吻合,以免发出格格不入的响声。好在一路走去,直到经过“邝氏荫土”的牌坊,前面三人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为什么深夜游墓园?
  为什么停在那座墓前?
  一锨下去,终于证实了那兰的猜测。他们在掘墓,邝亦慧的衣冠冢。
  那兰虽然有这么个毫无根据的猜测,甚至自己也起过挖墓探究的荒唐念头,此刻看到铁锨翻动,仍是打了个寒战。
  不知为什么,她想到邝景晖,如果这位岭南第一人知道自己女儿的坟墓被世交老友翻掘,会是什么感想?

  她躲在一棵榕树后,借着月光,仔细辨认着三个人影。在奋力挖土的正是沉默的宽肩随从,沉默依旧。另外两人,一胖一瘦。瘦的那个让她觉得眼熟,一开口,她立刻认出是樊渊。
  “这件事,我们老板并不完全知情,也不会支持,所以请你一定不要再和任何人提起,包括你的家人。”
  那个较胖的人说:“你知道的啦,我太太去年过世。我孤家寡人,没什么人可以说的。再说,我接这样的活计,也不是一件两件,你们应该听说过我的口碑。”听上去,那人也上了岁数,那兰离得远远的,也能听见他话语间粗重的喘息。
  “还有,棺材翻出来,也可能根本没有尸骨……”
  “这个也不是没发生过,以前我们办案中经常遇见。”
  听上去,这个人好像有执法的经验,为什么卷在这个是非中?
  “瞿老在公安做过多少年?”
  “整整三十五年,樊老板没看过我的博客?我的网站?”瞿老似乎立刻就要把网址抄给樊渊。
  那兰想到樊渊早些时说过的话:是该学学上网了。果然,樊渊说:“惭愧,没有,落伍落伍,也许是该学学上网了。不过,瞿老的赫赫声名,在民间已经如雷贯耳。据说,有几部公安题材的影视剧都是以瞿老为原型做的?”
  “而且没付版税!”听不出瞿老是在打趣,还是认真。
  “否则,瞿老也不会在澳门那么难堪。”樊渊笑笑,“下回去赌城前,千万和我打声招呼,我们可以帮你交涉债务的事,至少不会让他们把你的帐户冻结。”
  瞿老一定是位老刑侦,可是晚节不保,欠下巨资赌债,才会有今天的打夜工。
  “那就拜托了……我也明白,这件事要是让邝景晖知道,我们的日子,会比拿不出赌资更尴尬难过的多。”瞿老话中有话,彼此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互相帮助,实为上策。
  那兰心头一凛:我是不是该悄悄走开?
  然后回到江京,被继续跟踪、追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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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8-26 16:33 | 显示全部楼层
樊渊干笑两声,将话题转开:“见过很多不写日期的墓碑吗?”
  “倒是不多。但这座墓,虽然墓碑上没标日期,但看得出来,设了不止一天两天了。”瞿老将手电打起,照在墓碑上。
  樊渊“哦”了一声,看着瞿老,愿闻其详的期待一定写在脸上。
  “近年来在墓碑上刻字或雕花浮像,绝大多数用的是电脑和激光石雕技术,省时省工省钱。不过,邝景晖不会满足于用这种所谓的‘新技术’,真正有品味有地位的人,还是会雇用精工巧匠做人工雕刻。樊老板,你学识广博,一定可以认出墓碑上的字体吧?”
  樊渊看都没看一眼那墓碑,脱口而出:“虞体,虞世南体,的确不多见。”
  “所以我说,有品味的人家……”
  “邝老板的高雅,不算是秘密哦。”樊渊的语气里有些不耐。
  “说的是。岭南一带,能同时写得、雕得一手传神虞体的石雕工匠,恰好只有一个,李子温。这墓碑上字体的气韵风采,和不落雕琢痕迹的一流雕功,要我说,百分之百是李子温的杰作。”
  樊渊问:“难道那个李子温埋下了什么日期的暗号?你说的这些到底和日期有什么……”
  “李子温在两年前就死了。”

  墓地又恢复了沉默,只有铁锨铲土之声。那位宽肩随从无疑是钢铁铸就,或者是外星战神,挖土过方,仍没有丝毫懈怠。
  终于,樊渊开口:“你是说,这墓,立了至少有两年?”
  是疑问,更像是定论。
  那兰更觉得不可思议。两年前,邝亦慧失踪了不过一年,深爱她的父母就急急立墓纪念?
  樊渊说:“瞿老,名不虚传,佩服佩服。”
  瞿老想谦虚又谦虚不起来地说:“雕虫小技,完全仰仗在这行混的年头。不过即便不看碑文,也大致可以从墓前的土质和植被看出来,只不过需要更多的时间分析。”
  樊渊说:“需要分析的时间到了。”
  两位老先生都向前跨了一步,那兰猜测,宽肩随从已经挖出了什么重要的物件。
  樊渊又说:“打开吧。”难道是棺材?
  一片沉默。
  瞿老蹲身,探头,LED手电,白惨惨的夺目亮光,照向墓穴。
  樊渊呆立了片刻,不时搓搓太阳穴,终于说:“看来,我们猜的没错,邝亦慧果真死了,至少邝老很肯定,才会……才会设这……衣冠冢。总算可以理解这墓碑上‘墓亲人远’的意思。”
  瞿老说:“一只布娃娃、一卷三好学生奖状、一副女式泳帽。”
  看来墓下埋的是一些纪念物,说明这是一个衣冠冢,立冢的人,当然是邝景晖,他一定有足够理由相信,邝亦慧已死,才有这样的纪念。
  樊渊自言自语说:“可是,邝小姐的尸体在哪里?为什么单在这儿设一个衣冠冢?”
  瞿老冷笑说:“很简单,这说明,邝老并不希望外人知道他女儿的确实死讯,所以才会用藏头墓志,设衣冠冢。”
  樊渊忽然转过头,扬声说:“那小姐,你都听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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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8-26 16:33 | 显示全部楼层
那兰被林肯车送回酒店,路上一句话不说。
  “那小姐,你好像没什么兴趣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出此下策,掘墓验尸……虽然只是证实了,这是个衣冠冢?”樊渊似乎在试图找话题,打破沉默。
  那兰说:“本来就和我无关嘛。另外,我也大致知道原因。”
  “哦?”
  “你们希望证实邝亦慧的死亡,这样,你们的邓公子就可以彻底死心——你和邓老虽然没说,但我想,邓公子这两年在外飘流,多半还是在寻找邝亦慧。他得知邝亦慧的确凿死讯后,说不定能回心转意,摒弃杂念,回广东来继承父业。”
  樊渊说:“那小姐,真是天人!”
  那兰说:“太过奖了,我是一般人,甚至,傻女一个,否则,也不会陷在这么深的是非里。”
  “是是非非,最可怕的,是不知道,哪个为是,哪个为非。”
  “而且所有人都打着自己的算盘……包括我。”
  “那小姐只是想摆脱莫名招来的危险,无可厚非……那小姐在哪里高就?”
  那兰知道,一个下午的时间,樊渊有足够的时间将自己不算复杂隐秘的背景查个一清二楚,此刻多半是在装糊涂,索性奉陪,说:“我大学刚毕业,准备读研究生。”
  “其实,如果你有兴趣南下,邓氏集团求贤若渴,一定有适合那小姐的职位,研究生嘛,有兴趣的话,以后还可以读。那小姐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说实话,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优秀的‘面试’。”
  留住了我,就是留住了所有的秘密。那兰笑笑说:“多谢您的看重,我还是别惹我的导师生气吧。但我保证,今天我听到的、看到的,都会立刻忘个干净。”
  樊渊叹口气,叹出惋惜,同时递上一张名片:“可惜。不过,如果那小姐改了主意,可以随时和我联系。”
  那兰言谢后,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感觉,这次岭南一行,也许是个错误。

  “那兰,做为你的朋友,你的老师,我再次劝你停止这个调查!”巴渝生接到那兰的电话,几乎是用求恳的语气在说。
  “可是,我不查清楚,就会有人没完没了地跟踪我,甚至要我的小命!”
  “我可以安排专人保护,你是发现宁雨欣尸体的当事人,有条件得到警方特殊保护。”
  “可是,要这样下去多久?而且,即便有人保护,我们在明,别人在暗,说不定还会白白搭上警察的命。”那兰想起那晚在中学教楼里的遭遇,追杀她的人其实很专业。
  “但你这样下去,只会把自己放在更危险的境地。你也要给我们一些信任。”
  那兰想说,看看报纸头条,就知道你们有多忙,扫黑硝烟未散、旅店连环劫杀、丧心徒持刀闯入小学……你们疲于应付接踵而至的突发事件和更多大案,你二十四小时不睡觉,也未必能分出多大精力在宁雨欣的案子上。你又有多少时间剩下来,寻找失踪十年的女友?
  她说:“最近才发现,从一个非专业人士的角度,能有一些特殊的发现。”她提及邝亦慧的衣冠冢。
  巴渝生沉默了一阵:“这是个不容忽略的线索,说明邝景晖或许知道了什么关于他女儿失踪的线索,而且,一定不是个好消息。可是,你把这件事告诉我,不怕邓麒昌他们嫌你多嘴?甚至邝景晖……”
  “当然怕,我怕的还更多呢,在江京就开始害怕,从宁雨欣被杀前就开始害怕,所以我给自己毁了容,现在每照一次镜子,就要被雷倒一次。”
  巴渝生叹气:“看来你……”
  “不把宁雨欣的案子查清,我就永远不能‘正常’地生活,永远没有真正的自由。”
  “如果我强迫保护你?”
  “你会后悔莫及。我开始有种感觉,这其中的错综复杂,超乎最复杂大脑的想象。我保持在地下,在暗处,反而更有优势。”
  巴渝生又沉默了一阵:“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天下最固执的人。”算是彻底的妥协。
  “我以为我才是呢,”那兰低下头,看着桌上的一张纸。“现在才知道,真是井底之蛙。”
  纸上是一串名字,让她觉得自己是井底之蛙的名字:邝景晖、邓麒昌、邓潇、樊渊、宁雨欣、邝亦慧。
  最后,隔了很远,是秦淮。
  秦淮,毁人不倦,当然也是一种固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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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8-26 16: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 若只如初见
  
  从广州直达江京的动车傍晚六点半左右到站,夏日天长,所谓傍晚,太阳仍斜在半空窥视人世沧桑。那兰一下火车,就戴上墨镜,虽然她不认为有任何人会从梅县跟踪而至,即便有,也就是邓麒昌(或者樊渊)派来的人。他们在广东是地头蛇,要找她麻烦,先前有的是机会,也不用等到江京。
  火车站南出站口外,和往常一样一堵人墙,都是来接人的,墙后是人潮人海。许多牌子高举着,有的写着人名,接人的;有的写着旅行社的名字,拉客的。在这样的人流中,那兰应该觉得最安全,但她还是低下了头,希望自己越不起眼越好。
  验票出站后的一刹那,一个牌子从她眼前晃过,白纸红字,好像写着人的名字,三个字。她不需要人接,对所有的牌子都没留意,匆匆前行。
  另一个人、又一个牌子从她眼前晃过,一模一样的白纸红字。
  她还是没有在意,一边往前走,一边取出手机,准备给表哥成泉打个电话,她抬了一下眼,完全不同的一个人,执着完全一样的牌子,白纸红字,要接的人是“邝雨兰”。
  那兰愣住了,一时间心中五味俱全,可笑,可恶,可悲。“邝雨兰“者,邝亦慧、宁雨欣和那兰的结合体。邝亦慧失踪三年,已成岭南一冢;宁雨欣被害五日,芳魂已过奈何桥;那兰会怎么样?第一步,危楼凶宅的死尸;第二步,天南地北间奔命;第三步,月黑风高下掘墓;还有更多精彩剧情吗?会不会也追随另两位女子将性命抛闪?
  最后,所有情绪化为愤怒,那兰走向执牌的人,说:“是谁叫你接人的,他可以自己过来,或者,你们跟踪我坐的出租车,猫捉老鼠,看看是否很有趣。”

  执牌的是个留着小胡子的年轻人,他耸耸肩,拿出手机说了几句,说:“请你稍等。”至少还懂礼貌。
  那兰的经验,“稍等”往往意味着要眼睁睁地看着生命被严重浪费;却没想到,这次的“稍等”竟然只是不到二十秒。一辆银灰色奥迪Q7不顾交通协管的大声抗议,停在了路边。举牌的小胡子说:“上车吧。”
  “我是说叫他自己过来,不是叫他的车过来。”那兰将车牌照号用短信发给了巴渝生。
  “车来了,人也来了。”车门打开,一个青年男子走出来,老远就伸出胳膊,要和那兰握手。“查我的牌照可以验明正身,身正不怕影斜。”
  那兰不由自主也伸出手,和他握了握。那男子极有棱角的一张脸,鼻梁高耸,双眼陷得很深,眉下成一片阴影,天然的抑郁。他黑发略凌乱,是美发师手下特意安排的凌乱,一袭白衫白裤,丰神秀骨。那兰此刻还没有从一步两步三步的凶险中走出,远没有“沾花惹草”的心思,但看到他,心还是一动。
  直到那人再次开口,那兰心头大乱。
  “我叫邓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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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8-26 16:3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coral 于 2011-8-26 16:36 编辑

“我们这是去哪里?”那兰问。她一个人坐在中排,身后还有两个青年人,大概是随从。她没有做任何挣扎,甚至没有任何纠结地坐上了车,大概是因为自己本来就没拿定主意要去哪里躲藏,和邓麒昌、樊渊的见面也使她对邓家出来的陌生人的警惕放松了些。
  车子已经缓缓开动,穿梭在人流车流大冲撞的火车站外围。
  “去方便说话的地方。”邓潇从副驾座位上转过头,从侧面看去,棱角更分明,更难和邓麒昌描述的柔肠百转的小情种联系起来。
  “那会是哪里?”
  “车里。”邓潇盯着那兰的脸看了一会儿,他有着和邓麒昌一样的犀利眼神,能看穿你五脏六腑的犀利眼神。奇怪他当年怎么没看出邝亦慧的转变。
  好在那兰已经被邓父的眼睛训练过,这时还不算太窘迫,淡淡一笑:“看来你对我的处境很了解。”
  “谈不上,只是略知一二。”
  “你父亲说联系不上你,不知道你的下落,看来不很确切。”那兰知道,邓潇之所以能“接”到她,一定有广东那边传来的信息。
  邓潇脸色转阴,眉骨下更深更黑:“你在说我爸爸撒谎?他虽然是个生意人,但不撒谎。”
  那兰没有道歉:“这是你的理解,你也知道我的意思,我对事不对人。”
  邓潇有些讶异地又盯了那兰一阵,仿佛“重新认识“了那兰一回。他说:“我爸爸的确联系不上我,因为我从不回应。但他还是可以给我的手机留言,甚至发短信。更确切说,是他的秘书一直在和我联系。”
  “樊渊?”
  “你一定和他相处得很好。”邓潇的话里即便有讥嘲的意思,也不容易让人听出来。
  “至少领教了他的学识和干练。”那兰也努力保持不露声色。
  邓潇再次看向那兰,这次目光只一接触,旋即离开:“他们把你认成了宁雨欣,是我的错,没有告诉他们这里的变故。”
  一个念头闪过,那兰问:“你也接触了宁雨欣……宁雨欣主动约见你的父亲,一定是因为你说了些什么。”

邓潇不置可否,只是说:“难怪秦淮找上了你……”
  那兰冷冷说:“没有什么人‘找上我’,给他打了两天工,完全是通过传统的应聘渠道。”
  邓潇轻声冷笑:“先回答你刚才的问题,你猜得准,我的确接触了宁雨欣,我只是告诉了她我是谁,我和亦慧的过去。至于她为什么要去梅县,我到现在都不理解。”
  那兰几乎要说:你不觉得有些太巧?你父亲他们,正好在那时发现了邝亦慧的坟墓?突然想起邓潇很可能还不知道这诡异的发现,传递这个消息,似乎也不是她的工作。何况,樊渊和邓麒昌的话有多少可以相信?说是宁雨欣主动找到他们,如今已是真正的死无对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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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9-12 11:04 | 显示全部楼层
车子停在腾龙广场的地下停车库里。早在车库外,那兰就目睹了这个江京最大购物中心的人潮汹涌——放假的孩子、免费的空调,还正巧是个周末。那兰走出车门,双耳立刻充满了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各等声响。
  “我记得,你说要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那兰几乎是在引吭高歌,才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邓潇说:“有没有听说过,大隐隐于市?”
  那兰这才发现,邓潇的停车位是个专位,一下车就能进入一扇不起眼的小门。车子里下来的四个人走了进去,那兰耳中立刻恢复了清净。进门后一段空空的走廊,通往电梯。电梯前也空无一人。揿开电梯门,邓潇说:“这是那些明星名人们躲避狗仔队常用的通道,需要VIP卡才能上下,现在很多地方‘体恤民情’,都设了这样的秘密通道。当然,少数像我这样的小混混也有幸蹭到了这个特权。”这一次,他话语中的讥嘲和自嘲清晰可闻。
  电梯停在第十七层。那兰在电梯里已经读到,这层有“龙峰茶室”。
  至少这一点上子承父业,都喝茶。
  茶室也有小门直接对着走廊,一行人不需要经过大堂,直接进了一间雅座。确切说,只有邓潇和那兰进了那间雅座,两个随从等在外面。
  斗室有窗,可以鸟瞰江京夜色。室内家具寥寥,只有居中一条茶几和门口一张小木台,邓潇和那兰在茶几两边的藤垫上席地而坐,抬头可见文征明的《茶具十咏图》和陈洪绶的《停琴品茗图》。
  这回轮到“小邓”来推心置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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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9-12 11:04 | 显示全部楼层
“好像我父亲已经和你说了不少,我们如何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一起到江京来上大学。”
  那兰点头:“都说了。”
  “有一点他不会知道……我和亦慧……都说现在的孩子早恋,中学里就开始卿卿我我,其实哪里有我们早。我和亦慧,应该在幼儿园里就开始恋爱了。”
  那兰说:“我还是只能把这个定在‘两小无猜’的范畴。”
  “六岁的时候,我就说,非她不娶。”
  “大多数人,六岁时还会偶尔尿床……我理解你的意思,自小播下的种子,呵护着开花结果,你们两个的情深意重,不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可以想象。”
  “谁敢说你是凡夫俗子?”邓潇看着那兰,喃喃说出两个字“真像”。
  真像邝亦慧。百听不厌的终极评价。
  那兰说:“我多少可以体会你失去邝亦慧的苦楚。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不努力一下,让过去的事过去……”
  “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他们?谁和谁?”
  “亦慧和秦淮。”邓潇声调低沉得让那兰都觉得压抑。从见面以来,除了觉得他有点抑郁,那兰一直不认为这位俊朗青年真的曾到过疯癫的地步,但此刻忽然觉得,他的抑郁症好像已入骨髓。
  “你将这两个名字相提并论的时候,很痛苦。最近有没有做心理咨询?”
  “难道我不是正在做吗?资历上,你初出茅庐;天分上,没人能比你。”
  那兰一愣,想起自己刚拿到心理咨询师三级的证书,算是大半个专业人士,说:“过奖了,我一直是个认真学习的好孩子,但天分谈不上。请说吧,亦慧和秦淮,怎么遇见的?”
  “那是大学最后一年,实习、毕业设计,跑东跑西比较多,倒没有什么学业压力。亦慧在中信和工商银行两家部门做了实习,不缺实践,当然也不缺零花钱。但鬼使神差,她看到了一个很不专业的招聘广告。她觉得好玩儿,应聘归来后,就成了秦淮的写作助理。”邓潇顿了顿,抬眼看那兰。
  那兰心有所触,苦笑说:“看来‘邝雨兰’这个人,并非子虚乌有。”三代写作助理,已有两代遭遇不测,第三代在挣扎。她抱歉地笑笑:“对不起,请继续。”
  “结束了,这就是今天我想讲的,我和亦慧的旧事,所有的内容。”
  那兰不解,柔声说:“你不要误会我早些时说的话,其实,你心里如果有纠结,说出来会好得多。我不介意多了解……”
  “别的部分,我父亲应该已经说得很详尽了,我不需要再浪费你的时间。即便有些他没说的,你绝顶聪明,估计也猜到了,比如,这三年,我究竟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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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9-12 11:05 | 显示全部楼层
“别的部分,我父亲应该已经说得很详尽了,我不需要再浪费你的时间。即便有些他没说的,你绝顶聪明,估计也猜到了,比如,这三年,我究竟在干什么。”
  那兰说:“寻找亦慧的下落?”
  邓潇点头:“主要是在江京附近,亦慧的失踪地,尤其秦淮的身边。所以当我发现宁雨欣成为秦淮的新欢……”
  “这么说不是很贴切,据我所知,宁雨欣的确是爱上了秦淮,但秦淮的态度模棱两可,两人间不像是缠绵到了何种地步。”
  邓潇说:“我对宁雨欣认真了解了一下,也是个挺了不起的女孩子。所以约见了她,想请她帮我一个忙。”
  那兰逐渐明白:“你一直怀疑秦淮,希望宁雨欣借着和秦淮亲密接触的机会,发掘秦淮的‘黑幕’,是不是邝亦慧失踪的罪魁祸首?”
  “你一定听说过保险理赔的传言,这个我研究过,从情理和法律上说不通,但问题还是存在:秦淮为什么在亦慧失踪不久后就咸鱼翻身,一夜暴富?而且好像就在那段时间,他开始和司空晴交往。你听说过司空晴吧?”
  那兰点头,岂知是听说。
  “猜猜谁是帮秦淮在湖心岛买房的中介。”
  “司空晴?”
  邓潇叹一声:“猫腻,猫腻,猫腻。”
  她说:“这些,警方一定也反复考虑过,但他们没有找到任何证据。”
  “所以,宁雨欣是最好的人选,只有和秦淮朝夕相伴,才有可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要知道,一个人伪装不难,难的是时时刻刻都在伪装。比如,秦淮湖心岛上的‘豪宅’中,你有没有看到一件属于亦慧的旧物?有没有看见哪怕一张旧照片!一般人悼念死去的亲人,家中至少放张遗照,而亦慧……她不过是失踪而已,不过是短短三年,却像是从秦淮的世界里彻底抹去了一样!”邓潇的语调越来越高,说到最后,竟如咆哮,极有型的脸扭曲着,形成另一种棱角,狰狞的棱角,那兰不由心跳加速。
  至少证明,邓潇的苦痛,不是伪装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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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9-12 11:06 | 显示全部楼层
“看来,宁雨欣还是帮你留意了一些东西。”那兰尽量保持平静。
  邓潇长叹一声,看来也在努力克制,让自己冷静下来:“失态了,实在是对不起……晚了,我找到宁雨欣的时候,已经晚了,她已经深深爱上秦淮,一种着了魔、中了毒那样的爱,她甚至认为秦淮还惦记着亦慧,而秦淮在人前那种自命风流的样子,全是伪装……”
  那兰忽然想到宁雨欣临死时给她打的那个电话,说:“宁雨欣,就像你刚才说的,是个了不起的女孩,她临死前警告过我,秦淮很危险。”难道她发现了什么对秦淮不利的线索?难怪她约见邓麒昌,开始调查邝亦慧的失踪案。
  “哦?”邓潇高耸的浓眉向上一挑,“说明她发现了什么线索,只可惜没来得及说出去。看来,秦淮的手上可能还沾了宁雨欣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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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9-12 11:0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章 邝、雨、兰
  
  那兰说:“警方好像基本排除了他作案的可能。”
  邓潇冷笑说:“这个年代,什么都专业化,包括杀人。秦淮有足够的钱买杀手。”
  那兰忽然问:“我第一天去秦淮家上班,午饭在个叫‘螺居’的海鲜小馆,有人给秦淮打来了电话……”
  “是我。”邓潇坦白的惊人。
  “你在监视、跟踪秦淮,或者我?”
  “我还没有无聊到那个地步。要找到秦淮在哪里吃饭比自己张嘴吃饭还容易——湖心岛上总共就那么几家饭店,谁都知道他更喜欢去哪家,我打电话一问老板,就知道他到了没有。”
  “这么说,你是秦淮在明处的敌人?”
  “但我从不做违法的事,相反,我在寻求正义,搜集证据,要让像秦淮这样的奸险无情之辈现原形。”
  “我不知道你这三年来收集到多少证据,但是,会不会,你把精力过多地放在了秦淮身上,忽略了一些别的可能?”那兰听上去像是在为秦淮开脱。
  邓潇点头:“当然有可能,你能举个例子吗?”
  “比如司空晴,我可以证明,她也倾慕秦淮,敌视宁雨欣……”
  “和你。”
  “甚至邝亦慧。”那兰懒得多辩解,司空晴根本不需要把她树成情敌的靶子。但是,如果司空晴对秦淮的感觉能回溯三、四年,那么邝亦慧的失踪可能也和她有关。尤其,她有“不择手段”的标签。
  邓潇又点点头,说:“这倒是个新的角度。但是,因爱生妒杀人的事,好像太戏剧化。”
  那兰心想:这一切,还不够戏剧化吗?
  邓潇说:“你听我慢慢告诉你,就知道,真正会让你疑惑万分的,是秦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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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9-12 11:06 | 显示全部楼层
那兰这时才注意到,邓潇的身边有个信封。他从信封中取出了一张照片,放在茶几上。那兰认出了,泳装的美女,袅袅婷婷,是宁雨欣。照片边上是一小片剪报,从灰黄的颜色看,颇有些年头,标题是《春运会游泳赛事落下帷幕,宁雨欣少年组独摘三金》。标题边有少年宁雨欣的青涩照,泳镜架在额头泳帽外,绽放的笑容。
  邓潇看一眼那兰的反应,那兰面如止水。
  他又从信封里拿出一张照片,另一个泳装的美女,明丽之色映亮昏暗茶室。那兰发现邓潇放照片的手在颤抖,抬头看去,深深眼窝一片湿润,她问:“邝亦慧?”
  邓潇又拿出一片剪报,一样是陈旧报章,标题是《泳赛新星涌现》,副标题是《羊城激流杯游泳大赛高中组诞生“小五朵金花”》,一张合影,五位花季少女,标明“囊括高中组全部项目冠军的‘五朵金花’,左起:荀美静、董洁、邝亦慧、李海琴、杨乐。”
  邓潇的手再次伸进信封,但顿了顿,注视那兰。那兰摇摇头,说:“免了吧,我不需要重温我过去‘叱咤泳坛’的辉煌。”这类的报章,关于她的,爸爸收集全了,他却再也看不见了。
  “这些,对说服你,是否有帮助?”邓潇问。“另外你可以回忆一下,你找到写作助理这份工作的过程,比如招人的广告,是不是针对你的。”
  “秦淮找的写作助理,都有着很强的游泳背景。”那兰想不出是为什么,除了记起第一次见面时,秦淮的确问她有没有带泳装,当时的感觉,那不过是千百条秦氏轻佻语录中的一句。“的确,招人的广告一直贴到我们宿舍门口,也送到我的邮箱里……”
  “是不是很可疑?是不是个很严肃的问题?秦淮究竟在干什么?为什么这些水性很好的女孩,却沾上了不幸?”
  “你想说服我,回到秦淮身边,做宁雨欣没有完成的事,证实是秦淮一手导演了邝亦慧的失踪案,甚至,宁雨欣被杀案。”
  “在你还没有爱上他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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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9-12 11:07 | 显示全部楼层
那兰苦笑一下,又柔声说:“看得出来,你是个内心很苦的人,但有没有想过,为何要如此为难自己,能不能放一放,哪怕暂时放一放,回广东,回到爱你的父母姐姐身边,和爱你的人修好,感受亲人的温暖?”
  邓潇说:“如果你,突然失去最爱的人,失去了一个你从小就觉得永远不会从你生命中离开的人,你会轻易的放一放吗?”
  这话邓潇平淡说来,却如千斤重锤,敲在那兰心上。
  “你的作业做得很到位。”那兰看着邓潇,眼光中的热度急剧下降。爸爸的突然离世,改变了那兰的一生,她又想起了在父亲墓前许下的承诺,对照今日龟缩在茶室,徜徉在别人的是非漩涡中,除了可悲,还是可悲。
  邓潇说:“这是为什么我说你有做心理咨询师的天分,你有苦痛的经历,你有同情,你有爱。”
  那兰张张嘴,想劝邓潇专心做他的公子哥,不要往心理咨询师评估方面发展,还是忍住了,他的话不无道理。
  邓潇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你和宁雨欣并无深交,却开始探究她的死因,说明了你对死者的同情,远远超越了一般人的一两声叹息。”
  “多谢你的美言,但具体应该怎么做,我需要自己拿主意,好好想想。”那兰觉得邓潇是真正有天分的人,做销售和市场的天分,执着,有说服力,难怪邓麒昌念念不忘要让儿子继承家业,光大邓氏集团。
  “你为什么突然剪短了头发?”邓潇的问话很突然,目光更是停在那兰脸侧那又大又圆的耳环上。
  那兰沉吟,望向那个信封上,看来邓潇手头的所有照片里,自己都是长发素颜。想了一阵,她终于又开口:“你大概可以猜到为什么……实话告诉你,有人在跟踪我。自从我开始为秦淮做助理,尤其我发现了宁雨欣的尸体后,我的每一步,似乎都有人关心。”
  邓潇略略动容:“岂有此理……这样吧,我这两年混在江京,还算摸到了些门路,只要你愿意帮我的忙,事后我可以帮你隐蔽身份,甚至改变身份,你可以有张新的身份证,新的银行卡,一个可以随意进出不需要提心吊胆的居所,直到你……和我们,将一切查得水落石出。你至少会同意我的分析,亦慧的失踪、宁雨欣的死、甚至你被跟踪,都是紧密相连的。其实只有将这些关联理顺,除掉隐患,你才能回到原来的生活,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我,也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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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9-15 09:2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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